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東風吹雪消,湖南山色翠如滴。好似一夜之間,整個世界,便從銀白,變成了翠綠。百花盛開,織綠成蔭,生機勃勃,直讓人心中歡喜,滿懷希望。
進入三月,天悲道長終於從宮裡出來了。剛出來那日,看着十分不好。細問之,並沒有說什麼細節,只得了一句感嘆:“不愧是帝王。”再無別的話語,卻不再那麼督促她修煉。很有一些放任,隨緣的意思。
進到三月,四皇子的身體,也終於大好了。
不但走出了皇子府,還延請名師,開始學習諸子百家,琴棋書畫。更有流言傳出,說四皇子天資聰穎,過目不忘。雖從零開始,可學業是一日千里。談及政事,也多讓人眼前一亮,且於萬民有利……
四皇子苦盡甘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等的傳言,甚囂塵上。風頭一時無兩。
七景初時有些擔心,槍打出頭鳥。但樂辰十分淡定,對此不聞不問,甚至是樂見其成。他直言道:“既然要光明正大的走到人前,又怎麼能讓人小瞧了去?何況,不鳴則矣,鳴則驚人。”
七景便也從開始的擔心,而坦然放任。
至於她自己,此時卻難得的輕鬆了些。
皇帝得了顧芊芊,一時間也不再關注她了。沒有了這位的壓力,她身上的壓力,也就去了大半。至於別的,她便在忙碌之餘,偶爾關注就好。
至於她忙什麼?自然是: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
沒錯,爲了秋收,她去忙莊子的事情了。
雖說不是她一力去管,更極少親自動手去做。但天性使然,既然做了,自然是要用心的。
這一日,七景剛從莊子上回來,纔到城門口,便被四皇子府的人給攔了下來。言道:“四殿下有拜帖送上。”
七景無語,那人明明夜夜都到她的縣主府來,有什麼話不能那時說,非得這會兒,裝模作樣,弄什麼拜帖。
接過帖子,更無語了。不是拜帖麼?寫什麼“玲瓏骰子安紅豆”?
“縣主,主子讓縣主現在就回復。”報信的人可不知道,帖子裡寫的什麼,只是按着命令來做。
七景想了想,正好手邊有個趁手的盒子,放了一方素帕進去。“回給你家主子。”
馬車繼續前行,七景將帖子又打開。這一次,臉色卻沉了下來。
帖子上,用鹽水寫了一條消息:皇后要見她,而且,大皇子也入了宮。
她跟皇后半點交情也無,從樂辰那邊算,還是有仇怨的。
她可不認爲,皇后見她,是爲了改善她跟樂辰的關係。更不可能是爲了改善婆媳關係,那麼唯一可能的,就是算計什麼。
果然,剛回到縣主府,宮裡的人,早已等在那裡。看到她,鬆了口氣:“縣主,皇后娘娘半個多時辰前就派奴才等來宣縣主入宮了。”
七景自不會誠惶誠恐,只是問齊嬤嬤:“可有好好招待幾位?”
“縣主放心,自是不敢怠慢的。”
七景點了點頭:“本縣主剛從外面回來,一身的風塵。這般形態去見娘娘,實爲不敬。還請幾位稍作等待,容我去梳洗一番。”
“縣主請便。”宮人有些不滿,可想到之前得到的厚實的荷包,又忍了下來:“只是還請快些,娘娘只怕是等急了。”
七景從來不委屈自己,梳洗起來,依舊慢條斯理,面面具到。打扮一新出來時,又過去半個時辰。
兩個宮人又各得了一份荷包,到底是忍了下來。
出門進宮。
鳳藻宮,是歷代皇后所居的宮殿。
富貴華麗,金壁輝煌自不必說。宮女如雲,便是侍候人,也都是一身貴氣,矜持得體。比外面的大家小姐,是半點不差。
七景目不斜視,實則精神力早已將整個鳳藻宮都覆蓋了。很快,便在正殿看到了皇后,及大皇子。還有幾個侍候的人……
她一進鳳藻宮的大門,便有人急急的跑進正殿:“娘娘,壽安縣主已經到了。”
皇后立刻對着大皇子揮了揮手:“我兒,你先藏起來。”
便見大皇子避入屏風之後,他之前用的杯子茶碗全都收掉。
而在另一側的茶水房裡,一個宮女正泡兩杯茶,泡完之後,在其中一杯裡,倒進一些白色粉末。靜靜等侯着。
“壽安拜見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起來吧!”皇后娘娘難得的端出一副慈善的模樣:“快過來我看看,上次猛不丁的,到是沒看清楚。今兒看清了,鍾靈毓秀四字,真正也只有你配得上。”
七景微微垂頭:“娘娘過獎了,在娘娘面前,壽安這些蒲柳之姿,算不得什麼。”
皇后更高興了:“我們娘倆就不爲這些互相吹捧了,我們是一家人,正該好好親近親近,以後若是無事,常來我宮裡坐坐。”
