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章 離開泉州
對抗演練的結果完全是一邊倒的。
陳吊眼使出了渾身本領,包括姑姑陳淑楨教授的南少林劍術,只見他手上木棍捂得水潑不進,挑、打、撥、撇,以自己爲三角陣型的最前端,擋住了琉球漢軍的步步進逼。
隨着漢軍整齊劃一的前進步伐,他的親兵要麼倒下,要麼節節退後,漢軍的長矛密密麻麻,根本無隙可乘,以陳吊眼的武功,也只保得住自己,沒法衝破漢軍的隊形。
高臺上的楚風看得一清二楚,陳吊眼本人還能苦苦支撐,但他兩邊的親兵卻被擊退、擊倒,漢軍兩翼前進,畲漢義軍的隊伍陣型也隨着變化,由最初的鈍角三角形變成直角,直角變成銳角,只陳吊眼一人在尖端上死戰不退。
陳淑楨密如疾風驟雨的鼓點,倒好像是在給琉球漢軍助威。
“媽的,不打了,我們輸了!”陳吊眼氣惱的扔下手中木棍,怎麼回事嘛,若是捉對廝殺,他絕對確信能在三招內打倒對面的任何一個人,但他們排成陣型後,自己每次想往前衝,前面第一排正對的一條槍、左右各一條槍,第二排三條槍就全指着自己,擋開這根擋不開那根,就算使地趟刀滾過去,人家第三排還有一溜刀手等着呢!
這仗根本沒法打,武功再高也沒球用!
等他停了手,四下一看才發現,自己一百親兵還站着的只有十多個了,而且都擠在自己身後,成狹窄的一溜,幾乎要排成豎列了,其他人都滿身沾滿石灰白點,表示他們被琉球人擊中了無數次,早已不剩下半條命;而對面的漢軍呢。身上黑衣如墨染,偶爾有人軍服上帶個白點,也在肩頭、四肢等不致命的地方。
陳吊眼一臉沮喪的走到將臺前,朝楚風單膝跪下,拱手道:“楚總督。俺陳吊眼服了!今後你說咋辦就咋辦!”
楚風暗笑,我琉球軍爲全脫產大強度訓練加嚴格紀律塑造的近代軍隊,排成陣型正面對抗一羣剛拿起武器的老百姓,如果戰局不是一邊倒,那也不必去和韃子爭鋒了,自己滾回媽媽家吃奶吧。
裁汰老弱,十中選一。挑出了五千精兵,其他人全部解散回家。校場上,每一家人地長輩臨走前都囑咐了子弟:
“好好幹。別給咱紅石頭寨丟臉。”
“保大宋。滅韃虜。學嶽爺爺那般。精忠報國。不要怕死。爲國死了。祖宗歡喜。若是貪生怕死投降韃虜。你爺爺祖祖在地下都睡不安穩。”
“兒啊。爹回去就替你做好靈牌。供到祠堂裡去。再讓你哥家小二承你地嗣。你也算有後了……”
淘汰下來地老弱婦女走了。他們甚至連路費都不需要。從泉州城回寨子。近地幾十裡。遠地幾百裡。就這麼扛起自己地東西。說說笑笑地走了。
留在東校場上地人。看起來整齊了許多。全是年輕力壯地小夥子。一個個黑黝黝、瘦精精地。
“集合!”楚風喊出口令地時候。差距立刻體現出來。漢軍邁着整齊地步伐。一隊隊走上校場。盔甲武器全是制式裝備。所有人保持沉默。一句話也不說。而畲漢義軍一開始根本沒反應過來什麼叫集合。等到漢軍排成整齊地隊列後。陳吊眼才知道是怎麼回事。大聲呼喝着亂哄哄地手下:“排隊。列陣。怎麼搞地。快點!”
楚風搖搖頭,這些兵,本應經過至少一個月的訓練,才能勉強稱爲軍隊的,但現在已經來不及了。
文天祥在江西的局勢,表面看來軍威大振,實際上危如累卵。從地理位置上看,贛南位於廣東福建之間,而又向北方突出,是最容易遭到敵人打擊的一環,而文天祥卻分兵攻打贛州吉州等堅城,一旦敵人鐵騎突進,很容易被各個擊破。
如果贛南不保,以南嶺、武夷山爲前線,兩廣八閩臺灣海南爲後方地戰略意圖,必將成爲一紙空文!
自己中學時候學過《正氣歌》,教輔材料上有個延伸閱讀,如果沒有記錯地話,八月份文天祥就會遭到致命打擊,在一個名字很怪,叫什麼呢,哦,“空坑”的地方几乎全軍覆沒,從此贛南局勢糜爛不可收拾。
現在已是七月二十日,時間不多了,必須在文天祥空坑大敗之前和他會師,才能挽回局勢!
楚風的第一條命令就是:“收拾隨身物品,扔掉鎧甲、武器,我只給你們一個時辰,然後我們就要用五天時間跑到漳州!”
