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7章 十月圍城
當楚風在錦州城東下達攻擊命令的時候,震天軍的三萬餘兵力也已經在城西做好了攻擊準備,大漢帝國動員了兩百艘海船,黃金彪的震天軍只留下一個師駐守定遠堡,主力部隊在鴨綠江入海口登船,於旅順口外穿過渤海海峽進入渤海灣,繞過了金州、復州所在的遼東半島,登陸小淩河口,繞到了錦州的側後。
鉗刑夾擊、東西合圍,錦州元軍已成甕中捉鱉!
“該死的漢軍,該死的南蠻子!”蒙古上萬戶、徵東總管府總管蘇赫巴魯氣急敗壞的跳上戰馬,還沒有消散的酒勁,讓他難以保持平衡,肥碩的身體在鞍橋上搖搖晃晃。
想不到啊,實在想不到,天空中彤雲密佈,紛紛揚揚的雪花灑下,天氣一天比一天冷,只要再過兩三天,就會千里冰封無人煙,誰能想到漢軍居然會在這個節骨眼上發動了大規模進攻?
“將軍,將軍!”欽差宣慰使葉李從府中追出來,一把抓住正要打馬離開的蘇赫巴魯,拖着哭腔道:“下官皇命在身,分毫不得拖延,還請將軍行個方便,派個百人隊送下官回大都,將軍大恩大德,下官沒齒難忘,將來結草銜環必有所報……”
下萬戶布日固德冷冷一笑,葉李哪兒是急着回京覆命?分明是嚇破了膽,想腳底板抹油——溜之乎也!
“晚了”蘇赫巴魯的臉『色』也不好看,他倒不是故意爲難葉李,這當口,沒那個心情。他擡手團團一指,噴着酒氣道:“葉老先兒你看,四面城樓上都升起了戰旗,就是四面都有敵襲,看這陣勢,漫說一個百人隊沒法送你回汗八里,就是我這兒三個萬人隊一塊往外衝,這雪地裡馬蹄子打滑,又能跑出多遠?”
葉李頓時哭喪着一張臉,抖着手不斷的道:“將軍,唉,將軍,這可如何是好?”
蘇赫巴魯倒有些可憐他了,無奈的拍拍這個漢『奸』的肩膀:“咱們都被困在城裡,就死心塌地守着,合圍前有遊騎跑了出去,咱們就固守等着漠北大營援軍吧!布日固德,走,隨本將上城!”
看着滿身酒味、羊臊味的蒙古將軍離開,葉李的心頭害怕到了極點:大漢帝國制定的戰犯榜上他敬陪末座,漢『奸』榜上則排名第七,但隨着呂師夔、張珪、汪良臣伏法,范文虎棄暗投明,他的位置已上升到第三,僅次於留夢炎、趙復!
想想張珪等人的下場,他已不寒而慄,剛剛在大廳中飲宴微醺的暖意,被撲面而來的朔風一吹,從後腦勺一直冷到了尾椎骨,浸涼!
打馬而去的布日固德,皺着眉頭思忖片刻,終於忍不住問道:“總管大人,漠北三大營和海都汗的軍隊,真能來援嗎?”
蘇赫巴魯回頭看了看這員麾下大將,眼神中充滿了無奈,兩人同時苦笑着搖了搖頭。
不錯,哈喇和林、應昌府、上都路、杭愛山各大營駐軍二十萬,海都汗麾下窩闊臺汗國、察合臺汗國聯兵二十萬,鐵騎飛馳日行百里、甚至百五十里都不過尋常事,要在平日,只須堅守錦州十日,或者拼着損失逃到大寧路和那裡的駐軍會合就萬無一失,畢竟最近的上都大營駐軍,過鬆州、越赤山,八天能到大寧路,十天就能到錦州,到時候漢軍堅城之下師老兵疲,又有大軍來援,只怕不能擊破怎的?
可漢軍選擇了一個非常巧妙的時間窗口:遼東的第一場雪!
