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之所以聞名江湖,靠的是一手巧奪天工的手藝,以假亂真的本事也是無人可及。他做出來的東西絕不會被人認出是仿製,更別提破綻。
可現在,映月刀有了破綻,而這破綻是他親口告訴蕭策的。他爲什麼要這樣做,這樣自毀招牌的事情不像是天工能做出來的。作爲與天工接觸過很多次的夜刃首領,薛靈兒太清楚那老頭子將招牌看得多重要。
“那把刀還在名劍閣。”蕭策平靜的敘述着。
薛靈兒沉吟了一下便明白了蕭策的意思。映月刀乃是兵器中的至寶,若名劍閣主果然得到了真的映月刀,自然不肯讓真刀流落在江湖上。
“你覺得那個老狐狸會給你這樣的機會?”薛靈兒搖了搖頭輕笑一聲道。“要是真給你查出名劍閣私自藏匿映月刀卻反而冤枉於你,沐虛谷一世英名,名劍閣百年基業都得毀了。這危險太大,沐虛谷若非瘋了,絕不會讓你輕易找到映月刀。而且,繞是千夜之王身手過人,也總要先知道地點吧。”
“藏匿的地點倒不是什麼難事。至於沐虛谷,他不瘋,我可以幫他。”蕭策若有所指的笑了一笑道。
“你打算做什麼?”薛靈兒疑惑的盯着蕭策問道。“以我對天工的瞭解,他是絕對不肯爲你昭告天下說他手裡出去的東西有破綻的。那個老頭子,對自己的生意的口碑可是在乎的很呢。”
“略有耳聞。”蕭策笑了笑。
“那你想怎麼辦?”薛靈兒越發不理解蕭策的意思。
“風無找到了那把流落江湖的映月刀。”蕭策停住腳步,看着遠遠的天際。“了結了蠻戎的事情之後,我會親自去名劍閣歸還映月刀。”
薛靈兒想了想道:“蠻戎有我和大哥在,你儘可以放心離開。”
話纔出口,薛靈兒忽然想起他身上還帶着傷,而且天絕之陽還沒有完全解除。此時讓他走,自己也着實不能夠放心。
“對了蕭策,我不明白,堂堂千夜之王偷一顆心不算難吧?你爲什麼一直羈留這裡?”
蕭策聞言,挑眉一笑道:“怎麼,吃醋了?”
“臭美。”薛靈兒白了蕭策一眼。不過,想想蕭策身邊這麼長時間裡一直有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並且一直企圖將蕭策據爲己有,薛靈兒心裡還真是忍不住泛酸。
“偷心很難。”蕭策大笑着回答薛靈兒。
“嗯?”薛靈兒下意識覺得似乎蕭策指的是別的什麼事情。“當時在明山上盜取佈防圖,那麼精巧的機關你都不放在眼中,難不成此地有更精於機關巧術的人?”
“沒有。”蕭策似乎並不想多談論這件事情,拉着薛靈兒徑直往前走。忽而停下腳步,轉頭看向沉默了很久的硯臣。
謝天謝地,少主你終於是想起我來了。硯臣十分感激的看着蕭策。他在旁邊跟了一路,真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有消息了?”
“是。滅門的人武功高強,而且被殺的人幾乎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硯臣如實回答。
其實,他心裡也非常奇怪。按理說住在河洛之地的這幾個人都算是武林泰
鬥,武功不敢說登峰造極,但放眼現在的江湖也着實鮮少對手,怎麼就會毫無還手之力的被人滅門了呢?
蕭策的眉頭深深的鎖着,若他猜測的不錯,江湖上即將一夜之間出現很多崑崙奴。腥風血雨再起,這對原本就有些人才凋零的武林來說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有查到那些人的下落嗎?”
