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石破天驚的一聲巨響,薛靈兒在蕭策懷中下意識的閉上眼睛,耳畔風聲更急,她整個人都隨着蕭策飄蕩在空中。忽而一切全然靜止住,沒有了風聲,也沒有了響動。她的腳似乎已經落在了實地上。
“我們出來了,睜開眼睛。”蕭策含笑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薛靈兒依着他的話睜開眼睛,周圍一片漆黑。腳下不遠處的地上有一個巨大的洞,洞中透出白晝的亮光來。
薛靈兒走到那個洞的邊緣,自上而下隱隱能夠俯視一枕山莊,還有他們放在站着的地面,借力的那棵樹。
“我們是在天上?”薛靈兒吃驚的看向蕭策。
“算是。”蕭策報以一笑,上前拉住薛靈兒的手。“走吧,既然來到天上,怎麼能不逛一逛?”
薛靈兒點頭,順着蕭策的力道往前走,心裡將方纔的事情細細的過了一遍。按照現在的情形,應該是有人以人力在地下建了一個仿若束雷山莊的地方,而且周圍山石都如同真實環境一般。建起這些東西所需要的人力是何等龐大,不知道這背後的人到底是什麼身份,能夠有如此大的神通。那麼,背後之人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想不到你竟然真的出來了。”忽然,前方傳來幽幽的冷笑聲。
約莫幕後的人就在這洞的出口處,蕭策停住腳步,揚聲笑道:“那麼,閣下是不是應該履行你我之間的約定?”
“約定?哈哈,千夜之王可曾聽說過,魚肉與刀俎之間能有什麼約定?”
此話分明就是在說,他是刀俎而蕭策和薛靈兒是砧板上的魚肉。薛靈兒的目光沉了一下,眼神在周圍打量了一番,而後對上蕭策的目光,發現蕭策眼神之中也盡是瞭然。
洞中狹窄,只能勉強允許兩個人並肩通過,若是對方在此處佈下暗器,生還的可能幾乎沒有。
“閣下覺得憑藉這些暗器能奈何的了我?”蕭策語氣清淡,似乎並不將周圍潛在的危險放在眼中。
“呵,如果千夜之王此時是自己,我自然沒有十分的把握,可惜啊可惜,千夜之王的輕功雖然一流,此時身邊卻帶着一個全然不懂武功的姑娘。放心,明年的今天,我會給你燒紙的。哈哈哈。”洞口的笑聲越發尖銳起來,經過了洞壁上的種種迴響竟然形成了一股很強的力道,直奔着蕭策和薛靈兒而來。
蕭策一把將薛靈兒拉在身後,另外一隻手憑空畫了一個圓,內力凝聚在掌心,含而不發,在他與薛靈兒的前面形成了一層無形的屏障,生生將那股力道攔了回去。
手略略向後移動,猛然一推,蕭策猶如將一個巨大的球推出一般,那股力道加上蕭策此時吐出的內力,直沿着洞壁瞬間向着洞口噴薄而發。
“呃。”外面清晰的傳來一聲呻吟,卻頗似女子。
“蕭策,你用多少力,雷溪就會受多少傷,想清楚再出手。”尖銳的聲音笑得很是暢快,他很享受蕭策進退維谷,抉擇兩難。
“可惡。”薛靈兒咬牙切齒的低聲道。“他居然用雷溪姑娘擋在身前。”
蕭策不動聲色的負手而立,目光在洞壁
上打量着,而後慢慢的閉上眼睛,周圍的場景清晰的浮現在他腦海之中。自入江湖至今,還沒有人能夠將他逼到要盡全力。
薛靈兒想了想,從懷中取出南宮羽交給她的月魂。光並不算太過明亮,但要在這黑暗中能夠看清東西足夠了。
“不怕變成活靶子?”蕭策伸手一把握住薛靈兒的月魂,偏了頭隱隱帶了幾分嗔責。
“給他們一個目標我們纔好脫身。”薛靈兒輕笑。
聞言,蕭策笑出聲來:“你倒也真是捨得。月魂可是千年難得一見的藥材,南宮羽花了多少心力才爲你尋到一個。若是知道被你這般糟蹋了,不知道會不會傷心欲絕啊。”
“羽哥哥當時送這月魂給我,不也是爲了讓我續命?現在它能救我一命,也算是物盡其用。”
好一個物盡其用,蕭策無奈的搖了搖頭。天下人若知在薛靈兒眼中,月魂的物盡其用是這樣的,只怕連暴殄天物都不足以形容了。
“跟我來。”蕭策拉着薛靈兒轉身向後面走了幾步,停在方纔他們破開的那個洞邊沿上。“把你身上的絲絛給我。”
“啊?”薛靈兒愣了一下,卻也不耽擱,將搭在壁上的絲絛交在蕭策的手裡。
蕭策手腕一動,將絲絛拋下洞口,正纏繞在他們飛身上來的那棵樹上,再一用力,生生折了一個樹枝下來。
“做成火把也要有火纔是吧。”薛靈兒悄聲在蕭策耳邊說道。
呼吸輕輕撫在蕭策的耳畔,蕭策心神一動,就手攬過薛靈兒,在她面頰上溫柔的吻了一下。
“怕嗎?”
