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1章 計中計
仁圖婭瘋狂的抽打着桃花馬,沿着乃顏大軍留下的馬趕往臨湟。
胯下這匹桃花馬,乃是當年成吉思汗御馬的後代,奔跑之時疾如閃電,四隻馬蹄似鐵炮般騰騰騰騰敲打着地面,就算馱着烏仁圖婭輕盈的身體,整個遼東也沒有馬兒能在五百里之內追上它。
一人一馬,除開晚上不得不停下來休息,連續奔馳了三天,好在乃顏帶着遼東部族最精銳的一個萬人隊,千軍萬馬行動,留下的痕跡極爲明顯,斷斷不會跟丟。
就在第四天上午,烏仁圖婭已看到了追上父汗,救他脫離險境的希望,大軍行動踩踏草原形成的路徑上,馬蹄印子越來越清晰,馬糞則越來越新鮮,熄滅的竈坑裡,還帶着餘溫。
桃花馬呼哧呼哧喘着粗氣,眼睛裡帶着淚光,哀哀的看着主人。草原上的人都知道,馬兒跑得太久了,身體內的水分隨着汗水、呼吸排出體外,嚴重缺水的情況下,體內的大腸就會瘋狂的抽吸水分,讓吃下的草料乾結,最後會變得比石頭還硬,塞在腸子裡排不出來,再好的馬醫也救活它。
“桃花,桃花乖,再上一陣,就讓你休息!”烏仁圖婭心疼的撫摸着愛馬的鬃毛,只來得及讓它啃了三四口青草,在水泡子裡喝了幾嘴巴,就硬起心腸,甩了個鞭花……
終於,看見東蒙古草原荒與青天相接處了大股大股的煙塵,呼嘯的西北風將人喊馬嘶傳到了烏仁圖婭的耳朵裡。
“父汗,父汗!”她盡力氣呼喊,但相隔數十里路,且前方的大軍行動之際,蹄聲如滾雷般響徹草原,又如何能聽見她的喊聲?
相距數十里,是兩支大軍,自然能發現對方,烏仁圖婭一人一馬方大軍中竟然無人發現,自顧着朝預定的方向前進。
追上去,快些追上去,早分鐘,就能讓父汗和遼東的上萬兒郎,離死亡的陷阱遠一步!
草原明珠馬急追甚至看到了那面熟悉地綠地黑十字戰旗。在塵頭中若隱若現!就在此時。忽然鞍上一股無法抵抗地大力傳來。烏仁圖婭只覺身子一輕。騰雲駕霧般飛了出去。
狠狠地摔到草:上。跌得渾身像散了架似地疼。回頭一看。桃花馬跪在地上。幾次三番地想爬起來。無奈左前腿軟軟地使不上力起來幾次。又都跪了回去。它用兩隻圓圓地大眼睛盯着主人。長嘶一聲。似乎在向主人道歉。
原來連續奔馳上千裡地桃花馬。精疲力竭之際。不小心踏到一塊尖石。磕壞了馬腿!
烏仁圖婭驚得慌了神。再有三十里地。半個時辰能趕上父汗地大軍。偏偏桃花折了腿可怎麼是好?
她咬了咬牙。邁開兩條大長腿。向着塵頭大起地方向狂奔。
兩條腿地人註定跑不過四條腿地馬。烏仁圖婭跑了不到一柱香地時間。一顆心就漸漸地沉了下去前方大軍地距離越來越遠。現在已經看不到那面綠地黑十字戰旗了!
肺裡熱得像火燒,咽喉處火辣辣的疼才摔下馬,筋骨受的挫傷越發明顯幾處關節痠疼難當,可烏仁圖婭咬緊牙關,邁動似乎灌了鉛的雙腿,追趕策馬狂奔的大軍。
在草原明珠的字典裡,從來沒有放棄兩個字。
眼睛越來越花,視野中的東西漸漸的變得模糊,烏仁圖婭知道自己快要昏迷了,整個大地彷彿都在和她作對,草根在磕磕碰碰、碎石頭得腳一瘸一拐、就連草原上清新的空氣都在欺負人,突然變得火燒火燎。
我不行了!她只覺得腦中一陣天旋地轉,眼前一黑,軟軟的倒下。
就在此時,她聽到了天籟之音:“咦,這邊有個女子……長生天吶,是大汗的公主!”
待烏仁圖婭醒來,已身在萬軍之中,乃顏汗的黃金輦車之上。一萬名遼東健兒策馬盤弓風擁雲從,追隨着綠地黑十字戰旗,向臨湟疾馳。
“快,父汗,父汗在哪裡?”烏仁圖婭緊緊抓住一名年輕侍衛的袖子,後者不意竟有幸離草原明珠、無數遼東健兒的夢中情人如此之近,黝黑的臉上一紅,老半天才吭吭哧哧的道:“王爺在後面,替、替公主準備草藥……”
都什麼時候了!烏仁圖婭強撐着身子,從黃金輦車柔軟的臥墊上爬起來,聲色俱厲的道:“傳我命令,大軍即刻停止前進,就地防禦!”
