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2章 水泥釘
亞伯拉罕疑神疑鬼的走進了行宮偏殿。
漢軍的若干承包商。以閩廣陳家、徽州祝家、江南範家、鄭子、王李氏、洪梅氏這六家漢商爲,他們都得到了朝廷的大力扶植,是東印度公司和大漢銀行的股東;然後下面才能輪到泉州、廣州以海貿起家的番漢商人。
這麼些年來,無論招募東印度公司的股份,還是皇帝那些層出不窮的賺錢金點子,都輪不到六家漢商之外的人,要說亞伯拉罕不吃醋是不可能的,可他也很知足,因爲皇帝給予了他在世界任何地方都無法得到的,尊嚴、人身安全和宗教自由。
皇帝決不會像歐洲或者波斯的君王那樣,對猶太人笑臉相迎,等你辛辛苦苦積聚起了財富,再把臉一變,下手奪走你的一切——在那些殘暴無理的統治者面前,猶太人就像養肥了隨時可以宰殺的豬。
但亞伯拉罕也有自知之明,即便是六家漢商,除了身爲國太的王李氏能隨時見駕,其餘各位奉召覲見,朝廷往往是安排四五家的當家人一塊去,斷斷沒有今天這樣單獨覲見的榮幸。
憂喜交集,心頭忐忑。亞伯拉罕對受寵若驚這個成語,有了最切身的體會,而且當他看到大漢皇帝的時候,就更加心有不安了:楚風目不轉睛的盯着巨幅地圖,神色甚是嚴肅,甚至眉頭微微皺起,緊繃的面頰說明了他正在思考着什麼。
亞伯拉罕頓時感覺背心出了層毛毛汗,“天,平時這位皇帝笑容可掬的,轉眼就是殺伐決斷,像今天這樣嚴肅認真,那鐵定是有人要倒黴了。”
死道友莫死貧道,亞伯拉罕只希望自己不是倒黴蛋之一,他腦子裡飛快的回憶着,是承包漢軍的商業項目出了紕漏,還是做過擔保的藍帽回回犯了事,或者,最近在耶路撒冷修復古代猶太教聖殿的事情,惹得這位世界征服者生了氣?
猶太人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山呼萬歲。
楚風正從地圖上擡起頭來,威嚴的目光在他臉上打了個轉,最後落到了他腰間的小圓鋼筒上,語氣平淡的問道:“哦,亞伯拉罕,咱們是琉球就認識的老朋友了,嗯,你加入漢籍有幾個年頭了?”
亞伯拉罕有些欣喜。有些自豪的道:“啓稟吾皇,已經有五年了。”
楚風低下頭用鉛筆在地圖上畫着些什麼,頭也不擡的道:“那麼,讓你放棄漢籍,只怕你還有點捨不得吧?”
聽到這句話,亞伯拉罕嚇了個半死,一張臉都變得刷白了,腦子裡只覺得天旋地轉。
大漢公民在興辦工廠、考試做官、見官不跪、受選諫議員等等方面的優待且不提,就以商稅而論,番商稅賦百分之二十,漢商是百分之十,這就相差了一倍的納稅額度!
更不要提胡人爲了獲得公民身分,還要符合苛刻的條件,比如定居滿三年、年納稅額過一千元之類的,當然對亞伯拉罕來說,無數個日夜苦讀新儒學經典所吃的苦頭,前面的條件又不算得什麼了。
現在大漢皇帝卻要一句話就剝奪他的公民身分,亞伯拉罕的感覺簡直就是分開六片頂陽骨,澆下一瓢雪水來,從腦門到腳底板透心涼。
可憐的猶太商人哭喪着臉,哀哀的道:“不知道哪兒觸怒了偉大的皇帝。讓我遭受這可怕的痛苦,我只能卑微的懇求皇帝給我機會,讓我已經自動取得漢籍的子孫能夠保留公民身分,不要讓他們成爲無根的浮萍。”
楚風訝然,擡頭問道:“哦?既然漢籍被剝奪,你爲什麼還要讓子孫保留呢?你不怨恨大漢對你的不公嗎?”
