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亮,一個豪華車隊,便出了西涼城,直奔桐城而去。
七景跟樂辰,便在這車隊裡。
桐城在偏南的地方,如今那裡,是原來景王的地盤,如今麼,是那個自稱是景王兒子的元王的。
一路南下,出了大漢的國界,那路便難行起來。
沒有整鋪過的路,不夠寬,不夠平。蓋着厚厚的積雪,行進的速度也慢了很多。時不時的,還要陷進坑裡,耽誤時間。
按七景本來所想的,不如直接騎馬過去,跟季氏見上一面,好好說說話。車隊不帶也可,帶着的話,讓他們在後面跟着也就是了。
可樂辰不願,拖着她,在車上慢悠悠的晃,不像趕路,更像遊山玩水。
樂辰爲什麼不願意?他怕他的小七見到季氏之後,注意力就又要被分薄了。雖然隨着小七給他治療身體,他的內力許久不曾再有走火入魔的趨勢了,可是……他對她的佔有慾,卻越來越深,越來越瘋狂。
沒有發作,只因爲沒有受到刺激。因爲七景一直在他身邊,也因爲七景對他的感情,一直堅定而認真。從不與旁人曖昧,也未讓別的什麼人靠近她,不管是愛情,還是友情,來佔據她太多的心理。她的重心,一直就放在樂辰身上。這一點,充份滿足了他對她的獨佔欲。
可如果是季氏的話,就讓他有了危機感。畢竟,那是丈母孃。也是七景一直在意的存在……他不會忘記,當初的七景並不想回蘇家。她會回去,就是爲了這個養母!
長輩啊!一想到以後,時時有個人在邊上守着,看着小七。說不定到時,他連跟小七親近,還要被她阻止……他就恨不能,永遠都到不了桐城。
可惜,他再拖,桐城也沒遠到天邊去。花了半個月的時間,也就到了。
桐城臨山,靠山吃山,只要有本事,進了山就能淘到吃的。因此這裡的人,雖然同樣窮困,可卻比一路上看到的那些,要強些。
一進桐城,蘇依就悄悄的進了車隊。
“屬下蘇依,參見主子。主子萬安!”
“起來吧。”七景看着蘇依,發現才一年未見,此時的蘇依已經徹底成熟了。整個人的氣勢,已經完全不同了。“把具體的情況,跟我說說。”
“是,主子。”蘇依便將整件事,從頭到尾,細細緻致的說了一遍。“此事還要從半年前開始說起……”
半年前,她們得到兩條黑石【碳】的消息。一個在南,一個在北。爲了不耽誤主子的事,她跟蘇艾兩人分開。蘇艾去了北方,而她則往南邊來。
一路找下來,幾經波折,去了許多處地方。最後就到了桐城附近……到了這裡,還真就讓她找到了。
可許是她的動作太過多,引起了元王的注意。
這段時間,一直派人盯着她。其中兇險自不必說……
“最後一次的是在一個月前。屬下被他們六個刺客一起追殺,屬下殺了對方三人,卻也被他們逼得掉落河裡……當時水面結冰,掉進去了,想出來都難。屬下也是運氣好,被水衝到遠處,被正鑿冰取水的尼庵主持所救。屬下在那裡養傷,才發現,季夫人也在那裡。屬下一確認她的身份,立刻便將消息送了回去。”
聽到此處,七景也是感嘆。
還真是好巧。
“她……可還好?”
“屬下不知道。”蘇依糾着臉:“依屬下看,季夫人還算平靜。每日吃齋唸佛的,到也安定。只是屬下覺得,這日子實在無趣了些。”
七景可以理解,任何年輕人,都受不了那樣的日子。
“那庵堂裡情況如何,有多少人,她在那裡……過的如何?”
“庵堂清苦些,只有主持和夫人兩人。也沒甚香火,主持在後院裡種了些菜,附近百姓也幫襯着些……”
簡而言之,日子很不好。
七景卻知道,這樣的日子,卻是季氏過慣的。
苦麼?確實苦。可這兩年的顛沛流離,囚禁無助的日子過下來,也許現在這樣的清苦,反而更讓她覺得心安,踏實。
“前面帶路,我要去看她。”
“是。”
尼庵只在桐城境內,卻並不在桐城,而是在靠山的一個村子邊上。半隱在山裡,若不是熟知地形的人,很難找得到。
去時,七景並未帶上車隊。只她跟樂辰兩個人……她想得很明白,也更實際。她是知道這不是她的生母,可原主不知道。因此,她要承認的母親,就只有季氏,而不是那個不知在哪裡的陌生人。
她會盡全力勸她跟着一起回去,好好照顧她,孝敬她。到了大漢,不說她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享福,卻是肯定的。哪怕她想跟蘇佑良再續前緣,她都能直接把蘇佑良丟她面前,給她當奴才使。
然爾,眼看着尼庵在前,她卻突的升起一股寒意,腳下就是一頓。
樂辰自然立刻停下,擔心的看着她。
“蘇依,你先去看看,看看……她在做什麼?”