硯臣搖頭:“見過這羣人的都是死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你可以去夜刃找墨白。”忽然,一直安靜聽着的薛靈兒插口道。“爲着崑崙奴的事情,我曾與墨白整理了武林近十年來失蹤的江湖好手的性命門派,長相如何。我想應該可以幫你找到他們。”
硯臣刮目相看的瞪着薛靈兒,絲毫不掩飾佩服的神色。這女子給他帶來的驚訝太多,多得讓硯臣覺得她本身就是一個神話,如同蕭策一樣的神話。
“你幹嘛這麼看着我?”薛靈兒狐疑的回視硯臣。
“我覺得我們家少主能有你這樣的夫人,真是賺了。”硯臣大笑着回答。彷彿蕭策剛做了一筆穩賺不賠的買賣,爲風無贏回了薛靈兒這麼個無價之寶。
薛靈兒學着蕭策的姿勢敲了敲自己的鼻子,幽幽的道:“怎麼覺得好像我虧了啊。”
“你哪裡虧了?”硯臣不解的瞪着薛靈兒。“你可是平白得了我家少主這樣一個如意郎君呢。我們家少主論長相,迷倒的女孩子都夠從臨源東門排到西門了。論家世更不辱沒你這玉陵郡主的封號,論才學,當初也是信手拈來一個狀元的。”
薛靈兒無奈的看着硯臣如同一個媒婆一樣,對着女方將男方誇上了天。
“蕭策,你們風無裡面是不是專門有人教怎麼做媒婆啊?”薛靈兒偏着頭,不懷好意的看着蕭策笑道。
蕭策敲了敲自己的鼻子,忍住笑意道:“嗯,我可以考慮回去讓硯臣教一教他們。相信蟄伏一部的人會很感興趣。”
“少主,我可是在幫你啊。”硯臣一副“你狗咬呂洞賓”的表情瞪着蕭策。
蕭策居然還很認真的點了點頭道:“我聽出來了啊。”
聽出來之後還幫着薛靈兒一起揶揄他,硯臣在心裡哀嚎了一聲,少主,我還真是頭一次發現你如此的重色啊。
“好吧,少主,您呢,有事兒就吩咐,要是沒事兒呢,這天也晚了,我還要趕緊回去睡覺。”
“我要知道那些人是誰,在哪兒。”蕭策說的簡潔明瞭,完全不是徵詢的態度。
命令已經下達,如何完成是他們的事情。這是風無的規矩,百年來鐵打不動的規矩。
硯臣拱手頷首應了一聲“是”,而後轉身走了幾步,縱身一躍,幾個起落之後消失在了茫茫的一片夜色之中。
薛靈兒看着硯臣消失,然後跟着蕭策緩步往屋子裡走着。
“你在這村子裡似乎很受人尊敬。”想起白天那些人在以爲薛靈兒與薛陌寒要對蕭策不利的情況下,完全一副拼命的架勢,薛靈兒就覺得很是奇怪。
“我幫他們擊退了來犯的未歿者。”
蕭策說得平靜,但薛靈兒聞言即刻瞪了眼
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你自夢魘沼澤中出來時,不是身受重傷了嗎?”
在身受重傷的情況下,居然還能夠擊退素來以彪悍難纏著稱的未歿者。蕭策真正的實力竟然如此的可怕!
“未歿者並不是只能用武力擊退的。”蕭策忍不住伸出手指點了點薛靈兒的額頭。
未歿者也會害怕一些東西,比如薛靈兒臉上的那一塊玉。那種草藥的香氣會讓他們產生短暫的抽搐和無力。
“原來如此。”薛靈兒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對了,明日我和大哥要動身去聖域。你身上有傷,還是留在這裡吧。”
提起這件事情,蕭策也跟着想起剛纔在玲兒的屋子裡,薛靈兒說若蕭策被玲兒留在這裡,未嘗不是好事。
“爲什麼會覺得是好事?”蕭策停住腳步,藉着月光凝視着薛靈兒。
薛靈兒怔了一下,偏了頭,讓自己的目光與蕭策稍稍的錯開一些,緩聲答道:“蕭策,這裡遠離紛爭,遠離對皇位的追逐。我想,如此簡單而平和的生活你會喜歡。”
“我的確喜歡。”蕭策絲毫不打算遮掩什麼。
“所以,如果你真的被玲兒姑娘困在了這裡,對你來說,也是好事。”
“但我不喜歡沒有你的生活。”蕭策驀然笑了出來,伸手將薛靈兒攬在懷中,讓她的頭貼在自己的胸口。“傻丫頭,在胡亂想些什麼?”
“哪裡是亂想。”薛靈兒用很低很低的聲音嘟囔了一句。
蕭策失笑,寵溺的道:“好,沒有亂想。”
他心裡清楚,薛靈兒也很嚮往如此寧靜祥和的生活,可是,這村子並不如表面看起來這般平靜。正如薛靈兒問他羈留在此的理由,偷心很難亦不止表面的意思。
樹林中隱隱的有什麼東西在動,悄無聲息的掠過雜草和枝椏,停留在誰都看不見的陰影之中。牙齒相互摩擦的聲音越來越清晰,在陰冷的月色之中顯得尤其的恐怖。
蕭策將薛靈兒送到門口,忽然停住腳步,眸子猛然緊縮了一下。幾乎是在瞬間,回身手掌橫劈了出去,正撞上偷襲者的脖子。
那個人被蕭策打出了五六步遠之後,就地翻了一個身,半伏在地上。
薛靈兒吃了一驚,下意識的伸手抓住蕭策的手臂,盯着對面地上的人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那閉眼的一瞬間,他就會撲過來用牙咬斷她的脖子。
月色下可以清楚的看見那個人赤着上身和雙腳,每一寸肌肉都在積蓄着力量。指甲和牙都比正常人要長很多,映了月光,彷彿能看見上面反射出的明晃晃的森森涼氣。
“他們,是什麼人?”薛靈兒勉強讓自己的聲音鎮定下來,但仍然忍不住有些顫。
這種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怪物有時候要比一個兇狠的敵人更加恐怖。
蕭策一隻手護着薛靈兒,另外一隻手已經在身側慢慢的凝聚起真氣來。
“難道……”薛靈兒忽然想起了夜刃卷宗上的記載,心頓時沉了下去。
蕭策緩緩的點了點頭道:“不錯,正是未歿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