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切都似沒發生過。幾人很默契的將酒的事情忘記了,該幹什麼幹什麼。
七景也沒管他們,不過,到因此而得了一些他們的真心。
說起來,他們六人各有分管。她反而是什麼事都管一點,又什麼事都不領的,隨機人員。若說有權吧,她很少沾事。若說沒權吧,若真有什麼事,她有一票否決權。雖然她從來沒用過……但這權利,也確實不算小。
以往,這六個大男人,對於七景雖然面上配合,偶爾也會拿些事,跟她討論。可多少有些不服,時不時的總帶着些指導的意思跟她說事。
對此,七景到沒生氣。
她還覺得,如果是她,她也不服的。這六人,每一個的年齡都是她的兩倍乃至更多。會服她這個,在他們眼裡,毫無建樹的小姑娘,纔是腦子壞了。這六人可以直接洗洗回家睡了。
可經過昨天晚上那一震,他們反而有些信服了。至少,再不是原來的只是面子情了。雖然這種改變只有一點點,且……他們還掩蓋着。但七景對人的情緒多敏感?任他們再掩飾,她也立刻就發現了。
對這種變化,雖說過去她並不注重,但依舊樂見其成,畢竟,誰也不想,時時對着些陰陽怪氣的人。
至於酒的問題,他們不提,她也不準備開口。要她拿出來,不過是將利益分出去。可這利益要怎麼分,還得看樂辰的。
待處理完一些閒事,回到後院,蘇離猶豫了好久,才道:“主子,這酒……你是準備全都就這麼給出去麼?”
“有什麼問題麼?”七景看着外面的視線轉回來,“後面的事情,太麻煩了。”
“只要是主子願意,屬下自然沒問題。屬下只是覺得……主子這樣,豈不是什麼都沒有了?往日裡好不容易有些銀子了,又全都貼補給四殿下去了。這等到將來,萬一……主子手裡有些錢財,也方便不是?”女人將來總是要嫁人的,嫁人之後,一靠孃家勢力,二靠嫁妝。
主子的情況特殊,那孃家,到時怎麼樣,真不好說。嫁妝,只能主子自己攢。如今,主子看着手裡過的東西多。可說到底,其實就只有一個莊子。其他的,還全都掛在別人名下呢!說沒就沒了的。
七景笑了:“有你這番話,便足夠了。至於那些……我並不在意。”她想了想,確實是不在意的。
不是她視金錢如糞土,而是當她不缺時,便也實在重視不起來。想當初她剛到這世界時,可謂身無分文,還是很在意的。還幹過,從身邊的下人身上榨錢的事。
而且,大概也是上輩子留下來的習慣。不管何時何地,除了晶核、武器和食物,其他的一切不重要的東西,全都能捨則舍。
輕裝上陣,當遇到危險時,才能跑得快。帶的東西越少,越不影響戰鬥,越不影響逃跑,越能活得長久。
這個世界對於她來說,這些產業,這些錢財,全都是非必須品。這裡丟了,也隨時能找到再補上來。
“主子,是不是屬下說錯話了?”蘇離看她似乎有些不高興,不由擔心問道。
“不,你沒說錯。你在真心爲我着想,我很高興。”只是,價值觀不同吧。對於她,必須品是她的實力,是……樂辰。
其他的一切,宅子,莊子,錢財,甚至於身邊這些人。都隨時可以補充,一些必要時刻,也可以毫不猶豫的捨棄。
“主子不怪屬下多嘴就好。”
“你到是提醒了我。這酒的事情,咱們也不必全都不沾手。反正不過是個酒莊,多咱們一個不多。”想了想,笑道:“讓蘇兌來做吧。你去幫他一起……”
“主子?”
七景揮了揮手:“不是那麼回事。我想了想,這事兒跟……別的不一樣。說到底,這就是酒鋪子,誰做都一樣,不影響。最多就是大一些。”酒跟鹽不一樣,鹽必須是官營的。也跟那些棉衣棉布廠不同,那些都是軍需品,必須品。酒不是……
“賺錢肯定是賺的。你們四殿下家大業大,未必看得上這點東西。”他的目標是帝王,天下之主。不是商業帝王。就算他重視,最多也就是將這生意放手下手裡經營。他自己卻不會親自插手……既然那樣,她也就給這些跟着她的人,也撈點好處:“咱們來開個酒莊,我佔四分,你,蘇兌,蘇伊,蘇艾,蘇杉,蘇俟各佔一分。”
“主子,這可萬萬使不得。”蘇離急道。
“我說使得,就使得。”跟着樂辰做事的,自有在官方的好處。可跟着她的這些人,做的全都是幕後工作……功勞不比他們少,卻從來無聲無響,也無人知曉。
便是她自己,還是樂辰千方百計,幫她經營來的名望。
所以,既然他們將來不可能得到名和權,那就得些利吧!也不算白跟着她一場。
“屬下代表其他人,謝主子賞賜。”蘇離見她堅定,直接給她磕頭。
“行了,去吧。讓蘇兌,走正規渠道,先弄塊地。等京裡莊子上的人到了,就可以直接開工。只提醒他一個,既然要釀酒,那麼,水源比土地要優先考慮。”
七景想了想,又問道:“蘇艾她們許久沒回來了吧?如今在哪裡?”
