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手的地盤就這樣飛了,擱誰都不會甘心,曹操自然也一樣。一面讓曹洪攻打下邳的良成,一面自己也準備厲兵秣馬,進討下邳。
劉備在青州聞得消息,微微一笑,心想孟德啊孟德,讓你跟我耍心眼去佔琅琊。徐州是那麼好爭的嗎。於是傳令平原相關羽,令其兵退安德縣。袁紹在冀州,聞得劉備自高唐退兵,聞絃歌而知雅意。於是派大將淳于瓊兵出甘陵,越過瀆水而圍博平城。
袁紹圍了博平,心道,玄德啊玄德,咱們還是有默契的,要不要考慮下一起把孟德的兗州給分了?
博平被圍,而上級東郡太守臧洪這會又在徐州前線,守將一面派人往其他城池告急,一面死守縣城。曹操如此放心北邊,甚至爲了說降徐州還把臧洪給調到徐州來當說客,那是因爲他走之前袁紹和公孫瓚正在互相傷害,而且劉備麾下大將關羽一直兵屯高唐,擺出一幅隨時要進攻冀州的樣子,讓袁紹壓力巨大而不敢輕動。曹操想着這陣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於是欲速戰速決,解決徐州之後再還師兗州。結果忙活半天徐州自己只得了兩郡,三郡被自己的仇家袁術給拿下了。曹操如何肯甘心,正欲動兵,兗州急報便到了。
曹操一看,哪裡還不明白,袁紹和劉備這兩人是合夥起來給自己扯後腿呢。袁紹也就罷了,反正已經撕破臉了。玄德那裡,曹操有心想寫封信去指責幾句,後來一想,自己都把徐州給佔了一半,要知道,陶謙老兒可是有遺命讓徐州文武奉劉備爲主的。自己理虧在先,再去指責玄德,有些不好吧。於是便熄了此念。
這幾日晚上,曹操都翻來覆去的睡不着。臧洪已經星夜趕往了東郡主持大局,兗州還有夏侯惇諸將在,但曹操仍然憂心忡忡。本初和公孫瓚積怨已深,主力都在幽州邊上防止公孫瓚,所以他必定是出偏師牽制自己,兵力定然不多,不用太過擔心。曹操憂心的是劉備態度的轉變。
在青州需要發展,兗州也需要發展時,兩人選擇了抱團取暖。現在自己在兗州站穩了腳跟,玄德也新得遼東。這名義上的攻守同盟便維持不下去了麼,哪怕僅僅只是名義上的?
曹操自負雄志,胸懷氣概,魄力豪情冠於當世,每當夜深人靜之時,他遍數天下諸侯,也惟有劉備能讓他欽佩一二。是以兩人惺惺相惜,這些年來交情還不錯。如今自己兵進徐州,玄德卻在平原退兵,使袁紹南下兗州再無顧慮。曹操就知道,兩人的蜜月期至此便結束了。唯一的區別是,兩家還沒有徹底撕破臉,舉兵相向而已。
曹操內心也很遺憾,可是笮融請自己進徐州,有這麼好的機會,天下有誰會放過?自己志欲匡正海內,撥亂反正,手中沒地盤怎麼行。玄德我知道你也想要徐州,但到了我嘴裡的肉,我是不會吐出來的。真想要地盤,各憑本事吧。只是以後對青州的警備級別,又要大大提升了。唉。
淳于瓊在東郡與東郡太守臧洪兩軍對陣,曹操則兵進下邳,與孫堅相抗。與此同時,曹操與袁術各派官吏去自己已經佔領的地盤,統計丁戶,田地,然後完成消化。
冬天已經來了,天氣逐漸寒冷,第一場雪落下時,天下突然便變得平靜下來了。爲這亂世帶來一份難得的祥和。
青州牧府。劉備的後院鬧成一團,自家的幾個孩子和十一郎劉恪家的兩個,兄弟姐妹在一起玩耍,結果不知怎的就打起來了。兩個女兒打得四個弟弟哇哇大哭。劉備看了也是哭笑不得。羅耶珂去教訓女兒,盧珻就在旁邊責怪劉備:“夫君你看看,你往日裡把她們慣成什麼模樣了?”
兩個女兒乖巧可人,聰明伶俐,在劉備這裡,自然要比兒子多幾分寵愛。羅耶珂訓得她們眼淚巴巴的,忽地一轉頭,就看見劉備了,於是帶着哭腔齊齊喊了一聲阿父。然後小金豆就嘩啦啦的往下掉了。
劉備一見寶貝女兒掉眼淚,慌忙撇開盧敏,上前去抱住兩個小腦袋,哄了半天才止住她們的眼淚。劉備見盧珻和羅耶珂兩個站在一旁,櫻脣微翹,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不禁臉色一板,又擺出嚴父的架式來,問道:“琳兒,瑤兒,你們兩個最大,是姐姐,阿父不是教過你們嗎,姐姐要照顧保護弟弟。怎麼今天還打弟弟了?”
