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發生什麼了嗎？”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勁，墨琉歌的視線流轉在吳伯和墨奕塵之間，最終定格在了她哥哥的身上。
“店鋪沒了，墨家，只剩下這個地方了……”輕嘆了一口氣，墨奕塵閉上雙眼，用略微不甘心的語氣回答道。
“沒了？剩下這個地方？哥，你說的是什麼意思？我怎麼一句也聽不懂？”柳眉輕蹙，墨琉歌的目光緊緊地鎖定在墨奕塵的身上，不明白他說的都是什麼意思。
“少爺他……”吳伯一臉憂心忡忡，想要解釋，卻不知如何說出口。
“都怪我太沖動了。爲了爭一口氣，留下面子，把墨家的財富，都全數‘輸’盡了……”說到此處，一向高傲自信的墨奕塵，竟露出了愧疚的面色，無顏面對墨琉歌。
“什……什麼？就連……老店也沒了嗎？”其他的墨琉歌其實不在乎，那些都是爹孃死後，墨奕塵靠着雙親留下來的一家老店不斷地把生意做大，纔會有今時今日富可敵國的地位。
然而，錢財乃身外之物，經歷了許多，得到了成長的墨琉歌，失去了很多，也把自己弄得憔悴不堪，如今的她只想要平靜，那間充滿了兒時回憶的老店，纔是她最重要的。
那時候年少懵懂，墨奕塵不是如今世俗算計的墨奕塵，只不過是個喜歡笑的少年，那裡有孃親，有爹爹，是她最爲開心的日子。
但自從爹孃死後，她的哥哥開始變了，因爲，他需要變得堅強圓滑，才能將她保護得好。
也就是保護得太好了，讓她不懂得什麼纔是真正的擁有……
“也沒了……”無地自容的墨奕塵不敢直視墨琉歌的眼睛，只能夠低着頭用十分微弱的聲音應道。
所幸周圍足夠安靜，一字一句，都能清楚地落入墨琉歌的耳中。
剎那間，一股恍若玻璃碎裂的聲音襲來，重重地砸在了墨琉歌的頭上，頓時她的世界一陣耳鳴，什麼也聽不到。
沒了，老店沒了……腦海中持續浮現出來的，就是這樣一句猶如夢魘般的話語。
錯愕的眼神無焦點地看着前方，縱然有着丫鬟的攙扶，墨琉歌還是沒能緊緊地抓住，手一滑，整個人都摔倒在了地上。
“小姐！”
“琉歌！”
見狀，丫鬟和墨奕塵同時驚呼出聲，趕忙上前去攙扶，蹲在她面前，緊張的他小心翼翼地幫她察看是否有受傷。
“怎麼可以……哥，你怎麼可以？”淚水佈滿了臉頰，顧不得身上的痛，淚眼朦朧的她用責備的眼神看着墨奕塵，沙啞的聲音組合成了簡短的話語。
沒有謾罵，沒有撕心裂肺的怒吼，反而只是平淡的幾個字，幾句話，卻足以給到墨奕塵晴天霹靂的震撼。
“……”一時間，他無言以對，抓着她肩膀的手無力地滑落了下來，默默地把頭轉過去，不敢直視她的雙眼。
“哥……你怎麼能……”看着墨奕塵如此頹廢的模樣，墨琉歌最終還是沒能狠下心來再去說些什麼。
發生這樣的事情誰
也不想，閉上雙眼，墨琉歌不再說話。
“扶我回去吧！”已成定局，再多說又有什麼用呢？墨琉歌深知這一點，順着丫鬟的攙扶，步態晃悠地往自己房間的方向走去。
默默無言地看着她離開，墨奕塵除了內疚，心中更多的是仇恨與不甘。
緩緩站起身子來，墨奕塵落魄的雙眼瞬間充滿了火焰，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幾乎都要將指甲嵌入皮肉之中。
刻骨銘心的痛也抵不過墨琉歌一個失望的眼神。
這輩子他從未愛過，對他而言，或許親情，纔是最永恆的，所以，他一直將墨琉歌捧在心上。
他真的不甘心就這麼不明不白地失去一切，因爲拍賣會，墨奕塵不得已地將自己培養了多年的黑衣人組織都解散掉，現在他真的稱得上是一無所有了。
“哥……”墨琉歌離而又返，終究是沒辦法就這麼離開，徒留他一人在這兒兀自地自責。
“琉歌……”聽到熟悉的聲音，墨奕塵猛然擡起頭來，欣喜若狂。
“哥，我們離開這裡好不好？”走到他的面前，抓起他的手，墨琉歌用懇求的眼神望着他說道。
“離開？去哪兒？”始料未及的墨奕塵先是愣了一下，不大懂墨琉歌的意思。
“離開京都，我們去大理好麼？”
曾經聽別人說過，大理是個好地方，在這兒京都風光了許久，如今落魄了，想必未來多難走，不用明說。
