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袖呆呆的看着王生的模樣,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說,或者是怎麼想纔好。
就這樣....自由了?
紅袖突然有一些不真實的感覺,但初時自由的興奮過了之後,紅袖心中涌起了無盡的恐懼與恍惚。
自己自由了....然後能夠去做什麼呢?
相夫教子?
可是有誰願意娶自己爲妻呢?
若是不相夫教子,自己靠什麼維持生計?
去酒樓賣唱嗎?
那還不如給別人當美姬來得舒適安逸。
紅袖臉色一陣變幻,在初時的開心一過,她的心裡已經忐忑起來了。
王生看着紅袖美豔的模樣,眼中也是相當的複雜,除了複雜之外,王生也感到了一陣解脫。
是的,他已經解脫了。
他徹徹底底的將自己融入了這個時代,他已經再是單純的後世人了。
這個王生,不再是二十一世紀的王生,而是元康八年的王生。
“紅袖姑娘,既然你已然自由,那我在這裡停留也沒什麼意思了,鄙人告辭了!”
王生拱手告辭,卻是把紅袖從混亂的思緒中拉了出來。
紅袖一慌神,挽留王生道:“公子,還請留步。”
留步?
王生心中有不解。
看着紅袖緊皺的眉頭,他忽然是明白了許多事情。
“姑娘,若有事,但請直說無妨。”
紅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最後皓齒輕咬,秀手抓着衣袖,終於是把話說出來了。
“公子就這樣離去了,讓妾身在此地如何自處?”
如何自處?
王生微愣,對着紅袖一個拱手,說道:“那我帶你離開此處,去找你的家人。”
王生對着紅袖招了招手,後者卻是向後退了一步,臉上有些悽苦。
“妾身沒有家人。”
沒有家人?
王生一愣,趕忙問道:“熟識的人也沒有?”
紅袖臉色複雜的看了王生一眼,說道:“除了王郎外,妾身不認識其他的人。”
王生聽完紅袖的話,卻是沉默下去了。
他一開始就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一個一直在做侍女、做美姬妾室的人,又怎麼可能在外面有認識的人,她就是一隻被關在籠子裡的金絲雀。
已經失去了獨立生存,找尋自由的能力了。
王生看了她一眼,嘆了一口氣。
“卻是我考慮不周了。”
確實是王生考慮不周了,就譬如《肖申克的救贖》一般,在監獄中待了幾十年的人,已經很難出來適應外面的生活了,他們寧願是繼續坐牢。
如果不能繼續坐牢,又無法適應新生活,那他便只能結束自己的生命了。
這個時代的侍女妾室,或者是說農民佃戶,也大多是這個現狀。
侍女不當侍女了,她們能做什麼?
相夫教子?
她從小大到都是學一些伺候人的手藝,真正去操持一家,能夠做得來嗎?
做不來!
而那些佃戶,那些史書中被地主階級壓榨的農民們,他們能,他們敢,他們原意離開地主階級的“剝削”嗎?
不能,不敢,也不願意!
被地主剝削,總好過於被官府一層一層官員的剝削。
田租,人頭稅,徭役,兵役.....
還有其他雜七雜八的稅務,做平民,雖然在表面上這些農民是一個自由身,但在這種狀態下,農民其實根本無法生存下去。
土地兼併有很多人認爲是地主階級斂財兼併的過程,而且這個過程中必然發生一些強搶民女,強逼毒打的戲碼,其實真實歷史上的土地兼併並沒有這麼多的冤屈,只不過是黑吃黑的過程罷了。
自耕民甚至是願意在這些地主貴人名下耕作。
因爲在這地主名下,他便是這地主的佃農,不用承擔愈來愈多,愈來愈嚴苛的稅務,他只需要向地主交稅就好了,雖然生活無法有多優渥,但起碼活得下去。
土地兼併之所以是一個王朝演替中必然發生的過程,是因爲農民要活着,而他們唯一活下去的辦,就是在地主的“剝削”之下。
呼~
王生緩緩的吐出一口濁氣,在這一點時間裡面,他想了很多的東西。
“那你今後有如何打算?”
將一個人救出了火海,卻又讓她進入虎穴,這不是王生的風格。
紅袖看了王生一眼,卻是一個躬身行禮。
“妾身但聽公子吩咐。”
聽我的吩咐?
王生搖搖頭,他可不能給紅袖在司徒府一般的奢侈生活,起碼短時間不行。
況且王生感覺自己今後的路也不會太好走,要是讓一個女人跟在自己身邊怕是會有危險。
下意識,王生就想要拒絕紅袖的要求。
“不若姑娘繼續留在司徒府如何?”
既然把她救出來相當於落入虎穴,那就不要出來罷了,繼續做金絲雀,雖然沒了自由,但起碼衣食無憂,而且王敦未來註定富貴,也不怕她會受什麼苦。
留在司徒府?
紅袖捫心自問一下,她對於司徒府的現狀自然是滿意,當然這滿意是在於沒有遇到王生之前。
在遇到王生之前,紅袖覺得有多一些珠寶,多一些主人的寵愛,那麼自己就夠了,但是在遇到王生之後,紅袖心中覺得想要多一些其他的東西了。
這個東西看似有些虛無縹緲,但卻是觸動了,紅袖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沒有一個人原意當一個奴隸。
紅袖同樣如此。
她想要尊重,想要自由。
“王家郎君若是把我送出去了,就絕對不會再要我了,公子若真是一心爲我,還請帶走我。”
紅袖眼中有異光閃過,眼前的安逸與未來的自由尊重比較,到底哪一個重要,這個問題連紅袖她自己也說不好。
但是她心中總有一個預感,若是這次沒有和這個男人走,她將會後悔一輩子。
紅袖不想後悔一輩子,所以她想要跟王生走。
跟我走?
王生臉上有着難色,但很快,這難色就消失殆盡了。
既然因爲自己的原因破壞了這個女人的生活,自己幫她彌補過來就是了。
如果她要自由,那自己便教一些謀生的方法給她罷了。
恰好,家中也沒人可以和張氏說得上話的,紅袖過去了,或許能疏解張氏心中的鬱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