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靈兒張口結舌的看着蕭策,一瞬間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了一個認知,那就是蕭策想要將風無作爲聘禮送給自己。
風無是蕭家祖上創立,還沒有大殷的時候就有風無,一朝一代的更迭多少風雲變幻,可風無就如同一個屹立在蕭家的定海神針一般,從來不曾因爲任何的風波而動搖過。他們是守護者,同時也是監察者。
皇子奪嫡,擇賢而立。便是當朝國君也不能反對。
“怎麼了?”見薛靈兒沒有半點反應,蕭策溫和的笑問。
薛靈兒緩過神來問:“你真的捨得將風無送給我?”
“自然,大丈夫一言九鼎。”
“可,可風無還關係着皇室啊。就算拋開這一點不說,風無也是天下最強的刺客組織,你這樣可是把手裡最厲害的一把刀放在我手裡了啊。”薛靈兒站起身來認真的看着蕭策。“你就不怕這把刀的刀尖最後對着你的心口?”
“會嗎?”蕭策輕輕勾起脣角。
“不會嗎?”薛靈兒狡黠的看着蕭策。
蕭策故作凝神仔細想了想,笑道:“若真的有這麼一天,想必我也是該死了。”
“因爲風無從不會濫殺無辜。”
蕭策上前一步,將額頭抵在薛靈兒額頭上,沉聲笑道:“因爲連你都想殺我,我豈非已經很該死了?”
薛靈兒盯着近在咫尺的蕭策,抿了抿脣,忽然踮起腳來,櫻脣落在蕭策的脣上,只是輕輕一觸碰旋即落荒而逃。
脣上溫熱未褪,蕭策一把將準備逃離開自己身邊的薛靈兒拎了回來,雙臂一緊將她抱在懷中。垂下眸子看過去,薛靈兒羞怯的低着頭,面頰上緋紅一片。
“非禮了我就想跑?”蕭策將脣湊到薛靈兒的耳邊,聲音低沉緩慢,呼吸拂過薛靈兒的耳廓,她臉上的紅霞又鮮豔了幾分。
薛靈兒躲閃着蕭策的氣息,嬌聲笑着不回答。
兩個人鬧了一會兒漸漸平靜下來,蕭策依着欄杆坐下,薛靈兒將頭靠在他肩膀上。
“等平了這件事情,我們去玉陽山吧。”蕭策似若無意的說道。
“玉陽山?”薛靈兒坐直了身體看着蕭策。“你怎麼想到去那兒?”
“你與你母親一直住在玉陽山,我想應該是那裡的環境適合你的身體狀況。我遣人問過雪山之上的那位神醫,他說即便是當年聖手重華在世,研製出的藥也不過是可以延緩病情,並不能徹底治癒。你這病唯一能夠平安的方法就是找一個適合的地方養着,儘可能不發病。”蕭策眉宇間漫上一層很深的愁緒。
薛靈兒沒想到他竟爲了自己的病特地着人去了雪山,心中一時不知該是感動還是該傷心。她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的命苟延殘喘,病情會隨着自己的年齡越來越嚴重,而往後的每一天裡自己幾乎都是在向上天借命。
“蕭策,真的沒有你說的那麼嚴重。你看,我現在不還是好好的嗎?”薛靈兒站起身來在蕭策面前轉了一個圈,順便對他做了一個鬼臉。
蕭策也收起愁緒,對着她寵溺一笑,拉住她的手將她放在自己的膝頭,嗅着她身
上帶着藥味的香氣,
“我不放心。遇見你之前我曾萌生過退隱之心,但是並沒有很強烈。可上一次見到你發病,我忽然覺得是時候離開朝堂,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薛靈兒看着蕭策的落寞和黯然,指尖撫在他面頰上,柔聲道:“我知道你在朝堂爲的是太子。現在太子立足未穩,你爲了我離開終究也不會開心的。雖然你在江湖之上仍然可以幫助太子,可江湖勢力到底是草莽,比不得朝中勢力。”
蕭策聞言,嘆息道:“你這丫頭,不該聰明的時候從來不肯裝糊塗。”
薛靈兒衝着他做了一個鬼臉,笑道:“因爲這件事關係到你呀。”
“可朝堂爭鬥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靈兒,我不可能在任何時候都能來得及迴護你。”
“那又如何?蕭策,你別忘了,我可是有夜刃在手的。再說我是玉陵的郡主,他們就算不顧忌你,好歹也是要考慮要不要與玉陵之地的精銳之師結仇。”
蕭策輕敲了薛靈兒額頭一下,笑道:“你對形勢倒是瞭解得透徹。”
“不然怎麼能做河洛王的王妃呢?”薛靈兒頗爲得意的笑道。
兩個人正說着,遠遠的看見一個侍女快步朝着他們走來。蕭策和薛靈兒才起身,那侍女已經到了跟前,輕功之快雖趕不上蕭策,但放在江湖上也是一把好手。