“對猶太人來說,從來都沒有什麼不公。”亞伯拉罕的聲音有些低沉,情緒也降低到了冰點,顛沛流離的千年歷史彷彿在眼前一一重現:“埃及法老的迫害,我的祖先有摩西長老和《出埃及記》的記錄;暴虐的尼布甲尼撒,又有了巴比倫之囚;之後的羅馬、阿拉伯……如果猶太人要記住這些不公,那麼我們早已在仇恨中化爲灰燼。”
楚風微微點了點頭。
亞伯拉罕突然擡頭看着楚風,眼神中多了幾分熱切幾分崇敬:“相形之下,是您,是華夏,給了我們自由和平等,全世界只有開封藍帽回回建立的猶太教堂,從未因爲歧視而被摧毀,也只有在您的治下,佛教徒、穆斯林、基督徒、猶太教徒和印度教徒能和平相處,泉州城中各種宗教的寺廟同時共存。
所以,即使偉大的皇帝剝奪了我的公民權,我也只能感謝您,至少給了我五年的時間,讓我體會到身爲大漢公民的幸福與榮耀!”
楚風笑了,他朝亞伯拉罕招招手,於是後者猶豫着上前幾步,隨着楚風的動作把目光投在了書桌那幅地圖上。
耶路撒冷、戈蘭高地、約旦河流域……這些熟悉的地名,是每一個猶太人魂牽夢繞的故國。即使亞伯拉罕加入了漢籍,這也是他祖先生活的地方。
猶太人的祖先名字叫雅各,雅各是以撒的兒子、亞伯拉罕(猶太祖先,後不少人取這名字)的孫子,後來改名叫以色列,意思是“與神角力者”,而且因爲他在和神搏鬥的時候傷了腿筋,所以猶太人在宰殺動物時都要把腿筋挑出來丟棄。
雅各生有十二個兒子,由於約瑟的關係,在七個荒年的第二年遷移到埃及,受到當時統治埃及的西克索斯人的優待,居住在尼羅河下游,轉變爲農業民族。西克索人被努比亞人暴動趕出埃及後,以色列人的地位急劇下降,淪爲埃及人的奴隸,他們在摩西的帶領下逃出埃及,逃回耶路撒冷一帶定居,並在《一千零一夜》中出鏡率頗高的那位所羅門王領導下,日漸興盛。
不過,和神話傳說中勇鬥惡魔、智慧羣,幾乎是千古一帝的形象相反,所羅門統治下的猶太國其實孱弱得很,人口少而幅員小。也就是大國眼中的小菜一碟,何況所羅門死後猶太國還生了分裂,變成北部的以色列和南部的猶大國。
以色列王國不久即被亞述人消滅,猶大王國尚堅持了幾百年,後來也終於被巴比倫帝國攻佔。人民被虜到巴比倫成爲奴隸。波斯帝國消滅巴比倫後。猶太人被允許回猶太區,重建耶路撒冷聖殿,後來相繼淪爲希臘和羅馬帝國的屬民。
苦難中好不容易出個“救世主”耶穌,又被羅馬總督釘死在十字架上面,猶太人爆了起義,可哪兒是凱撒和奧古斯都這羣大牛人的對手?羅馬軍團打猶太人就像拳王泰森單挑潘長江,結果不言而喻。
聖殿被拆毀剩下哭牆這一小截兒。猶太人被迫流落到世界各地,這羣流浪漢走到哪兒都免不了被欺負,所以真真是做夢都想回祖先居住的耶路撒冷。
當亞伯拉罕注意到楚風用鉛筆在地圖上畫的那個範圍之後,他的心臟就不由自主的怦怦亂跳起來,花白的山羊鬍子也上下顫抖着。
楚風饒有興致的觀察着亞伯拉罕的反應,手指頭在地圖上指指點點:“從約旦河流域、加沙到戈蘭高地,瀕臨地中海的這一片地區,你們猶太人叫它什麼?”
