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說，是誰？”流年忍不住焦急地出口催促道，一邊說一邊隱蔽地兇狠地睨了靜嬪一眼。
小太監禁不住再次瑟縮了一下，要出口的話不由頓了頓，靜嬪正好趁此機會開了口。
“這孩子也是個可憐的，竟真是被那不懷好意的人利用了，小小年紀就要枉死。”
靜嬪嘆了口氣，滿面悲憫之色地對安冷月道：“本宮聽說，像這種小太監大多都是因爲家裡實在太貧窮，養不起太多孩子，才無奈進宮的。進宮後得的俸祿也大都寄回了家，以期讓家裡的日子好過一些。”
“這孩子若是就這麼去了，也不知將來他的家人會如何。”說這話的時候，她已經轉頭對上了那小太監的視線。
嘴上說着悲憫的話語，眼神卻是全然相反的冰冷。
她並不知曉這小太監家裡的情況，像這種位於最底層的小嘍囉平日裡她根本不會給予半分關注。
但此時正值生死關頭，她也顧不得那麼多了，無論有沒有用，也只能一試。
當看到那小太監聽了自己的話臉色猛地一僵的時候，靜嬪便知道，自己賭對了。
而她的話，對小太監來說，也無異於五雷轟頂。
當初他之所以會選擇進宮做太監，便是因爲當初家鄉遭了大災，家裡孩子又多，父母無力供養。
但，他卻並不是被父母給強迫賣掉的，而是自己自願的。
他猶記得，當初自己跟着人牙子離開時，母親肝顫寸斷的痛哭和父親隱忍的淚水。
因此，他對自己的家人感情依舊十分深厚。
進宮這些年，他的俸祿除了留下一點備用，其他的全都被他送回了家裡。
他一直想往上爬，也是爲了能夠得到更多的銀錢，讓家裡人過上更好的生活。
他雖然不太聰明，卻一下子就聽懂了靜嬪話裡的威脅。
如果他敢將四皇子供出來的話，那麼接下來最先遭殃的肯定不是四皇子，而是他的家人。
虎毒不食子，皇上就算再怎麼惱怒四皇子，也不會殺了他。
到時候，四皇子若是想要報復他的家人根本輕而易舉。
小太監眼眸一暗，咬牙道：“沒有什麼幕後指使，一切都是奴才自己的意願。”
“你胡說，剛纔你明明還說是有人指使你這麼幹的呢。”流年沒想到小太監會突然改口，不可置信地叫嚷了起來，“是不是有人威脅你了？”
她一邊說，一邊轉頭瞪向靜嬪，這一次竟是連掩飾都沒有掩飾。
“沒有人威脅我。”小太監梗着脖子道：“剛纔我只不過是想着反正都要死了，不如拉一個貴人給自己墊背，這樣就算死了也不虧。現在，我突然良心發現，不想再做那缺德事了。”
靜嬪也彷彿毫不在意一般，柔柔地笑道：“大家方纔誰都沒有離開，親眼所見，哪裡有人威脅過這孩子？想必這孩子說的該是實話。”
她說完，還轉頭看向安冷月，問道：“安統領覺得呢？”
安冷月沒想到，靜嬪竟
然真的當着自己的面做了手腳，反將了自己一軍。
更沒想到，這小太監竟如此看重自己的家人，要知道這在太監的身上實在是看少見。
“是不是實話還需要證據來確定，此時斷言爲時尚早。”安冷月不鹹不淡地回了靜嬪一句。
這小太監無非是擔心自己的家人會被四皇子報復，只要自己保證能夠保護好他的家人，讓他招供想必不難。
她正要開口，卻不想變故陡生。
那面如死灰的小太監，竟突然咬了自己的舌頭，企圖自盡。
安冷月反應很快，立刻便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想要制止他。
但這小太監的死志實在是太過堅定，那一咬也是下了狠手，一下子就將舌頭幾乎完全咬斷了。
大量的鮮血噴涌而出，染了安冷月滿手。
那小太監的臉上卻露出瞭解脫般的笑容，他看着安冷月，嘴巴動了動，發出一連串無意義的“咕嚕”聲，下一刻便失去了氣息。
誰也不知道，最後那一刻，他到底是想要說些什麼，但從他安詳的表情大概可以看出，他並沒有什麼遺憾。
安冷月探了探小太監的鼻息，無力地鬆開了手，看着自己手上的鮮血，表情怔忪。
爲了自己的親人，甘願去死嗎？
這小太監不分善惡，助紂爲虐，固然可恨，此時看來卻又着實可憐。
便越發襯得那幕後之人更加可恨。
這時，在場的其他人似乎才反應過來一般，紛紛驚恐地倒退了好幾步。
更有幾人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像是害怕自己會驚叫出聲一般。
