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迴光返照

七景這一等,就等了兩個月。

兩個月並不算長,但因爲一個等字,便讓這兩個月時間,讓人生出無數的煩躁來。

思念的滋味,七景並不陌生。因爲經歷太多,同一個人,不同的原因分離,使的這思念,也成了習慣。但當思念來臨時,它依舊纏綿噬骨。沒有任何辦法可以緩解,除了忍耐,就只能忍耐。

可她沒想到的是,兩個月後,她等到的並不是他的歸期,而是,他受了重傷。等到她去時,已然是病危。

未來文明雖然還沒有到達星際時代,但在很多方面的發展,足以讓古人的她震驚。缺胳膊少腿根本不是事,哪怕是心臟破個洞,往修復艙裡一躺,完全恢復,就只是時間問題。

被以重傷病危之名,通知家屬的傷,自然也不一般。

七景得到消息有些晚,比樂家的那些親人,晚了整整三天。這讓她很是不高興,但因爲還需要對方帶她去見樂辰,所以,她忍了。

樂辰在一個秘密基地裡,據說,那裡有最好的醫療設備,最好的醫生,最厲害的異能者,全天侯待命,才保得樂辰暫時不死。但這個暫時,也就只堅持到她到達而已。樂家的人給七景傳來消息時,她看到的都是一臉悲悽,妨若樂辰,已是死人一個。他們通知她,去見他最後一面。

也因此,全程她都冷着臉,對樂家的人,也半點應付之心都沒有。誠然,此時的樂家人看她的眼神,也未必好到哪去。

他們大概覺得,此時的她,就該傷心欲絕纔對。如此冷靜的她,跟背叛樂辰,沒什麼兩樣。

“我們已經盡力了。”來到樂辰的病房外,七景便聽着醫生對着樂辰的父母搖頭,一臉的遺憾:“你們進去看看吧,有什麼事,該了的就了了吧。他現在精神……還不錯。”

中間的那個遺憾無比的停頓,讓他們都明白,那精神不錯,並不是好轉,而是迴光返照。

樂家的人瞬間全紅了眼。

七景的神識從靠近這裡,就已經找到了樂辰,看過之後,她反而放了心。他身上的傷並不重,重在他受到了污染。

每個時代有每個時代的傷,讓人痛不欲生的傷。

就像古代的溫疫,就像二十世紀的癌症,艾滋,就像末世的喪屍病毒。就像這個時代的某種污染物。沒有人知道,它們是怎麼出現的,但所有人都知道,一旦感染了這種污染物。身體機能就會很快僵化,一點點失去生機,直到最後,死亡。

樂辰的確受到了最好的照顧,可惜,沒有任何有效的治療手段,更沒有特效藥。

守在門外的,正是當日七景去樂家見到的那些人中的幾個。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到七景,那幾個年輕些的女人,全都紅了眼睛。

到是樂祖母上前,拍了拍她的手,長嘆一聲:“七景啊,你,你進去看看小九吧。雖然他不讓我們告訴你,可我知道,他心裡唯一惦記的,就是你了。你,你去看看吧……這會兒,別讓他難受。”

七景的到來,讓樂家的人,再一次悲慟哭了出來。

之前他們大多都見過樂辰,他清醒的時間不多。但每次清醒之後,就總是告訴他們,讓他們不要告訴她,以後要好好照顧她。可一旦失去意識,就會不停的叫她的名字。

也因此,樂家纔會拖到現在,才告訴七景。

七景對着他們點了點頭,自顧進去。

因爲醫生已經斷定他沒救了,所以那些儀器已經被拆了。 樂辰被梳洗的十分精神,臉上甚至還帶着淡淡的紅暈,坐在病牀上。看到她出現,眼睛嗖得一下亮了起來。

“七景,你來了?!我還以爲,看不到你了。”樂辰現在的情況確實不錯,迴光返照麼。看到七景,他臉色有一瞬間僵化,卻很快就露出了笑來。那是他這一輩子,從未顯露過的笑容。“可我真不想你來。”

“我若不來,豈不是要守寡?!”七景瞪他一眼,慢慢走到牀前。“我記得,有人說要娶我的,你準備食言而肥。”

樂辰笑得更厲害,只是眼底全是苦澀,“對不起。”

“對不起有用?”七景斜了他一眼,手抓着他的手,將一股靈氣伴着治癒系的生命力,順着血脈,慢慢送進他的身體裡。靈氣附着在他的血液裡,隨着血液的運行,慢慢運到全身。他的身體這段時間實在是損的厲害,靈氣雖然是好東西,卻也不能一次給的太多。因此,她不敢輸入太多。到是治癒系的能量,就一直緩慢而穩定的往他身體裡送。

“不用白費……”樂辰的眼睛瞬間睜大,瞳孔猛的一縮:“七景。”他自己的情況自己知道,雖然前一刻,他也覺得自己非常的好,可根本就是後續無力,這是回光返光,他比任何人都知道。過了這口氣,就沒有了。

