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匪[強強] 邵三公子 香小陌
《悍匪[強強]》
邵鈞仰躺在臥室大牀上,眯眼瞄着天花板上垂掛下來的水晶球燈。
浮光炫彩的一盞進口燈,他恨不得從牀上躥起來一口叼上去,把燈給嚼吧嚼吧,啃了。
邵鈞被兩副手銬鎖在牀上,一隻手銬把他右手吊在牀頭欄杆上,留出左手,還能讓他從牀頭櫃上拿杯水,渴不死他。另一隻銬子把他左腳拴在牀尾,右腳空放着,方便他伸個懶腰,抻抻腿。
這也就是邵國鋼能想出這招兒拴他兒子。不聽老子的話?老子直接給你小子上手銬,不留任何情面。
“操/你大爺的……”
邵鈞用力掙了掙右手,又掙左腳,朝天罵了一句。
他爸爸反正沒有大爺,他可以使勁兒地罵,絲毫沒有心理負擔。
邵鈞是京城公子哥兒圈子裡,有一號的風流人物。
邵鈞有名氣,張狂,倒不是因爲他在那一幫太子爺裡生意倒騰得比別人火,女明星泡得比別人多。邵鈞既不做生意,也沒包養小明星,他出名兒完全是因爲自己忒出格,從小到大跟他老子對着幹。他老子讓他頂公安部裡的肥差,他不去;讓他進市局特警大隊,他不進;讓他出國念個學位,他不念;牽線搭橋幫他做石油生意,他不領情。
誰都沒料想到,堂堂邵局長家的寶貝公子,最後選擇進了監獄;別的公子哥兒都是做了不上臺面兒的事,遭紀/委查處,被順進去的,邵鈞是自己風風火火奔進去的。
邵鈞在清河監獄做了一名管教,監獄裡混好幾年了,可吃得開,年前已經升任邵大隊長,負責第三監區第一大隊全體犯人的服刑、管教和生活。
邵國鋼當初以爲,他兒子就是心血來潮,圖個新鮮,或者是年輕人不知輕重、自以爲是,想要去那個地方逞個威風,過幾個月受不了了,自己就得乖乖地給老子滾回來,求着老爸換工作。卻沒想到,兒子一進去就不出來,蹲監獄蹲上癮了,說“比在家裡還舒坦”,“比泡妞還有滋味兒”。
邵鈞的鐵哥們兒楚珣、沈博文那幫人都說,鈞兒,你他媽的腦子進屎橛子了?你往哪兒混不好,你往監獄裡混?!
邵三公子滿不在乎:“哥兒幾個都給咱老老實實做生意,哪天不老實了,混崴了,給抓到看守所和監獄裡,看在發小兒的份兒上,你三爺爺還能罩你們幾個。”
沈博文趕緊說:“滾吧,我們纔不進去陪你,你自己玩兒吧!”
楚珣說:“我聽說,清河監獄可都是有期徒刑十五年以上的重犯?鈞兒,小時候真沒看出來,你膽兒真肥。”
邵鈞得意洋洋地:“十五年不止,還有一半兒是無期和死緩兩年待執行的。”
楚珣和沈博文齊聲罵:“鈞兒,你丫就作,你早晚把你自己作死在那監獄裡頭!”
