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鎮之將對耿仲德無疑是天上砸下的餡餅,在此之前,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靖南藩下大將,靖南藩下降軍又多,故而周士相不可能重用自己,以防他這靖南王的堂叔在軍中形成氣候,他日再反咬周士相一口。
事實上也是如此,耿仲德投降後沒有再帶兵,而是被任命爲兵備講習所的提督副使,這個職位定的是總兵銜,且講習所的提督正使是周士相本人,因此名義上耿仲德也是一個位高之人。但位高不代表權重,雖是講習所提督副使,耿仲德卻調不了一個兵,甚至於在講習所的訓練軍官他也無權擅自調動。
說白了,這個提督副使就是個看着光鮮,實則什麼權力也沒有的位子。但這個位子卻有着長遠意義,兵備講習所等於太平軍的黃埔軍校,身爲黃埔軍校的副校長,耿仲德難道又真無未來可言?可惜,耿仲德沒有看出這一點,他只認爲這是周士相提防自己纔給予的安排。耿繼茂死後,耿仲德也算是死了心,只以爲這輩子就這麼過了,不想,一個鎮將的位子就這麼輕飄飄砸中了他。
耿仲德很激動,發自內心的激動,他是久帶兵之人,哪又甘心真在兵備講習所做個類似提督學政的事,所以幾乎沒有任何謙虛和推辭,耿仲德就欣然接受了第十四鎮鎮將的委任。
對尚可遠和耿仲德的任命,也可以說是周士相對於平南藩和靖南藩的安撫,畢竟兩藩降軍和降將在太平軍中佔有很大比例,老四鎮中不少中層軍官骨幹就是是兩藩出身,而他們的表現證明了他們的忠心。至少目前爲止,還沒有發現兩藩出身的軍官有反水的,就是線國安圍攻小北山,廣西戰事一度陷入低迷時,第四鎮中的兩藩出身軍官也沒有人動搖過。
這一方面固然是因爲他們的家人都在廣州,另一方面卻是因爲他們還沒有看到太平軍就此失敗的可能。更多的卻是因爲他們在太平軍中所取得的成就比他們在清軍時還要高,很多在清軍時只是底層軍官的兩藩軍官,現在很多都成了營尉、旅校。漢軍旗出生的牛根生現在更是成了十二鎮鎮將,這讓在清軍中苦熬資歷的他們,自然看到了向上攀爬階梯。
相較纔出現在世人面前不過兩三年的太平軍,已有幾十年歷史的清軍無疑要僵化得多,這僵化主要就是底層往上升的通道受阻。現在的清軍,很多方面是看出身,看資歷,而不是看戰功。往往半個前程就能讓人爭的頭破血流,最後卻是上面的達官貴人一句話決定前程所屬。
大體上,清軍內部上升通道首先面對滿州人,其次是蒙軍旗,爾後是漢軍旗,最後纔是綠營。所以,這對於毫無背景的漢軍旗和綠營軍官而言,顯然是極不公平的。可以說,他們在投降參加清軍的那刻起,他們的人生未來就被註定了。除非運氣極好,又或是真立下不世之功,不然他們是爭不過那些滿蒙子弟的。而在太平軍中,卻完全不存在出身種族這個障礙,只要有功,只要賣命,不論你是何人,你都能得到和你功勞匹配的職位。僅此一點,再加上太平軍成立以來幾乎戰無不勝的“神話”,自然使得兩藩所屬那些底層軍官爲之傾心,爲之賣命,近而和太平軍一體化,徹底凝聚。
新建的十三鎮和十四鎮是以廣西壯人爲主的兩鎮兵,與平南藩下和靖南藩下都沒有關係,尚可遠和耿仲德雖然出任鎮將,但下面的軍官和士兵與他二人並無利益關係,因此二人不可能帶着兩鎮兵造周士相的反。爲了充實這兩鎮狼兵,加強戰鬥力,兵備講習所第一批結業的軍官都被周士相調到了兩鎮之中,而這些學員軍官全部是老四鎮出來的,忠心自然無疑。便算尚可遠和耿仲德有二心,沒個十年時間恩賞拉攏,暗中替換不爲其收買原軍官,想要讓這些老四鎮軍官爲他們所用,顯然很難。而廣西巡撫衙門在廣西推行的漢壯一家政策,更是讓狼兵們對於太平軍有天然的親近,因此尚耿二人根本沒有任何機會拉着兩鎮兵造反。
尚可遠和耿仲德接到調令後,便行趕往柳州搭建各自的鎮指揮所,同時認識自己的部下軍官。新鎮成立可謂事務繁多,大到將領熟悉,下到軍營安置,操場訓練,伙食後勤,軍令軍規....五月前尚可遠和耿仲德能把兩鎮兵徹底形成戰鬥力,難度不是一般的低。
對於周士相爲何重用他們爲鎮將,尚可遠和耿仲德也是心知肚明,加上線國安大敗,湖南那邊又徹底封死了湘黔邊境,夔東兵又被放出在湖北攪天攪地,清廷的幾十萬大軍在西南已被捆住手腳,雖不知永曆朝廷是否尚在,但太平軍的局面顯然是大好,尚耿二人這會也是士爲知己者死,哪有反水念頭。耿仲德那邊倒無顧慮,尚可遠可是親手宰了平南王世子尚之信的,就衝這事,他還敢回頭?