“應許之地!”
亞伯拉罕口中的應許之地,就是指猶太教經典記載,耶和華上帝應許給猶太人的“流着奶和蜜之地”,傳說猶太人在神的帶領下逃出埃及、並在曠野漂流四十年之後終於到達。
楚風目光炯炯的看着亞伯拉罕,一語石破天驚:“除了答應給羅馬教廷,以交換免除所有漢商什一稅的聖城耶路撒冷,這塊應許之地,我都送給你!”
亞伯拉罕只覺得眼前一黑、雙腿一軟,不由自主的就朝地上癱倒,幸好他雙手還撐在鋪着地圖的書桌上,這纔沒有出個大洋相。
楚風像誘騙小紅帽的狼外婆,又像和浮士德做交易的魔鬼,他的話每一個字都如同炮彈一樣射進了亞伯拉罕的心臟,擊得他張口結舌、思維凝固:“現在知道我爲什麼要讓你放棄漢籍了吧?因爲你將成爲大漢的藩屬國王,新以色列的開國之君!”
似乎對亞伯拉罕的震驚早有預料,楚風端起茶杯喝了口熱熱的香茶,慢慢踱到窗邊觀賞花園裡的景色,只留下亞伯拉罕獨自待在書桌旁邊。
半晌,傳來一聲彷彿跨越了千年時光的悠長嘆息,楚風回頭,只見亞伯拉罕鄭重其事的解下了腰間的小圓鋼筒,小心翼翼的撫摸數次,才珍而重之的雙手奉上:“亞伯拉罕以歷代先祖之名立誓,生生世世永爲大漢藩屬!”
楚風接過了代表大漢公民身份的護照,見亞伯拉罕一雙老眼熱淚滾滾,又笑着半開玩笑半認真的道:“聽說基督耶穌當年是被猶太人出賣的,希望將來你和你的後代可不要學他。”
亞伯拉罕面色嚴肅,十分認真的道:“絕不會!”
他雙膝跪地,用禮拜耶和華的姿態向楚風跪拜:“我們千秋萬世,將像遵循摩西與耶和華的約定那樣遵循和您的約定。因爲,您是猶太人的救贖者,大漢皇帝就是我們的救世主!”
楚風滿意的揮揮手,亞伯拉罕就放心的離開了,此事的成敗已不需要提出疑問,因爲大漢皇帝的意志,這本身就是最強有力的武器,足夠支撐起一個,或者若干個國家。
今天對於整個猶太民族而言,都將是一個意義非凡的日子,而那些不識趣的阿拉伯埃米爾……亞伯拉罕眼中他們已是一堆冢中枯骨。
啪~啪~啪~,偏殿中,陳淑楨鼓掌而出,笑顏如花:“楚兄一言興滅國,一念繼絕世,果然氣魄非凡!”
身着輕紗的塞裡木淖爾,則不停搖頭嘆息:“夫君掌控人心的本事當真厲害,讓那猶太老兒一會哭一會兒笑的,只怕亞伯拉罕的國家,今後百年都要對大漢敬若父母,畏若神魔了。以此看來,臣妾修習的攝魂眼,其實也算不得什麼。”
楚風卻是老臉一紅,心頭默唸山姆大叔您別怪我盜版,這以夷制夷的法子,咱們老祖宗提出來也有不少年頭了。
以色列,將會是大漢帝國釘在阿拉伯世界當中的一顆大號水泥釘,既然阿拉伯人願意跟着哈里走,那麼咱們就來玩另一場遊戲吧,哼哼,巴以衝突,後世互聯網時代都解不開的恩怨糾葛,我給你們提前弄來,怕你們不焦頭爛額?
