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無憂之成長之痛

無憂在很小的時候,曾於偶然間,聽過一次父母的爭吵。

確切的說,那完全算不上是爭吵,頂多是爭論,其實連爭都極少。畢竟,父皇如此的珍視母后,捨不得她有一點不如意。即便他並不十分贊同她的觀點,也會毫無底線的,完全的附合她。

她很羨慕母后,這世上,唯一讓她羨慕,還有些嫉妒的人。是的,她就是如此無恥。

她之所事隔這麼多年,還對那次爭論記憶猶新。是因爲,那次的爭論,是因爲她。

那時的她還小,僅僅五歲。但她開智極早,在她覺醒第一個異能時,她就已經開始懂事。

那裡的她,被家人寵壞了。當然,家裡人從來都不覺得她壞。他們認爲那是應該的,她天生就是公主,真正的,高貴的,獨一無二的公主。而將來,她還會是女王。那是她從出生時,就已經註定了的。

她合該高人一等,得到所有人的寵愛和喜歡。所以大家都認爲,她被怎麼寵都是應該的。那裡,她自己也是如此認爲的。

她比所有兄弟姐妹都漂亮,比所有兄弟姐妹都高貴,她的父母兄長的身份,也是世間獨一無二的……她自然也該是如此的。那裡的她,是真的這麼想的。

那也是除了母后之外,其他人的想法。父皇也許要理智些,他將這個寵愛設定了一個限度,一個時間。並且,也安排了她應有的學習。不過在她看來,那些學習,跟玩樂也差不多的。

所有的一切,都讓她覺得高興,滿意,得意。除了母后--

母后認爲,那些寵愛太過。要對她冷處理一下,還要她吃苦受罪。她跟父皇說:“無憂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們必須讓她知道,什麼是人間疾苦。她要揹負的是什麼……我不指望她吃苦,可她要知道,什麼才叫苦。”

她的母后居然想要她吃苦?她當時簡直不敢相信。尤其是母后還說,想要將她丟到學院去,不只是文院,還有武院?簡直不敢相信,整個大漢,哪有女子進武院的?

更別說,母后居然還嫌她看得書不夠多,練武的時間不夠長,實力不夠強大……也不看看,整個樂家這一輩,除了皇兄,誰還能比她更厲害?

她覺得委屈極了,好一會兒沒跟母后說話。更是在父皇聽了母后的話,果然給她加大課業之後,對母后生出了不滿。

一定是母后怕父皇喜歡她,所以才這麼對她。那時的她,居然有了這樣大逆不道的想法。

她後來無比悔恨這一點,更是痛恨自己因此跟母后起了隔閡。讓她缺失了太多,與母后在一起的快樂。也因此,她那麼那麼的羨慕嫉妒皇兄,他曾經跟母后那麼親近,毫無芥蒂。

母后在那之後,給她安排了更多的功課。而她也賭着一口氣,總是想盡辦法,跟母后作對。

她覺得,明明她已經做得非常好了,可母后還是不高興。她明明把所有功課都做好了,所有人都說她的功課好,可母后就是不滿意。分明就是母后在找茬。

那時的她有些憤怒,還怨恨。她覺得,母后不喜歡她,甚至是討厭的。想到那次爭論,她對母后更加不滿。

母后發覺了,卻並不太擔心。她說,那是逆反心裡。代表着她長大了,有了自我。母后說,“等你將來長大了,懂事了,自然就明白。”

她稍微長大了些,卻並沒有明白。甚至於,這親的想法,越積越多,直到有一天,促使了她的離家出走。也是那一次離家出走,改變了她的整個人生。

她從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這樣的可怕。她明明是公主,誰若是敢對她不敬,她可以要他們的命的。可沒有人在乎這一點,他們只用那些噁心的眼神,看着她的臉,然後想把她搶回去,關起來……

當那些人毫不在乎她的身份,開始對她出手,逼得她不得不一再逃亡時,她終於明白,母后爲什麼總說她的實力不夠強大。

終於明白,爲什麼母后總說,這世間女子生活大不易,而什麼都不如自己擁有實力。

那時她就想說:母后,我錯了。

再後來,她的人生來了一個大大的轉折。她不得不去瀚海,去當一個女王。

初時她是興奮的,得意的。雖然公主會被千嬌百寵,可女王才能君臨天下。她學了那麼多東西,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那時,她志得意滿。一路衝到瀚海,成爲了女王。然後……以前母后逼着她學的那些,全都有了用武之地。卻因爲她曾經學得並不用心,而使得她處處制肘,十分吃力。

她跟母后道歉,爲她以前的不懂事。

母后立刻就原諒了她,這讓她高興。

可母后依舊擔憂,說她還不夠成熟,還未長大,性子還要磨。她有些明白,更明白了,當初那次爭論時,母后對父皇說的話。

母后說:“我寧願她小時候吃些苦,受些罪。逼着她懂事,讓她慢慢長大。十年二十年,成長爲一個真正的公主,一個女王。而不是將來,逼着她不得不在一夕之是長大。那樣成長的代價,會很痛,往往是她承受不來的。”

