正面強攻少帥軍營地這一戰,遭到了少帥軍將士頑強阻擊的秦軍雖然沒有多少把握直接攻營得手,卻很有希望靠着蟻附進攻的掩護大量填平少帥軍的護營壕溝,方便來日的攻營大戰,可是章邯卻偏偏突然放棄,忽然下令鳴金收兵。其中原因和項康猜測的一樣,確實是章邯收到了秦軍細作送來的急報,知道項梁的軍隊正在迅速逼近睢陽戰場,所以才果斷下令撤退收兵。
章邯也必須得儘快收兵,原因一是少帥軍主力在營地攻防戰中的頑強表現,大爲超過了他的事前估計,讓章邯知道秦軍很難靠着一兩次正面強攻就拿下少帥軍的營地,爲了不至於白白消耗士卒和軍隊銳氣,章邯只能是放棄這場毫無把握的攻營戰,以免攻營徒勞無功,還給了項梁軍順利開抵睢陽戰場與項康會師的機會。
其次是項梁的軍隊規模也相當不小,光是秦軍細作的初步統計,項梁這次帶來的軍隊至少也在四萬以上,雖不至於對秦軍形成致命威脅,卻也是一個絕對不容忽視的存在,而且項梁軍一旦和少帥軍會師,總兵力很可能就會達到十萬之巨,足以和秦軍正面一戰。所以章邯只能是趕緊收兵,騰出手來專心應對突然發生的戰場變化。
還是在退兵回營後,章邯才把這個消息向秦軍衆將公開,還在爲章邯突然收兵而奇怪的秦軍衆將也這才恍然大悟,然後馬上議論紛紛,有人建議章邯象臨濟大戰一樣,故意放任項梁和項康會師,然後再設法破敵,也有人建議章邯圍城打援,留下部分軍隊監視和牽制少帥軍主力,集中優勢兵力先幹掉遠道而來的項梁,然後再掉過頭來從容收拾項康,並且爲此爭論不休。
主張故意放任項梁和項康會師的是章邯的愛將趙賁和內史保,內史保還指出道:“倘若我軍故意放任項梁和項康的賊軍會師,那麼賊軍見賊勢增長,必然會在張狂之下掉以輕心,甚至生出主動決戰的念頭。而且項梁和項康二賊倉促會師,彼此間肯定難以迅速融爲一體,很容易因爲號令不一露出破綻,給我軍創造破敵戰機。另外項梁逆賊遠道而來,短時間內絕無可能建立起堅固營地,我軍抓住機會突然發起偷襲,再象臨濟大戰一樣一舉破敵,絕對不是沒有可能。”
“想再靠突襲破敵,最好是想都不想,項康那個逆賊有多奸詐,難道你們還不知道?而且臨濟大戰的情況,他肯定早就一清二楚了,怎麼可能會不讓他的逆賊叔父小心防範我們的故技重施?別偷襲不成,還給了項康那個卑鄙逆賊反過來偷襲我們的機會。”
帶着幾個將領主張圍城打援的董翳對內史保的見解嗤之以鼻,又說道:“只有圍城打援最爲把穩,也最有把握,項康逆賊最怕陣戰,我們只需要留下小半兵馬牽制監視,就足以讓他不敢動彈。主力搶先東進,迎頭痛擊項梁賊軍,我們有絕對把握殲滅來不及建立堅固營地的項梁賊軍,然後再掉過頭來,我們就可以從容的收拾項康這個逆賊了。”
“如果項梁逆賊避而不戰怎麼辦?我們的糧道本來就過於漫長,容易受到亂賊威脅,主力再開拔到了睢陽以東,一旦被亂賊拉進了對耗戰,項康逆賊怎麼可能會不乘機出手,騷擾切斷我們的糧道?”
