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9章 開封春來早
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沉寂千年的秦直道。在大漢八年的冬天迎來了生命中的第二‘春’,就在關陝地區熱火朝天修復秦直道的同時,帝國高效的官僚機構轉運糧草、徵發民夫,把江南的糧食從京杭大運河直抵開封。
此時的開封城,雖然凋敝已久,畢竟是數百年中原古都的氣象,最近成爲大漢皇帝臨時駐陛之行在,湖廣、江南的物資都從京杭大運河水路或者襄樊陸路運來,驟然增加的數十萬大軍也讓這裡變得人喊馬嘶一片喧囂。
代表着御駕所在的三丈金底蒼龍旗於城頭迎風招展,似乎嚴寒的北風也畏懼這天子旗幟的威嚴,從河洛中原繞道而走了,今年的開封附近,倒是個難得的暖冬,融融冬日映照之下,城外的行人走快幾步背心還要出幾顆‘毛’‘毛’汗。
街市上,熙熙攘攘的情景已是多年未見,南來北往的商旅販售着各地的新奇商品,單單是紡織品,就有西川的蜀錦,江南的綢緞,閩廣的機織細白布。‘蒙’古草原的氈毯。
來自耶路撒冷的藍帽回回(宋代旅居開封的猶太人),做起生意來更是得心應手,南洋、天竺、高麗、日本的千奇百怪的商品,被他們陳列在櫃檯上,還打出各種各樣的噱頭,引得百姓們爭相搶購。
是什麼讓市面如此繁盛?
所有的開封百姓都已只道,大漢帝國非但解放了開封,還在不久前結束的漢元之戰中重創了北元韃子,從三分之二個已知世界匯聚到東方,妄圖以武力征服華夏的八十萬鐵騎勁旅,能夠逃回去的不超過十分之一。
“州橋南北是天街,父老年年等駕回。忍淚失聲詢使者,幾時真有六軍來”,開封父老祈盼了整整一百五十年,就在伯顏南侵、臨安故宋君臣投降之後的第十年上,本已斷絕希望的開封百姓,不但迎來了光復華夏的王者之師,還得到了更多意料之外的驚喜,譬如‘蒙’元統治的土崩瓦解,譬如大漢接踵而至的光輝勝利……
戰線,早已推遠到長城以北,就連失去三百年的燕雲之地也重回華夏懷抱,有了燕雲的屏護,一馬平川的河洛平原再也不是敵人鐵蹄任意踐踏的四戰之地,而是有如金湯之固的中原沃野。
獎勵農業生產,促進商貿流通,開科取士。興辦學校,短短一年多的時間,文明之光就驅散了黑暗時代留給這座城市的屈辱記憶,漸漸恢復了“琪樹明霞五鳳樓,夷‘門’自古帝王州”的繁華氣象。
入夜,工商立國的大漢繼承了故宋朝金吾不禁的傳統,明晃晃的鯨油燈照得如白晝一般,街市上人流如‘潮’,三十六條‘花’柳巷、七十二座管絃樓,全都高朋滿座。
楚風正攜着兩位如‘花’美眷的芊芊‘玉’手,漫步於古都的街頭——他已於一個月前離開臨安,來到了開封,坐鎮中原樞紐,進行着直搗黃龍之前最後階段的準備工作,白天和文武羣臣商議軍情民政,夜間他就帶着陳淑楨和雪瑤換上便裝與民同樂。
雪瑤四處張望着,燈光在她瑩白如‘玉’的肌膚上閃耀着溫潤的華光,此次北征有月息部等投向大漢懷抱的草原部族配合,烏仁圖婭也就偷得浮生半日閒,去陪陪她降生以來就聚少離多的小‘女’兒了,要知道這草原明珠跟着大漢皇帝東跑西顛。連王李氏都瞧不過眼了,說:“哪兒有這麼當媽的?可憐見的小東西,都不知道生下來吃了幾口她媽的‘奶’!”
所以,草原明珠就留在了臨安新皇宮,趙筠呢,以第一皇后身份主持朝廷庶政,兼領工商部長,一刻也離不得大漢中樞,敏兒捨不得離開孩子們,正好又想回琉球度假了,便拖着烏仁圖婭,乘船帶着小太子、小公主們去琉球過冬。
惟有雪瑤,死乞白賴的跟着楚風,當時楚風就笑:“你淑楨姐是統帥千軍萬馬的‘女’元帥,烏仁圖婭呢,遼東公主、草原明珠,正牌的黃金家族後裔,歷次跟我一塊征伐,都是各有各用的,你個嬌小姐,跟着來做什麼呢?”
哪知道雪瑤漆黑透亮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就計上心來:“漢軍軍醫系統,是從何建立的?軍中救護制度,又是誰漏夜編纂的?以皇家醫學院院長身份指導軍醫工作,還不算正當的理由嗎?”
