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肅見着董卓這個樣子,心裡越發害怕。
董卓一手擦汗一手擦屁股,神情十分兇厲。
他已經發現,與外面完全被隔絕了,根本傳遞不出消息,幷州那邊更是無聲無息,以往的佈置全數沒起作用。
“董卓老賊!”
突然間,樹林沖出十幾個人,見到董卓就大喝,而後揮刀衝了過來。
“爲袁公復仇,誅殺董老賊!”
董卓臉色驚變,提着褲子就跑。
李肅跑的比他快,同時大喊道:“刺客!刺客!”
軍候聞言就要衝過去,卻被左慄給攔住了,不禁道:“貴人?”
左慄目露得意,只是看着。
“天使!天使!救老夫……”董卓提着褲子,比李肅先出來。
左慄這才鬆開手。
軍候好像明白了,大聲道:“賊子,膽敢傷害太尉!”
一羣禁軍撲過去,那追出來的十幾人一見,毫不猶豫,掉頭就跑。
左慄小跑過來,扶着董卓,一臉緊張的道:“太尉,沒事吧?”
董卓雙腿打顫,見那些人逃走了,這才慌亂的繫好腰帶。
“沒事沒事。”董卓說道,低頭間,眼神冰冷,殺機如沸。
左慄扶着董卓,道:“太尉,這裡不是久留之地,我們還是儘快離開吧。”
董卓連連點頭,道:“天使說的是。”
左慄注意着董卓的表情,一揮手,道:“啓程。”
李肅又看了眼那羣匪盜離去的方向,他現在已經判斷不出,這些匪徒的真假了,默不作聲的跟在董卓身後。
董卓上了馬車,一衆禁軍上馬,向着東面的陳留郡行去。
軍候跟在左慄邊上,低聲道:“貴人,是咱們的人嗎?”
左慄雪白的臉上一片陰沉,冷聲道:“不是!”
軍候嚇了一跳,連忙回頭看了眼,而後道:“貴人不用擔心,前面就是陳留,大司馬派人迎接我們了。”
左慄壓着怒氣,道:“找個機會,再收拾一下那個李肅!”
“是!”軍候應着,他跟着左慄日久,也學會了很多不傷皮肉的刑罰。
馬車裡,董卓臉色虛脫,雙腿還在微顫,雙眼裡無比憤怒,殺意濃的化不開。
‘袁隗老賊!’董卓心裡恨不得將袁隗的屍體扒出來,再抽筋拔骨!
一旁的李肅看着董卓安靜的馬車,心頭不安,又轉向不遠處的左慄,更是渾身冰冷。
而他們背後的樹林裡,一衆人望着車隊,神色各異。
“公子,是董老賊!”一個壯漢道。
那被稱爲公子的是一個年輕人,他皺着眉,道:“袁太守能救出來嗎?”
壯漢搖頭,道:“現在還不知道被關在哪裡,皇甫嵩的大營密不透風,一點消息出不來。”
這公子遲疑再三,道:“先回稟給橋太守。”
衆人沒有異議,他們這次來,就是確認來的是不是董卓。
左慄‘押着’董卓,順暢的進入了陳留郡,而後在皇甫嵩軍隊的帶領下,轉道去濟陰郡。
左慄與皇甫堅壽並馬而行,聽着皇甫堅壽的話,左慄有些意外的道:“大司馬已經收復濟陰郡,正在攻打山陽郡?”
皇甫堅壽神色不動,道:“是。”
左慄有些不安了,道:“青州朱使君不是回兵了嗎?大司馬這樣做,會不會有些冒險?”
皇甫堅壽看了他一眼,道:“再過幾天就是雨季,若不能趁機殲滅山陽郡的亂匪,後面就更不好辦了。”
左慄不懂這些,在皇甫堅壽麪前也沒有擺譜,道:“是我要回稟陛下?”
皇甫堅壽側身,道:“還請天使回京之後,與陛下稟明。”
左慄似懂非懂,道:“好。”他知道皇甫家在朝廷裡的特殊地位,有心與皇甫家搞好關係。
皇甫堅壽見左慄這麼好說話,而且沒有索要錢財,有些意外。
馬車內的董卓,閉目養神,身旁兩側,坐着以‘兗州亂極,護衛太尉’爲由進入馬車的四個禁軍侍衛。
兩天後,左慄才進入濟陰郡,並沒有見到皇甫嵩。
左慄也不耽誤時間,直接就準備斬立決袁遺等人。
這是一處空曠軍營中。
董卓面色虛白,神情威嚴的坐在主位之上。
不遠處,袁遺等十餘人被按在地上,劊子手已經就位。
袁遺四十多歲,披頭散髮,神情幽厲,怒視着董卓,喝道:“老賊,你卑鄙無恥,賣主求榮,殺害我袁家三十八口,他日一定會有人將你碎屍萬段!”
外面對於袁家一案最多的聲音,就是董卓舉告,告發了袁家勾結黃巾亂匪,圖謀不軌,以至於袁家被查抄,滿門抄斬。
董卓臉上殺機一閃,猛的拿起斬令,大喝道:“時辰到,斬!”
身旁的監斬官一怔,看了看天色,還差了不少。
但董卓說話了,他也只好道:“斬!”
劊子手高高舉起屠刀,刀鋒上絲絲水珠。
袁遺仰天怒吼,道:“奸佞當道,直人不存,蒼天無眼,人神共憤!”