傾聽着部下的爭論,用兵一向喜歡求穩的章邯始終都是一言不發,還是在董翳和內史保等人爭論得口乾舌燥後,章邯才緩緩開口,說道:“賊軍比我們想象的更難纏,圍城打援,把項梁和項康兩個逆賊各個擊破,應該是最爲把穩的策略。但我們也必須得防着項梁逆賊避而不戰,把我們拖進對峙消耗。所以我們最好是折中一下,反過來利用項梁逆賊急着項康賊軍會師的焦急心態,引誘他和我們正面決戰,發揮我們的陣戰所長,以陣戰破敵。”
“上將軍,那你打算如何行事?”旁邊的司馬欣問道。
章邯不答,只是向董翳吩咐道:“董將軍,你和蘇駔下去做好出擊準備,明天一早就率領六萬軍隊東進,到睢陽以東去當道立營,阻攔項梁和項康這兩個逆賊會師。項梁逆賊見你兵力優勢不大,必然會生出決戰念頭,屆時你以陣戰迎敵,爭取給我擊退項梁逆賊,也順便給我試探一下項梁逆賊的實力情況,然後我們再因勢利導,制訂破敵策略。”
董翳歡天喜地的答應,當即與主張圍城打援的秦軍大將蘇駔匆匆下去準備,第二天的天色纔剛微明,馬上就帶着六萬軍隊大步西進,繞過少帥軍的營地和睢陽城,直赴睢陽東郊當道立營。同時章邯也早早就準備好了數量足夠的預備隊候命,防範項康出兵接應項梁。
少帥軍這邊,與秦軍主力的實力懸殊過於巨大,項康當然不敢冒險分兵去接應項梁,即便一眼看出章邯故意以偏師去攔截項梁,是想故意引誘項梁發起決戰,項康也不敢有所動作,只能是一邊派遣快馬去和項梁聯絡,讓項梁知道自己這裡的情況還穩得住,用不着冒險急進,一邊讓睢陽城裡的反秦聯軍做好出擊準備,以便隨時出兵接應自己的叔父。
項康實在是太低估了自己的英雄二叔,雖說送給項梁的急件上,項康已經在話裡話外都暗示項梁可以避敵鋒芒,適當退縮採取守勢,同時項康的信使也十分順利的把書信送到了項梁的面前。可是看完了爭氣侄子的書信後,項梁卻只是微微一笑,然後毫不猶豫的吩咐高舉楚國大旗的所部軍隊繼續前進,大步向着睢陽城下趕來。
將近正午時,項梁大軍迎頭撞見東進過來阻擊的秦軍董翳所部,見項梁的軍隊徑直而來,正在立營的董翳慌忙出動五萬軍隊當道結陣,只留一萬後軍繼續搶修營地。項梁也沒猶豫,馬上也讓自己的軍隊就地結陣,準備與董翳正面決戰。董翳見了當然大喜,而消息被快馬送到少帥軍的營地裡時,項康卻是心中忐忑,很是不明白自己的英雄二叔爲什麼要用秦軍最拿手的陣戰和秦軍決戰。
更讓項康意想不到和更讓董翳歡喜的還在後面,結成了戰陣之後,首先出手發起進攻的,竟然還是項梁!陣腳纔剛立定,項梁竟然馬上出動了楚軍右翼的兩千騎兵發起突擊,董翳見狀歡喜不甚,慌忙命令秦軍將士扎穩陣腳,提前準備好足夠弓弩,以便迎頭痛擊項梁的衝陣騎兵。
讓董翳意外,那支楚軍騎兵在一面‘項’字將旗的引領下,竟然直接繞過了秦軍的嚴密戰陣,迂回奔襲,直接向着秦軍戰陣背後的秦軍營地殺去。而稍一錯愕之後,董翳也馬上冷笑了一聲,道:“想乘虛去奔襲我的營地,擾亂我的軍心?喜去就去吧,看我的後軍怎麼收拾你的賊軍騎兵。”
董翳也的確有這個自信,因爲這個時代還沒有發明高橋馬鞍和馬鐙,這個時代的騎兵只能是靠一隻手牽着馬繮,一隻手拿着武器作戰,戰鬥力其實並不強,所以這個時代的騎兵通常都是被當着輔助兵種使用,很難擔起突擊重任。所以即便秦軍的營地還在建立,處處都是破綻,董翳的心裡卻絲毫不慌,正在搶建營地的秦軍後軍也毫不慌亂,無比從容的迅速集結,準備狠狠教訓膽敢直接衝營的楚軍騎兵。可是……
可是董翳和秦軍後軍都沒有想到的是,這支連人帶馬都披着鎧甲的楚軍騎兵不但遠比他們想象的厲害,還厲害到了他們根本不敢想象的地步,頂着秦軍後軍匆忙放出的弩箭衝到近處後,身先士卒的楚軍騎兵戰將突然一聲大吼,單手執矛橫掃,竟然將四五支同時向他刺來的矛戟盪開,還把其中兩支長矛直接撞飛出去,然後還沒等秦軍士卒發出驚叫,那楚將的長矛就已經閃電般刺來,就象串糖葫蘆一樣,直接洞穿了兩名秦軍士卒的身體,長矛再度甩動間,那兩個秦軍士卒的屍體橫飛出去,又砸翻了好幾個秦軍士卒,口中大喝,“還有誰?!”
“天哪!這是什麼力氣?”