劉琳和劉瑤垂着小腦袋,一聲不吭。估計也有點兒不好意思。劉備也沒多說,孩子們的世界,單純又簡單。今天打完架,過會說不定就忘了。只是把幾個小的喊在一起,訓了幾句老調重彈的話,姐姐要照顧弟弟,弟弟要聽姐姐的話。然後便不管了。
興平二年的年底,轉瞬即至。這一年,老臣如太傅馬日磾、名將朱儁、徐州牧陶謙,紛紛病故。先帝時的重臣,逐漸凋零。而在這個時代煥發出獨特光輝的,也不再是朝中的大臣,而是連州跨郡的諸侯們。
這一年,公孫瓚與袁紹大戰於界橋。這一年,劉備東征高句麗,滅其國。這一年,曹操南下徐州,袁術劉繇爭奪揚州。這一年,呂布與於夫羅攻打併州,帶着部衆流浪了好些年的南匈奴單于,戰死在了界山。按照匈奴舊欲,葬其於界山之野,而後立於夫羅之弟呼廚泉爲單于。幷州乃匈奴故土,又是南匈奴牧馬之地,於夫羅死在這,也算是回家了。
於夫羅這一生,雖然幹了很多不靠譜的事。但對漢朝的忠心,還是值得肯定的。漢朝的強大與威嚴,一直深刻在他的腦海裡,甚至血脈裡。以至於歷史上的晉朝八王之亂時,他的孫子甚至去掉匈奴名改用自己的漢名劉淵,在幷州自立並建立漢國,追諡漢獻帝,立漢高祖以下諸帝神廟祭祀。
於夫羅既死,呼廚泉單于就不願意給呂布賣命了。幷州、幽州、涼州,他哪裡不可以去?爲什麼非得陪着呂布一起把幷州的城池打下來。咱匈奴人只要有馬兒有牧場,天下哪裡都可以安家,只有大兄在漢人中待久了,腦袋糊塗了,才非得跟呂布攪和在一起。
呼廚泉要和呂布分手,呂布也沒法子。只是把荀攸給留了下來,又在荀攸的勸說下,讓呼廚泉把漢人無論老少都留給了自己。呼廚泉也不在乎,他要率部歸國,中途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他沒時間也沒耐性讓這些漢人跟在自己身後慢慢耗,留給呂布也好。沒了這些累贅自己就可以輕騎出發了。
呂布本來就兵少,呼廚泉單于一走,更加是勢單力薄。之前心心念念想着打下幷州當土皇帝。結果拼了死力也只拿下了半個上黨郡,壺關天下險要,守軍不出城,自己便攻不進去。想着從羊頭山出兵,襲擾太,原郡。結果於夫羅又戰死在界休城外的界山。因爲自己打併州,袁紹的增援也是源源不斷。自己的部隊得不到補充,卻是打一個死一個。呂布現在是後悔死了。
想再戰吧,盟友跑了。想退吧,四面皆敵,不知道往哪退。呼廚泉走的時候,按照呂布的脾氣,是想來個黑吃黑的。後來一想匈奴人的部落特性,便放棄了這個想法。自己真要把呼廚泉給殺了,匈奴人分分鐘再立一個單于,然後要麼和自己火拼,要麼遠遁千里。反正自己落不着好。
於是呂布就問計於荀攸。荀攸想了想,道:“呂將軍,再打是不能打了,如今我軍糧草不足,連番大戰,軍士厭之,不如和高幹和談,兩邊各自罷兵。”
呂布就嘆道:“此一時彼一時,就怕高幹見我勢弱而不肯。”
荀攸道:“不然,袁本初在冀州,與公孫瓚交惡,若幷州有事,其必首尾不能顧。若我等棄輜重而走小路奔西河,則五原,上郡,雲中等地無險可守。幷州必亂。是以高元才必然會允將軍罷兵之議。”
呂布聽而從之,於是任命荀攸爲使者,往說高幹。臨行,呂布很誠摯的拉着荀攸的雙手,道:“公達,我與諸將士之性命,便全託付給你了。”
荀攸嚴肅的回禮,道:“攸定不使命。”
呂布雖然輕狡短視,唯利是圖,但對身邊人還是真的好。像荀攸一家子就被他照顧得很好。荀攸心想,呂布除了滿身的缺點,也還是有其可取之處的。這次去當說客,也算是自己還他的恩情了。
荀攸自信滿滿的去見高幹了。他對這次和談充滿了信心。不僅僅是因爲高幹是陳留人,他是穎川人,能稱得上半個鄉黨。更因爲他是荀氏子弟,荀攸荀公達,更何況,他還有個叔父荀諶(荀彧的兄弟)在冀州爲袁紹賣命呢。
高幹在壺關,聽說荀攸來訪,大爲驚訝。多年沒有消息,他還以爲荀攸死在亂軍之中了呢。於是親自出迎,兩人敘過禮後,高幹便問起荀攸這些年的經歷。聽說荀攸棄官出逃,結果被於夫羅給劫在山中經年,後來又遇見呂布,目前在呂布帳下效力之後,不禁笑道:“公達經歷之奇,聞所未聞也。”
荀攸嘆道:“命中註定我有此劫難,此天數也。”
於是又說明來意。高幹聽了,似笑非笑,道:“前番於夫羅與呂布攻我甚急,不見公達來。今於夫羅新亡,公達便來。定是呂布勢弱,自度其軍不能久,故遣公達來說我。是也不是?”
高幹又笑道:“呂布,豺狼也,自負其勇而施虐四方。今吾必擒之。”
荀攸一臉淡然,道:“元才,我身陷呂布營中,不欲爲其所用,故多年未獻一策。今爲報其多年護我家眷之恩,亦全我與元才相交之義。故來說和兩家罷兵。不然,我說其棄弱小,輕騎走隙道,往奔西河,上黨。元才如何必擒之,還請以教我?”
高幹聽得冷汗涔涔而下,於是從荀攸之議,雙方歃血盟誓,就此罷兵,各不相鬥。高幹又以數縣予呂布養兵。
高幹穩住了呂布,可以放手去收拾幷州境內其他的刺頭,也不用拖冀州方面的後腿。呂布也得到了喘息休養的機會。雙方皆大歡喜。
至於盟約算不算數,有效期能有多長,那就得看具體情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