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靈兒眼睜睜的看着蕭策俯下身,一把將她抱了起來,徑直走到牀邊,輕輕的將她放在牀上,拉過被子蓋在她身上。一面自己又坐在牀邊,翻身靠在牀頭,手落在薛靈兒的耳畔,恰恰將她環在臂彎之下。
看着他行雲流水般將這一整套的事情做好,薛靈兒已經隱隱覺得有些睏意了。腦袋挨着枕頭,身上蓋着暖和的被子,旁邊一個將她看做生命的人守着,無論是誰,此時都會感覺到舒適和安寧。
“閉上眼睛。”蕭策懶懶的說了一句,一面自己已經閉目養神。
薛靈兒動了動自己的頭,仰起頭來看着蕭策,手從被子裡悄悄伸出來,拉了拉蕭策的衣襟,悄聲道:“這樣睡很累。”
蕭策睜開眼睛,看着薛靈兒乖巧的樣子,心下一動,向下移動了一下,躺在牀上,正好頭枕在薛靈兒的枕頭上,手將薛靈兒整個環在懷中。
“安心睡吧。”
喂,我是打算讓你去那邊的塌上睡啊。薛靈兒鼓起腮來想要伸手去碰蕭策,指尖卻在他身前停住,怔怔的看着蕭策的睡顏。
他閉着眼睛,眉宇間帶着安寧。薄脣輕輕的抿在一起,嘴角似乎仍舊帶着尋常時候有的笑意。
“趕了這麼久的路,你真的不累?”蕭策眼睛也不睜的開口問道。
被他知道了自己偷看,薛靈兒忙垂下頭,順便將手老實的放回被子裡,暗暗的自己吐了吐舌頭。
“蕭策,你不是說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嗎?”薛靈兒忽然想起他方纔的話。
“但我說了,有更重要的事情。”
“是啊,那你倒是快去做啊。都說了更重要,一定十萬火急。”
“正在做。”蕭策被她鬧得不得不睜開眼睛,無可奈何的看着薛靈兒。“你脣上沒有半分血色,難道不是更重要的事情?若是不歇上一歇,只怕你的舊疾又要復發了。”
她是那個更重要的事情?薛靈兒的嘴微微張開,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從小到大,那她當心尖肉一樣疼愛的人確實不能算是少了。玉陵王府上上下下,哪一個不是將這位唯一的郡主看得眼珠子一般?哪怕是薛靖遠的親生母親,那位本該是王妃的女人,都對薛靈兒疼愛有加。
可偏偏,當這疼愛從蕭策口中說出來時,薛靈兒的鼻子竟會酸了起來。淚水在眼睛裡面打轉,幾乎下一刻就越過眼眶出來。
“蕭策,值得嗎?”驀然,薛靈兒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
“什麼?”
“你。對我這樣好,你覺得值得嗎?”薛靈兒翻身坐起來,認真的看着蕭策。
“你這丫頭,哪根筋錯了位?”蕭策仍舊躺着,睜開眼平靜的看着薛靈兒。
“我想讓你回答我。”
想了想,蕭策回答道:“沒有什麼值得不值得,我只知道自己的心想要如此做,便就如此做了。僅此而已。”
“可是你會爲此付出很多,而且會很辛苦。”薛靈兒有些泄氣的看着蕭策。“你的生活可能會因爲我變得複雜如亂麻一般。”
“那又如何?”
“
什麼那又如何?”
“靈兒,既然我不在乎,那麼變成什麼樣對我而言無所謂。我只要你在我身邊,其餘的事情總歸可以解決。”蕭策伸手將薛靈兒拉回自己的懷裡。“不要多想了。”
“嗯。”薛靈兒點了點頭,悶聲應了一句。
蕭策雖然面上很平靜,心裡卻已經有些波瀾。他一直不希望將薛靈兒牽扯得太過深,免得她受到什麼傷害。之所以此行與她一起前來,一是爲了退婚,以求讓薛靈兒放心。二也是爲了讓她清楚,跟着他蕭策的日子未必就如表面一樣太平寧靜。
但淺嘗輒止便好,太過黑暗的心機蕭策不希望薛靈兒看見。
“蕭策,如果我沒有猜錯,陶三娘就在名劍閣。”薛靈兒閉着眼,慵懶的語調中帶着幾分刻意的睡意。
他若知道這件事情便就說給他,若不知,就只當她是在夢囈。
蕭策眉頭微微蹙了一下,旋即一笑:“夜刃的消息倒是靈通。”
薛靈兒擡起頭來看着蕭策道:“你果然知道些什麼。”
“武林上的好手一個接着一個的失蹤,這背後定然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如果能證實這些人的失蹤與名劍閣有關係,那麼沐虛谷這武林盟主的位置也就危險了。”
“這就是你住進名劍閣的原因?”