…………
大漢將支持猶太人在“應許之地”復國的消息不脛而走,歐洲、北非、基輔羅斯等等各地飽受顛沛流離之苦的猶太人,扶老攜幼拖家帶口而來,地中海的航船,高加索山區的小道,北非的沙漠綠洲,到處都有猶太人匆匆趕往應許之地的身影。
同時,耶路撒冷附近地區的阿拉伯人,則一羣羣的逃離,他們的觀點中,似乎不能接受任何異教徒的統治者,而無論大漢皇帝,還是將來的以色列,都是他們痛恨、並恨不得吃肉喝血的異教徒“卡菲勒”。
“逃吧,逃吧!”楚風在陽臺上享用着豐盛的早餐,饒有興致的欣賞着阿拉伯人逃走的慌亂場面。
想當年阿拉伯帝國只佔據麥地那、麥加等幾處城市,勢力不出阿拉伯半島,耶路撒冷還是拜占庭的天下呢,更不要提埃及、波斯等等廣袤的土地了。
許你用彎刀和劫火傳教,就不許我把你們趕走?
受邀陪同皇帝共進早餐的法本,雖然早就破戒還俗,但多年形成的習慣不是那麼容易改變的,此時他正像對付頑敵那樣,皺着眉頭大啃一隻雞腿,頗有波斯風情的椰棗蜜*汁雞腿,被他吃得像是在吞耗子藥似的。
陳淑楨彎彎的秀眉皺了皺,抱怨道:“師弟你這副樣子,倒好像是讓你來吃毒藥,旁人倒也罷了,我第一個就看不得!”
法本用手背擦了擦滿嘴油,憨憨的笑道:“阿彌陀佛,二三十年了,師姐你哪天看得過師弟我呢?”
雪瑤噗的一聲笑噴,誰不知道這位光頭軍長,遇到師姐就要倒黴,不是老大暴栗子敲到光頭上,就是旁的什麼打擊。
陳吊眼在旁邊那個樂呀,他手下的第一軍和法本的金剛軍,因爲爭奪大漢第一王牌軍的名號,互相都看不慣,私下裡還聽人說法本吹噓是姑姑陳淑楨的師弟,論輩分比自己高了一輩。現在看他挨剋,真正是心頭舒坦至極。
“大舉(陳吊眼名大舉)侄兒也不要笑,你也好不到哪兒去!”陳淑楨就像母親訓孩子似的,又把陳吊眼數落了一番。
偏偏她是行軍打仗的行家裡手,這一路西來,陳吊眼哪裡行軍佈置不對,哪兒指揮上有所延誤,她都如數家珍的舉了出來。
低眉順眼的挨訓,陳吊眼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這個姑姑其實比自己也只大了兩三歲,可長嫂如母,何況姑姑呢?
大漢皇帝衛隊的士兵們,遠遠的看到這一幕,一個個擠眉弄眼的笑個不停,都說法本性如烈火,陳吊眼威風赫赫,誰能想象他們被陳淑楨訓,就像小孩子被幼兒園老師訓一樣?
楚風從街上收回目光,對陳淑楨擺了擺手,“也不要太過苛刻嘛,我瞧法本、大舉做的就不錯了,兩軍將士現在士氣高昂,也是他們統帥有方嘛。”
於是衛士們就看見,剛纔還大雌威的陳淑楨,笑盈盈的朝楚風點了點頭,然後就抿着嘴一言不,好像什麼都沒有生似的。
牛啊!
衛士們對大漢皇帝是佩服到姥姥家了。
楚風喝了口稀粥,喃喃的道:“我找你們來,不爲別的,張世傑雖然智勇雙全馬步無敵,可也年老了,聽說還有了老花眼,只怕身體也受不得顛簸了,這西征大業到了節骨眼上,軍中壓的擔子,恐怕是大多要落在二位肩膀上,將來有什麼差遣,可不要喊苦喊累啊!”