墨奕塵是個爭強好勝的人，此番被人算計丟了身家，恐怕不會善罷甘休，腦子裡想着的，更是如何捲土重來。
但……
她不會給他這個機會了，她不想再過着這樣表面榮華，但是卻沒有可以交心的朋友的日子。
風青兒的欺騙，蘇紫寒的利用，這些，墨琉歌都受夠了。
或許，她的哥哥，也需要一片清靜之地，來淨化自己被世俗的塵土矇蔽的內心，洗淨那些污穢。
“琉歌，相信我，我一定會……”
“別說了，哥，如果你不想去，那我自己去就好了。”失望地垂下眼眸，到了此時此刻，他竟還是不懂得醒悟。
既然如此，她不強求，孤身一人出去走走，未嘗不可。
留下這句話，墨琉歌再度轉身準備離開，手卻在轉身的一瞬間被緊緊地抓住了。
力道恰到好處，沒有讓她過分地疼，愣了一下，沒有回頭，而是靜靜地等待墨奕塵開口。
“琉歌，你……不信我麼？”以爲墨琉歌是對自己完全失望了，墨奕塵心中失望之極，顫顫巍巍地問道。
“不，哥，不是的，你對於我，永遠都是最優秀的那個。但是，哥，夠了，這樣的生活真的是夠了。我們到底在追求什麼？富可敵國又如何？我們只是平民，我們需要的只是生活，不是財富。”搖搖頭，墨琉歌糾正了他的話。
“……”
“琉歌，好的生活才能讓你活得體面！”他試圖說服。
“是！是很體面！然後呢？又能
得到什麼？爹孃離開以後，你快樂過嗎？我快樂過嗎？即便快樂，那都是因爲財富的虛榮！是因爲我們是富可敵國的墨家！”奮力地甩開他的手，墨琉歌毫不留情地揭穿了本質。
“……”錯愕地看着情緒激動的墨琉歌，墨奕塵找不出反駁的話。
是啊！這麼多年，他到底在追求什麼？
“我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了……”無力地說完這一句，墨琉歌這一次真的不再回頭。
不得不說，她想出走，其實也是存有私心，兒時的東方哥哥，是她的追逐。
這一次，她想要換成她去找他，而不是傻傻地等在原地讓他來找。
屋內再次恢復了平靜，墨奕塵的思緒發生了改變，不再想着該怎麼去復仇，去翻身，而是認真去思考墨琉歌的話。
也許，他真的需要，迴歸生活了……
釋懷輕笑，墨奕塵搖搖頭，笑聲朗朗，將旁邊的吳伯都看傻了眼。
多久了，他沒有看過自家的少爺，這般真心地笑過了。
“吳伯。”笑過，恢復淡定，他輕喚了一聲身邊的管家。
“是！少爺有什麼吩咐？”
“把府上的下人都遣散吧！工錢都結了，順道，把這房子也賣了。”要做，就要做得不留餘地，這樣，往後纔不會念想着這裡。
“這……”吳伯略感驚訝。
“照我說的去做吧！去告訴琉歌，我和她，一起去大理。”
“是。”領悟了的吳伯眉開眼笑，沒有多說什麼，直接按着墨奕塵的話去辦事了。
走到門外，擡頭望天，適才還是陰霾的天氣，此時已然晴空萬里。
果然，天隨心變這句話，不假。
釋懷了，豁然了，看什麼，也會變得美好。可惜，墨奕塵如今才懂得了這個道理。
無聲無息的，原本在京都聞名而轟動一時的墨家，一夜之間銷聲匿跡，就連位於郊區的墨家大宅，都變成了一座鬼宅，無人知道，裡邊的人去了哪裡。
城外，一輛馬車軲轆軲轆地往前行駛着，車內一片靜謐，墨奕塵和墨琉歌依偎而坐，卻沒有半句交流。
時不時地把目光投向身邊的人，昨天的情景歷歷在目，墨奕塵心中還留有後怕的感覺，不敢輕易開口。
然而當看到墨琉歌似乎沒有任何想要交流的意思，他更是急了，嘴巴微張着，衝動了幾回始終沒有說出口。
即便看開了，但爭強好勝的心還在，性格難變，有些時候有些事，難以開口。
“哥，不用說了，我懂。我們以後，會快樂的。”但願，她也能夠，遇上她這輩子的快樂……
“嗯。”
埋在各自心中的想法心照不宣，墨奕塵總算能夠釋懷地笑了。
前方有什麼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或許，這會是一個更好的開始，讓他，不再爲了爭名奪利，而放棄屬於自己的那份時光。
夕陽西下，影子被拉長，明日是新的一天，也是他們，重新開始的最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