再過些天,氣溫進一步降低,在那種屙『尿』離地兩尺就結冰的天氣,漢軍出來攻城等於找死,可現在還不至於;而漠北各大營駐軍所處的地方更爲偏北,早已漫天大雪、寸步難行!
蘇赫巴魯、布日固德並不知道西伯利亞寒流的發源地和南下路線,但他們都知道蒙古高原比遼東更偏北,也早進入冬季,可怕的白災,已經讓漠北駐軍徹底失去了機動能力,就算位置最偏南的上都路駐軍不顧一切來援,或許付出一定的代價能穿越東蒙古草原,可東蒙古和遼西走廊之間、從上都路到大寧路、錦州必經之路上,赤山、五峰山、遮蓋山,那些高聳入雲的山峰早已白雪皚皚,冰雪封山飛鳥難過……
“咱們不是沒有機會!漢軍利用天氣封住了東蒙古各大營南下援兵,可遼東也會越來越冷,他們也堅持不了多久!”蘇赫巴魯舉起彎刀,惡狠狠的劈下:“十天之後,城外就會冷得人打擺子,只要咱們撐過去,漢軍不撤兵,就得全部凍死!”
“對!”布日固德拍馬衝向東面城牆,漢軍最厲害的就是火槍火炮,今天這樣的天氣,北風會吹走燧發槍引『藥』池的火『藥』面,雪花會讓火『藥』變得『潮』溼,無法使用火器,有種就和咱們蒙古武士比拼彎刀吧!
城外,楚風一聲令下,軍、師、團、營各級指揮官用旗語、鼓號一級一級下達命令,漢軍從行軍隊列迅速展開爲攻擊隊形。
潔白的雪地,頓時被人腳、馬蹄踩成了污泥,雪天的泥濘令錦州元軍放棄了突圍的打算,卻不能給漢軍造成太大的困擾。
“這小牛皮靴子,真不賴啊!”有士兵小聲議論着,他們是剛剛從江南各地訓練營出來的新兵,這些淳樸的農家子弟習慣了草鞋或者赤腳在水田的爛泥裡踩來踩去,現在這小牛皮靴子,既不進水,乾燥的襪子暖暖和和的,鞋底還有鋼製的小圓釘,如此溼滑泥濘的地面也抓得牢牢的,一點不打滑。
炮兵連長於小四眉頭皺了皺,吆喝道:“快些進入發『射』陣位,加把勁兒!還得展開防雨蓬布呢,別忙着說話了!”
總的來說,炮兵比步兵技術含量高,同時作戰距離也遠一些,戰爭中受到傷害的危險相對較小,所以炮兵們情緒也比較輕鬆,聽到連長招呼,一個個笑眯眯的應了聲,加把勁兒牽馬拖拽炮車。
十二斤重炮帶炮車,重達一千五百斤,用兩匹粗壯雄健的河中馬拖拽,這河中馬產自波斯一帶,雖然不如阿拉伯馬衝刺快、不如蒙古馬耐力好能粗飼,可力氣大、最擅長拖車,被大漢帝國高價收買、海運回中國,專用於陸軍中,做十二斤重炮的挽馬。
漢軍軍馬所用的蹄鐵,也和蒙元有着技術上的代差,就如人穿釘子跑鞋比平底鞋跑得快,漢軍軍馬的蹄鐵上也帶着凸起的小圓釘——重釘馬蹄鐵,需用衝壓機衝壓製造,泥濘的雪地中,蒙元騎兵的馬蹄打滑,漢軍騎、炮兵卻能來去自如。
“走!”炮兵們甩着鞭子,馬兒拖拽着炮車慢跑起來,寬大、鑲帶齒鐵圈的炮車輪子,給了更大的接地面積和更小的接地壓強,即便雪地中也不打滑,很快就推進到了距離城牆五百米的炮位上。
十二斤重炮,『射』程長達一千五百米,不過攻城戰中,距離近些,炮彈對夯土城牆的破壞更大。
“搭建防雨蓬!”於小四不斷下達着命令,“工兵平整陣地,各炮組開始找水平,傳令兵注意上級規劃的『射』界,用旗語告訴友鄰步兵、騎兵,不要隨意進入本連『射』界、遮擋視野……”
各炮班彈『藥』輜重組的士兵從輜重車上卸下一卷卷的防雨蓬布——這是王李氏紡織工廠的新產品,織的厚實、緻密,再刷上防水的油料和防火的菱鎂礦粉,就成了水火不侵的野戰蓬布。