邵鈞可沒覺着自己作。
他當初就是要進監獄。無論是進公安部還是特警隊,都是走他爸爸的關係,出國唸書也還是花他爸的錢,逃不開邵國鋼的勢力控制範圍。
進了監獄,那可就不一樣了。北京的監獄歸司法部門管,不歸公安,不是一個系統的,他爸爸管不着他。更何況一進監門深似海,七米高的電控大鐵門嘩啦一闔攏,邵公子的背影迅速淹沒在光頭囚犯的茫茫人海里,找都找不見這人。
好幾個月見不着一面兒,邵局只能乾着急,撮火,氣得跳腳,鞭長莫及。
邵鈞這一趟離開清河監獄已經一個多星期,是被他爸爸給騙回家的。
騙回來就給關在家裡。邵鈞硬要走,爺倆梗着脖子大吵一架,邵局盛怒之下,乾脆就把兒子銬牀上了。
邵鈞在牀上躺了一宿,憋了一泡尿,腦瓜狠命地轉,想着怎麼脫身,回去。
樓下熱熱鬧鬧,窗外車流熙攘,今天就是邵家兒子和陶家閨女訂婚的日子。籌備訂婚宴席的人認真而忙碌,就等新郎官准備停當。
準新郎還在臥室裡鎖着呢。
邵局穿得規規整整,局長夫人打扮得端莊漂亮。邵局叫了幾個人,低聲吩咐幾句,讓把邵鈞從屋裡弄出來,好好拾掇拾掇,換一身西裝。
那幾個部下打開房門一瞧,手銬鏈子掛在牀腳,嘲弄似的晃着。
“公子爺跑了!”
樓下人羣大亂。邵局吩咐直接把小區的大鐵門下電子鎖,進院的車輛全部截住,哪個也不準出門。
邵鈞在牀上鼓搗了一早上,把檯燈拆成一堆零件兒,從裡邊兒找出一根鐵絲,再把手銬撥開。所以說,當爸爸的還是心軟,要是兩隻手都鎖牢了,還能逃得掉嗎?
他打開窗戶,從位於三樓的臥室探出身去,攀上外牆的消防旋梯。
邵鈞穿着緊身背心,後脖子在陽光下微微洇汗,赤腳小心翼翼地踩着管子。他的胳膊腿頎長柔韌,攀牆的身手迅速而敏捷,嘴裡還咬着一顆煙,沒點火,舌尖品着菸草的淡淡香氣。
“跟爺玩兒這套,成!你三爺好歹從清河混出來的……”
邵鈞牙根兒咬着過濾嘴,嘴角順出一絲笑。
冷不防身後一聲厲喝:“鈞鈞!”
邵鈞腦後生風,下意識地一哆嗦,腳底下就沒踩牢,從管子上滑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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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鈞,當心摔着!”
這一聲吼,時機拿捏得恰到好處,邵鈞慌亂之際攀牆逃竄,光着腳丫子重心沒踩穩,仰面朝天,真就摔下來了!
他一頭栽進院子裡的冬青樹綠化帶,被衆人一擁而上,當場擒獲……
房間裡,邵鈞把背心脫下來,赤着膊,前前後後地擇他身上掛的零散樹葉子、樹枝子,睫毛忽閃忽閃,斜眼瞧他爸,不吭聲兒。
邵局冷着臉坐在沙發裡,看着兒子:“鈞鈞,鬧什麼你!”
邵鈞一撇嘴:“我沒鬧。”
邵局長還憋着氣,膽着心,怒道:“多危險,不怕摔殘了?”
邵鈞滿不在乎地:“危險的,見識多了。”
邵國鋼嚴肅地說:“鈞鈞,十一點就要到飯店,洗個澡,穿好衣服,該出發了。”
邵鈞面無表情:“我不去。”
“胡鬧。”
“這婚我不結。”
邵鈞拒絕得乾脆,跟他爸爸,他從來都是這口氣。
邵國鋼的眼睛慢慢瞪圓,再眯細:“結婚的事兒你當是鬧着玩兒嗎?國際飯店的場子都鋪好了帖子已經下了,今天雙方家人正式見個面,下個月就擺酒了。”
邵鈞扭過臉去:“我沒同意,我說了我不想娶陶珊珊。”
邵國鋼往沙發裡靠了靠,陰沉着臉:“邵鈞,你甭給你老子犯渾。上回是誰跟我點的頭,說的想要結婚?!”
邵鈞沉默了一會兒,氣焰驀然低了下去,哼哼着說:“上回是上回,我現在反悔了。”這事兒確實他理虧。
邵國鋼厲聲說:“你現在反悔,晚了!你陶叔叔家把閨女都擡出來準備好了,你反悔你也得先把人娶了,滿意不滿意的,以後再說。”
爺倆前兩天吵架時,邵局也問過他兒子,臭小子你爲什麼忽然反悔,前一陣子點了頭,現在又堅決地不同意?
