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林中跋涉了十多天,每天吃不好睡不好,隨時要提心吊膽地擔心被追兵包圍,饒是安冷月也覺得整個人都被耗空了一般。
一放鬆下來,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只是,她這一覺睡得卻並不安穩。
重生之初,她每天睡着都會夢見自己和孩子慘死的那一幕。
後來,她步步爲營地謀算着報仇之事,逐漸放平了心態,便已經很少再做這樣的惡夢了。
卻不知爲何,今晚竟再一次夢到了前世的情景。
夢中的景象走馬觀花一般將她前世的一生重現了一遍。
母親溫柔的笑臉,祖母慈愛的眼神,父親剛毅的神情一一劃過。
最後卻定格在凌君溫柔而涼薄的脣角,和安靈兒眼中不好不遮掩的惡意。
耳邊環繞着嬰兒淒厲的哭聲,入目之處一片血紅之色。
安冷月猛然睜開眼睛,坐起身捂着自己的胸口拼命地喘息。
良久,心底那股窒息般的悶痛從緩緩消散了開來。
她卻再沒了睡意。
爲什麼會又做這樣的惡夢呢?
難道是因爲她對凌軒動了心嗎?這個夢是不是在警告自己,不要重蹈覆轍呢?
可惜,沒有人能給她答案,她只能睜着眼睛直到天亮。
紅棉端着水盆進門,看見她漆黑的眼圈兒,不由下了一跳,“小姐,您這是怎麼了?昨晚沒睡好嗎?”
“唔。”安冷月點頭道:“睡到半夜突然醒了,就怎麼也睡不着了。”
紅棉疑惑地道:“怎麼會突然驚醒,小姐您不會是又做噩夢了吧?”
“什麼噩夢?”凌軒恰在這時走到安冷月的門前,正好聽到了這句話,不及等安冷月請他進門,便直接掀簾走了進來。
待看清楚安冷月的臉色,他不由皺起了眉,“臉色怎麼這麼憔悴,到底是什麼夢,竟能將你折磨成這般?”
“沒什麼?”安冷月不自然地側頭躲過了凌軒關切的眼神,轉移話題大:“一大早的,你來找我做什麼?”
重生是她最大的秘密,惡夢的內容自然是不能告訴別人的。
凌軒見她的模樣,就知道自己肯定問不出來了,眉頭不由皺的更緊了幾分。
卻只能無奈地順着她的話道:“我是來通知你一聲,很快便會有一位監軍到來了,你最好做好準備。”
“監軍?”安冷月聽到正事,立刻便認真起來,“是誰?”
上輩子,老皇帝也派了一個監軍過來,那傢伙根本就是個只會讀死書的書呆子,什麼都不懂,還總喜歡指手畫腳。
最後,被她不耐煩地直接給軟禁了起來,直到打完了仗才把人放出來。
這人回到朝堂之後,就狠狠參了她一本。
不過,當時她風頭正盛,老皇帝自然不會處置她,最後便不了了之了。
這一次,不會還是那傢伙吧?
她心中正猜測着,便聽凌軒道:“是凌君。”
“怎麼會是他?”安冷月不由皺起了眉頭,“這傢伙打的什麼主意?”
凌軒看了安冷月一眼,沒有說話。
他倒是能猜到幾分凌君的想法,無
非是見他和冷月都在邊關,害怕他們的感情進一步發展,想跑來破壞罷了。
不過,這一點他自然是不會告訴冷月的。
安冷月想不通,乾脆便把這件事放到了一邊,“算了,不管他。總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凌君總不會通敵就是了。
其他的,不管他想幹什麼,只要不影響我打仗都隨他。要是他非得想不開的話,那就直接關起來。
我的地盤上,我說了算。”
凌軒含笑點頭道:“安將軍霸氣。”
安冷月哪裡看不出來這傢伙是在調笑自己呢,當下便冷哼一聲,不客氣地送了他一個白眼。
兩人都沒有把凌君當回事,畢竟這裡是軍營,和朝堂不同。
在這裡,那些彎彎繞繞的陰謀詭計都是行不通的,實力纔是硬道理。
凌君那文弱的的小身板兒,能幹什麼?
卻沒想到,凌君來的這麼快,纔不到中午,便有人來稟報,說監軍大人到了。
正在商量作戰計劃的安冷月等人,只好停下來出門迎接監軍。
凌軒一身親王朝服,雙手捧着聖旨,面上掛着溫文爾雅的笑容,怎麼看怎麼跟軍營的氛圍不搭。
周圍的士兵已經見過凌軒這個王爺,對於又來一個王爺,心裡也沒有多大的畏懼,倒是好奇更多一些。
見過凌君之後,心裡更是十分失望,紛紛覺得凌君比凌軒實在是差的太遠。
凌君對此卻一無所知,感覺到許多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兀自得意,覺得是自己風采不凡,才吸引了這些士兵的目光。
安冷月一行人到達門前的時候,就看到凌君彷彿開屏的孔雀一般站在那裡,即便臉上的笑容再溫和,卻掩飾不了眼中的驕傲。
“見過珉王殿下。”安冷月不期然又想起了昨夜夢中的景象,忙垂下頭,掩飾住眼中壓制不住的殺意。
凌君忙上前一步,擡手想要攙扶安冷月。
安冷月厭惡地皺了皺眉,不着痕跡地退後了一步,躲開了他的手。
擡頭道:“珉王殿下現在是不是該宣讀聖旨了?”
