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破局
“二公子,從城裡調兵吧。”程昱道。
之前擔心走漏風聲,洛陽城內的羽林軍,禁軍都沒有輕動,荀彧要求皇甫堅長從外地調兵。
但時間太緊,皇甫堅長調的皇城府衛士還有一天時間才能到齊。
眼下那張魯明顯還是得知了消息,提前跑了。
既然張魯跑了,皇甫堅長也沒有了其他顧忌,道:“調個兩千人吧,將這座山附近搜個遍。”
程昱應着,吩咐人去傳令,而後望着不遠處的山頭,道:“這些人怎麼辦?我們總得上去抄了這個山頭的。”
皇甫堅長嗤笑一聲,道:“如果張魯在確實難辦,既然他跑了,放把火就行了。”
程昱愣了又愣,他完全沒想到,但這個辦法確實好,就是有些無賴。
程昱又喊過來幾個人,迅速安排。
沒有多久,所謂的五斗米教的總壇開始各處走水,伴隨着各種喊叫聲,瞬間亂做一團,人羣蜂擁着從半山腰往上下奔逃。
皇甫堅長對這些沒有在即,隨着時間流逝,漸漸有些焦躁,道:“還沒有那張魯的消息嗎?”
程昱也催問了好多次,還是搖頭道:“沒有。顯然那張魯早有準備,一得到風聲,毫不猶豫的就逃走了。”
皇甫堅長有些奇怪,道:“那張魯真的能捨得?這麼大的家業,還有老母親,這般果斷的就丟棄跑了?”
程昱也已經想了很久,道:“他終歸要有個去處,這裡是洛陽,最方便的是南逃,可一路上官府一定會發海捕文書,他怎麼逃,能逃去哪裡?”
皇甫堅長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到,咬牙切齒的道:“名單與賬簿一定要拿到手!”
這是朝廷這次行動的目標,決不能有失。
程昱不斷接到彙報,而後逐一再次命令,忙的幾乎沒有與皇甫堅長說話的機會。
皇甫堅長望着那總壇位置,火勢漸大,衝下山的人羣,估摸着上山的時機,側頭與程昱道:“待會兒,讓兄弟提兩桶水,就是去救火的,不要與那些信衆衝突。”
程昱很欣賞皇甫堅長偶爾冒出來的小聰明,道:“好。”
皇甫堅長看了一會兒,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接過衛士遞過來新繪的山林圖,摸着下巴,尋找着張魯可能的逃生路線。
沒用多久,羽林軍就到了,開始漫山遍野的搜查,一樹一洞都沒放過。
而皇甫堅長帶着皇城府的衛士,提着兩桶水,急吼吼的上山,大喊大叫道:“救火救火,讓開讓開!”
惶惶不安的信衆們,看到是官兵,又提着水,並沒有多想,紛紛讓開路。
程昱則一臉‘好心’的在一旁勸說道:“火勢越來越大,太過危險,所有人有序下山,不得耽擱。”
雖然有些信徒擔心他們的師君,但看着大火,還是依依不捨的下山。
皇甫堅長衝到了總壇位置,看到了一些人‘信衆’警惕的眼神,水桶一扔,直接道:“收拾他們,而後搜!”
蓄勢待發的皇城府衛士,手裡的短弓舉起,咻咻射出。
這些‘信衆’雖然有準備,但架不住皇城府人多,在一片喊叫聲中,迅速被控制住。
繼而開始了搜查,皇甫堅長沒閒着,親自參與,恨不得將這個總壇翻過來,掘地三尺的找到他渴求的賬簿與名單。
“校尉,發現了一個密道!”沒有多久,一個衛士打開了張魯逃走的密道暗門,大聲道。
皇甫堅長雙眼一睜,道:“來一百人,跟我追!”
皇甫堅長一馬當先,衝進了黑漆漆的甬道內。
程昱來晚了,沒來得及勸說,只能再派一百人跟過去,以防萬一。
“有查到什麼嗎?”好半晌,程昱向搜查的衛士大聲道。
一個軍侯跑過來,道:“啓稟先生,沒有什麼有用的。這裡錢糧、寶物並無不多,各類書籍都是有關於天師道的,並沒有賬簿與入教名單。”
程昱其實也猜到了,點點頭,道:“繼續搜。”
“是。”軍侯應道。
程昱心裡已經不抱希望了,看着甬道方向,暗道:希望二公子能追到那張魯吧。
張魯明顯有大圖謀,加上早有準備的逃離,這種機密的東西,肯定藏的嚴密,尋常手段幾乎沒有可能。
另一邊,皇甫堅長在黑漆漆的甬道內雖然小心翼翼,可也心急,不斷加快速度,很快就來到了出口。
出口已經到了山底,皇甫堅長觀察一番,大聲道:“撒開,搜!”