邵鈞不吭氣兒。
他爲什麼答應,又爲什麼反悔,能跟他爸爸說實話?
邵國鋼的口氣毋庸置疑:“這婚你不想結也得結,從小談的,已經定了的事兒,你甭以爲你不去婚禮,你不去領證兒,老子就治不了你。”
“你不去領證兒,我找人把證兒給你辦了,你跑不了。”
邵鈞登時就怒了,微微吊梢兒的眼角因爲怒意飛了起來:“您給我辦了?沒聽說過民政局打結婚證,新郎可以不在場的!”
那幾個哥們兒時常開玩笑,咱邵三爺長了一雙鳳眼,還吊着的,就像那書裡寫的,怒臉兒都好像是在笑,發嗔時眼尾都含着情。這話其實是誇邵鈞長得好,確實漂亮,細瘦勻長瓜子臉,黑眉俊眼,嘴脣飽滿,嘴角常年掛着一絲玩世不恭的小情緒,透着壞小子的痞樣兒,走到哪兒還都挺招人的,招小姑娘喜歡。
邵鈞不依不饒地跟他爸吼着,脾氣頂天的大。
“邵國鋼你有本事,你官兒大壓人,能讓民政局給您開這個後門兒,成!我就沒聽說這年頭有老公公帶着兒媳婦去領結婚證的,您獨一份兒!那您再替我走個過場,趕明兒您到婚禮上喝交杯酒去,把兒媳婦娶回家來啊,用得着我嗎?”
“混帳話你!”
邵國鋼一巴掌就快要扇上去,巴掌幾乎抽到邵鈞那一張黑眉立目的執拗的臉上,沒打下去,狠狠較了較勁,手放下了。
邵三公子撒潑犯渾的時候,說話特能噎人。
身邊兒敢這麼跟邵局說話的,也就剩他一個了。
局長夫人於麗華開門,小心地探了個頭:“鈞鈞,你爸爸也是爲你好,別惹他生氣。你陶叔叔家……”
邵鈞的臉立刻就冷下來,斜眼盯着人:“這兒有你說話的地兒嗎?”
於麗華:“……”
邵鈞:“鈞鈞是你叫的嗎?那是我媽叫的,你誰啊?”
邵國鋼也火了:“邵鈞!”
於麗華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扭臉退出去了。她不高興也不能明說不高興,受了委屈也不能在那爺倆跟前叫喚,人家父子倆有血脈連着筋的,再怎麼吵、打,也是親生的,掰不開,她算哪一號?
她只比這個繼子大八歲,當初嫁進來就知道邵家公子爺從頭到腳地不爽她。但是她卯足力氣削尖了頭也是要進門的,跟了邵國鋼這麼多年,好不容易熬到頭,靠着年輕把正房熬死了,扶了正,以她這個年紀在電視臺二線主持人裡混個觀衆臉兒熟,這已經是圈中姐妹裡很值得風光炫耀的歸宿。
這天邵鈞惹怒他爸爸的結果,就是被幾個人壓在牀上,熱毛巾囫圇擦乾淨臉,剝掉褲子,再套上黑色西裝,強行塞進車子……
幾輛車開過西長安街,一路向東行駛。
邵鈞坐的那輛車,半道兒上就出狀況了。邵三公子直接從皮鞋裡掏出藏好的警用匕首,架上司機的咽喉。
車裡前後兩個隨從趕緊上手攔着:“三爺您幹啥啊這是?趕緊放下!”