士兵們令人眼花繚『亂』的動作下,一根根精鋼打造的預製棚架,用搭扣、套件快速聯接起來,構成了骨架,搭上防雨蓬布,一座座野戰炮兵篷就出現在錦州城外,烏沉沉的、令人膽寒的十二斤重炮,就推進了蓬布底下,漫天的雪花,也不會弄溼發『射』火『藥』。
戰場指揮官張世傑得到了楚風授予的全權,他壓抑着激『蕩』的心情,按照戰前想定將各種命令一一下達,於小四所在的炮連,很快接到了轟擊敵人城樓的命令。
“解算彈道諸元!”於小四在作炮擊前的最後準備。
漢軍各級廣泛開展夜校,軍官則逐步實現全軍校生化,《測圓海鏡》等數學知識在技術軍官中普及,副連長兼觀測手很快就用三角函數算出了發『射』諸元。
“左前方,高度二十米,側向風力三級,解算方位角XX,高低角XX!準備試『射』,請連長指示!”
“開始試『射』!”
炮組成員早已裝彈待命,並按剛剛聽到的『射』擊諸元調整好了火炮仰角、方位角,聽到於小四下達命令,炮長將燒紅的鐵籤子捅進火門。
炮膛中,硫磺硝石和木炭發生着劇烈的化學反應,肆意釋放着高熱和高壓,迅速膨脹的火『藥』燃氣推動十二斤重的炮彈飛出炮口,反作用力讓粗大的炮身震動着向後退去。
內裝七斤火『藥』的彈丸,劃破了戰場上空的陰雲,帶着尖利刺耳的嘯音,一頭扎向城門樓子。
“不好!”城樓上的蘇赫巴魯和布日固德同時撲倒,他們沒有想到,漢軍有了防雨蓬,居然能在風雪天裡開炮攻城!
默默的祈禱着長生天庇佑,只聽得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身下的城門樓子像打擺子那樣重重的抖了幾下,胸腔裡的心臟似乎飛到了天上去,那聲巨震之後,耳朵裡什麼都聽不到,整個腦袋震成了漿糊,好像思維都被震成了一團『亂』麻。
“走,將軍,走,城牆上呆不得了!”親兵們衝上來,把懵懵懂懂的兩位蒙古萬戶半拖半拽,跑下了城牆。
“低了五米,可惜,可惜。”拿着望遠鏡的於小四有些遺憾,他分明看見城門樓子上有幾個穿着萬戶服『色』的大魚,只差那麼一點兒,就能把他們炸成肉醬。
觀測手請示道:“調整了仰角,是否進行第二次試『射』?”
“不必!”於小四搖搖手,“直接開始,齊『射』覆蓋!”
全連六門十二斤重炮,在朔風、冰雪中發出了怒吼,一枚枚開花彈帶着復仇的怒火砸向元軍,與此同時,各部隊所屬的十二斤炮、六斤炮、三斤炮也跟着發出了歡快的歌聲,連綿不斷的炮聲像鼓點一樣敲打着錦州城牆,把四面城頭炸成了火海。
有蒙古士兵推出他們的火炮和牀子弩,可他們含硝量過高的火『藥』早已受『潮』而不能使用,牀子弩的弓弦也受『潮』變得軟弱,不能正常發『射』。
是的,弓弦用動物筋腱和絲繩馬鬃等物絞制而成,不能受『潮』,必須放在乾燥的盒子或者油紙包裡保存,雨雪天受『潮』之後,弓弦就會變得更軟、更容易拉斷。
像牀子弩這樣的大型弩弓,弓弦受『潮』變軟,踏撅箭勉強『射』出一兩百米,就失去了力道墜落下來。
元軍軟弱無力的反擊,只能給漢軍一場笑料,炮兵們幹得熱火朝天,隆冬風雪裡竟然滿頭大汗,炮火撒着歡,狂風驟雨般滌『蕩』着城頭,磚石崩裂、彈片橫飛,元軍包裹着羅圈甲、翎根甲的粗壯身體根本無法抵擋,空中像是有一隻無形的魔手,把他們像一具具布娃娃那樣扯得四分五裂、屍骨不全。
天吶,漢軍炮火如此猛烈,攻勢如此凌厲!布日固德現在終於明白,長生天庇佑的伯顏丞相,爲什麼會在南方折戟沉沙了。
可怕的炮火、無情的火海,沒有一點縫隙可以逃脫生命,就算長生天保佑,也別想在炮火中逃脫『性』命!