無數秦軍將士發出恐怖驚叫的時候,楚軍騎兵也已經紛紛殺到,或是下馬步戰,或是直接騎在馬上作戰,無比兇狠的揮舞着長矛戰戟秦軍廝殺,把心驚膽裂的秦軍將士殺得後退,驚叫不斷,幾乎不敢想象世上還有這麼兇悍的敵人。
其實給秦軍將士造成最大心理壓力,依然還是那個厲害得簡直不象是爹媽生父母養的楚軍戰將,身披重甲騎在一匹黑色駿馬上,那楚將無比高傲的僅用一手揮矛,可每次長矛捅出,都能直接洞穿一到兩個秦軍將士的胸膛,還每殺一人都是一聲大吼,“還有誰?!”
也有幾個自信武藝過人的秦軍將士毅然迎住了那楚將,可全都是交手不過一合,馬上就被那楚將的長矛直接洞穿身體,慘叫着摔倒在血泊中。其中一個力氣很大的秦軍屯長乘着那楚將回矛的機會,突然丟棄武器雙手抓住了那楚將的長矛,妄圖把他從戰馬上給拉下來,可那楚將卻是單手舉矛,竟然將那秦軍屯長直接舉上了半空,然後重重砸下,直接用秦軍屯長的身體,砸翻了其他兩個秦軍士卒,“還有誰?!”
一頭獅子率領的綿羊,可以打得過一頭綿羊率領的獅羣,而那比雄獅還要兇猛強悍的楚將率領的楚軍騎兵,還明顯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精銳強卒,在那楚將的率領下,以少敵多的楚軍騎兵一往無前,就象猛虎衝進了羊羣一般,在秦軍陣中橫衝直撞,如入無人之地,直將秦軍後軍殺得是屍橫遍野,血肉飛濺。
“還有誰?!”
聽到這獅子一般的雄吼,無數秦軍將士還沒接戰,就已經直接腳軟,再看到那楚將帶着楚軍騎兵直接向着自己的旗幟殺來,留守營地的董翳部將更是魂飛魄散,一個勁的只是催促身邊軍隊上前,阻攔那個兇猛得如同鬼神下凡一樣的楚軍騎兵戰將。可惜無用,但凡是敢於阻攔在那楚將面前的秦軍將士,就沒有一個不是被戳死砸死,完全就象飛蛾撲火一樣,紛紛葬身在那楚將的滿身烈火之下。
終於,眼看那楚將就要殺到自己的面前,留守營地的董翳部將再也招架不住心中的恐懼,突然慘叫了一聲,掉轉馬頭就往後方逃跑,秦軍後軍也瞬時土崩瓦解,大呼小叫着逃得到處都是,那楚將卻是毫不留情,看準機會一個突擊,突然衝到狼狽逃命的董翳部將背後,滿臉傲慢的單手一矛捅出,直接就將那董翳部將的後心扎穿,“還有誰?!”
這時候,董翳當然也已經發現情況不妙,爲了不讓後軍崩潰影響到自己的軍心,董翳只能是趕緊催動兩翼之兵上前,妄圖沖垮項梁的戰陣,重新扭轉戰局。
項梁等的也就是秦軍主動發起進攻,吩咐了全軍扎穩陣腳後,項梁便不再言語,滿臉微笑的只是等待秦軍過來送死,結果楚軍士卒也沒讓項梁失望,亂箭齊射間,被迫主動進攻的秦軍將士紛紛中箭倒地,付出了十分巨大的死傷才勉強衝到近處作戰。而再接着,楚軍的戰陣依然一動不動,就象長滿尖刺的銅牆鐵壁一般,不但屹立如山,還將強行衝陣的秦軍士卒刺得頭破血流,紛紛倒地。
兩翼衝不動,後軍又正在被楚軍騎兵肆意屠殺,董翳和中軍的秦軍將士當然是心裡要多慌張有多慌張,而更讓董翳叫苦不迭的是,看到楚軍佔據上風,睢陽城裡的英布也果斷出兵,帶着自己的軍隊跑來幫忙。結果在和那騎着黑馬的楚軍戰將碰面時,早就親眼目睹了他奮勇神威的英布不敢怠慢,立即在馬上拱手抱拳,大聲說道:“在下英布,敢問將軍高姓大名。”
“項羽。”那楚將回答得很簡單,又用早就沾滿鮮血的長矛一指遠處的秦軍戰陣,說道:“這裡已經不用你幫忙了,如果你真想給我幫忙,就帶你的軍隊去衝擊暴秦方陣的背後,只要你能替我纏住暴秦後隊,給我創造突襲機會,我就能衝亂暴秦軍隊的戰陣。”
如果是別人說這樣的話,那怕是項康說這樣的話,英布也一定會認爲是在吹牛,因爲此刻的秦軍中軍戰陣,依然還有着十分龐大的兩萬多兵力,可是項羽既然說出了這樣的大話,又已經親眼目睹了項羽的蓋世雄風,英布卻是毫不猶豫,馬上就說道:“好!我這就去給將軍充當前鋒!”