邵鈞一點兒都不客氣:“前邊兒路口給我拐彎兒,然後調頭。”
前座的人掏出手機想打報告,被邵鈞一腳踹掉手機:“都給我老實點兒。”
做老子的不仁,別怪做兒子的不義,誰也甭想要挾我、逼迫我,這是邵鈞辦事兒的思路。
用哥兒幾個的話說,邵三爺的脾氣就是一桂發祥大麻花,他永遠跟別人擰着的。
他要是能乖乖順順地聽從他爸爸的指示,去結這趟婚,他當初就不會混進監獄度日。
車子從東長安街拐下來,剛進小街,就因爲打晃得厲害,被交警攔了,以爲司機喝高了。
交警根本就是邵鈞自己打電話叫來的,說某某路段某輛車醉駕超速,你們快來抓啊。
司機還想耍個橫,頭一擺,指着邵三公子,跟小交警說:“你攔我車?你知道他老子誰嗎!”
邵鈞一句話就給頂回去:“甭管我老子誰,狠罰丫的!”
邵鈞趁這機會,溜下車直接跑路了。
他頭也不回,躥上另一輛車,飛速出城,沿京郊高速方向逃竄……
楚珣開着敞篷跑車,飆着一百多公里的時速,車上三個人的頭髮吹成迎風飄揚的三坨水草……
楚珣哀怨地說:“操,這回我是把咱邵叔叔徹底給得罪了,鈞兒,我這可都是爲了鐵哥們兒!”
邵鈞說:“我又不會告訴我爸是你。”
沈博文說:“你爸爸是公安,你當你爸爸傻啊?除了我們倆還能有誰啊?你跑了,回頭我跟楚珣就被公安抓了!”
邵鈞還是那副diao樣兒,歪着嘴:“怎麼着,怕啦?爺還得安排你們倆上外地躲兩個月?”
那倆人一齊噴他,你這個人民的禍害,趕緊滾回監獄被專政機器消滅吧。
邵鈞這時候才得空兒,往監獄打個電話。
“田隊,我邵鈞,我今天傍晚就回去,明兒我值班,你歇着,裡邊兒沒什麼事兒吧?”
田隊長說,哎呦少爺您可回來了,您這婚假這麼快就歇完了?
監獄裡邊兒都知道邵鈞的公子爺身份,平時尊稱邵三爺,後來“三”字省略掉了,乾脆就管這人叫“少爺”。邵鈞也不在乎旁人怎麼稱呼他,直呼大名兒他也聽着,叫他少爺他也樂呵着,他無所謂,跟上上下下都混成一片。
田隊說,少爺您才離開幾天,您可不知道,羅老二發瘋了,關禁閉了。
邵鈞後脊樑從椅子背兒上彈起來,大聲問:“你說誰?羅強?”
敞篷車裡風呼呼地響,邵鈞耳畔都是風聲,聽不清楚,喊起來。
“你說羅老二怎麼了?我走的時候不還好好的嗎?他鬧啥?!”
田隊頭疼地說,我咋知道他鬧啥?你是沒瞅見,就你走的第二天,中午開飯,羅老二進食堂的時候,站那兒站了足足有一分鐘,陰着臉,一動不動,也不說話,然後突然抄手把一張桌子整個兒拎起來,橫着掄圓了,掄出去,食堂窗口那一大片玻璃都他媽給砸了!
“我操……”
邵鈞張嘴結舌,喃喃地。
他趕緊問:“沒傷人吧?”
田隊說,還好沒傷人,傷了人這性質可就不一樣了,上邊兒肯定要責問的。
羅強當時砸完玻璃,把桌子扔下。
一圈兒警察圍着,手舉電棍,不敢上前,摸不準這人下面要幹什麼。
羅強眼底露出血紅色,陰冷着臉看着那一地碎玻璃,以及廚房桌上遍佈密密麻麻玻璃碴子的幾大盆菜,說:“老子今天不想吃飯。老子這日子過不舒服,這屋誰他媽也甭想舒服了,誰也甭吃飯。”
這人然後徑直往禁閉室去了。
羅強臨走丟下一句話:“你們關我禁閉吧。你們不關我,老子晚上就把一屋人的腦殼兒都砸了。”
3709號,悍匪羅強,清河監獄第三監區第一大隊頭號重刑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