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向前走就是玉陵王府了。蕭策停住腳步,轉身看着一直跟在身後的薛靈兒。
“到家了。”蕭策仍舊笑得溫和,負了手看着薛靈兒。
薛靈兒擡起眼睛看着王府門口的匾額,動了動脣,想說什麼卻又有些猶豫。
她知道,再繼續向前走過那個門,她就有可能與蕭策從此站在對立的陣營之中。甚至,她的婚姻會再一次淪落爲權利交換的籌碼,可對方卻再也不會是自己心儀的那個人。
“在擔心什麼?”蕭策凝視着薛靈兒,低聲問道。
“蕭策,如果玉陵真的支持了昭王,你會怎麼辦?”薛靈兒緊緊的盯着蕭策。
沉吟了一下,蕭策搖了搖頭。
“靈兒,我現在所能保證的就只是不負我對你的承諾。至於其他,我暫時還顧及不到。”
“太子還是會讓你娶沐如雪。”薛靈兒低了聲音落寞的回答。“蕭策,若果然如此,也許你我再不相見纔是最好的。”
蕭策垂在身側的手驀然收緊,他一直都清楚薛靈兒不會爲了任何人任何事妥協她所不能夠忍受的東西。但當這話從她口中說出來時,還是那樣的窒息。
他不值得薛靈兒試一試,也許沒有人值得,可又也許他不是那個對的人。
“不管結果如何,我定會娶你。”蕭策伸手將薛靈兒攬在懷中沉了聲音道。
薛靈兒微微笑着,手環在蕭策的腰間,狠狠用力將他貼近自己。這一次,真的是最後一次如此近距離了。
幾乎沒有任何留戀,薛靈兒忽然推開蕭策,轉身跑進了玉陵王府中。大門緩緩的閉上,蕭策獨自一個人怔怔的立着。
“喲,是靈丫頭回來啦。”薛靖遠已經接到通報,站在正廳門口看着薛靈兒一路跑進來。
人到跟前,薛靈兒站住腳步,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可仍舊覺得胸口悶得緊,彷彿下一刻就會因爲窒息倒在地上。
見女兒臉上有淚,脣色發紫,薛靖遠頓時亂了陣腳。快步上前一把拉過自己的寶貝女兒,仔細的觀察着。
“靈兒,你是不是覺得哪兒不舒服?”
薛靈兒木然搖了搖頭。
“誰招惹你了?你跟父王說,父王給你出氣。”
薛靈兒還是木然的搖着頭。
薛靖遠有些慌神。靈兒身上帶着病他是知道的,也正因爲知道,所以一直都精心的呵護。這一趟出去,雖然完好無損的回來了,可薛靖遠仍舊擔心因爲勞累而加重薛靈兒的病情。現在看,這種擔心還真是應了。
聞聲趕過來的王妃見此情景也跟着嚇了一跳。
“我沒事兒。”薛靈兒勉強擠出一個笑意來。“父王,大哥在武川的危機是不是已經化解了?”
“嗯。”薛靖遠點頭,心裡已經清楚女兒如此失魂落魄的原因。
朝中有人故意要折了玉陵軍馬,此番昭王出手解了薛陌寒的爲難,自然落在旁人眼中玉陵已經投靠了昭王。那麼,七皇子作爲太子一黨對待靈兒的態度恐怕就有所轉變了。
“那麼,是不是意味着我們玉陵與昭王之間,達成了盟約?”
“自然不是。”薛靖遠尚未回答,身後一個清朗的聲音已經先一步響起來。
跟着從裡面走出一個翩翩男子。他穿着一身墨黑色的長袍,袍子的邊沿用金色的絲線繡着繁複雍容的圖案。玉冠束髮,襯着一張俊朗面龐,線條柔和的臉上似笑非笑。
“王爺。”薛靖遠和王妃都後退一步,拱手施禮。
薛靈兒冷眼看着對面的男子,直到聽見父親低低的提醒:“靈兒,還不見過昭王爺。”
“你就是昭王?”薛靈兒偏了頭瞪着他。
蕭舒硯微微一笑點頭道:“本王久仰玉陵郡主的名號。”
“靈兒,對王爺不能這樣無禮。”王妃在一旁低聲道。她從不會對薛靈兒假以顏色,最多就只是這樣低聲提醒。
“無妨。”蕭舒硯擺了擺手,很有興趣的看着薛靈兒。他雖然是皇上的幼弟,蕭策的皇叔,但年紀與蕭策相仿,若兩人站在一起,只怕說是兄弟更相稱一些。
“見過王爺。”薛靈兒已經打疊好了自己的情緒,恭敬的屈了膝見禮。
“罷了。”蕭舒硯擡了擡手,轉頭對薛靖遠道:“既然令千金歸來,你們一家團聚本王也不便打擾,告辭了。”
“恭送王爺。”薛靖遠抱拳垂頭。
蕭舒硯走了兩步,忽然又停了腳步,轉過頭來對薛靈兒道:“敢退老七的婚事,你也委實有幾分膽色。”
“多謝。”薛靈兒淡聲應了一句,看着蕭舒硯轉身悠哉悠哉的出了大門,消失在視線之中。
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薛靈兒忽然覺得很是煩躁。
“父王,我先回屋去了。”
薛靖遠沉吟了一下,點了點頭:“你休息一下,用過晚膳來書房找我。”
薛靖遠覺得自己該和女兒談一談。無論是當前朝中的局勢,還是眼下玉陵所處的境地,身爲玉陵王的女兒,薛靈兒都有義務去考慮。
夜色清冷,薛靈兒裹了披風站在父親的書房門外。她自小身體與旁人不同,故而薛靖遠鮮少會在該休息的時候找她。
“外頭風大,快進來。”薛靖遠看見窗櫺上的影子,幾乎同時已經出聲喚她。
薛靈兒轉身關上門,坐在離父親不遠的椅子上。
燭光下,薛靖遠端詳着自己的女兒。出去一趟回來,雖然消瘦了不少,但似乎變得更加成熟穩重。他一直都知道,薛靈兒最後會像她母親一樣,堅強果敢,堅持自己所堅持的。
“父王找女兒來,有什麼事嗎?”薛靈兒被自己父親看得心裡有些發毛,小心翼翼的問。
“你覺得呢?”
