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泰大婚,雖然作爲主角,不管是新郎還是新娘回來的都有些晚,可這大婚的排場,卻也算得上是震動京城了。
對於樂泰大婚,最高興的,實在說不好是誰。
不過,七景是挺高興的。此去西夏城,他們去看熱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卻也是方便樂泰跟花清語兩人培養感情。
確切的說,也不能說是培養感情,而是進一步的磨合。在生活方面,在其他各方面。
感情產生往往只是一時衝動,可能只是街上的一次回眸,也可能只是一次淺淺一笑,還可能只是一句直擊靈魂的話語,也可能是某些,恰恰打動心田的事件。
只靠着這一眼一句話,就可能產生感情,心動,這便足以支撐起一段愛情來。
可生活靠的不是這些。是互相瞭解、理解、體諒、包容。會有你進我退,會有摩擦,會有爭吵,會有很多很多的問題。這些,都需要磨合。
七景想看的,當然也不是愛情。愛情這種事,本就是兩個人的事。而且,愛情有的時候,並不是婚姻的必須品。她想看的,就只是他們的生活。
樂泰跟花清語兩人相處,到也還不錯。一個世事通透,看盡人間悲喜。另一個卻是單純無邪,懵懂天真。這脾性也算得上是互補了,樂泰過盡千帆,跟這樣的小姑娘在一起,輕鬆。小姑娘也能被好好的呵護,天真一輩子。
最重要的是,小姑娘是喜歡樂泰的。且她是這世界的女子,一旦嫁人,以夫爲天,全心全意,這一生不會背叛。只這一條,便已足夠了。
如今看着他們兩人,雖然總有種大人帶孩子的感覺,可卻也意外的和諧。
在樂泰大婚前,七景跟樂辰聊天時曾感嘆:
“大概,習慣了,怎麼樣都是不錯的。”她看的習慣了,當事人也習慣了,他們彼此間,也習慣了。
“能習慣就好。”樂辰接口道。雖然夫妻兩人從未討論過樂泰的感情問題,可他們彼此都知道,它總是在的。
他們也同樣的很重視,而且很默契的不挑明。雖然就兩人的態度,挑明瞭大概也沒什麼問題。但就現在這樣,便是最好的了。
“說起來,宏兒這一次,是不是又趕不上了?”說到這個,七景便有些擔憂。“他出去的也太久了。”
“應該能趕得上我們的孩子出生。”
“他現在在幹什麼?”
“他跟他那個朋友,去了望羅,聽說那裡一年到有大半的時間都是冰封的時間,那裡的人身上長着長毛,個子又高又壯,住在冰蓋的房子裡……他們極擅馴鷹,他跟他的朋友抓了只鷹,想等鷹馴好了再回來……”
在樂辰的說話聲音,七景悄然睡去。樂辰也習慣了說到一半,他的聽衆就悄悄睡着。將人輕輕抱回牀榻上,拉上牀幔,讓人將奏摺抱進來,坐在一邊慢慢批示。
…………
同樣是大婚前。
燕王府,樂泰獨坐在書房裡,書房最寬敞的那面牆上。他剛剛掛了一幅畫上去,那是他珍藏着的,從未讓人知道的畫。
每當他心情煩躁時,便總要拿出來看一看。便時有時候不方便看,只是想一想,也總能讓自己冷靜一點,緩解心裡的煩躁。
而此時此刻,他又覺得煩躁了。
可這一次,他看着這幅畫良久,那煩躁之意,不但未消,卻反而更烈。他知道是什麼緣故,卻只能生受着。只能繼續看着那畫,甚至不再滿足於看,而是靜靜的走上前,用手去輕觸那畫上的容顏。
他還想去親吻,去擁抱,可他到底還有理智。他不承認自己的君子,暗暗戀慕着旁人的妻子,還是自己的嫂子,簡直就是禽獸不如,混賬無恥之徒。這樣的他,如何能稱之爲君子。可他有理智,也只有理智。
理智告訴他,有些溝,是絕不能過的。一旦過了,便是地獄。一旦入了地獄,便只會越陷越深,從此再不得超生。
他是要守護她的,而不是將自己陷入地獄,再去玷污了她。他若做了那樣的事,便是死了,也永不會安寧。
垂在身側的手捏得死緊,指甲刺進掌心,已然滲出血來。半晌之後,他才長出口氣,鬆開手,用帕子將手心的血細細擦乾淨。這纔將牆上的畫取下,將之放在畫筒裡。那裡有許多一模一樣的畫軸,他將這個放下,又隨手拿了另一幅掛上。
“王爺,花相公來了。”
“有請。”
在他這裡,能被稱爲花相公的,也就只有花清傅了。花清傅帶了壇酒給他,上好的女兒紅。
“怎麼這時候來?”他們剛回京,馬上就要大婚,花家子弟雖然多有傑出人物,可京中畢竟不是本家。很多事情,還需要他去準備處理,此時該是十分忙碌纔是。
花清傅心道:怕你臨陣脫逃,怕你臨拜堂了,再悔婚。他的妹妹雖比不上那人,卻也是他花家的人,他當然要謹慎些。
“你過幾日便要大婚,我是花家人,到時可沒辦法來賀喜。這才提前過來,與你祝賀一翻。”
未盡之意,樂泰自然明白。接過已開封的酒罈,也不尋杯盞,直接對着壇口,仰頭灌了一大口下去:“好酒。”
“自然是好酒,當初清語剛出生時,便埋在石榴樹下的女兒紅。剛從江南運過來,待大婚之日飲用,今日我好不容易偷了這一罈過來。”
樂泰如何不知他話裡的意思,“確實是好酒。”倏的就想起,那人那般的出身,父不慈,母無能。只怕當時並沒有人爲她埋下女兒紅吧。後來成親,也是在西涼城辦。雖說也盡力大辦了,卻終究配不上她的身份。那樣的場面,大概比不上他跟四哥的大婚了。
“燕王可喜歡?”