薛靈兒的手抵在蕭策的胸膛上,搖了搖頭道:“當然不怕。”
也許她從前是很害怕將自己陷入無助的絕望境地中,面對危險也會在一瞬間不知所措,但現在她已經在學着如何在絕望之中抱有一絲希望,如何在危險中盡最大的可能保全自己。
就如同蕭策一樣,千夜之王的神話並不只是他的武功很好,更因爲在面對驟然而來的危險與未知的恐懼時,蕭策能夠在第一時間鎮定下來,並且永遠不放棄擺脫困境的可能。
將絲絛裹在樹枝上,蕭策衝着石壁揮手。凝氣爲刃,與石頭相撞竟迸出火花來,落在絲絛上,頓時燃起火焰。
幾乎是在火焰燃起的同時,蕭策手腕一動,將火把擲了出去,而他自己則拉着薛靈兒跟在火焰的後面,保持了一段距離。
“咔嚓”一聲,機簧被觸動,無數利箭朝着火把射過來,中間還夾雜着塗了劇毒的梅花鏢。
“退。”蕭策低語了一句,猛然停住腳步,將薛靈兒護在懷中,旋轉了身子落在一處凸起的岩石後面,耳邊不斷飛過利箭和暗器,落在石頭上激起清脆的碰撞聲。
薛靈兒被蕭策這一系列的動作震驚得呆住。仿若行雲流水一般,他的動作隨心所欲,心念一動即可便有行動。如此矯健的身姿不知是經歷了多少生死關口才練就的。
“傻丫頭,誇獎的話留着回家慢慢說吧。”蕭策用額頭抵在薛靈兒的額頭上,彎起嘴角笑道。
薛靈兒臉上一紅,白了他一眼道:“誰說我要誇你的。”
“你這表情難道不是嗎?”蕭策心情很好的笑着,眉間舒展,眼神柔和,與尋常時候並沒有什麼不同。
薛靈兒垂下頭笑,伸手攬住蕭策的腰身,將頭貼在他的胸口,閉上眼睛,眼淚順着面頰流了下來。
蕭策以爲薛靈兒並不知道自己受了傷,但蕭策忘了薛靈兒的敏銳,即便他在第一時間以氣血將手臂上的暗器逼出,到底也還是落在了薛靈兒的眼睛裡。
但是,蕭策既然不說,薛靈兒也就很有默契的沒有戳穿。她清楚,現在的情況只有自己安然,蕭策才能夠全力對敵。
“現在怎麼辦?”薛靈兒將頭抵在蕭策胸口上,讓眼淚風乾。
“還有五步我們就能出去了。”蕭策低聲說着,一面運功抵住毒素,不讓它繼續擴散開。然而這毒及其霸道,竟幾番要衝破蕭策的封鎖,攻入他的七經八脈。
大滴的汗從蕭策的額頭上滴落,他努力讓自己維持着一個姿勢。蕭策心裡非常的清楚,如果現在他倒下去,那麼他與薛靈兒都不能活。外面那個人用了種種方法,說到底還是忌憚着他千夜之王的功夫,不敢貿然出手。
“難道是被射成了刺蝟?”尖銳的聲音帶了幾分好奇。“哎呀,可真是沒意思。”
“只這點本事,倒也着實沒什麼意思。”蕭策朗聲笑道。
“哦?沒死啊,沒死最好,不然後面我爲你準備的那些東西可就都派不上用場了。”
後面準備的東西?難道他早就知道這洞中的機關困不住蕭策?還是說以備萬一,今日必須要置蕭策於死地?
薛靈兒凝了眉頭,思忖了一下,伸手將手上的血玉手串取了下來,用力狠狠一扯,手串立刻散開,變成了一把珠子落在薛靈兒的手裡。
“你做什麼?”蕭策吃了一驚。這血玉手串是薛靈兒的母親留給薛靈兒的,能夠讓薛靈兒百毒不侵。更因爲其中含着月晴梅的血,薛靈兒一直視若珍寶,從來不肯離身片刻。
薛靈兒不回答,一把抓過蕭策的手,將所有的珠子都放在蕭策的掌心,而後用很低的聲音道:“用你的內力,將這些珠子化掉。”
“嗯?”蕭策揚眉。
“你體內的未歿神主的血用來解天絕之陽了,你現在中的毒只能靠這個來解了。”
“這毒……”蕭策有些猶豫,若是給他一段時間,憑着自己強大的內力是可以將毒素逼出體外的。但顯然他們已經沒有那麼多時間了,況且運功避毒最忌諱的便是打擾,顯然薛靈兒並不能爲蕭策守住周身。
“我捨得,你有什麼捨不得?”
“捨不得你難過。”蕭策坦言道。他太清楚這手串對薛靈兒的意義,若真的失去,她就失了自己母親在這世上最後的念想。
薛靈兒將手握在蕭策的手上,柔聲道:“我不會難過。孃親也會支持我這樣做的。”
手串是月晴梅對自己女兒的一種守護,而蕭策的出現代表着守護的更迭,今日,便算是一個儀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