城頭的抵抗漸漸低沉,城門也被炸得洞開,甚至有幾處夯土城牆在十二斤重炮沛然而不可御的打擊下坍塌了,於是張世傑下達了總攻的命令。
第三軍的士兵,像『潮』水一樣涌向錦州城牆,騎兵師長阿爾斯楞手擎金底蒼龍旗,麾下萬餘蒙漢士兵鐵蹄隆隆,組成了第一波攻擊『潮』頭。
“漢軍這般厲害?遼東乃顏部蒙古人竟然這般替楚某人賣命?”蘇赫巴魯的臉『色』蒼白如紙,看這城外大旗之下揚鞭躍馬的阿爾斯楞,和他指揮的虎賁雄師,上萬戶這才發覺,漢軍的“雄獅”遠遠勝過了自己這頭“猛虎”,人家是鐵獅子,自己不過是隻紙老虎!
守城的蒙古武士們集中在城門兩側,他們用弓箭『射』出一撥撥的箭雨,可惜箭矢都軟弱無力——受『潮』的弓弦,能『射』出就算不錯了,怎麼可能和晴天那樣強勁呢?
雨雪天,漢軍不能使用步槍,但手榴彈的引線在彈體內,不受影響,騎兵們笑呵呵的任憑箭矢在自己胸甲上叮噹作響,甚至厚棉衣都能擋下這樣軟綿綿的箭雨,同時掏出鞍袋裡圓溜溜的手榴彈,扯下拉環再扔向敵人頭頂。
借住馬奔跑的速度,和馬背上的高度,騎兵們扔的手榴彈簡直像迫擊炮彈一樣,又準又遠,划着弧線飛到元軍羣中,爆炸、爆炸,碎裂的預製破片鋒利無比,高速切割着元軍的身體,帶走他們的鮮血和生命。
肉搏開始了。騎兵師中三分之二的乃顏部戰士,和錦州元軍相比,無論刀法和騎術都不落下風,共析鋼製作的漢軍戰刀,比厚實的大汗彎刀更鋒利、更強硬,衝壓成型的版式鋼甲,則比羅圈甲、翎根甲更爲堅固。
碧血橫飛,人頭和殘肢斷臂四下飛舞,元軍被氣勢如虹的漢軍壓得節節退後,已有部隊瀕臨崩潰的邊緣。
四座城門都被攻破,『潮』水般的漢軍源源不斷涌進城中,元軍的失敗已經無法逆轉……蘇赫巴魯和布日固德絕望了,他們在遼東爲非作歹,欠下的血債累累,漢軍必定不可輕饒。
兩位蒙古武士對視一眼,抽出了大汗彎刀,同時吶喊着向漢軍撲去,很快,就被淹沒在上下紛飛的戰刀之中。就像水泡在浪『潮』中消逝,堂堂兩位萬戶大人,連個漣漪都沒有掀起,就像狗一樣倒在了漢軍腳下……
“唉大漢帝國兵威一至於斯!”葉李整理好衣服,看了看自己身上沒有什麼惹人討厭的地方,再施施然走出了徵東總管府大門,對迎面而來的一隊漢軍道:“我是江南大儒、北元欽差宣慰使葉李,帶我去見你們皇帝!”