兩百衛士應着,迅速向下衝去。
不到半空中,有軍侯沉色來報:“校尉,其他地方沒有路,也沒有蹤跡,只有一處小碼頭十分顯眼,有些痕跡,可能是坐船走了。”
皇甫堅長聞言,直奔那小碼頭。
站在木板前,看着模糊的腳印,木板的碰撞痕跡,擡頭左右四望,道:“這條河是通往哪裡的?”
軍侯道:“洛水,一旦到了洛水,東西南北都大可去得。那張魯可能有其他僞裝身份,稍加易溶,將輕而易舉的逃走了。”
皇甫堅長冷哼一聲,道:“他休想!傳話給尚書檯,請發海捕文書,一定要抓到張魯!”
“是!”軍侯應道。
皇甫堅長說完這一句,有些頭疼。
張魯跑了,那五斗米教藏匿的大量錢糧,尤其是那入教的名單將永遠消失,宮裡以及尚書檯定下的計劃與目標徹底落空!
這種結果,皇甫堅長接受不了!
左思右想,皇甫堅長道:“留兩個人在這裡盯着,其他人隨我回去。”
他覺得,張魯留下的那些人不會完全無用,一定能拷問出有用的線索!
與此同時,尚書檯一直焦急的在等待皇甫堅長的消息。
而宮裡,一如既往的安靜。
劉協這會兒也在永安宮,陪在劉辯身後。
劉辯坐在牀前,看着逐漸好轉的小傢伙,心裡長鬆了一口氣,摸着小傢伙的蒼白小臉,輕聲道:“下次看你還敢不敢胡來……”
小傢伙剛剛醒過來,有氣無力,張了張小嘴,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小臉都是委屈之色。
劉辯端過來藥碗,道:“喝完就睡。”
小傢伙點頭,小臉上有不安,好像真的知道怕了。 劉辯喂完了,給他壓了壓被角,悄步走了出去。
來到門外,劉辯就看到左慄興奮無比,小跑着過來,道:“陛下,找到了,都找到了!”
說着,他身後帶來的幾個人,端着盤子上前。
劉辯雙眼一亮,伸手拿過最上面的名單,翻開看去,只是匆匆一掃就眉頭挑起。
這最上面的名單,赫然有着董太后,而後是宮裡的一些老人。
這些人,時常來往宮裡與陳留王府之間。
而後是尚書檯、六曹等大大小小的官員,這些官員涉及到朝廷的賦稅、軍情,基本上都身處要害位置!
劉辯慢慢翻閱,仔細審視,這裡面有諸多他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有內監、有官吏,也有當世大家,還有朝野的名望大儒。
劉辯看了一半就扔了回去,而後與劉協笑着道:“皇弟,你也看看?”
劉協哪敢,躬着身道:“陛下,五斗米教居心叵測,臣請徹查、嚴懲。”
劉辯注視着劉協,笑着道:“皇弟,你說,如果那盧氏在別人手裡,路上供出了張魯藏匿錢糧的地點,他完全可以不動聲色的摸去,而獨佔偌大的錢糧,尤其是這份名單,想要操弄百官,簡直易如反掌……”
劉協聽出了劉辯話外之音,心神驟然緊繃,急忙擡手,打斷了劉辯的話,道:“陛下,臣斷定,我大漢絕無此等逆臣賊子!”
劉辯將他的表情盡收眼底,微笑着按下他的雙手,道:“朕就是隨口一說,祖母年事已高,不要讓她再牽扯到什麼事情當中。伱我兄弟,朕想周全。祖孫一場,朕盼孝終。”
劉協臉上已經滲出冷汗來,語音發顫的道:“臣弟謹記!”
劉辯微微點頭,沒有再說,轉身向着崇德殿走去。
劉協在原地,口乾舌燥的嘴脣動了動,而後才驚覺,連忙跟上劉辯。
劉辯一邊走一邊道:“這件事還是要瞞着尚書檯,給皇甫堅長遞話,讓他假裝找到,密報給朕了。”
“是。”潘隱道。
劉辯走了一陣,忽然心情爽利,道:“現在,朝廷的錢糧夠用好一陣子了吧……”
從董卓那抄來的錢糧、寶物,加上這次五斗米教的,遠遠超過大漢朝廷十年的賦稅!