樂泰對上十分慎重的花清傅,這一刻,兩個男人都是鄭重的,嚴肅的。“自然是喜歡的。”可他心裡知道,大概,也只是喜歡的。
他年夜宮宴裡,選擇了花清語做他的王妃。這十個月裡,他也努力的去發掘她身上的好,確實是個可愛的女孩。於世家來說,是難得的乾淨美好了。可想讓他愛上,卻終究是難的。
畢竟,他的心裡已進駐了那樣的美好存在,想要取代,自然是千難萬難的。
想到此,他到是有些幸災樂禍的看向花清傅:“花兄的年紀可比我還大,不知何時,才能喝到你的喜酒。”雖然他足夠隱忍,可他太過熟悉那樣的感覺。他甚至不需要刻意觀察,就能在他身上找到太多與他相同的地方。
“應該,也快了吧。”花清傅搶過酒罈,給自己灌了一口:“我家中已要給我安排了。”他是連想也不敢想,可偏偏就是忘不掉。所幸,他更加認命,更知道本份。因爲離得太遠,反而不敢有奢求。“清語是個好孩子,請好好待她。”
樂泰笑:“自然。本王的人,本王自然會對她好。”讓她擁有一個王妃的尊榮,給她一世無憂的生活,給她子嗣,給她他能給的一切,所有,除了愛情。不是他吝嗇,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給出。
這世上總有些東西,是人無力控制的。他會盡力,卻不敢保證。
聽到他的保證,花清傅也算滿意。
在他看來,清語嫁給燕王,乃是最好的選擇。地位尊榮,君子端方,溫雅如玉。醫術高,不用擔心死於疾病。上無父母長輩,不用侍候公婆。下無妾室子女,不用與內宅相鬥。且心中有所愛,無妄的愛。除了責任強加的妻,他此生再不會納妾……這樣的男人,即便只是責任,也足以讓他的妻子,幸福一生。
他自已也會如此,他會選一個品性好,會持家,善良美好的女子做妻子。是的,在不能選擇最愛時,他會選擇最美好善良的那一個。因爲他會給出很多,他能給的一切。所以,他一定會選一個值得的。
就像樂泰選擇清語,這一瞬間,他突然就明白了,爲什麼堂堂燕王,會選擇清語。
“可惜這酒少了些,不過,你大婚後,我們到可以選時機再聚,到時,一醉方休。”
樂泰淺笑:“好。”
…………
終於到了大婚當日,七景跟樂辰都起了個早。樂泰一早進宮,給他們行禮。樂辰例行訓話,都是些叮囑的話。什麼婚後要好好地日子,琴瑟和鳴之類的話。這些本該是表他的父母說的,可現在,長兄如父也是一樣的。何況長兄還是君……賜了玉如意,他纔出宮,前往花家迎親。
在燕王府擺下宴席,待客。鬧到晚上,也許還要鬧個洞房。可惜清語太小,並沒有洞房花燭,**一刻。兩人只是單純的同牀共枕一夜。第二天一早,樂泰帶着花清語,一起來宮裡,再給他們行禮。
身爲帝后,自然要大大的賞賜。
接着再見樂固夫妻,這就算正式見過親人。至於樂宏,那小子也只是早早的送了禮過來。
接着樂辰給樂泰放了足半個月的假。
聽說樂泰帶着清語去了郊外的溫泉莊子上,過了半個月。等回來時,清語紅光滿面,兩人之間,也纏繞上了淡淡溫情。
至止,七景纔算徹底安心。
從此再不管他們,只自己安心養胎。胎已三個多月,過了最危險的時間。孕吐也在精心調理下,終於好了。只是極度嗜睡,有時,一天竟要睡個七八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