言罷,英布大聲傳令,還真的帶着自己的軍隊去給項羽當炮灰,替項羽衝擊依然十分嚴整的秦軍中軍戰陣。項康的霸王堂哥項羽則是從容整理騎兵,等待英布爲自己創造突擊機會。
即便是正面迎敵,秦軍戰陣對於背後的保護依然還是十分嚴密,至少有二十個百人小方陣是面向後方,所以英布軍發起衝擊時,依然還是遭到了秦軍弓弩的迎頭痛擊,付出了相當不少的死傷,纔好不容易衝到近處與秦軍展開近身戰,並在一定程度上混亂了秦軍的隊形。項羽看準機會,果斷率領重新集結的楚軍騎兵發起衝鋒,直接殺向數量十數倍以己的敵人。
“還有誰?!”
依然還是如雷狂吼,依然還是所向披靡,在項羽的率領下,楚軍騎兵猶如猛虎下山,直接一下子就衝亂了五個秦軍百人方陣,就象砍瓜切菜一樣的瘋狂屠殺秦軍士卒,英布被項羽的氣勢心折,帶着軍隊同樣是猛衝猛打,和項羽聯手逐漸攪亂了秦軍後隊,逼得董翳只能是分兵而戰,阻攔身後這羣宛如瘋魔的恐怖敵人。
這時,獲得了父親項燕真傳的項梁依然還是按兵不動,滿面微笑的只是仔細觀察戰場,窺視戰場上的每一個細微變化。結果還是右翼戰場上的秦軍因爲久攻不下而稍微退卻時,項梁才讓親兵揮動令旗,命令右翼楚軍發起反擊。
項梁十分準確的抓住了戰機,主動退卻的側翼秦軍本就心中已怯,再看到對面的右翼楚軍發起反擊,心中難免更是慌亂,雖然沒有潰亂,卻照樣被右翼楚軍打得節節敗退,迅速落入下風。連累另一翼的秦軍也受到心理影響,不由自主的放緩了攻勢,項梁果斷催動右翼之兵上前,迅速掌握了兩翼的主動上風。
勝利的天平明顯在向楚軍傾斜,後隊已被攪亂,兩翼又明顯處於下風,董翳當然明白再這麼下去自軍必敗無疑,迫於無奈,董翳只能是趕緊派人回營向章邯求援,請求章邯趕緊派兵過來增援自己,同時也早早就做好了臨陣撤退的準備。
快馬把消息送到秦軍大營,章邯吃驚得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連聲說道:“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項梁逆賊,怎麼可能用陣戰擊敗我軍?”
“上將軍,這不算太奇怪。”司馬欣說道:“上將軍不要忘了,項梁是舊楚名將項燕的親兒子,自幼熟讀兵書,精通戰陣,年輕時又和項燕一起上過戰場,肯定得到了項燕的真傳,所以他不但擅長陣戰,說不定比我們還更加精通陣戰。”
“那你昨天怎麼不說?”章邯沒好氣的問道。
“下吏該死,昨天忘了這點。”司馬欣垂首請罪,說道:“也怪項康那個逆賊偷奸耍滑,從來不打陣戰,我軍陣戰也從來沒有吃過虧,所以下吏昨天就忘了考慮這點,沒能及時提醒上將軍。”
“唉!”章邯嘆息着重重一拳砸在案几上,也無比懊悔自己明知道項梁是楚國名將項燕親子,卻忘了提防項梁可能十分精通陣戰這點。可是現在說什麼也已經晚了,迫於無奈,章邯只能是趕緊派遣始成率軍兩萬出擊,匆匆趕往睢陽東郊去接應董翳。
“還有誰?!”
與此同時,又是一聲虎狼之吼,又一個胸膛被長矛洞穿的秦軍士卒從天而降,將一個秦軍士卒直接砸昏過去,項羽怒目圓睜,又去尋找下一個屠殺目標。可惜站在項羽身前的秦軍將士都不上當了,連滾帶爬的只是瘋狂退後,拼命遠離這個修羅殺神,不少秦軍士卒還直接慘叫了聲音,“鬼神!鬼神來了!”
項梁這邊,看到右翼的秦軍馬上就要招架不住,項梁令旗一揮間,中軍陣中立即奔出兩支千人隊,衝進右翼戰場加強進攻,心驚膽裂的右翼秦軍再也無心抵抗,頓時潰散而逃。項梁微微一笑,這才吩咐道:“擊鼓,中軍前進。給右翼傳令,讓他們繞到暴秦戰陣背後,協助羽兒衝擊暴秦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