官兵們驚訝的對視一眼,派出幾名士兵,給了葉李一匹馬,帶他見到了城外的皇帝。
楚風饒有興致的打量着這個著名的漢『奸』,他在忽必烈帳下吹牛拍馬,用皇道正朔、君臣名分那一套給北元的殘暴通知尋找藉口,如果說伯顏、張弘範這樣的人,用大汗彎刀和頑羊角弓替忽必烈鞏固統治,那麼葉李等人試圖給全天下的百姓洗腦,用心就更加惡毒、卑鄙!
只不過,自稱“大元純臣”,整天講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要報效君恩的葉李大人,爲什麼不『自殺』盡忠,按他自己的理論,殺身成仁、捨生取義呢?
楚風揶揄的問道:“敢問葉李先生,可是學禰衡擊鼓罵曹,準備對我大罵一通,然後向大都城那位皇帝盡忠殉節嗎?”
旁邊的張世傑蘇劉義翁婿,同時噗的一聲笑了出來,葉李這號的軟骨頭,要做什麼還用問?賣身投靠,哦不,應該是棄暗投明吧,可皇上會給他這個機會嗎?
葉李悻悻的道:“皇上見笑了。昔日曹孟德不殺草檄文罵曹的陳琳,皇上何不學孟德公?臣雖不才,文采堪與大漢文天祥相比,若蒙皇上天恩大赦,願爲文學侍從之臣,替皇上收拾世道人心!”
說罷,他期待的看着楚風,等待着大赦命令,在他看來,自己江南大儒的名號不輸於文天祥,儒學造詣也非常精深,甚至還悄悄研讀了大漢皇帝寫的新儒學,而自己的罪惡並不算大,直到現在雙手還沒有沾上血腥,得到赦免,似乎在情理之中。
楚風突然大笑起來,戟指罵道:“汝竟敢和文天祥相提並論,我呸!文天祥赤膽忠心報效國家,你這號漢『奸』叛徒投降異族,兩者天地懸隔,還厚顏無恥到如此地步!來人吶,抓起來,將來按戰犯處置,叫他到海外礦井中服苦役吧!”
錦州既克,大漢帝國遼東部隊通往大都的道路上再無障礙,三個軍十多萬部隊星夜兼程,向忽必烈統治的心臟『插』去!
大都南城,賣豆腐腦的劉老爹感受到了越發凜冽的寒意,朔風吹拂,天上陰雲密佈,也不知雪什麼時候能落下來。
越往南越暖和,蒙古高原上冰雪覆蓋,遼東還是初冬天氣,遼東冰天雪地的時候,華北平原的深秋纔剛剛結束,嚴冬的腳步纔剛剛來臨。
“忍淚失聲問使者,幾時真有六軍來”的開封居民,已經等到了解放他們的王師,可“遺民淚盡胡塵裡,南望王師又一年”的大都百姓,又過了將近一年,還沒有等來大漢帝國凱歌高奏的雄師勁旅。
朔風勁吹,劉老爹不禁忿忿的罵道:“臨安、開封,中原百姓都有福氣,偏生我大都城的百姓不是漢人,遲遲等不到漢軍!”
“唉,老頭子你別罵了,歇歇氣,這漢軍遲早都是要來的嘛!”張寡『婦』輕輕錘着他的背,對了,現在已不能再叫張寡『婦』了,因爲她又嫁給了劉老爹,兩顆枯萎的心,又重新恢復了生機。
旁邊小凳子上吃着豆腐腦的茶博士,終日在茶樓裡接觸三教九流,消息十分靈通,聞言發表了不同意見:“那可不一定,漢軍這些天就在黃河南岸停下來了,說是整訓軍隊,北邊遼東諸部打寧錦防線,三個月前也偃旗息鼓了。”
啊?難道大漢帝國也如過去的南宋那樣,被西湖暖風薰得昏昏欲睡?劉老爹、張寡『婦』以及周圍支着耳朵聽消息的百姓,臉上都『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茶博士無奈的笑笑,左顧右盼之後壓低了聲音,“聽說啊,忽必烈召集了四大汗國百萬大軍,停在塞外,不日就要南下,大漢帝國正準備和蒙古韃子議和,雙方以黃河爲界呢!”
