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自覺的屏住呼吸,右手緊緊的攥着大氅的兔毛裝飾,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從這些細碎的話語中捕捉到點什麼,直到聲音被後夜的暴風雪淹沒,我才恢復了些許意識,淡淡的吐了口氣才發現,我的全身佈滿了細細的涼汗,屋內暖爐裡的燒炭依舊火紅,只是我卻覺得越來越冷,只好躺回牀上,卻再也睡不着。
山上的風雪本來就比山下的要大許多,如同鬼哭一般的聲音貼切的在我的耳邊叫囂着,我摸了摸微涼的臉頰,不知道該怎麼去應和即將來臨的明亮,也就是在這一時迷茫的時候,我突然想徹底的和現在的一切撇清關係,如果不想面對呢,就逃了吧。
“小曲兒,塵哥哥的眼睛何時可以治好?”飯罷,我把小曲兒單獨叫到我的房間,進屋時候,一個穿着笨拙黑棉襖棉褲的高個子土匪正在擺弄着炭爐,見我和小曲兒進來,連忙垂下頭彎着身子,如同吞過碳一般嘶啞得難聽的聲音響起,“二當家,炭火弄好了。”
“嗯,下去吧。”說着我擺擺手,坐在桌旁,看着依舊一臉陽光的小曲兒,微微勾勾嘴角。
“如果有玄冰玉作爲藥引加之每日一次的鍼灸和藥浴,傅公子體內的毒素可以在半年內排清,眼睛自然會復明。只是若是沒有這味藥引,怕是得花上個三年五載。”小曲兒貼心的爲我倒了一杯熱茶,放在我的手裡,我雙手合抱住茶杯,慢慢的吸了口氣,靜靜的聽着。
“只是這玄冰玉與水玲瓏以及御靈珠是同等珍貴的神物,所以一直是淮王爺囊中至寶。”
“楚擎蒼?”我有些錯愕的看着小曲兒,而後似是想到什麼,毫無顧忌的把手伸進懷裡,摸出一個精緻的紅色錦盒,依照楚擎蒼自危的個性來判斷,最安全的地方莫過於自己的身上,“你說的會不會是這個?”
打開錦盒,看到的卻是一片平淡無奇的暗黃色玉石,其實我也在想如此不明所以的東西爲什麼會被楚擎蒼貼身揣着,現在想來,自己竟是撿了天下最大的寶貝。
“想來那楚擎蒼對九爺倒是用情極深的,明明知道這寶貝的重要性,卻沒有在最後見面時候要回去。”小曲兒的口氣帶着一點酸酸的味道。
“可能他覺得對於不識貨的我來說,保管更爲安全。”我笑呵呵的盯着錦盒中的玉石,“那麼,塵哥哥的眼睛就拜託給你了。”
“九爺,其實這東西對於你的身體也是頗有好處,傅公子對於你竟是這般重要麼,即便是江湖都覬覦的寶貝,你也可以毫不吝惜的給與他?”
“它的價值,我並不瞭解。”說着,我把錦盒蓋好,遞給小曲兒,示意有他保管。
“九兒,你不怕我私吞了這寶貝麼?”小曲兒慢慢的坐在我的旁邊,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若同星辰一般明亮的眼睛忽閃忽閃的。
“不怕,享譽盛名的千面鬼郎最覬覦的恐怕是我吧?”我笑眯眯的拍拍小曲兒略微僵硬的肩頭,“因爲我可以爲你做一輩子花衣裳。”我解釋道。
“呵呵~”小曲兒應和着笑了起來。
由於上次刁憶蘿的有心提點,我儘量不與傅遠塵接觸,可能也感覺出了我的躲避,傅遠塵也終是沒有踏進過我的房門,所有的話也不過是飯桌上的簡單問好,葛毅本就是寨子裡的骨幹,這時候也不再在我的身旁打轉,葛恆和我不對盤,他不看我笑話我已經阿彌陀佛了,突然想起了住在楚擎蒼府邸的芸娘,然後便自然而然的想起了家中的那隻吊睛白額大蟲,想着想着腦袋變的越來越迷糊,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只是這一覺睡的格外的長,長的我都要認爲自己再也醒不來。
耳邊柴禾被燒的噼啪亂響,我慢慢的睜開略感腫脹的眼睛,擡手扶着暈暈的頭顱,映入眼簾的卻是一片陌生的景象,稍微緊張並思索了一下,我便立刻安靜了下來,冷靜的審視一下四周狀況,篝火上燒着一個黑乎乎的鐵鍋,裡面的水咕嘟咕嘟的翻滾着,感覺喉嚨乾涸的彷彿要燒起來似地,我費力的挪動着有些綿軟的身體,伸手想去撿放在柴火邊上的竹筒,此時卻有一隻白皙修長的手輕輕的覆蓋在我的手上,我本能的抽回手,只因爲那隻手冰涼的可怕。來人是何時出現的?爲何如同鬼魅一般沒有聲響?
“怎麼,很涼是麼?”汀長歌薄涼的脣瓣冷冷的彎起,吞碳一般嘶啞難聽的聲音讓我瞬間想起了那個在我房間裡擺弄炭火的高個子
,只見他兩隻手輕輕的相互摩挲着,慢慢的吹着氣,兩隻如同鷹隼一般陰厲的眸子沒有絲毫溫度的撇向我。我有些錯愕的看着面前這張即便緊挨着火堆依舊薄涼的臉,精緻的五官白的有些嚇人的膚色,最讓我疑惑的是心頭升騰起的那抹熟悉感,卻是無論如何也消散不去。
身邊的這男人容貌是極其俊美的,甚至比那花衣千面還要美上幾分,只是我卻只找到了一個詞來形容他,那便是,薄情。因爲他的脣瓣薄的緊,聽老媽說過,這種人天性冷僻是沒感情的,換句話,是冷血的,落在這種人手裡,還有明天麼。
“你的冷靜倒是讓我格外刮目相看。”汀長歌依舊細細的摩挲着他白皙的手,兩隻眼睛則是癡迷的看着自己相互摩挲的雙手,我只覺得脊背一陣發涼,總覺得這男人,很變態。
事實證明,的確如此。
“爺應該感謝公子的讚美麼?”我笑咪咪的看着黑衣男子,擡手撿起竹筒,靠近鍋邊舀了半筒滾水,然後雙手緊緊的握着竹筒壁,耐心的等待着水涼。
“知道第一個盯着我笑的人什麼下場麼?”
“聽上去死得很難看。”我暗自握緊竹筒,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把我擄到這裡,武功可想而知。想來我也會死得很難看吧~
“我挖了他的雙眼,縫上了他的嘴巴,然後在烈日下暴曬三天三夜,之後扔進蒼雲山餵了蚊子。”
“這麼說你最喜歡別人看見你哭了~”這種死法果然難看~
“的確,我最喜歡看別人哭的樣子,越慘烈我越喜歡,你哭吧,說不定我會發發好心放了你。”說着,汀長歌伸出手指慢慢的勾起我的下巴,肆意的指尖深深的陷進了我的皮肉,刺痛隨之而來。
“你處心積慮的在我的炭火裡放迷煙,怎麼可能輕易的發善心呢?再來,哭是懦弱的表現,我永遠也學不會。”說着我用力把臉撇向一邊,汀長歌尖長的指甲順勢劃過我的左臉,尖銳的痛蔓延到了耳根。
“哎呀,不好意思,劃破了你的臉。”汀長歌把話說的雲淡風輕,幸災樂禍的成分多於歉意,“我平生最討厭聰明又虛假的女人,尤其是和她有關的女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