一旁的的皇甫堅壽聽着袁遺的話,原本還心存疑慮,現在卻是神色一沉。
黃巾亂匪造反的口號就是‘蒼天已死,黃天當立’,這袁家,是真的與黃巾亂匪勾結!
咔嚓咔嚓咔嚓
一顆顆人頭滾落,雙眼怒睜,全是不甘。
董卓看着他這麼多人頭,心中仍舊憤怒難當。
若不是聽信了袁家的哄騙,他何至於有今日!
殺你們一百次都不多!
左慄見着任務完成,笑眯眯的走到董卓邊上,道:“太尉,我們回京吧。”
董卓身體很虛,想要休息,但還是點頭,威嚴的道:“好。”
皇甫堅壽有些不明白,沒有阻止,目睹着左慄近乎是毫不客氣的將董卓裝進馬車,心裡是疑惑叢叢。
左慄剛要走,就有一匹快馬衝了進來,大聲道:“大公子,山陽來報,大司馬攻克山陽郡!”
皇甫堅壽大喜,道:“走,去山陽郡!”
山陽郡是兗州的治所,收復山陽郡,平定兗州就指日可待了。
“走!”左慄卻勒住馬,片刻不想多待。
皇甫堅壽很是不解,那信使卻下馬快步過來,道:“大公子,快看這個。”
皇甫堅壽接過來,打開看去,神色一怔,望向董卓離開的馬車,道:“這是真的?”
信使道:“暫且不知。”
皇甫堅壽神情異色,看向左慄的背影,自語道:“他早就知道了?”
他手裡的,是一篇檄文,是以司徒丁宮、司空劉弘的名義,號召兗州世家豪傑,誅殺戕害袁家的逆賊董卓。
左慄騎着馬,也不管馬車裡董卓的東倒西歪,快馬加鞭的趕路。
他身旁的軍候緊跟在邊上,道:“貴人,兄弟們都累,要不休息一晚?”
左慄一臉冷色,道:“不想死的,就立即走!”
軍候心中一凜,沒有再說話。
小雨淅淅瀝瀝,沒個停歇,道路越發難走,禁軍侍衛連續趕路,早就苦不堪言,但左慄堅持,沒有休息的意思。
直到天黑,實在看不清路,雨勢又大,這纔不得不在一處破廟暫停。
禁軍侍衛一部分警戒,一部分休息。
左慄手裡把玩着一把匕首,雪白的臉上一片陰翳的盯着董卓。
董卓坐在地上,倚靠着柱子,虛弱的毫無表情。
左慄站起來,走到他跟前。
身後的禁衛自然也動了,右手握着刀柄。
董卓猛的睜開雙眼,神色威嚴,沉聲道:“伱要做什麼?”
左慄握着匕首,心裡猶豫不定,劉辯說的是不得已的時候才能殺董卓,如果安穩帶回去,自然是大功一件。
他擡頭看向廟外,雖然大雨聲掩蓋了一切,但他總覺得,已經有人圍了過來。
這是他多年在宮裡小心翼翼養成的直覺!
“貴人!”
一個禁衛來到他身前,低聲道:“東西兩側都有人靠過來。”
“什麼人!”左慄的雪白的臉在燈光照耀下,顯得異常的白,白的陰冷。
侍衛道:“有點像黑山軍,不是很確定。”
所謂的黑山軍,就是一股叛亂實力,朝廷平亂不得,只能招降,這黑山軍首領名叫張燕,現在幷州,幽州,冀州不少地方是由他佔領,擁兵號稱百萬,已然是個土皇帝!
左慄雙眼一寒,盯着董卓道:“是你招來的?”
董卓目光微閃,道:“老夫不知。”
左慄看着他,心頭怒火忽然消散,反而冷靜了下來。
他拉過那軍候,在一旁嘀嘀咕咕起來。
好半晌,軍候擡手道:“貴人放心,末將一定做到!”
這軍候說完,招來幾人,突然撲向董卓,將他嘴堵死,而後直接打暈,拔下他的衣服,捆綁好,塞進佛龕之後。
有禁衛穿上董卓的衣服,又有禁衛換了左慄的衣服。
左慄與四個禁衛藏在雕像之後,緊繃着臉,心驚膽戰,目送着一衆禁衛走出小廟,衝入大雨中。
“誅殺董賊!”
驀然間,外面東側響起大吼聲,繼而是一陣踩着雨水的腳步聲。
雕像之後的左慄神情微變,心裡驚道:還有一撥人!
更多的吼叫聲此起彼伏,無比混亂,根本聽不清楚。
左慄聽到有人進廟,根本不敢露頭,死死咬着牙,大氣不敢喘。
他渾身抖的厲害,彷彿又回到了那一夜躲在花壇裡的情形。
衝進來的人手持利刃,凶神惡煞,環顧一圈,便又衝了出去。
喊殺聲在安靜的夜晚迴盪不休,甚至蓋過了雨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的聲音漸漸消失。
左慄身旁的侍衛,低聲道:“貴人?”
左慄咬着牙,怒睜着雙眼,道:“不要動,等天亮。”
這是他的經驗。
當初的那次宮變,他也看到很多人迫不及待的從藏身處跳出來,結果沒跑多遠就死了。
四個侍衛不說話,低頭向下,隱約可以看到送走白嫩嫩的背部。
而外面,確實有三波人絞殺在一起。
禁軍帶着‘董卓’一路狂奔,什麼都不管,見路就跑。
而身後是兩支人馬,有人喊着‘營救董公’,有殺機騰騰的‘誅殺董賊’,兩撥人時不時廝殺,不知綿延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