“是,壽安知道了。”
皇后越發高興,揚聲道:“青鸞,壽安來了這麼久了,怎麼連茶水都不上?真是越發憊懶了。”
“娘娘恕罪。”青鸞,也就是七景看到泡茶宮女端着茶盤上來:“這不是瞅着娘娘跟縣主談興正濃,奴婢實在不忍打擾,這才慢了一會兒……要奴婢說,娘娘如此惦念縣主,該早些請縣主來宮裡作伴就是……”
兩杯茶各自擺上,皇后又道:“嚐嚐這是最上等雲霧茶,雖不是什麼好物,但青鸞最會泡這茶……喝起來,別有一翻滋味。”
七景立刻端起茶杯:“可惜了,壽安是個笨的,喝過的茶也不多。這麼好的茶,卻實在也品不出什麼來……不過,卻一定要多喝些。免得將來別人說起時,總有些談資。”
她拿着杯蓋,不停的颳着茶沫,可就是不往嘴邊送。
皇后看着着急,恨不能給她灌下去。而更緊張的,是屏風後面的大皇子,直直的盯着她手裡的杯子,氣息都變粗了。
七景冷哼一聲,輕輕的碰了碰,沾溼了脣,意思一下,便放下了:“果然跟別處的茶不同。”
皇后看着她脣上的水漬,眼眸暗了暗,露得幾分得意來。端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青鸞的手藝確實有長進,賞。”
“謝娘娘賞。”青鸞也鬆了口氣,拿着茶盤退了下去。
“對了,娘娘今日喚我來,可是有什麼事情要吩咐?”這感情也聯絡過了,茶也喝了,自然就該談正事了。
“不急。”皇后又端起杯,飲了一口:“等一會兒,你自然就會知道。”
七景便也不再追問,一邊欣賞着宮裡的擺設,美景,一邊陪着皇后不着邊際的聊着。聽着她那話裡的意思,再看這一番佈置,七景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可就是因爲明白,她才更生氣。本來還覺得,有些不妥,可現在,她還是順其自然的好!
伸手扯了扯袖子,眉頭微皺:“明明纔是初春,怎的竟如此的熱?”七景有些尷尬的看向皇后:“娘娘,壽安有些不舒服,不知可不可以,出去走走?”
皇后眼睛一亮:“去吧,我這鳳藻宮裡有一個小花園,雖不如御花園,景緻也是不錯的。那裡也沒有外人,你可去轉轉。”
“多謝娘娘。”七景起身,順便定住欲動身的大皇子,跟着宮女離開。
至於皇后這裡,就不知道,等一下,她的藥效發作了,又該怎麼辦呢?
且行且賞景,鳳藻宮裡風景確實不錯,不管是花還是樹,是石還是壁,都是有說法的。
正殿裡,皇后擡手扯了下領子,對於屏風後的大皇子道:“還傻愣在這裡幹什麼,還不快過去?”說完,也不等大皇子應聲,又冷哼道:“我到要看看,要是這死丫頭被你佔了身子。那個畜生還要不要這破鞋!哼,早知道,在他剛出生時,就該掐死了了事,免得害我被朝臣彈劾……”
“母后!”大皇子剛喊一聲,人卻又能動了。他詭異的伸伸胳膊腿,大喜。轉身就要往離開。
“你過來。”皇后的藥效卻已經發作了,本想讓他快去小花園,跟七景把事情生米煮成熟飯。可一開口,卻是順應身體本能的讓人到她身邊。
她微微皺眉,卻也不在意。只是亦覺得身上熱,恨不能把衣服扒光。
大皇子一起出來,臉色立刻就變了。
他這些年,用同樣的法子,佔了不少不願意跟他的人的身子。這症狀一眼就看出來了。一看他母后的情況,哪還有不明白的。
大皇子連忙上前,短短几步,皇后已然失了意識,雙眼混沌。大皇子一靠近,只本能的往他身上靠,磨磨蹭蹭,挨挨擠擠。
幸好,大皇子再不是東西,底線還是在的。對着宮人怒吼:“都是死人啊,還不快過來?”
宮人都嚇傻了,連忙過來,卻無處伸手。皇后緊緊巴在大皇子身上,那幅模樣,讓她們恨不能當場昏死了纔好。
大皇子一咬牙,在皇后後頸上猛的一敲。
將皇后生生敲暈了過去。
“大殿下,奴,奴婢去請太醫。”
“滾回來。”大皇子怎麼能讓她把事情宣揚出去?“你們先侍候着。”他則邁步出了大殿。
七景本以爲,大皇子這會兒應該去找皇帝,來給皇后解毒的。誰知道,他一轉頭,居然奔着小花園而來。
七景冷哼,既然如此,那可就不怪她了。
打眼望到一個小亭子,掃了一下四周的環境,她對身邊的宮女笑道:“走累了,我們去那裡稍作休息。”
“是。”宮女將她領到,四下望了望。看到遠處大皇子過來的身影,連忙道:“縣主稍坐,奴婢給您去要些茶水過來。”
七景自然立刻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