但七景的手上傳過來的,分明就是生命力。讓他這口氣,被延長了。這口氣過去了,他還有下一口氣。他不會死了--這個意識比什麼都快的傳進他的大腦。他驚訝,震驚,也有喜悅。可同時,便是濃濃的擔心。

世事都是公平的,他擔心七景是不是付出了什麼。這樣的能力,便是那些治癒系異能者,都做不到。可在這一刻,他卻什麼都不能說。哪怕他快要死了,這病房裡的監控,也從未停止過。

有些東西,永遠都不能訴之於口。

事實也是如此,在某個監控室裡,正有人沉痛的看着這裡。他們爲即將失去一個戰友而沉痛。

七景又斜了他一眼:“你要是死了,準備葬在哪?你們樂家,有沒有祖墳?還是也一把火燒了,撒向天空大地?”

樂辰面上略有些尷尬:“我……”

“我準備種一株花,正缺點營養土。不如把你燒成灰,給我的花當花肥吧?”

【“這個女人,她怎麼能這麼說?”監控室裡,幾個比較熱血的小子,差點跳起來衝過來。“到這會兒,還給老大添堵,虧得老大對她那麼好!心心念唸的全都是她。”】

“你別生氣。”要是再看不出來她生氣了,他的腦子就也肯定萎縮了。他當然不想死,可有的時候,不是他能控制的。而且,他總想着,他們相識時間不久,便是有了感情,她對他也不會太深。他若是真死了,她即便傷心一段時間,很快也能從傷痛中走出來。

他哪裡能想到,七景會是他的救星,讓事情,又轉個大彎呢。

“我生不生氣,跟你有關係麼?等你這邊嚥了氣,我立刻出去繞一圈,找個更帥氣,更厲害的男人嫁了。到時,自有人討我歡喜,逗我開心。”

【“啊,這個女人,太可惡了!你們別拉我,讓我去教訓她……”另兩個也就隨便拉一拉,此時也乾脆放手了。】

“休想。”他猛的反抓着她的手:“休想,你是我的。我們訂了親的,你就是我的人。這輩子,我就是死,也不會放手。”

“你不是要死了麼?死了可就沒你什麼事了。”

“不死了,我不死了,絕不死了。”樂辰連忙保證道,就差指天發誓了。“我一定好好活着,活得久久的,陪着你,守着你。”

【“等一下。再看看,說不定她真的能激起老大的求生**。你們還記得,之前那幾起,醫療奇蹟吧?明明醫生都宣判死刑了,可人家愣是靠着意志,給硬挺了下來。”】

七景哼了一聲,“你說不死就不死了麼?不過,這裡味道太難聞,我不喜歡這裡。反正你都是要死的,不如回去再死吧,免得我還要跑來替你收屍。”反正這醫院裡也沒有辦法。

“好,我回去再死。不,我是死也要守着你。”樂辰死死抓着她的手,是片刻不敢鬆。卻是順便也阻止了她再繼續輸送生機給他……雖然那樣讓他身體無比的有力,精神也非常的好。但是,不能再繼續了。再繼續,他的情況就太好了。到時,七景便脫不了干係了。

短短的一會兒,他已經思前想後,將諸般因果都做了安排。尤其是他不會死,那麼,生機在哪,就要安排好。

“我要怎麼將你帶回去?”這裡這麼隱蔽,外面守衛森嚴,想通過正常的辦法出去,必得有一番麻煩。

樂辰哪會讓她麻煩,直接擡頭,對着監控孔道:“你們三個,幫我辦出院。”

那三人慌了,亂糟糟的一通瞎轉。卻是乖乖聽令幹活去了。三人想的簡單:老大要是真死了,這是遺願。人家想在臨死前,回自己跟心愛的人的愛巢,死前再浪漫一把。那他們能滿足,還是滿足吧。要是真怕愛人改嫁,從而激起他的求生欲,那當然也是盯着心愛之人,才能更有效果。

反正醫院已經沒辦法了,死馬當活馬醫。

所以,三人分分鐘就把出院手續給辦妥了。

至於病房裡,樂辰還在可着勁的哄着七景。此時纔是真正的形象全無,臉上的表情,那叫一個多變。看得監控前的人,嘖嘖稱奇。

而在病房外面,樂家的衆人還在等着呢。

他們估摸着,樂辰見了心上人,心裡頭最後一口氣鬆下來,差不多也就該去了。迴光返照,時間畢竟不會長。他們悲傷着,哭泣着,等待着……

然後等啊,等啊,等啊……就跟七景等這兩個月似的,每一分第一秒都是煎熬。足等了十幾分鍾,病房裡始終沒有任何動靜。到是等來了醫生!

醫生告訴他們:“樂中將可以出院了。”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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