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
第二天的太陽照常升起,不熱也不是很冷,畢竟已經臨近年底,1994年的年底。在北方這時候都已經滴水成冰了。北方的樹木都會變得光禿禿,電視裡天天都在說來自北方遙遠地方的西伯利亞寒流又來了。
寒流沒有跑到南方,但是卻把南方的暖溼氣流給打趴下了。以至於這裡的冬天也能讓你體會冰冷和刺骨的寒意。
這裡的花草樹木也收斂了精華,讓自己的氣質與外表變得很古樸,灰濛濛的古樸。
老兵們快退役了,他們在最後的部隊時光裡瘋狂的宣泄自己的情緒。當兵後悔三年,不當兵後悔一輩子,這是這個時代每個兵都說過的話。現在想來三年後悔那是沒有的,好像只有剛進入新兵連的頭兩個月會覺得後悔,但是沒有後悔藥,他們只能尊重自己的選擇。是個男人就要把自己的選擇堅持下去,何況到後來慢慢的習慣了之後再想想,也沒什麼是好用來後悔的了。
連裡已經連着一個星期沒有在夜間拉緊急集合了,於是他們每個人都睡的很好,早起的時候精神個個飽滿。只是時間越是臨近月底,他們就越是覺得心底失落。彷彿是有什麼東西就要失去,眼睜睜的看着失去,還抓不住,拽不回。
洗漱臺的自來水已經有點冰冷,戰士們跑來跑去,進進出出的樣子顯得很熱鬧,可以看到飄忽的水汽從水房門口飄出,卷騰起舞消散在空中。
今天值班的是二排長馬劍鋒,此時已經站在了操場上,“後邊的快一點,不要磨磨蹭蹭的,快點快點!”
見到值班排長在已經漸漸組成的隊列前呼喊,後邊的列兵們趕緊跨大步跑進隊列。許青山看了看後邊來的幾個,沒有看到盧國豪和吳大偉,心裡還是有些失落。
心裡想的是,他們到底還是沒有改變自己。可是再等了一會兒,後邊已經沒有人出來了。他才感覺到有些奇怪,原本每天最後來的兩位到現在也沒有出來。
在早上洗漱的時候他就沒有看到他們兩個,以往可都是他們倆最後姍姍來遲的。
許青山還在想着的時候,那邊已經整隊報數完畢了。
當聽到馬排長的報告時才反應過來,原來這兩個兵已經早早的站在了隊列裡。只是他沒有把目光放在最先出來的那些兵的身上,習慣性的以爲他們又是走在了最後。
“報告連長,一連晨訓,應到78人,實到78人,請指示!值班排長馬劍鋒!”
許青山很開心,除了炊事班和站崗的,今天沒有一個人落下,沒有一個人拖拖拉拉,這纔是一連。那兩個後勤兵終於融入到這個大家庭了,老兵們也認可了他們。
“開始晨訓!”許青山大聲的下着命令。
隊伍裡的戰士們把胸挺得更高了!
“向右轉,目標向陽坡,跑步走……”
士氣很高,軍心可用,沒有什麼能阻擋共和國威武之師前進的腳步。
目標向陽坡,初升的太陽已經把突兀的坡頂染成了耀眼的金色。
今天的速度格外的快,沒有幾個掉隊的,不管是誰都在奮力的跑着。盧國豪和吳大偉互相幫扶着,吼叫着不讓別人幫忙拿揹包裝備,就那樣緊緊的追趕着大隊。
“吳大偉……你不要……用腳墩地,身子往前傾……用……用前腳掌踏出去啊……把你的……你的重心前移……”盧國豪斷斷續續的大喊着。
吳大偉邊跑邊調整自己的姿勢,又是大下坡,他們越跑越快。到一連的這兩個月來也不是白練的。其實體力、耐力早就已經今非昔比了,只是他們自己沒有注意到。平時訓練的時候也總是自我感覺做不了,做不到。當自己戰勝自己的時候,一切就變得容易起來。
兩個人越跑越順,大聲的嚎叫着,要把平時的不舒心統統的宣泄出去。
就這麼迎着初升的太陽奔去,每個人的身上都照耀着金色的陽光,一切都是好的開始!
今早的飯菜味道格外的香,戰士們還沒有跑進營區就遠遠的聞到了。
興許是心情的關係,早餐沒有什麼特殊的,只是炒的雞蛋裡多放了些蔥,疙瘩鹹菜切成絲後用油煸了一下,還有新炸的辣椒油,真的香!
許青山忍不住吃了四個夾了雞蛋鹹菜辣椒的饅頭,一大碗稠稠的南瓜大米稀飯,摸着有點溜溜圓的肚子苦笑了起來。超量了,這個真的超量了,雖然主食管夠隨便吃。但是今天這樣吃,許青山感覺算是暴飲暴食了。
每個戰士都在細細的咀嚼香甜的饅頭,可口的飯菜,這樣的日子想一想其實挺好的。至少不用爲了生活去奔波、勞苦。
“鈴鈴鈴……鈴鈴鈴……”食堂旁邊通訊員房間的電話響了起來。已經吃完的通訊員許磊趕緊起身跑出食堂去接電話。“嗯……嗯……嗯……嗯,好的,教導員您等一下,我去喊!”
許磊跑過來到指導員的身邊輕聲說:“指導員,教導員的電話。”
指導員答應一聲起來去接電話。
“小許,教導員說啥呢你嗯嗯嗯的!”許青山問。
“哦,連長,剛開始是我老鄉說的,老許,我說嗯,又說你們指導員在嗎,我說嗯,在呢,然後他說你等下啊,教導員找你們指導員呢,我說嗯,然後教導員就說叫你們指導員接一下電話。然後我就來叫了。”小許一句句的描述的很詳細。
複述命令是通訊員的必備技能,在過去沒有通訊手段的時候,戰時傳達命令都是靠通訊兵們跑來跑去的傳達命令。或者是口令,或者是書寫的。就好像雞毛信,或者把信送給加西亞那樣。
指導員接完電話又回到食堂,碗裡剩下的稀飯已經有點涼了。
“教導員說接兵的事,明天去營裡集合,統一去團裡。”指導員說完端起稀飯撥拉兩口。
“嗯!”許青山迴應了一下。
其他的不用說,心裡交流就完了。這麼多年的戰友情了,一個眼神,一句迴應就都明白。
“等會我給六班長說了開吉普車送你去。”指導員說。
“嗯,連裡辛苦你了啊!”許青山等着指導員吃完,一起走了出去。
通訊員等着他們走後就收起了碗筷。
門外,許青山輕輕的說了聲:“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