蕭策翻了個身,仰面躺在牀上,緩緩的道:“江湖上的事情本就爾虞我詐,說不清楚對錯。我也無心管那麼多,對沐虛谷也沒有多少興趣。”
“若他不退婚,你要毀了名劍閣?”薛靈兒有些吃驚的看着蕭策。
蕭策含笑不語,已經算是默認了她的話。
薛靈兒心裡一驚。她一直都知道蕭策的能力,幾乎是登高振臂一呼,響應者數以萬計。可她從沒有想過,蕭策的能力竟然已經大到了不將武林盟主放在眼中的地步。
纔要繼續說什麼,只聽門外似乎有些響動,一個人影從窗上閃了過去。
“誰?”薛靈兒倒吸了一口冷氣,忍不住驚呼道。
“隨他去吧。”蕭策翻過身來仍舊攬着薛靈兒。“想知道的你都知道了,現在是不是應該好好的歇一歇了?”
“嗯。”薛靈兒狐疑的看着蕭策,他已經閉上眼睛靜靜的睡着了。薛靈兒總覺得自己想要再問什麼事情,可偏偏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開口。
後院,沐虛谷的書房中,身穿黑衣的人垂手立在一旁,等待着沐虛谷的命令。
沐虛谷負着手在屋中來回的踱着步子,眉頭已經皺成了一個“川”字,手一張一開,似乎在對什麼事情舉棋不定。
“你說的是真的?”
“屬下聽得千真萬確。”
“蕭策究竟有什麼本事,竟然能誇下海口毀了名劍閣?”沐虛谷低聲自言自語道。
沐虛谷來來回回走了很多趟之後,終於停住腳步,掉過頭來問道:“你有沒有被蕭策發現?”
“稟盟主,屬下離開的時候好像聽見屋中隱約有人喊什麼人。”
“這才正常,你的武功想要在蕭策的耳目下隱藏,還不夠。”沐虛谷搖了搖頭,沉吟了
半晌,忽然露出笑意來。
原來如此,蕭策,你倒真是好心思。只可惜,薑是老的辣。
“老五,告訴老六他們,放一批人出去。”
“放出去?可是盟主,我們好不容易將他們抓進來。這幾年的功夫已經養得差不多,這時候放出去,豈不是前功盡棄?”被叫做老五的那個人不解的問道。
“你懂什麼?蕭策既然已經猜到一些端倪了,那麼我們就順水推舟,用這件事情做引子,剷草除根。”沐虛谷的眼睛裡露出兩道惡狠狠的目光來。
就算蕭策是沐如雪喜歡的人,那又如何?如今他的存在已經威脅到了自己的地位和名劍閣的江湖威名,除了蕭策和他手中的勢力纔是唯一正確的選擇。
老五猶豫了一下,又低聲道:“盟主,如果我們除了蕭策,太子爺那邊只怕沒有辦法交代吧?”
“這不用你操心,到時候恐怕太子還得謝謝咱們呢。”
“那大小姐呢?”
“到時候讓太子娶她爲妻,今日是太子妃,來日太子繼承大統,她母儀天下,也不會有什麼怨言了。”沐虛谷話雖然說得理直氣壯,可到底心裡還是隱隱覺得對不起女兒的。
成大事者顧不了那麼多了。沐虛谷的愧疚也只是那麼一瞬間,而後他就與老五商量下了對策,着老五去辦了。
而客房中,一個時辰之後,蕭策睜開眼睛時薛靈兒已經熟睡。她蜷縮在蕭策的身邊,整個頭都埋在蕭策的懷中,手還若有若無的勾着蕭策的衣襟,生怕他在自己熟睡的時候丟下自己一般。
見狀,蕭策忍不住笑了一笑,輕手輕腳的拿回自己的手臂,將衣衫從薛靈兒的手中拿出來,準備起來。
“你幹嘛一副做賊的樣子?”薛靈兒不滿的嘟囔了一聲,睜開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已經站起身的蕭策。
被她看不過,蕭策認輸的笑道:“我又不是打算出去尋花問柳,怎麼這樣看着我?”
“你若真的是出去找什麼鶯鶯燕燕的,我倒是應該敲鑼打鼓的送你出去纔是。”薛靈兒沒好氣的坐起來,仰起頭逆着蕭策的目光看了回去。
“好大的醋味。”蕭策故意動了動鼻子,一副天上地下此處的醋最正宗的表情讚歎了一句。
“你少打岔,說吧,先是哄着我,非要我睡覺不可,而後又趁着我熟睡的時候偷偷起來,你究竟打算去什麼地方?”
蕭策摸了摸鼻子,笑道:“我可不可以不回答?”
“可以。”薛靈兒翻身下牀站在蕭策面前,仰頭看着他。“蕭策,你能知道的事情,夜刃一件都不會少。”
“但這件事情對你而言,知道得越多,危險就會越多。”蕭策正色看着薛靈兒,嚴肅的說道。“靈兒,這江湖上用毒的好手千千萬萬,能夠分辨毒的人更是數不勝數。”
言下之意,蕭策是想要告訴薛靈兒,她保命的方法並不是萬無一失的。而對於任何可能威脅到薛靈兒生命的事情,蕭策都必須要杜絕。
“蕭策,這件事情不一樣。”薛靈兒堅定的看着他。“我必須要一個結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