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進宮,七景多了些賞景的心情。
宮中很多處琢了冰雕,晶瑩剔透,栩栩如生。爲失去活力的冬季,平添幾許生動與活潑。
“這時候,御花園裡的花正好看,小姐待會兒可以請了太皇娘娘的懿旨,前去賞看。”
“花?”七景望着路邊,那些松樹上的雪,“花?”
“回小姐,是的。但是,除了一些應季的花之外,更多的是絹花,絲花……”馬嬤嬤立刻給她解釋道:“聽說是蘭美人的主意,也就是今年纔有的。”
“絲花,絹花?”七景瞭然,仿真花麼?“蘭美人真是聰明。”
“可不是。從來沒見過這麼心靈手巧的人呢!聽說當初,她住在西秀宮裡,那裡都是枯枝幹葉的,一點色彩都沒有。結果有一夜,狂風暴雨之後。滿宮的花都殘了,卻偏偏西秀宮裡,萬紫千紅,百花盛開……皇上看了,大爲驚奇,只以爲是神佛保佑……後來才知道,那些花,竟全都是蘭美人一雙巧手製造出來的。”
馬嬤嬤壓低着聲音,小聲說着:“也是從那時起,蘭美人才被封爲蘭美人。還得了個花神的鴉號。從此入了聖上的眼……如今是寵冠六宮,堪稱後宮第一人。”
“這宮裡啊,就是這樣。誰也不知明天會如何!”
“謝嬤嬤提點。”七景承她的情。對於這些,她確實不懂。不只是宮裡,宮外也是如此。命運太過不可琢磨,誰也不知道,在前面等着的,是大造化,還是萬丈深淵。
所以,不能得罪時,就要給自己留條後路。一旦得罪了,就不要再手軟,要一擊必殺,要斬草除根。之前,她對蘇婉婉和徐文峰,都是手軟了。
很快,一行人來到太后宮中。
她來的時候,正是衆妃請安時。
從宮門口,一路進去,待了幾十個宮女太監。這些都是侍候貴人來的宮人,他們沒有資格進太后宮。只能守在外面。
到了裡面,殿前又跪了兩排的貴人。這些是品級不夠,卻又必須來請安的人。
七景在太后宮前,就遇着一個拿着拂塵的太監,看到她跟馬嬤嬤她們,立刻着小太監進去通報。他則迎了上來:“老奴參見縣主,縣主大安。”
“總管快請起。”七景連忙讓馬嬤嬤上前扶人,把人扶起,順便塞了個大荷包過去。
總管笑得更好看了:“縣主,太后她老人家早就念叨着您呢。這不,身體剛好一些了,便請縣主進宮來玩……縣主以後得空,到可以多來幾次。太后定然歡喜。”
“是壽安的錯,以後定多來給太后娘娘請安。”
一邊說着,一邊往裡面去。到了殿前,之前的小太監出來,“太后娘娘宣壽安縣主進去了。”
馬嬤嬤又塞了個荷包。
七景很不合時宜的算了一下,這一趟進來,她需要花費的錢財數。粗略一算,只是這種塞出去的,就足有五十兩。
可悲的是,蘇家給女兒的月錢,一個月只有十兩。
殿里美人如雲。七景再一次看到太后,貴妃……皇后娘娘芳蹤未現,七景鬆了口氣。對上那一位,她總有些矛盾。
“壽安拜見太后娘娘,娘娘千歲。拜見貴妃娘娘,各位娘娘,大安。”
“快起來,起來。”太后連聲道,七景順勢起身,被太后輕輕拉到身邊:“哀家怎麼聽說,皇帝大壽之後,你回去就病了?可好些了?”
“回太后,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女孩兒家,年輕時定要好好保養身體。將來嫁了人,纔好早早的給夫家開枝散葉……”
七景笑着,“謝娘娘教誨。說起來,還要謝過娘娘。您賜下的兩位嬤嬤,之前便幫我調理身體。所以這次生病,才這麼幾天就好了。若非她們,還不知道這一病,又要費多少事呢!”
“她們兩人在調理身體上,確實有些經驗。有她們侍候着你,哀家也就放心了。”
“太后,您老人家可真是偏心。這是哪家的貴女,進來這麼許久,您也不叫我們知道。只看着您高興了,卻不讓我們也跟着高興。”
七景看向說話的人,卻是從未見過的。半老徐娘,風韻猶存。這些人只從外表上,是看不出年紀的。但可以確定,她決對不是皇帝的女人。
太后笑着罵道:“你這破落性子,真正是哪裡都有你。”又對七景道:“壽安別理她,這是徐太妃,一張嘴最是不饒人的。不過,她到是有些好東西。你且去見見,讓她破費一回。”
徐太妃,此時樂辰也曾給她提過。
先皇的妃子,確切的說,是先皇死後,今上給加封的妃位。跟太后極爲親近。無子,只有一女,被嫁到西夷。
性子活潑,看似大大咧咧,但能在後宮裡活到現在,還活得如魚得水的,也不能小瞧了。
七景連忙起身,給徐太妃請安。
“哎喲,真是個可人疼的姑娘。”徐太妃順手從手腕上抹了個鐲子下來:“長得真好,性子也好。這姑娘我喜歡……”將鐲子就往她手上戴:“這個是先皇賞的,可是不多見。這宮裡,也就太后姐姐看不上,旁人可都比不了去。”
“太貴重了。”七景面上推拒。
“就是要貴重,不貴重,怎麼叫她破費。”太后接話道:“她手裡的好東西可是不少。以後多多進宮,咱們娘倆,想法子把她宮裡的東西,全都搬空了纔好。”
“成,以後壽安進宮,只管來。咱們娘倆,好好親近親近。”
七景有些摸不着頭腦,這兩位唱得是哪一齣啊!