“回主子,前兩天剛送了消息過來。江南那邊弄了些糧種,已經找好商道。這會兒,估計正在回來的路上……”
七景笑了:“她們兩人,到是很適合幹這個。”頓了一下,才道:“派些人去迎一迎。”
“是。”
……
江南,清涼寺裡。
樂泰站在大雄寶殿裡,仰着面,看着高高在上,悲憫衆生的菩薩。整個大殿裡,只一個知客僧陪着,再無旁人。
“施主,住持不見客,您請回吧。”
樂泰低頭,不惱不火:“有勞大師了。既然他不願見我,我也不再強求。只請大師轉告一聲:我來此太久了,該走了。”
大和尚愣了一下,“施主再請稍等一下。”又急急的迴轉。
可樂泰卻未再等,在大和尚轉身時,他亦跟着轉身。
多諷刺。
他還記得,十年前,他跟父王,母妃一起出來遊玩。結果,遇上強人。母妃爲了保護他而死,父王受傷失蹤。
他一直以爲,父王可能死了。那時,他一夕之間痛失雙親,悲痛欲絕。差一點就跟着去了!
後來終於有了父王的消息,又發覺這一切都是皇帝的陰謀。他借用強人之手,將他父王囚禁了起來。
他一面要學藝,一面要跟皇上週旋,對着殺母,囚父的仇人,虛與委蛇。終於探聽到他了消息,費盡心機一救他。差點連命都丟在這裡……
可笑的是,這一切,居然都只是他父王一手策劃。
母妃的死是他徹底,他自己把自己囚了。只爲了化明爲暗,招兵買馬,好爲今日的造反!
甚至於,他都大軍往北揮進了,居然還不願見他一面,不跟他解釋一二。
還強求什麼呢?還要強求什麼呢?
踏出清涼寺的廟門,他整個人突然就輕鬆了。
在這裡耽誤了這麼久,也夠了。聽說七景在西涼城,很是得意呢。不知道他若去投奔她,她會不會嫌棄他啊!畢竟,此時的他,實在是有些狼狽。
除了他自己外,他已經一無所有了。
京城,不能歸。他是反王之子,回去便是死。他的那些勢力,多是他父王暗中安排的。他一起兵,就把他的產業,全都收了去……呵呵呵哈哈哈……這就是他的父王,這就是皇家啊!哈哈哈……
…………
京城,傍晚。蘇佑良剛從衙門回到家,聖旨隨後就到了。
一家人連忙擺上香案,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蘇氏,知書識禮,風姿雅悅,端莊淑睿,着即進封爲德妃,欽此!”
“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一家人磕頭謝恩。送走天使,卻無一人笑得出來。
因爲他們都知道,不管這聖旨寫得多漂亮,將蘇婉婉誇得多好。可實際上,這封妃,就是爲了彌補蘇婉婉失去孩子補償。
否則,怎麼昨天剛沒了孩子,今天就成德妃了。而且,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居然還不讓孃家人進宮去看一眼。
“我可憐的婉兒啊!”蘇夫人當即哭了出來:“我可憐的婉兒啊!我可憐的孫兒啊!”
蘇佑良嘆了一聲,雖也傷心,卻是有限的很。“這也是她的命!”
“這不是她的命!這都是那個該死的蘇七景的錯。”蘇夫人猛的失控尖叫:“是她,都是她。如果不是她,現在我的婉兒,就是四皇子妃。我的女兒是四皇子妃,將來登上大寶,就是皇后……都是那個該死的蘇七景。當初我就說弄死那對母女,你偏偏要攔。這下好了,那就是個掃把星。把咱們家,也鬧得雞犬不寧,家破人亡。連累我孃家都遭了難,她就是個掃把星,害人精。”
蘇老太太柺杖猛的一杵,發出痛的一聲:“閉嘴。哭哭啼啼,成什麼樣子。”
“成什麼樣子?哈哈哈,我還在意成什麼樣子嗎?我的孫兒沒了,我的婉兒啊……”
老太太皺眉,對着蘇佑良怒叱:“還不快把你媳婦帶回院裡去。”老太太人老成精,雖然不懂政事,可也知道,皇上這樣,實在很危險。而皇子們全都大了,皇帝老了。人老了,就是總是要死的。將來……說不得蘇家,還要靠蘇七景。
蘇七景跟蘇家關係本來就不夠親密,不能再壞下去了。
老太太視線掃過幾個孫女,眼神微閃,很快又沉寂了下來。現在動不如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