有了錢糧在手,劉辯心裡底氣十足,可以放開手腳去做一些事情了。
“左慄,”
來到崇德殿,劉辯腳步飛快,與左慄道:“重新擬定一份名單,一些對‘新政’十分重要又比較麻煩的人,交給尚書檯去處理。剩下的人由你來辦,一定要嚴審,查的徹底。”
左慄心中大喜,道:“小人領旨。”
劉辯坐下後,喝了口茶,道:“大司馬府那邊要盯緊了,‘軍政分離’的一舉一動朕都要知道。”
劉辯坐在椅子上,眼神閃動不休,心裡已經拋開五斗米教的事,開始思索明年的事情了。
明年將改元建安,‘新政’的推行進入關鍵時,能不能成,能成多少,能有多大的改觀以及對後世的影響,都將由明年的成敗幾何決定!
“都去吧。”
思索良久,劉辯拿出一個厚厚的本子,一邊翻一邊拿出筆。
在潘隱,左慄等人的輕微腳步聲中,劉辯慢慢下筆,修改、規劃着他的原定計劃。
到了第二天一早,尚書檯才收到皇甫堅長從宮外送來的名單。
尚書檯此時,已經坐滿了人。
荀彧,劉協,鍾繇,荀攸,司馬俊,王朗以及陳宮。
“賬簿沒有找到?”在荀彧翻着名單的時候,鍾繇問下親自前來的程昱。
程昱擡手向鍾繇,道:“回鍾僕射,非但沒有找到賬簿,也沒有抓到那張魯,即便是這份名單,也是審訊而來。”
鍾繇皺眉,這個結果,與他們預想的大相徑庭。
王朗這個時候插話,道:“也就是說,那張魯是早有謀算,提前脫身,逃離了皇城府的追捕?”
程昱不卑不亢,道:“是。從現在的調查來看,他圖謀極大,並不是簡單的傳教,涉入朝廷極深,與各處叛逆都有所勾連。”
在場的人紛紛異色,悄悄對視。
他們之前都有所預估,但事情的發展,還是遠超他們的預估。
荀攸若有所思,道:“那盧氏是張魯之母,她沒有什麼交代嗎?”
程昱沒有說話,餘光不動聲色的瞥了眼劉協。
劉協面不改色,搖頭道:“張魯對其母也多有隱瞞,盧氏並不知全貌。”
荀攸,鍾繇都是人精,從劉協的表情、動作,隱約猜到了什麼。
這時,司馬俊開口,道:“其實,沒查到也好。”
陳宮不解,道:“司馬公這是何意?那五斗米教勾連叛逆,滲入朝廷,如不能盡數拔除,我等如何向陛下交代?”
司馬俊坐在那,一動不動,平靜的道:“查到了纔不好交代,諸位忘記陛下曾經當找燒掉一事了嗎?這種事,不能有第二次。”
鍾繇卻迅速會意,道:“司馬公說的是。”
荀彧也懂了,已經看完名單,確定基本上不會有太大的震動,將名單遞給司馬俊,道:“刑部會同洛陽府,抓人吧。”
司馬俊,陳宮齊齊擡手,道:“下官遵命。”
荀彧神色嚴肅一些,與陳宮道:“該追究的一定要追究到底,不能放鬆,但該鬆的,一定要鬆。尤其是洛陽以及附近的教衆,洛陽府不能大意,不能用強,儘可能的勸說。本丞的意思,你懂嗎?”
陳宮擡着手,道:“下官明白。”
洛陽城附近有五斗米教‘十萬衆’,這些人要是突然搞出事情來,不止洛陽大震,整個大漢都會驚駭。
荀彧微微點頭,看了衆人一眼,沉聲道:“這件事,要儘快了結,年底沒有幾天了,我們的精力要在了結今年的事情,規劃好明年的事,尤其是五年計劃,必須得到陛下的允准!”
“下官領命!”一衆人幾乎同時擡手,齊聲應道。
相比於往年,宮裡寬容了很多,可這種寬容反而給了他們更大的壓力。
‘新政’阻塞難行,並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可就是因爲不是一天兩天,宮裡已然到了無法接受的程度,明年,勢必要破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