“神主有請二位去前堂議事。”
薛靈兒與蕭策對視了一眼,心裡覺得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果然,薛靈兒還沒等進前堂的門,已經隱隱感覺到了裡面的肅殺氛圍,心裡一緊張,她的腳步也跟着停了下來。
蕭策隨着她停在門口,伸手握住薛靈兒冰涼的手。薛靈兒木然擡起頭,入目是蕭策溫暖的微笑。
他的笑總是能給薛靈兒安心的感覺,可偏偏這一次例外。
“神主在等兩位。”侍女在旁邊輕聲催促道。
蕭策對着她頷首一笑,手上微微用力,帶着薛靈兒緩步進了前堂。
坐在正中央的是南宮羽,他仍舊穿着一身黑色的斗篷,將整個人都掩蓋在斗篷下面,兩邊分別坐着五個人,穿着也各有不同。有的似書生,有的似屠夫,還有的似夥計。
蕭策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番周圍的人,臉上並沒有太多的表情。反倒是薛靈兒顯得有些吃驚。
未歿者因爲曾以人爲食,故而後世每每遇見重大事情都會着斗篷將自己掩蓋住,以顯示自己無顏面對上天神明。這個傳統最終保留下來,並且神主如果披了斗篷,隨侍者也必須要一樣的裝扮。
“你們來了。”南宮羽略擡頭看了他們一眼。
蕭策頷首,帶着薛靈兒坐在靠近南宮羽的空位上。
“不知神主找我們來所爲何事?”蕭策的手搭在桌子上,話雖然是對南宮羽說的,可眼睛一直盯着對面的人。
“前方送來緊急軍情,敵軍從後方運來的糧食。之前我曾答應過小鈴鐺不輕易出兵,故而這一次將兩位請來,我意欲出兵。”
薛靈兒撫着身前的長髮,偏了頭看蕭策。
蕭策沉吟着沒有回答。
“請用茶。”侍女端了茶恭敬的放在蕭策的手邊,而後又碎步退下。
“若軍情屬實,我想着倒不失爲一個好機會。”蕭策微微一笑,端起面前的茶碗來。
南宮羽搭在扶手上的手驟然攥成拳,過了一會兒又慢慢放鬆下來。
“好茶。”蕭策抿了一口茶放在桌子上。
聽他稱讚,薛靈兒也拿起茶碗來。誰知碗底才離開桌面,蕭策劈手一揮將茶碗自薛靈兒手中打落在地,發出一聲清脆的碎裂聲。
“你做什麼?”薛靈兒驚呼。
幾乎同時,就彷彿是一個暗號,坐在屋中那十個人“騰”的一下站了起來,眨眼間便將蕭策和薛靈兒團團圍住。
“這?羽哥哥,你……”薛靈兒將目光投向南宮羽。可惜他此時整個人都隱藏在斗篷之中,沒有任何人能夠看見他眼中的無可奈何。
“過來。”半晌,南宮羽啞了聲音對薛靈兒道。
“不。”薛靈兒斷然拒絕。
“咳。”蕭策輕咳了一聲,終於還是沒有忍住涌上來的血,一口血直落在地上,深紅得有些發黑。
薛靈兒大驚失色,一把拉住蕭策:“你怎麼樣?”
“不礙。”蕭策俯下身單膝跪在地上,手搭在膝頭一陣一陣的喘息着。
“未歿血毒果然厲害。”那個穿着屠夫衣服的人大聲笑道。“這一次能夠擒住千夜之王真是多虧了未歿神主。”
未歿血毒!一瞬間薛靈兒如遇雷劈一般愣在原地。
卷宗記載,未歿者一族因食人緣故,天生血中帶毒。此毒比之屍毒更加厲害,見血封喉。尋常人只要皮膚上稍微接觸就立刻會腐爛,如果喝下去眨眼就會斃命。蕭策之所以現在還撐着,是因爲他的內功深厚。
“爲什麼?羽哥哥,你爲什麼?”薛靈兒跪在蕭策身邊,惡狠狠的瞪着南宮羽,質問的聲音一聲高過一聲。
忽然,手上一緊,薛靈兒看時,蕭策修長的手搭在自己的手腕上。薛靈兒忙將蕭策有些冰冷的手抓在手裡。
“出去。”蕭策用盡自己最後的力道,一股內力將薛靈兒憑空直推了出去,正落在南宮羽的身邊。而蕭策也因爲力竭,身子一晃倒在地上。
“蕭策。”薛靈兒邁步上前,連聲音裡都帶着嗚咽。
南宮羽一把拉住薛靈兒,反手點了她幾處穴道。
“諸位將蕭策帶走吧。希望你們能夠遵守承諾,即日退兵。”
“哈哈哈,神主放心,我們將軍一定說到做到。”夥計打扮的人愉快的笑着,手腕一翻,匕首已經在手中。“哎,中了未歿血毒的滋味也不好受。既然已經死了,就割了頭帶回去吧。”
“不。”薛靈兒撕心裂肺的聲音響徹整個大堂。
南宮羽蹙了蹙眉,冷聲道:“諸位若是想動手,還是等出了炎城再說吧。堂堂七皇子的無頭屍我炎城放不下。”
屠夫打扮的人想了想,笑道:“也罷,炎城既然怕朝廷日後追究,我們就把他擡出去處置吧。哥兒幾個,搭把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