漢軍軍醫體系脫胎於國立醫院,不少軍醫官都是國立醫院的進修生,戰場救護制度更是雪瑤主持若干杏林名宿編纂的,所以這理由實在太正當啦,所以雪瑤就像塊牛皮糖似的黏上楚風,一路來到了開封。
街市上。糖葫蘆、風車、糖麪人、泥娃娃,各式各樣的東西雪瑤買了好大一堆,陳淑楨就像個溫和的大姐姐,任憑小妹妹胡鬧,而任誰都不可能知道,那位像個跟班一樣跟在兩位絕‘色’麗人身後,抱着一大堆雜七雜八玩意兒的年輕人,便是這個龐大帝國的最高統治者,令南洋、高麗、東瀛無數酋長或者國王敬畏若神明,使一代天驕忽必烈於哈喇和林困坐愁城的大漢皇帝楚風。
楚風看了看東張西望的小狐狸,千嬌百媚的雪瑤此時就像個飽受寵溺的孩子,唉~也不知她從小在陳宜中府中,孤身一人,雖說是丞相義‘女’,卻出身低微,肩頭又揹負着家仇國恨,聽她說起過去的事情,似乎陳宜中還有將她變成第二個貂蟬的打算,或獻給‘蒙’古王公竊取機密,或送給賈似道邀寵自固,或進獻故宋君王以圖其他。
楚風無法怪罪陳宜中,如果說文天祥是理想主義的代表,那麼陳宜中就是實用主義的大師。也就是無法簡單的用忠‘奸’來評價的人,假如非得下一個定義,楚風覺得“治世之權臣,‘亂’世之忠貞”倒是可以高度概括陳宜中的生平。
養“‘女’記室”,也就是收養少‘女’培養成相當於後世‘女’秘書的角‘色’,又是宋代官場最普遍的現象,國破家亡之際,陳宜中安排給雪瑤的道路,算不得有什麼錯。
可對於雪瑤就公平嗎?“一點櫻桃啓絳‘脣’,兩行碎‘玉’噴陽‘春’。丁香舌吐衡鋼劍,要斬‘奸’邪‘亂’國臣”。不管是挑撥離間的工具,還是深入敵營的間諜,對這樣一個柔弱的‘女’子都太過殘酷,楚風甚至懷疑,本來的歷史上,這個不見於歷史記載的可憐‘女’子,也許被陳宜中送給了某個南洋土王。
幸好大漢帝國正面戰場上的絕對優勢,已經讓這種悲劇,以及將來可能的類似悲劇,通通變成了喜劇,雪瑤這個相府歌伎,不再以聲‘色’歌舞娛人,而是以傳自陳宜中的絕妙醫術,懸壺濟世、普度衆生。
擺脫了成爲政治工具的宿命,擁有了自己的一片天地,現在的雪瑤更多時候會‘露’出原本屬於她的‘性’情,比如讓楚風負責搬運她買到的大堆小玩意,就讓這位風情萬種的麗人很有成就感了。
而楚風也心甘情願的替她做這點兒事情,哼哼,封建殘餘還是有好處的嘛,要是在後世,想擁有如此優秀的五位佳人,只怕是做夢纔有機會了,現在寵溺幾分,又有什麼不可以呢?
雪瑤東看看、西看看,只覺得這裡與新興的琉球城、臨安新城截然不同,中原古都少了股蓬勃的朝氣,卻多了千年歷史的沉澱:
看,那飄揚着杏黃‘色’酒招兒的酒鋪,是不是曾有蘇東坡醉後高誦“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
楊柳依依汴水岸邊,想必柳永便醉臥其間,“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
寬闊的校場,也許林沖曾在此,於八十萬禁軍前舞動長槍,點將臺下,也許當年嶽武穆千里赴京。就是在這裡立下直搗黃龍的誓詞……
雪瑤追訪古人的足跡一路行來,陳淑楨則像寵溺小妹妹的大姐姐,不時輕拂她略微凌‘亂’的髮絲,惹得路人紛紛側目,有那汴京老人喃喃道:“小的那一個,怎麼和畫上的李師師一模一樣?大的娘子,又彷彿相國寺裡塑的護國娘娘樑紅‘玉’!”
即使是最浮‘浪’的登徒子,也不敢有絲毫放肆,這些慣於在夜市上向着美麗‘女’子吹口哨、拍巴掌的青年,瞧着陳淑楨溫和的微笑,倒好像有一股莫大的威勢蘊含其中,遠遠的瞧上一眼就不敢再看。
統御十萬大軍,沙場陣斬唆都、阿術之‘女’帥,稍一動意,殺氣之盛便勝過十步殺一人的江湖大豪,只要不是瞎子的,都知道要離危險遠一點。
不過,全天下也只有一個人完全無視她的殺氣。
“喂,幫我提一下,好重!”
天吶,這還是個男人嗎?早已注意這邊的登徒子們,氣得沒給那個年輕人一拳,這樣的美人兒,就是千均巨石也該替她扛呀!
哪知道讓他們大跌眼鏡的事情發生了,那端麗無匹的‘女’子,居然巧笑嫣然,從那青年手中接過了大堆東西,沒有一絲一毫慍‘色’!
人比人,氣死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