那時的她不懂。

後來想到時,也並不太明白。因爲那時,她自以爲長大了,可實際上,還差得很遠。

可現在,她懂了。

母后是對的,她很痛,她承受不來。

無憂雙目呆滯的睜着,明亮的眼睛,沒有了焦距。木木的,好似失了靈。即便如此,她的眼睛,也總是盈滿淚。傷心悲痛,從未離開。

“這不是你的錯。”沈時擁着她,這段時間,他也顧不得什麼男女大防,他只爲她心疼,想照顧她。他一點點的喂着她喝參湯,盡全力的開解她。

可此時此刻,她揹負了父母的死亡,她也一昔之間失去了父母,還要受所有親人的指責,她才這麼小,她如何承受得了?

“母后。”她的聲音沙啞,眼睛紅腫。悲悽絕望。

“這不是你的錯,我們都沒事。你看,所有人都沒事,這並不是你的問題。說不定是他們有事,突然離開了。他們很厲害,也很神奇。我們做不到自己離開,可他們能,他們一定能的……說不定過幾天,他們就回來了。”

“母后,無憂好痛。”眼淚再次滑下。

“……他們也不會怪你的,他們都知道的,那不是你的錯。他們只是有些着急,急着找人,等他們明白過來……會明白。”

“……咱們現在更應該想辦法找人。瀚海有很多神奇的東西,而且特別重視血脈,說不定我們能找到什麼辦法,可以通過血脈找到他們……”

“母后。”

沈時勸了半天,喂她喝了兩碗蔘湯,直到無憂受不住睡着,這才沉着臉離開。他要去找樂宸……

“……請皇上安慰安慰無憂,此時的無憂,很需要皇上去安慰她……”

“……皇上不會想,在父皇失蹤的情況下,連妹妹也失去吧?別忘了,您就這麼一個妹妹?”

“……太上皇跟太后的事,並不是無憂的過失。瀚海傳承幾千年,這樣的事是頭一遭。原因不在無憂身上,只怕是在太上皇跟太后身上。他們那麼強大,說不得,就是他們自己有事離去……”

“瀚海有些秘法,只有女王才能使用,用來尋找血脈親人。皇上於其派人這般大海撈針般的尋找,不如讓女王用秘法一試……”

不管是哪一點,沈時到底說服了啓康。

“我不怪你。”事隔半個月,一臉疲憊,同樣悲傷的啓康,在沈時的請求來,終於來看她。

他知道,那是遷怒。可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要怎麼辦?他還怪自己。好好的生什麼兒子,如果沒有兒子,父母就不會想回大漢,不回大漢,也就不會出事……

可難道,他還能將兒子塞回去麼?他還能讓時間倒流麼?所以,於其說他怪無憂,不如說,他是慌了,亂了,茫然了。最後,便將一切,怪到了操作這一切的無憂身上。

可沈時說得對。除了父母,他就這麼一妹妹了。難怪在父母失蹤之後,他還要逼死這個妹妹不成?

這是他從小看着長大,寵着長大的妹妹。而且,她的傷心,自責,已經快要壓垮她了。他不能在失去父母之後,再失去妹妹。

“不是你的錯。”他將她抱在懷裡,像小時候一樣。“別怕。不是你的錯。”

親人的安撫,讓無憂終於有了些反應。眼淚流得更兇狠了,聲音嘶啞的發不出半點聲音。只是嘴巴一張一合,喊得全都是:“母后。”

“……沈時說得對。父皇跟母后那麼強大,他們不會輕易出事。不管面對什麼,他們都不那麼容易出事。你於其在這裡自責,不如做好你該做的。當一個好女王,開開心心的活着。母后最喜歡你,她總是希望你能幸福、快樂。所以,一定要努力,努力讓自己幸福……順便,努力修煉,將來……找到他們。”

“他們沒有死,他們還活着。一定一定不會有事……”

“他們還活着?”無憂的眼裡,終於有了些神彩。不管是自欺欺人的抓住最後一根稻草,還是真的這麼認爲,她終於對外面有了反應。

這讓一直在偷偷看着的沈時,狠狠的鬆了口氣。

“是的,他們還活着。沈時說,瀚海有很多神奇的東西,如果真有一點用,它應該能將賜予你血脈的人給找出來吧?”

無憂眼睛越發的明亮,她猛的站了起來,啞着聲音道:“皇兄,我不會說對不起。我會找回父皇跟母后的,我一定能找到他們的。”她用力抱了抱啓康:“我會將我們的父皇跟母后找回來。然後,親自跟他們磕頭認錯。”

這一刻,她才真正的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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