靜嬪眼中飛快地閃過一抹喜色，很快也跟着掛上了一臉驚懼的表情，顫抖地道：“這孩子……這孩子怎麼就想不開了呢？”
“是啊，他怎麼就突然想不開了呢？”安冷月語調輕忽地說着，同時擡頭直直地看向靜嬪，嘴角微勾，冷笑道：“娘娘是否覺得，兇手死了，這案子就會變成無頭公案了？”
不等靜嬪接話，她便自顧自接着道：“可惜，微臣自小就有個壞習慣，那就是喜歡挑戰不可能。越是別人認爲不可能辦到的事情，微臣便越是感興趣，非得將這事兒辦成了不可。”
說罷，看着靜嬪僵硬的臉色，她壓抑的心情終於舒暢了幾分。
“微臣還有事要辦，便就此告辭了。”她隨意地對靜嬪拱了拱手，又轉身拍了拍小宮女流年的肩膀，柔聲道：“放心，本官答應過你，會將這案子查的水落石出，便不會食言，你只管好好照顧好你家主子就是了。”
這小宮女大概還接受不了那小太監就這麼死了，表情還有些呆呆的，清秀的小臉兒上滿是絕望。
聽了安冷月的話，才終於找回了一點精神，一臉期待地看向安冷月，好像將自己所有的信念都寄託在了她的身上一般。
被人這樣信賴着自然是一件讓人感動的事情，但同時也有種沉重的壓力，害怕自己會辜負了這份信任。
安冷月帶着略有幾分沉重的心情離開了聽
風閣，她要去找個幫手。
那小太監固然是一個重要的證人，但最重要的卻還是林婕妤。
林婕妤和四皇子的關係別人不知道，當事人卻是一清二楚的。
若是林婕妤醒過來了，就不信四皇子會半點不擔心。
一個失去孩子的母親，誰也不知道她的報復會有多麼瘋狂，四皇子肯定不敢賭這個可能。
這一次，她定會安排人在林婕妤身邊嚴密監控，只要四皇子一動手，她就不信找不到破綻。
而想要確保將林婕妤救醒，這世上大概也只有薛檀那個傢伙能辦到了。
只是，安冷月萬萬沒想到自己走到半路上竟然會被人攔住，而攔住自己的人更是她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的。
“我不是說了讓你們趕緊逃出去嗎？你怎麼還在宮裡？”安冷月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蒙面人，眉頭皺的死緊。
她本以爲憑這傢伙的能力逃出宮去應該不難，難道自己高估他了？
蒙面人悶聲道：“兄弟們已經都逃出去了。”
“那你還留下來幹什麼？”安冷月無語地看着他，“難道你還想找機會刺殺皇帝，就憑你一個人？”
如果這傢伙真的是抱着這種想法的話，她絕對立刻跟這傢伙翻臉。
她是想要找一個精明的合作對象，而不是一個只會拖後腿的豬隊友。
蒙面人搖了搖頭，眼神有些暗淡。經過之前那場刺殺，他已經明白，想要殺掉皇帝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之前是他和兄弟們想得太過簡單了。
“我只是想問你爲什麼要幫我們。”蒙面人看着安冷月，眼神執拗。
“就爲了這個問題？”安冷月差點抓狂，“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留在宮裡有多麼危險？禁軍一直在宮中到處搜查，你隨時都可能會被發現。而且，現在宮門肯定已經被封鎖了，怕是一隻蒼蠅都跑不出去，你現在就是一隻甕中鱉。”
這個白癡，不知道自己的行爲純屬在找死嗎？
安冷月只覺得一口氣堵在胸口，本以爲發現了一個人才，結果到手之後才發現是個蠢材。
蒙面人的眼中似乎閃過了一抹笑意，淡淡地道：“你放心吧，我既然敢留下來，自然有渠道能夠出去。”
卻不想話音剛落，便有一道微怒的聲音傳了過來，“哦，本王倒是想知道，本王佈下的天羅地網到底哪裡還有漏洞？”
“誰？”蒙面人瞬間便警惕了起來。
不過，單聽這本王的自稱，聲音又這麼年輕，差不多便能夠猜到，這人肯定是皇帝的某一個兒子。
凌軒施施然地從暗處走了出來，臉上一如既往地掛着淡淡的微笑，看向蒙面人的眼神卻帶上了一絲陰鬱。
“你怎麼在這裡？”乍然看到凌軒，安冷月一下子有些沒控制住內心的驚喜。
“你啊。”凌軒走到她身邊，伸手敲了一下她的額頭，虎着臉道：“這輕易相信別人的毛病什麼時候能夠改一改？你知道他是什麼人，就敢跟人接觸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