柳州這邊,遠征軍都督趙自強領着一干將領則在等侯水師統制官吳遠的消息。這次討安南,重建的第十一鎮和新建的十二鎮是步軍主力,海上則是由吳遠所統水師負責。
西征廣西以來,水師方面主要做的就是運輸事宜,廣西清軍沒有水師,因此水師上下就是想戰一場都不得。眼看着陸軍方面屢建戰功,水師卻寸功未立,水師諸將難免有些急眼。討安南組建太平遠征軍的命令一下,水師諸將便從中看到了他們大展拳腳的好機會。
水師統制官吳遠當仁不仁的將討安南的重任領了過來,然後便開始調集各營戰船組建遠征船隊。徵安南肯定不能用內河船隻,所以吳遠將水師各營中能用於海戰的戰船全部抽了出來,共計123艘,另外還將廣東沿海屬明軍的小股水師兵馬都徵了過來,其中就有海北道周騰鳳等將所屬的水師,又得海船40餘艘,最後組建了一支海船135艘、大小火炮219門、水師官兵8500餘人的龐大船隊。
如此龐大的海上力量,僅在廣東外海而言,已是巨無霸的存在,但和金廈鄭氏船隊相比,卻還是遠遠不及的,不過用來對付只有海船幾十艘的安南水師,卻是殺雞用牛刀了。
清軍未入廣東之前,吳遠曾率水師出海剿殺過海匪,在瓊州駐紮過兩年,因此對於離瓊州不遠的安南多少有些瞭解。據他向軍帥府奏報,安南國內也不是鐵板一塊,其國地盤各有瓜分,相互之間牽制,安南國王無法控制全國局勢,因此很難說安南軍隊扣押明朝官兵是得到了安南國王同意。所以遠征軍大舉討安南,在用兵同時似乎也可以利用一下安南國內各方力量,以求達成出兵目的。
吳遠的奏報送到沅州後,周士相便命軍情司馬上物色懂安南話,知安南國情的商人,許以重金命他們爲太平軍打探安南詳情,另想法設法往安南國內派出一些細作。軍情司大使張安這會正在忙於聯絡江南士紳,接到大帥軍令後,立即讓宋英着手安南方面,爲此將用於江南的一些資源劃到了安南方面。
安南小國不假,但怎麼也是一國。
討安南是太平軍成立以來第一次用兵海外,意義十分重大,周士相不容有失,故而戰爭準備和軍情這一塊都要投入人力物力,不能因安南國小就輕敵,應該做的事情都要做到位,免得日後因爲小事而罷大局。
張安奏報可能要在安南用很多銀子,對此,周士相的回覆是花多少錢不要緊,要緊的是能不能把事情辦妥。因爲事情辦妥了後,花出去的銀子就會再次回到太平軍手中。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銀子這東西不過是個金屬物,買不到東西便是廢物,只有花出去纔有大價值。
周士相讓宋襄公爲張安的軍情司提供一批新鑄的銀元,爾後由軍情司的細作將這批銀元全部用在安南。
新式銀元的樣品周士相已經看過,十分滿意,他很希望這些定量標準化的銀元能夠廣受安南官員和人民喜愛,也希望安南人民能夠無私援助大明軍民抗清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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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州大東門碼頭,趙自強做綠營千總時的親兵隊長、原第五鎮鎮衛騎兵隊百戶、現高升爲遠征軍都督府護衛統領的魏忠帶來了水師可以啓程出發的消息。
屋內等待的一衆軍官都起身看向趙自強,他們中有遠征軍副都督盧光祖、原漢軍烏真超哈營協領的石慶,參領李元、原第五鎮安軍大使郭懷、乙旅副校林峰、甲旅一營營校蔣天賜等人。這些人很多都是趙自強的嫡系,原本都安插在第五鎮中,現在卻是全被趙自強帶到了遠征軍。而在北線向第五鎮投降的那些清軍將領卻都被留在了第五鎮,現在很多人都在幹一件事,那就是寫信招降線國安手下和自己熟悉的將領。
水師船隊到達後,第十一鎮和第十二鎮便相繼登船。趙自強上船後,回頭看了眼柳州城,柳州城中的邵九公也在城頭看着他。
邵九公剛剛接到軍帥府命令,因戰事統一指揮需要,在廣西的所有太平軍須馬上重新整合。第四鎮、第五鎮及新編狼編兩鎮將整合爲廣西野戰軍團,而第十鎮則轉爲廣西駐防兵。(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