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衆人願意相助,張燕自然也不會客氣,於是還命這些人按作原來的模樣,只於貨物裡暗藏了兵刃,一路繼續往天井關行去。只是隊伍當中,或多或少皆雜入了些青州悍卒。張燕也把甲冑脫了,扮作個商人的護衛,混在人羣中。趙雲亦想去,張燕卻勸住道:“趙將軍久在軍中,一看就不是行商的,卻是難以瞞過天井關前的敵人,不如率軍尾隨於後。待關前有變,將軍再率軍一齊殺出,到時天井關一戰可定也。”趙雲無奈,只得從張燕之言。再看張燕時,他把衣裳換了去,哪還有那縱橫太行多年的大豪模樣,活脫脫就是一看家護院的打手。
等前前後後這數百人去得遠了,趙雲這才率軍緩緩而行。那夥人零零散散,行至關前,只見關前,有一寨門,左右有兩座箭塔,其上各有一隊弓箭手。門外兩邊,亦有槍兵守衛森嚴。緊靠着寨門,卻是一個文吏坐於一案桌之後,身後立有數個刀手。
所有入關的商人,必須於此檢查有無違禁之物,然後按貨物價值來繳納費用。這處關隘,自漢末以來,便綱紀敗壞,貪腐成風。上自守將,下至小兵,無一不把這天井關當作發財之路。只要從此道過的,總是要刮一層油水下來。冀州換了主人時,守將心中忐忑,生怕這個肥得流油的職位被他人給霸佔了去,在送上無數禮物打點之後,又得重新坐穩天井關鎮守之職,到如今,卻是更加變本加利了。
在守將想來,人生一世,無非名與利。自己這點本事,想着封侯拜將那是妄想,那便不如守着這地方悶聲發大財罷。當然,他也知曉這天井關是個緊要所在,不容有失。只是往日裡,並、冀、司隸皆爲袁紹所有,這關口往來,皆是自己人,防守得再嚴,卻也是毫無作用。是以一發不管,只顧撈錢。
直到前陣子,青州軍大舉進攻幷州,勢如秋風掃落葉般席捲幷州,連敗幷州大將郭援與牽招,最後就連是袁三公子,也敗於青州軍之手,自壺關潰退而來,抱頭鼠竄而去。親眼目睹了袁熙從天井關倉皇逃竄的狼狽,天井關守將心中也是一驚。他能做到這個位置,也不是半分本事也無。自然知道若是青州軍趁勢而攻司隸,天井關便是必經之途。於是這些日子也打起精神來,親自巡城不說,更是命令麾下諸軍士,嚴加防守,不得怠慢。
命令是下了,也很嚴厲。只是治軍麼,總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軍紀鬆懈、敗壞了,要想再恢復到以前,豈能是一朝一夕之功便可以的。下面的人收錢收慣了,再要把手縮回去,誰願意,誰甘心?
礙於自家將軍的將令,下面的人裝模作樣的多派了兩隊人來,又把巡弋的人加了一倍,寨門口也像模像樣的開始搜查貨物了。只不過,那只是針對陌生面孔和獨行客罷了。對於走慣這條道的老熟人,只要說上幾句好話,再多添些錢,也還是心照不宣的就放了進去。
在守軍看來,這些人在青州軍沒來之前,便經常往來此處行商,又怎會是青州軍?
天井關守將此時也在那關牆之上,他望着關下那逐漸排成長隊的人羣,不禁眉頭一蹙,道:“今日怎的如此多人?”
旁邊副將便笑道:“自袁三公子撤退以來,這裡便越發擁擠。未及時撤離的官吏、世家,再加上平日往來的商人,卻也正常。”
守將想了一想,這幾日確實是來往人數漸多。只是今日又比昨日略多一些罷了。看了看關下規矩排隊待檢的行人,再看了看戒備森嚴的部屬,終究還是放下心來,對副將道:“還須嚴加防守,以免青州軍的斥候混了進來。若有紕漏,休怪軍法無情!”
副將忙應命稱是。天井關守將又叮囑一番,這才施施然往那關城之中的府邸去了。前些日子,敗軍裹脅着無數官民一起撤離,途經此處時,無數人已經家破人亡,守將便趁機納了房妾室,如今正是新人受寵,如膠似漆之時。想起房中新婦那白膩膩、軟綿綿的身子,守將心中不禁一陣火熱,腹下丹田騰的便冒出一叢火苗來。
輪到李顯了,他臉上堆滿了笑,手中遞過一袋錢去。那文吏與他是熟識,便笑道:“不知李兄這次攜了何物?”身後那軍士便欲動身來翻查。
跟在李顯身後的,卻是青州軍的一個校尉,那貨物中夾帶了兵刃,豈能容這敵人翻看,於是便往李顯身後緊緊一站,手在袖中卻是捏緊了拳頭。心道若是這姓李的唬弄不過敵人,老子便先打死這姓李的,再把那案後的書生給打殺了去。
李顯臉上露出一絲苦笑,於暗中又遞了些物事去,道:“還能是甚,如往日一樣。唉,此番南去,只怕暫時便不會再來了。”
那文吏把眼往袋中一瞧,只見金光閃閃,再看得仔細,心中不禁一喜,這數枚金幣看模樣卻是青州所發行的當百大錢了。這種錢發行數量少,又幾乎是純金打造,正面是興平重寶四個隸字,背面是青州當百四個隸字。因爲製造精美,而且價值又高,甫一面世,便受到了市場的追逐,許多人得了這錢,竟然拿回去收藏起來。從而使得這金幣的價格越來越高,如今在青、徐、燕諸州,都能兌換得將近二百個青州五銖了,若是其他五銖錢,換得更多。
嗯,這錢自己可以和人一起私吞了。於是他懶洋洋的提筆於面前文冊上一勾,擺了擺手,道:“李顯,普通山貨,過去罷。”
李顯一喜,正要前行,那文書卻又看見了李顯身後那條大漢,於是開聲道:“且慢!”
李顯心中一緊,卻是停了下來,對那文吏笑道:“兄長還有何事吩咐?”
那文吏看了一眼那個校尉,道:“這是何人,怎的往日沒有見過?”
李顯哈哈一笑,道:“兄長不知,幷州近日大亂,小弟來往途中,怕不安全,遂招了此人來當個護衛。”
那文吏聽了,也不放在心上,笑道:“如此大漢,卻也能保得李兄平安。”
李顯又笑說幾聲,見後面有人催,便一禮道:“兄長且忙,吾這便去了。”身後那個校尉,一聲不吭,押了貨物便跟隨在李顯身後緩緩進了那寨門,進到進了寨門,慢慢靠近那天井關的城門,一顆心這才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