百姓們一聽,頓時失望到了極點,黃河爲界,那不消說,幽燕之地就屬於蒙古人了,大漢軍隊再不會渡河來到這裡了。
“天吶,盼星星盼月亮,盼了這麼些年,就等到這麼個消息?”劉老爹的臉,皺紋擠到了一塊,幾乎要滴下淚水來。
“唉,可憐我還納了幾雙鞋墊,預備等漢軍來,就送去給子弟兵們穿呢!哪曉得他們不來了,這不是糊弄人嘛……”張大娘悻悻的道,她也失望啊!
不說還好,這一說更不得了,百姓們議論紛紛:
“是啊是啊,我捨不得吃的甜乾糧餅子,留着等漢軍來吃呢!”
“我家兩隻下蛋的母雞,也等着他們來,到時候要拿出來勞軍呀!要是不來,唉”
劉老爹聽着這些,心裡面就好像有把牛耳尖刀在抽攪,五臟六腑都痛得不行,眼睛裡一陣酸楚,大顆大顆渾濁的老淚,就在北風中墜落到底面,摔作了粉碎。
比沒有希望更加痛苦的是,希望來了又走,來了又去,就在你即將抓到他的時候,突然變成了虛幻。
“媽媽的,這漢皇楚風不是個好東西,就知道自己享樂,不顧着百姓死活!”劉老爹氣滿胸膛,也不管不顧的罵了起來。
正巧此時有兩個『色』目混混從旁邊走過去,聽得有人罵大漢皇帝楚風,喜笑顏開的道:“哈,愚蠢的漢蠻子,你們前些日子還不是趾高氣揚的說什麼漢軍要到?哼哼,爺爺現在告訴你們,四大汗國陳兵塞北,不日就要南下滅漢,你們想要等到漢軍來呀,除非轉世投胎,再等一千年看有沒有指望!”
本來隨着漢軍在淮揚、中原的節節勝利,大都城裡的百姓也能把腰板挺得稍微直一點,『色』目混混們也夾着尾巴做人了;可這大半年過去,漢軍並不曾北伐,到等來了四大汗國聯兵來援的消息,一瞬間,漢民又恢復了四等奴隸的本來身份,而『色』目混混們氣焰比過去更爲囂張十倍。
聽得『色』目人如此說,百姓們就更把茶博士的小道消息當了真,一個個垂頭喪氣話也說不出來,那兩個『色』目人嘻嘻哈哈的笑着,把百姓們嘲笑了一番,又各自白拿了幾個饅頭、包子,笑眯眯的走掉。
“大漢皇帝,大漢皇帝呀!我盼星星盼月亮等着你來,等到的就是把黃河北邊的百姓甩掉,只顧着你江南的榮華富貴呀!”劉老爹氣急敗壞,哭着、罵着,一口氣提不起來,當即暈了過去。
百姓們好一陣舞弄,他才悠悠醒轉,只不過面『色』灰敗,恍如老了十歲。
這巨大的打擊,誰能承受得了呢?特別是從南方來的商人口中,知道了江南、開封等地百姓的幸福和自由,再和大都城百姓做牛做馬的辛苦、卑賤相比,巨大的反差讓人的心理實在無法承受。
但註定悲劇會變成喜劇,劉老爹怔怔的望着天邊,忽然驚呼起來:“看,東北邊,那是什麼東西?那圓圓的,像顆豌豆的東西?”
熱氣球,大漢帝國的熱氣球在城東北升起,三個軍十餘萬軍隊已走過遼西走廊,來到了華北平原的大都城外。
“漢軍,這是漢軍的熱氣球啊!”有人驚叫起來,劉老爹頓時中了魔似的,半晌,喜悅的淚水流過了溝壑縱橫的臉龐。
大漢來了!皇帝兌現了承諾,沒有拋棄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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