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11月21日,陰曆十月十九,岜科乜,晴。
難得的幾個晴天這算是集中在一起了。
今天適宜搬家、裝修、入宅、安牀、訂婚、上樑、旅行、修造、解除、訂盟、出行!
仇振海帶着戰士們去晨訓了!
指導員走進連長的房間,看到他正在往背囊裡塞換洗的衣服,三接頭皮鞋。
“鞋子直接穿上吧?你這膠鞋穿上,皮鞋裝着不嫌麻煩?”指導員翻翻牀上放着的衣服,看到還有入冬前剛發的嶄新的絨衣、棉衣,“棉衣也不用帶吧?絨衣你直接穿上好了。”
連長看看腳上穿着的解放膠鞋,不好意思的笑笑。
“早上起來想着要晨訓呢,就忘了,你要不說我都沒想起來。”說着把三接頭皮鞋放到地上,脫下膠鞋換上皮鞋。
“絨衣和棉衣不帶,是準備給村裡老鄉的,順便這就帶過去。絨衣我已經穿着了一套。”許青山邊說邊把絨衣和棉衣也塞到了背囊裡。
指導員正好看到許青山常服裡漏出來的絨衣,已經有些陳舊破損,要是沒記錯的話,這身絨衣他已經穿了四個冬天了。
山下有一個壯族的自然村,村裡人沒有什麼經濟來源,就靠自己種在山間石縫裡的一點點莊稼和山裡的野山貨過日子,家家過的都比較寒苦。部隊沒有搬到這裡以前,村裡都見不到多少人家出門的,因爲他們很多人沒有衣服穿,全家穿一件衣服、一條褲子的有很多。這些年已經有了很大的改變,邊境那邊火熱起來,周邊的村鎮已經有人來收野山貨,他們的日子也不像以前那麼緊巴,但是改觀並不大。
別看現在經濟發展那麼快,GDP好幾倍的往上翻,還不是一樣的有很多人沒有見過飛機、火車、輪船的,還不是有很多地方連電都沒有接進去。
這裡的村民算是早早的見過汽車的了,那會兒還幫忙運送過武器彈藥,也見過飛機、大炮,算的上是見多識廣了吧,就這看到電燈的時候還用嘴去吹,還問怎麼吹不滅呢。
就是現在部隊裡的農村兵們,也沒有幾家會是富裕的,多數兵們都會把發下來的衣服郵寄回家裡給家人穿。城市裡來的兵也會把自己的軍裝給村裡的鰥寡孤獨,軍民魚水的情誼就是這麼建立起來的。
連長的房門打開,指導員和連長一起走了出來。
“那你去了注意安全,連裡沒事,你可以放心!”指導員說。
六班長將吉普車開到連長門口,看到連長和指導員走出來,趕忙上去接過連長手中的背囊,“連長,這個我放到車裡頭嘍。”
指導員說:“你等一下。”許青山說好,然後就看到指導員轉身回去自己的房間翻找什麼去了。
連長再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正了正帽子就準備上車,這時通訊員那邊的電話響了。許青山過去抓起話筒:“喂,這裡是一連。”……“這種便宜你都佔,你老小子太摳了啊。”……“哦,多久到啊?”……“那你不早點說,我都差點走了。”……“喝個屁的酒,你都騙我好幾回了。”……“行了,我等着,就這樣啊,掛了!”
指導員拿着一樣嶄新的棉衣和絨衣來到許青山邊上說:“你把這個也一塊送給他們。”
“嗯,好。”許青山說,轉過身喊六班長把衣服放車上去。
“我聽你接電話說等着,是不是三連那邊要搭車?”指導員疑惑的問到。
“嗯,孫建生唄,他們把他們指導員裴勇元送到咱們門口,蹭咱們的車去營裡,他們自己省油了,佔我們便宜,他姥姥腿的。”許青山說着笑罵起來。這種經常性的互相佔便宜的事,你來我往的少不了。
正說着營區西邊的路上已經開過來一輛北京212,正是三連的指導員裴勇元趕來了。
從車上剛下來的三連指哈哈笑起來,“就怕你們走了,緊趕慢趕的,還好及時趕到。”邊說邊把揹包遞給了走過來的六班長。
“行了,就等你了,建生那孫子剛打完電話過來。”許青山說着就打開副駕的門坐了進去。
聽着許青山罵孫建生,裴勇元稍微有點點尷尬,“一連長,你還送啊?”
“他不送,他去!”王啓明說到。
“啥?你不去接兵啊?不是都是政工幹部去嗎?”三連指疑惑的問着。
“我們連有幾個兵的情緒比較大,我走不開了,得留下來好好做做思想工作。不能在這最後的節骨眼上出啥問題。”王啓明這樣解釋着。
“哈哈,行,那回來見。”說着拉開後車門也坐了進去,“老許,那咱走着?”
“走着,來一根,點上!”許青山朝後伸出兩個手指。
“得嘞!”裴指導員摸出身上的香菸取出兩根,一根夾到許青山的指頭縫裡,一隻給了六班長,六班長結果夾到耳朵上就開始啓動車輛。
“老王,走了啊。”裴勇元搖下後門玻璃給王啓明招了招手。
許青山把煙遞給王啓明,問:“要帶點啥回來不?”
指導員接過煙說:“不用,不缺啥。”
裴勇元看着王啓明把煙接過去,許青山又把指頭伸過來,就又掏出一根來夾上去,轉過頭望向王啓明說:“你不是不抽菸嘛?”
“我是不抽啊!連長給的我幫他裝着。”然後拿出一個盒子放了進去。
“我去,你們倆。”裴勇元不知道咋形容這兩人了。
六班長掛擋起步,加油走人。
許青山坐前邊點上煙抽了一口,“三連來的煙,一根哪夠。”
裴勇元正自己掏出一根菸,這時煙盒也不往兜裡裝了,一把拍給許青山,“老許,一根那是寒磣我呢!咱兄弟的,抽你跟煙你看你說的。”“哈哈哈!”車上三個人都笑了。
路上經過小村的時候,許青山把衣服給老鄉送過去了,裴勇元看到村裡的老人們很多都穿着部隊的制式絨衣、棉衣,年輕的男男女女都穿着沒有軍銜的舊軍裝。不由得感嘆,改革開放都十多年了,這邊還是這麼窮苦,再想到邊境外的那些王八蛋就氣的牙癢癢。吃我們的喝我們的,還要搶我們的,真他媽不是東西。
一路塵土飛揚,快十二點吉普車開進了四連也就是營部大院。
向東方看着從車上下來的許青山明顯一愣,瞪着許青山質問到:“你怎麼來了,你們指導員呢?”
“這不是推遲復原嘛,有幾個兵的思想波動比較大,我們指導員不放心戰士們,主動要求留下來給戰士們做思想工作呢,我是拗不過啊。指導員說,連隊也就是一個家,我當爹,他當媽,脆弱的戰士們需要媽媽!”六班長聽到連長在這胡扯,趕緊拿起連長的揹包走向營部門口的大巴,這得躲遠點。
“你在我這扯什麼玩意。”向東方氣的想罵人了,“趕緊去吃嗎他的飯,吃完趕緊走。”
“是!”許青山一個立正,就往食堂方向走,經過營長身邊的時候低聲說道:“老向,穩住!”
向東方感覺血壓蹭的一下就升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