法本把眼睛瞪得溜圓,粗聲粗氣的道:“末將這條命是皇上給的,皇上要末將上刀山末將就上刀山,皇上要末將下油鍋,末將也不皺下眉頭!”
陳吊眼則是一喜,看着姑姑的眼神就多了幾分感激:聽這話,皇帝是要讓我們來打主力啦,這樣好事情,不是姑姑爭取的,還能有誰呢?還是自家姑姑向着侄兒呀!
陳淑楨無奈的看看天,她只希望陳吊眼的誤會,不要傳到張世傑那兒,否則老將軍要怪自己了呢。
楚風一臉嚴肅的送走了兩位將軍,似乎有千鈞的重擔要壓到他們的肩膀上,而陳吊眼和法本呢,簡直就是笑逐顏開,心花兒都笑開了,兩個人爭着要打前鋒,並暗中叫起勁兒來。
重新回到餐桌旁邊,陳淑楨朝楚風做了個鄙視的手勢,沒好氣的道:“做什麼不好,要我來陪你演這場戲,將來張世傑有的怪我呢!”
楚風嘿嘿一笑,有的事情非那位老將不可,但他這一段時間也實在辛苦了,女婿蘇劉義還揹着他老丈人,偷偷來找自己要替他告老還鄉,不用用激將法,只怕老將軍揮不出全部實力呀!
也許下午,也許明天早晨,這位白鬚飄飄的老將,就會站到自己身前,聲如雷霆的吵着要接任務吧?
………
大漢皇家特別顧問馬可.波羅在耶路撒冷的臨時府邸,來了兩位尊貴的客人——準確的說,在十年前馬可.波羅對這樣的大人物是絕對仰視的,但現在嘛,身爲大漢皇帝“最寵信”的臣子,大旅行家兼威尼斯商人,覺得自己夠資格用更加矜持的態度來歡迎他們了。
教皇特使、紅衣主教布雷默,耶路撒冷王國的國王、十字軍統帥亨利二世,這兩位是打個噴嚏整個歐洲都要抖三抖的人物。
紅衣主教就不說了,羅馬教皇可以輕易讓一位國王屈膝俯,宗教裁判所則決定着無數人的命運。
單單是耶路撒冷王國的國王,就不是等閒之輩。
西元十一世紀,埃及法蒂瑪王朝哈里哈吉姆.埃瑪爾命令摧毀耶路撒冷所有的基督教和猶太教的禮拜堂,這一行徑激起了西方基督教世界的聲討,這成了第一次十字軍東征的導火索。
一百多年前,法國布倫王子哥德弗德率領的十字軍包圍了耶路撒冷。圍城戰雖僅進行了8天,但卻極其慘烈,圍城戰中,過6ooo名騎士和2oooo名十字軍步兵陣亡。
十字軍攻破耶路撒冷後,僅僅一個下午和晚上,歐洲騎士就屠盡了城內的每一個穆斯林、猶太人甚至是倒黴的基督教徒。大批穆斯林逃到了清真寺中,但搜出後在清真寺中被就地屠殺,據一些目擊者介紹,清真寺的血漫過了施暴者的腳裸甚至膝蓋。整個耶路撒冷城,除了法蒂瑪的行政長官一人投降獲赦外,無一倖存。
基督耶穌的大英雄,同時也是真主仇敵的哥德弗德拒絕接受王位,僅接受了“聖墓保衛者”的封號。次年,哥德弗德去世,他的弟弟鮑爾溫從埃德薩趕來,毫不猶豫地加冕耶路撒冷國王,稱鮑爾溫一世,建立起了十字軍耶路撒冷王國。
風雲變化、滄海桑田,伊斯蘭之劍薩拉丁、獅心王查理、紅鬍子腓特烈大帝的傳說,一一在這片浸透了鮮血的土地上演,耶路撒冷王國也幾經興衰,最終遠道而來的歐洲騎士們不是地頭蛇阿拉伯人的對手,逐漸露出了頹勢。