譁,兵丁們喧譁起來,就連陳淑楨都不敢相信:“楚總督,泉州到漳州陸路三百餘里,五天趕到,每天行軍六十里,這、這太強人所難了吧?以前我們行軍,每天從沒超過四十里。還有,爲什麼要扔掉鎧甲武器啊,您用船幫我們運?”
不難,每天六十里,三十公里,人散步的速度是每小時五公里,用這種速度走六個小時就行了。
“我的漢軍可以日行百里,連續十天不間斷,現在你們去掉了老弱、扔掉了沒用的武器盔甲,日行六十里應該沒問題。至於武器裝備,到漳州後有更好的。”
經過剛纔的對抗演練,陳吊眼對楚風是心服口服,別說扔掉武器裝備,就是讓他把自己扔了都行。但他那副步人甲,是費了老鼻子勁兒才搞到手地,打磨、上油保養得非常好,拿在手上,摸來摸去捨不得扔下。
“扔了吧,五十斤重地步人甲,穿着閩西贛南的大山上跑,你會直接滾到坡下面,”楚風指指陸猛身上鋥光瓦亮地胸甲:“到漳州後,給你們這樣的胸甲。”
陳淑楨站在旁邊,聽了之後眼前一亮,琉球甲十多斤重,刀砍不裂槍刺不穿,比笨重地步人甲好得多了,忽地又悶悶的說:“真的?可我們沒錢買呀!”
朝廷從琉球買了一萬多套盔甲武器,不過半套也沒給畲漢義軍,“虛外實內”“強幹弱枝”是大宋朝的基本國策,三百年不動搖。
畲漢義軍看着琉球甲、琉球刀眼饞,只能自己吞口水,他們連軍餉都發不出來,更別說買武器裝備了。
楚風笑笑:“什麼錢不錢的?我們是戰友,幫你們就是幫自己!”
戰友?陳淑楨第一次仔仔細細的打量楚風,她的眼神,亮亮的。
陳吊眼的眼神也很亮,但是他的斜眼睛,怎麼看都有點“猥瑣”的感覺。自打楚總督說送琉球甲,他一直盯着陸猛身上那副,眼珠子都沒轉過。
陸猛心裡就毛毛的,有被蒼蠅盯住的感覺。
“打仗?我也要去!”趙筠和紅鶯穿上不知哪兒搞來的戎服,大宋朝的大長公主腰間佩上鑲七寶的百鍊寶劍,一頭青絲用孝帶扎住,紅鶯拿着杆金光燦燦的短槍,雄糾糾氣昂昂的護在身後楚風無奈的撓撓頭,“我的公主小姐耶,這打仗也是你能去的嗎?老老實實等我回來吧。”
“陳淑楨能領兵打仗,我爲什麼不能?”趙筠一挺身子,胸脯聳得高高的,看得楚風一陣眼暈,“她也比我大不了幾歲,和我手帕交呢,要說兵書戰策,她以前還沒我讀得多!”
陳淑楨世居泉州,父親陳文龍和秀王趙與交情頗深,兩家常常往來。後來她出嫁,夫家住在晉江許家巷,離秀王府不到十里路,還常到王府來看郡主,下下棋、吟吟詩。
也不知怎的,聽說楚大呆子要和陳淑楨姐姐一塊去贛南,趙筠心裡就有點不痛快,整天悶悶的不愛說話。陳姐姐那麼英武漂亮,年紀輕輕沒了丈夫,又帶着點楚楚可憐的味道,更容易讓男人心動,楚呆子是海外歸來的,不講什麼禮法,他們會不會……萬一……
紅鶯看出公主姐姐的那點小心思,立馬攛掇着要一塊上陣殺敵,本來嘛,陳淑楨是書香門第的大家小姐,嬌嬌怯怯的,就會幾手南少林的花拳繡腿,外面看上去還不如咱家小姐呢,她都能帶兵打仗,小姐爲啥不能呢?
楚風抓着美人兒香滑柔軟的小手,趙筠臉上一紅待要掙脫,想到他去贛南生死未卜,心下一軟,也就隨他握着了。
楚風暗暗一笑,耐心給她解釋:“陳淑楨嫁到許家,這些客家人、畲人多是許家生意往來的客戶,要不就是種他們家地的佃戶,所以她才能做到義軍統帥、閩廣宣撫使。若是你有個死掉的丈夫像許漢青一樣,你就可以上陣打仗。”
“呸呸呸!”紅鶯叫道:“我家公主還是未出閣的黃花閨女,哪兒來的什麼死丈夫!”
趙筠卻道:“你爲什麼非得跟着去?我瞧你這呆子指揮打仗也是稀鬆平常,讓你手下那什麼陸猛啊許鐵柱啊去就行了,身爲琉球之主,何必親履險地?”
是的,你說的很對,但我有另外的原因。楚風的目光投向西北方,那兒有一根民族的脊樑,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爲河嶽,上則爲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後世無數仁人志士正是念着這首正氣歌,前赴後繼的踏上了民族精神的祭壇。
“我想去見見文天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