“是。”蘇依立刻進去了。
七景的精神力瞬間將整個尼庵覆蓋住,滲透進每一個細微之處。看完之後,臉色不由一變。
“怎麼?”如果可以調頭就回去,樂辰一定舉雙手贊成。但顯然,他的小七並不是一個容易改變主意的人。近鄉情怯這樣的情感,也不足以讓她裹足不前。
“尼庵底下藏着好多的炸藥!”沒想到,隔了這麼久,這麼長時間,居然又見到了火藥。全都埋在地底下,佈局完美。如果他們進了庵堂,那必然是插翅難飛。而在引線那裡,已經有人拿着火摺子等着。只要他們再往前一步,引線就會被點燃。
樂辰側耳凝聽,眉微微皺起,“我什麼都沒聽到。”
“全都藏在地下。”那些人對樂辰的實力十分了解,因此,這應該算是專門針對樂辰的。到是對她的能力,瞭解不深。
如果他們知道,她的精神力只要給條縫就能鑽進去,地下上千米都能探測到,也許就會不會用這樣的手段了。
眼底閃過寒芒:“蘇依背叛?”
“應該不是。從頭到尾,她沒有一點心虛。我只怕,是元王的人之前盯着她,硬把她逼到這裡。讓她見到人,然後才設計了這一齣戲。”
“咱們到附近轉轉,等裡面的人出來?”樂辰不想帶着她去冒險,他自己也不想。炸藥的威力他知道,對方既然瞭解他的實力,又專門爲他而準備,想來危險極大。
如果只有他一個人,他不怕冒險。死亡也不懼?從小到大,他最熟悉的就是死亡。但他身邊還有小七,他不能冒險。
“不用。”七景挽着他的胳膊,“總不能爲這麼幾顆老鼠,就要我們避開。”精神力化作細密的小針,狠狠的刺進那幾個,正緊張的等着她跟樂辰進入爆炸範圍的人的腦幹部份。
他們瞬間失去意識,連哀叫聲都發不出來,直接腦死亡,倒地。
只有屍體砸在地上,發出的重重沉悶聲。那聲音太低,沒有從地底下,發出來一絲一毫。“不知道他們存了多少,等事情結束,我們去把那些炸藥帶走。”
樂辰笑道:“既然來了這裡,不如再去趟元州府。將這些炸藥給元王送過去。”
兩人進入這間極其樸素的庵堂。說是庵堂,不如說就是一個三合院。正門進去,對着一間供奉菩薩的正堂。兩側的偏屋,一邊廚房,一邊就是僧居。
蘇依見他們進來,人悄然退到廚房燒水泡茶去了。
正堂裡,季氏一身寡素,正在頌經。無喜無悲,形如枯稿。
明明只是陌生人,可七景心頭還是一緊。或者,原主那個弱得像塵埃一樣的精神力,還有殘留也說不定。
兩個氣場強大的人出現,屋裡的人根本無法忽視他們的存在感。
即便他們不說話,專心念經的人,也很快就自動的停了下來,轉頭看向他們。
季氏有些恍惚,眼前的女孩很熟悉。再一看,整個人便開始劇烈的顫抖起來:“景,景兒?”看到她的一瞬間,她很激動,可激動才入眼,便又變成了怯懦。不敢再開口,只是張合着嘴,發出輕輕的啞叫。眼淚不住的往下掉,大滴大滴的淚珠,看得人心疼。
七景不自覺的靠近,卻在即將投入她的懷抱時,生生用理智將自己的行爲拉了回來。拿出帕子,將她臉上的淚拭去。“娘。”
這一聲娘,叫得卻並不生澀,極爲自然。叫完,她自己卻是微澀,兩輩子的頭一回,這心情,還真是五味雜陳。
只簡簡單單的一個字,她就好似得到了救贖。
“唉!”只她願意再叫她一聲,她便如同得到了全世界,滿足,喜極而泣。
七景突然覺得,其實有這麼一個娘,也很不錯的。
不管這兩年多來,她如何告訴自己。這個娘只是責任,是她欠這身體原主人的一份債。可她自己知道,她永遠都不會忘記,初到這世界時,這個母親爲了保護她,而一身是血的情景。
一個甘願爲她而死的母親,這樣的親情。這讓她對原主,無端的生出些羨慕嫉妒來。
“娘。”第二聲,更加自然了。
“景兒,孃的乖景兒。娘終於又看到你了!嗚嗚嗚……”壓在心頭的大山,終於被御去。所有情緒一起傾瀉而出,再也抑制不住,痛哭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