凌君看着自己停在半空中的手,眼神中飛快地閃過了一抹陰鬱。
隨即又恢復了溫文爾雅的模樣,笑道:“看我,剛剛見到皇兄和冷月太高興了,竟忘了正事。”
隨即,便展開聖旨,宣讀了起來。
安冷月和凌軒等人也忙恭敬地跪了下去。
皇帝的聖旨寫的十分冗長,其中一大段都是讚揚西北軍諸位將領的廢話。直到最後,才說到了要點上。
老皇帝竟然讓厲鴻申掛帥,由安冷月作爲副手。
而凌軒,更是給安排了一個先鋒將軍的職位。
“臣等領旨謝恩。”這一次,自然由目前職位最高的厲鴻申上前接過了聖旨。
凌君友好地厲鴻申笑了笑道:“恭喜厲將軍高升了,父皇對厲將軍可是十分看重的啊。”
他本是有意對厲鴻申示好,卻不想厲鴻申竟是半點都不領情,直接硬邦邦地道:“臣謝皇上錯愛,定竭盡全力,不辜負皇上的期望。不過,在臣的心裡,最有資格坐上這元帥之位的永遠都只有安大將軍。”
凌君沒想到厲鴻申竟然這麼不識趣,臉上的笑容忍不住僵了僵。
安冷月和凌軒對視一眼,眼中不約而同地劃過了一抹嘲諷。
既是對凌君,也是對老皇帝。
之前,他們破譯了虞後給丞相的書信,決定將計就計。
沒想到,老皇帝竟然真的順其自然地將她父親給留在了京城。
這是何其短視的行爲,難道他就不擔心邊關真的被於兆國攻破?
還自以爲是地冊封了副將中最年輕的厲鴻申爲元帥,難不成以爲厲大哥年輕,就比較好拉攏了?
好在,老皇帝還沒昏庸徹底,冊封了她這個安家人爲副元帥,用以彈壓下面的各位將軍。
否則,這邊關說不準還真會大亂。
只是對於凌軒,老皇帝還真是狠得下心,竟然將他安排進了最危險的先鋒營。
要知道,打起仗來的時候,先鋒營通常都是衝鋒在最前面的,做的都是最危險的事情,犧牲也是最多的,全軍覆沒的時候都不在少數。
而凌軒卻是爲了自己纔來的邊關,安冷月心裡忍不住有些愧疚,“你本來不需要冒這個險的。”
她看着凌軒,想勸說他離開,卻又覺得,如此的話似乎是看輕了凌軒,或許會惹凌軒不高興。
“爲了你,一切都值得。”凌軒淡淡一笑,眼中的深情毫不遮掩。
在安冷月面前,他對自己的心意已經越來越不加掩蓋了。
安冷月不由自主的紅了臉,有些彆扭地側過頭,躲開了他的視線。
凌君沒能拉攏到厲鴻申,心中正惱怒,眼角餘光正好看到了這一幕,眼神裡差點沒忍不住噴出火來。
他爲冷月做了那麼多,爲什麼冷月的眼裡總是沒有他。
凌軒到底有什麼好的?
哼,等到凌軒死在他的手裡,冷月就該知道,他纔是最強大的。
只有他才能給她最好的生活。
安冷月注意到凌君眼中一閃而逝的惡意,禁不住皺了皺眉,低聲提醒凌軒道:“凌君似乎對你來者不善,你要小心。”
凌軒不屑地笑了笑,“不過跳樑小醜罷了。”
凌君也就只會玩弄一些見不得人的手段而已,在這軍營裡,他的那些手段卻是行不通的。
凌軒完全沒把他放在眼裡。
卻不知道,正是因爲他的輕視,便差點被凌君算計的沒了命。
這些都是後話,此時,他們自然是不會知道的。
凌軒雖然對凌君的手段看不上眼,但是想着凌君在暗中覬覦着安冷月,他便看他十分不順眼。
忍不住想要看他的笑話。
擡頭看了看天色,凌軒頓時計上心來,面上有些苦惱地道:“七弟來的可是不巧,眼看着就到午膳時間了,伙頭營的飯怕是都已經做好了,恐怕沒時間爲七弟你精心準備一餐接風宴了。”
凌君忙道:“皇兄多慮了,很是不必如此麻煩。本王既然到了這軍中,便該與將士們同甘共苦纔是。”
凌軒暗道,果然不出所料。凌君那僞君子,時刻不忘拉攏人心。
不過,等一會兒吃飯的時候,希望他真的能吃得下去纔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