侍衛一愣,爲難的道:“王爺吩咐過了,大軍向臨湟前
黑之前,一刻也許停留。”
“我的命令,你敢不聽?父汗不在,一切由我做主!”烏仁圖婭握着腰間鑲嵌七寶的黃金戰刀,眼神堅定無比。
“那、那好吧!”侍衛也不是一根筋的傻瓜,他分明看出了草原明珠眼中的殺意,如果自己不妥協,很可能就要血濺五步了。
“或許只有無聊的漢人,纔會認爲死在心上人手中是一種浪漫。我們草原男兒的信條,則只有追求、獵取、獲得,決不爲了女人的歡心,做無謂的犧牲。”侍衛喃喃的唸叨着,將牛角號放到脣邊。
可他還沒有來得及吹出第一個音符,烏仁圖婭的眼神就黯淡下去了,只見臨湟方向,遠方天際線上,一左一右兩支大軍呈夾擊之勢席地捲來,各有一杆蘇錄定戰旗在北風中高高飄揚,所有人都知道,一杆屬於迅疾如惡狼的勢都兒,另一杆屬於比狐狸還狡猾的哈丹!
“完了,完了!”烏仁:婭的心沉到了海底。
“我的寶貝女兒,什麼完了?”金輦車之後,乃顏雙手端着碗草藥,笑呵呵的問道。
“勢都兒、哈丹,”仁圖婭焦急的抓着父親的手,乃顏有力的手穩穩端着草藥,沒有潑出一滴。
“這兩個傢伙,喂不熟的狼崽子,父汗走後三天,布在東寧府的暗探,就傳回了消息,他們被忽必烈、伯顏的金銀珠寶美酒少女迷住了眼睛,他們要背叛神聖的盟約,在此向您下手!”烏仁圖婭焦急萬分,“火燒眉毛了,父汗,這裡是東蒙古,兩條惡狼的地盤,咱們快點防禦,或許能堅守等到遼東本部和漢軍騎兵師來援!”
乃顏笑呵呵的問道:“你勢都兒和哈丹,投靠了忽必烈伯顏,在這裡設下埋伏,想取父汗的人頭?”
烏仁圖婭了點頭,乃顏不慌不忙的把草藥遞給她,“喝下去!”
親眼看着女兒下草藥,他才長笑着跳上馬背,刷的一鞭子抽到馬屁股上,爽朗的笑聲遠遠傳來:“我去問問兩個兔崽子,是不是真要拿父汗獻給伯顏?”
烏仁圖婭急得快要瘋掉了,可方纔喝下的草藥除了恢復體力,還有寧神鎮靜的功效,一時間居然渾身軟軟的提不起勁兒,她伏在軟墊上,眼睜睜的看着父汗自投羅網。
侍衛們高高舉着綠地黑十字戰旗,跟在乃顏身後,對面左右兩個軍陣,也各有一騎飛出,後面打着蘇錄定戰旗。
禿頭、肥壯,雙耳垂着老大的金環,腦後十餘根油亮亮的小辮子,三十多歲的蒙古大漢,正是兇悍絕倫的勢都兒,左邊那位鬍子花白、身材幹瘦,闊大華麗的綃金質孫服套在身上,顯得空蕩蕩的老頭子,便是狡猾無比的哈丹。
乃顏長笑着問道:“東寧府那位長生天眷顧的伯顏丞相,說你們兩位想要我的人頭,這話兒是真是假?”
“半分不假!”勢都兒、哈丹同時大喝,兩柄精光閃耀的彎刀,捲起匹練也似的刀光,向着乃顏頭頂捲來。
父汗遇險,烏仁圖婭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瞪大的眼睛連閉眼都不能控制。
只見乃顏不閃不避,坐在鞍上穩如泰山,兩柄刀貼着他耳朵擦了過去,卻是連根寒毛都沒傷着。
“哈哈哈,好你個乃顏,不愧鐵木哥斡赤斤的後人!”勢都兒豎起了大拇指。
哈丹則捋着花白的鬍子,呵呵笑道:“忽必烈這個狼子野心的傢伙,連他同一個父親的兄弟,阿里不哥都不放過,更別說我們這些成吉思汗兄弟的子孫了,誰要相信他的鬼話,誰就不是天空飛翔的雄鷹!”
乃顏看着西南方,東寧府的方向,按照勢都兒、哈丹的約定,伯顏將帶領一個萬人隊從那裡過來,三人三個萬人隊夾擊自己一個萬人隊。
現在,夾擊仍然是夾擊,只不過,獵人和獵物的身份換了過來。
只要一舉擊殺號稱“長生天眷顧”的伯顏,遼東的局勢就會天翻地覆,鐵騎勁旅就能從遼西走廊直指大都城下,忽必烈的帝位將在馬蹄聲中搖搖欲墜!
遼東的主人看了看後方黃金輦車上的女兒,呵呵,小烏仁圖婭,父汗威震遼東二十年,終不至於非得託庇你的小情人羽翼之下吧?我要把伯顏的人頭,作爲你們結婚時祭拜祖先的貢品!
仁慈的天父啊,你與我同在,此戰,必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