別看她們一個個的,說得熱情,表現更是親近。但是,她卻沒從她們身上,感受到半點真情。
甚至於,這位太妃,身上的寒氣,殺意忽隱忽現,而且,這殺意,是奔着她來的。
對於這樣的人,七景半點也不客氣。就算對方現在還沒動手,可她也堅信,先下手爲強的道理。
藉着對方抓着她的手不放的時候,輕輕調動靈力,凝了一個極小極小的血痂,順着血管,慢慢的流通。
等一下會流到哪裡,停在哪裡,堵塞了哪裡……那就看命運了。一個想害她的人,實在沒有仁慈這種東西給對方。
“謝太妃娘娘!”七景接了鐲子。卻並沒有戴上,它太大了。轉身交給了馬嬤嬤,馬嬤嬤立刻用一個荷包,將它裝了,掛在她的腰間。
她的這個動作,讓徐太妃很滿意。但是看着她的手腕,又有些不高興。於是,又從頭上拔了根簪子,輕輕的紮在七景的發裡。
七景還只是個十三歲的小姑娘,還未及笄,平時是不簪發的。頭上只有一些珠花,綵帶……這麼一根簪子插在發裡,顯得有些古怪。
“瞧瞧,該當就是富貴的主兒,這根簪子,一般人可壓不住。可我們縣主戴上,怎麼看都是相得益彰。”
徐太妃這下終於徹底滿意了。可七景整個人卻繃了起來,從徐太妃拿下這根簪子裡,殿上的氣氛就開始緊繃。
不管是太皇,還是貴妃,還是其他的醬油黨們,呼吸都亂了一瞬。
七景大膽的猜則,這根簪子,應該是有什麼特別的來歷。就像當初,太后賜給二皇子妃的那鳳簪一樣。
“好了,哀家也累了。皇帝這些天正忙着封筆,今天大概不會過來了。你們都散了吧!”太后揉着太陽穴,臉色有些不好看的看向貴妃。
貴妃也扯了一下不太自然的笑,“母后千萬要當心身體。”
“你有心了,去吧。”太后揮了揮手。
七景立在一邊,看着貴妃帶着衆美離去。徐太妃也跟着走了,走時,有些得意洋洋的味道。
這宮裡的人員太過複雜,不是局內人,根本看不懂。
七景不懂,但她能感受到衆人情緒。
因此,其他人都走了,獨她一人面對不太高興的太后,便也想着告辭了。
然爾,不等她開口,太后又道:“御花園今年有蘭美人的奇巧法子,弄得到是十分好看,難得來一次。你去看看吧,也不白進宮一回。”
“謝太后娘娘。只是,我去御花園,不太好吧!?”那地方,說難聽些,就是皇帝跟他的妃子們玩情趣的地方。也是那些被困宮中的女人們,放風的地方。
她一個外來者無端闖入,實在是有些炫耀和不合時宜。
“哀家說好就好。”不過,她到底還是將之前那位總管太監,呂公公給叫了過來:“你領着壽安,帶着她好好在御花園玩,回來時,替我剪些梅枝插瓶用。”
推脫不得,七景只能同意。
帶着人,跟着呂公公一起去御花園。
御花園離着太后宮不遠,出了宮門,走不過百十來米,再轉過一個圓形的拱門,便到了。
“奴才見過蘭美人。”御花園門口,碰到剛從裡面出來的美人。
蘭美人手裡拿着兩朵絲花,一朵牡丹,一朵卻是迎春。她似乎不會笑,至少七景見她這兩回,就沒見她笑過。
她好似沒聽到呂公公的聲音,徑直看向七景。
七景只得停下,向她行禮。
蘭美人走到她身邊,擡手,將她頭上的簪子,各式的珠花全都摘了下來。將那支迎春插了上去。
其他東西,轉手丟給了馬嬤嬤,然後……帶着她的人,徑直走了。
七景捏緊了手,一臉無措的看向呂公公:“可是我做錯了什麼?”
“縣主不必介懷,蘭美人從進宮,到如今,就沒對人笑過。並不是針對縣主您!說起來,蘭美人定然十分喜歡縣主。可從未聽說,蘭美人送過花給誰呢……”
七景一心二用,一邊聽着呂公公的安慰,一邊想着,那蘭美人塞進她手裡的,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