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急功近利之徒?
賈監丞本已生出幫忙的心,聽到自己學生那麼急,他一個瞪眼:“出去,平日裡學的規矩都喂狗了?”
這幫小子吃裡扒外,就見了人一面,才聽幾句話,就被收服了,幫着外人說話,出息,出去別說是他學生,他都嫌棄丟人。
枉費教導這幫小子多年,他像那種會欺負人的人嗎?!
要進的學生頓時縮了腳,賈監丞太兇了,每次被瞪心裡都慌,剛進國子監不知賈監丞爲人時,被瞪一眼夜裡都發噩夢。
他雖縮了腳,卻還是賴在門口不肯走。
蓮沐蘇轉頭對這個學生笑笑,又笑着安撫外頭的人:“多謝各位兄臺,不礙事,連某不過左腿略有不便,其餘與常人並無不同。”
這名學生見蓮沐蘇衝他笑,他也回以一個笑,眼中卻還是有些擔憂的。
這太原府的連兄腿腳哪是不便的問題,是很不利索,他們親眼所見,沒說的那麼輕巧。
方纔來教舍時,賈監丞在前頭走得又快又急,似是故意一般,而連兄毫無怨言,很是自然地去跟着,人走得慢了跛足還不明顯,走得快了他們才真的感受到那種不利索,一高一低,一深一淺。
走到半道時,跟在身後的他們看得惻隱心起,往日不覺得,今日忽覺賈監丞有時候真真就是個煞神,不是好東西,故意的一般,要給人下馬威,看得他們難受。
於是他們要去叫賈監丞慢些,連兄發覺他們的意圖,還安慰他們說不必,他往日也是這般走的,跟得上。
走前頭的賈監丞不知是良心發現還是什麼,後頭還是慢了下來。
也是從此事上,他們對連兄升了不少好感,直覺上覺得先前偏聽偏信了,事情並非太原府考生所說的。
蓮沐蘇安撫外頭的人,就要將東西從背後摘下。
賈監丞狠狠瞪了外頭一眼,等外頭安靜下來後,走了過來搭手。
他是這兒的先生,一舉一動代表國子監的臉面,這幫小子也不想想,他又怎會欺負一個外頭來的學子。
他本以爲很輕鬆,誰知雙手抱上書簍的兩邊想托起來,第一下竟託不起來,又使出吃奶氣力,才堪堪抱起,額頭青筋都冒起了。
蓮沐蘇感覺身後一輕,知賈監丞在抱,書簍有多沉他是知曉的。
他沒有一句廢話,乾脆利落將肩膀從書簍的耳脫出來,迅速轉身直接雙手整個書簍穩穩接過,這才道謝:“多謝先生,還是讓學生來吧。”
賈監丞這才鬆了手,太沉了,差些就抱不住要在學生前丟人了。
他理了理袖子:“裡頭放的都是何物,怎如此之沉?”
蓮沐蘇將書簍穩穩放到指定的空地上,這才道:“不過一些書與筆墨紙硯罷了。”
外頭的人見東西放好了,跟着吁了一口氣。
賈監丞點了點頭,不再細問,重新回去坐下,指了指一張凳子:“坐吧。”
方纔爲了試探,從頭至尾都沒讓人坐。
“多謝先生。”蓮沐蘇也不推辭,拱手道謝。
走過去途中,餘光略過牆上掛的一幅字,他眼神微動,不由停住腳步,開口道:“這是先生寫的字?”
賈監丞驚奇:“你怎知是我的字?”
這可是他的得意之作,幾可亂真,起碼只看一眼是看不出來的,便是秦先生也不行。
蓮沐蘇微微一笑道:“鶴公的字學生略知一二,也曾練過些時日,先生的字想來是極好的,這幅字臨摹得就十分好,已九成相像了,只不過還缺了些。”
鶴公乃本朝已過世的書法大家,在市面流傳的墨寶不多。
賈監丞獨好鶴公的這一手字,自己有一副鶴公的字,卻捨不得掛出來,便自己描摹了一副掛在外頭。
他將那副字描摹了無數次,一筆一劃刻畫到了骨子裡,終於描摹得十足相像,讓人幫瞧過,才選了最得意的一副給掛出來。
誰來瞧不讚一聲?這第一眼無論如何都看不出來,連秦祭酒都誇讚,卻沒想到只得這年輕人九成像的評價。
他心裡有些惱,心想這年輕人也太好表現了,急功近利之徒,暴露了自己,看等會兒怎麼收場。
他惱意已上頭,忍着脾氣耐着性子問道:“缺了什麼?”
他倒要瞧瞧這人是怎麼蒙出來的,若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可要不客氣了!
蓮沐蘇知眼前的人似不信,也不糾結,心裡有些微微的歉意,本不該當着這麼多人的麪點出,只是他看得出這個先生並非心胸狹小之人。
他當下走過去指着那副字的幾處,直言道:“其一,那便是先生有些筆捺略有所滯,想來書寫之時,力求相像而有所猶豫。”
賈監丞聽了開頭時,心裡十分不滿,這年輕人還真是給點顏色變開染坊,什麼其一,難不成還有其二其三不成?
他將鶴公的字研究到了極致,怎可能那麼多破綻,他越發覺得這年輕人在瞎說八道,憋着脾氣等着發作。
只是聽到後面遲滯的話,他卻些微猶豫了,起身走過去細細端詳。
這點他是有些贊同的,他每次描摹時,他心中的念頭都是爲了更像,照着寫時候便沒往日自己書寫的那麼順暢。
蓮沐蘇不管他心中的想法,接着道:“先生心有旁騖,爲了像而像,寫出的字反而少了支撐的根骨和獨有的筆韻,譬如此字,乍一看看不出,細一瞧卻極爲無神,立不住,此乃其一。”
說着用手在某個字上比了比。
“原來如此……”後頭的學生聽得恍然大悟,先前瞧着字沒啥問題,那麼一比之後,像是有魔力一般,連他們也看出了門道來。
不知何時外頭的學生都已經進來了,圍在兩人身邊,圍了一圈,聽得津津有味的。
他們一直還以爲賈監丞這幅字是真的呢,沒想到是假的,還被連兄一眼看穿了,實在是令人佩服,最重要的是連兄不怕賈監丞,敢於直面,真是敬佩敬佩。
他們原先是在窗邊門邊爭先恐後去看,可瞧得不清楚,實在不過癮,慢慢的有人大着膽子進了屋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