十字軍國家對西方已經不抱希望,而把希望完全寄託在了蒙古人身上。然而,二十年前年,由於旭烈兀主力東返助忽必烈奪位,留守的蒙古怯的不花蒙古軍在艾因.賈魯被馬木魯克擊敗,蒙古退出了敘利亞,十字軍國家再也沒有生存的任何機會了。
馬木魯克對地中海沿岸的十字軍據點一個一個地拔除,如果大漢西征沒有生,那麼五年之後,十字軍的最後據點阿卡德也將被馬木魯克攻陷,耶路撒冷王國和聖殿騎士團也只好逃到塞浦路斯島上去苟延殘喘。
但現在,隨着大漢西征改變了整個世界局勢,耶路撒冷王國也回光反照,亨利二世趁着阿拉伯人倒黴,揮兵攻伐,也拿下了幾座小城市,從而在那些讀着騎士小說長大的歐洲人心目中,成爲了新的十字軍英雄。
布雷默就更不得了,當年他和大漢的密約,在漢軍拿下耶路撒冷之後就公之於世,現在所有的歐洲人都知道這位睿智的紅衣主教,是簽訂密約,拿回聖城耶路撒冷的大英雄,就算是英、法的國王,德意志的皇帝,似乎都遠遠不及這位紅衣主教的燦爛光輝了。
往年還在意大利的時候,馬可.波羅見到一位騎士大人都得鞠躬行禮,但現在,面對這兩位基督世界屈一指的大人物,他也只是站在臺階上,矜持的點了點頭。
布雷默穿着代表紅衣主教尊貴身份的絲絨長袍,亨利二世則身穿帶有繁複花邊和刺繡、緊身褲加斗篷的貴族服飾,這一身裝扮不像騎士小說裡吹噓的“聖墓保衛者”(基督教認爲耶穌的墓在耶路撒冷),倒像個西歐宮廷裡的花花公子。
現在馬可.波羅開始有點明白,爲什麼耶路撒冷王國面對阿拉伯人的時候總是大敗虧輸了,瞧這國王亨利二世的裝扮,就有了幾分端倪,耶路撒冷王國這樣一個建立在十字軍東征,完全靠武力維持的國度,哪兒能有這號閒情逸致?
摘帽、屈膝、手按胸口,亨利二世以非常嫺熟的宮廷禮節向馬可.波羅行禮:“威尼斯的驕傲,西方朋友心目中游歷遙遠東方蠻荒之地的大學者,大漢皇帝御前第一寵臣,尊敬的馬可.波羅閣下,您的朋友,耶路撒冷王國的亨利二世,向您致敬!”
額~誰說我最會拍馬屁?這傢伙也不賴呀!馬可.波羅敏感的察覺在這方面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挑戰,所以儘管國王使用了閣下這樣一個僅用於貴族的、在國王口中甚至帶着幾分諂媚語氣的稱呼,他仍舊很有些不快的道:“尊敬的國王,我不得不提醒您,大漢皇帝轄下的華夏,絕對不是什麼蠻荒之地,相反,東方比我的故鄉更加富庶,那兒的百姓知書達理,識字率至少比教廷治下高得多。”
亨利二世被噎了一下,他認爲在馬可波羅這樣一個商人出身,靠異族皇帝寵信而登上高位的人,本來是不配得到自己如此高的禮遇,應紅衣主教布雷默的懇求才如此低姿態的,沒想到對方竟然還不領情。
“我覲見羅馬教皇的時候,也是這麼說的,難道大漢皇帝比羅馬教皇還要尊貴無匹?難道大漢皇帝比羅馬教皇更具有人世間和天國兩重的尊榮?朋友,我不能理解你的說法,我只能認爲你在開玩笑!”
布雷默在一旁,聽到亨利二世這番話,不由得枯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