“父王,雖然說女兒這次偷着逃跑是有諸多不對,但不是託人給你捎信了嘛。而且,您也沒攔着我不是?”薛靈兒說的一臉委屈。
薛靖遠聞言大笑:“我這兒還沒興師問罪,你倒先推了一身的責任給我。”
“這叫做先下手爲強。”薛靈兒抿嘴笑了起來。“不過,我想父王
您找我來,恐怕目的不是興師問罪吧。”
見女兒先開了口,薛靖遠笑了笑道:“嗯,果然是爹的貼心小棉襖。”
“那麼,請問父王有什麼想說的呢?”
猶豫了一下,薛靖遠開口問道:“靈兒,你是不是已經對七皇子心有所屬了?”
“父王怎麼問起這個?”薛靈兒別開眼睛問道。明明父親只是問了一句,可不知怎麼,薛靈兒心裡涌上一陣悲涼。
薛靖遠回答:“只是問問。”
想了想,薛靈兒擡起眼睛看着薛靖遠道:“如果這回答會牽扯到父王的決定,那麼女兒想告訴父王,作爲薛家女兒,玉陵和薛家纔是最重要的。”
聞言,薛靖遠嘆了口氣道:“靈丫頭,你這樣,讓我對你母親如何交待啊?”
“嗯?”薛靈兒瞪着眼睛看着薛靖遠,疑惑的看着他。
“你娘一定很不喜歡你成爲一個需要顧及薛家,需要顧及玉陵的人。”薛靖遠站起身來走到薛靈兒身邊,手撫着薛靈兒的發心,慈愛的笑道:“靈兒,父王也希望你就只是你,不需要瞻前顧後,也不會被束縛。”
薛靈兒仰頭看着自己的父親,淚水在眼睛裡打轉。她本以爲侯門身份,她註定要學會接受已經不能改變的命運。
“那麼,現在能不能告訴父王,你對七皇子是不是心有所屬?”
薛靈兒點了點頭,站起來與薛靖遠對面而立。她認真的看着自己的父親,沉默着,然後揚起乖巧的笑臉。
“可是,父王,我不能嫁給蕭策。”
“哦?”薛靖遠驚詫的看着自己的女兒。
天下女子誰不盼着能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呢?便是明知道無法廝守,也一定要盡力一試。薛靖遠清楚自己的女兒,她跟她母親的性格很像,認定了什麼事情,不做成是絕對不會罷手的。可這是不是也意味着,面對感情,兩個人都會同樣選擇逃避呢?
薛靖遠的神色黯淡了一下,繼續聽薛靈兒說着。
“且不說這一次昭王對大哥施以援手,讓玉陵與太子一黨生了嫌隙,單只是名劍閣的沐如雪,就是橫在我面前的阻礙。”
“蕭策移情別戀?”薛靖遠眯了一下眼睛。他的女兒可不是這般容易欺負的。
薛靈兒搖頭:“倒也沒有。只是名劍閣現在是太子籠絡的勢力,開出了封沐如雪爲正妃的條件。”
說到底,還是因爲身份,權勢困住了薛靈兒。薛靖遠嘆了一口氣。
“那麼,你希望父王做些什麼?”
“什麼都不做。”薛靈兒忽然笑的很開心。“父王只要知道女兒這片心,顧及着女兒這片心,什麼都不用做。”
“你爲他待字閨中,他會領情嗎?”
“一定會。”薛靈兒帶了幾分小得意的看着自己的父王。她瞭解蕭策,他說過不會負了他許下的承諾,那麼他就一定會做到。況且,她薛靈兒已經是蕭策告示天下的正妃。現在,她要做的一切,只不過是想辦法名正言順的回到河洛王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