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匈奴中郎將盧植**回到帝都後,就急匆匆地來宮中見牛弘。
聽到盧植來了,牛弘就讓張讓傳他進來。牛弘還沒見過這位文武全才的將軍,從上半年應對邊患的相關通報中,牛弘覺得盧植將軍不僅穩重,更敢幹提出自己的意見。牛弘知道,唯唯諾諾的人討人喜歡,但不能委以重任。
牛弘將帝國針對遊牧部族的新策略向盧植將軍作了說明,想聽聽他的想法。
盧植將軍大概已經聽說過此事,所以說起來顯得成竹在胸。他說:
“陛下,讓遊牧部族不遊而牧,對於帝國來說是天大的好事。但實行起來有三難。
其一,他們世代草原爲家,四處遊動,養成散漫的習性。一些遊牧貴族更是從內心裡把自己看作天上的鷹,把定居者看作籠中的雞。要他們從心裡接受定居生活有一定難度。
其二,遊牧部族數量多,分佈散。今年對歸附我大漢的部族的救助的影響是巨大的,有一些鮮卑部族在與大漢拉關係,想接近大漢帝國。全部幫他們造房子,讓他們定居,帝國沒有這樣大的財力。如果只挑小的部族試點,影響力太小。
其三,草原不適宜種地,帝國在朔方大量開墾土地帶來荒漠化就是個例子。一旦定居下來,放牧的範圍就縮小了。草的生長跟不上牛羊的吃草速度,很快就會把草吃光的。沒了牧草,他們還是不得不重新遊牧。
帝國河西五郡以前由於家族內遷,空了很多房子。曾安排過羌人定居,但他們住了一段時間,覺得放牧不方便,又遊牧去了。
現在帝國想在邊境推行新政的優勢也是明顯的。一是去冬遊牧部族遭了災,力量被大大削弱。二是帝國的救助政策贏得了很多部族的感恩。”
“盧將軍分析的很仔細”,牛弘讚道。
“陛下過獎”,盧植說道。
“讓遊牧部族定居下來是帝國的一項長期戰略,可以從根本上解決帝國西北的邊患。”牛弘說,“不僅僅把帳篷改成房子,那只是居住方式的改變。要使遊牧部族不遊而牧,更重要的是要改變他們的生產方式”。
“什麼?生產方式?”盧植插嘴道。
牛弘明白了,現代的生產兩字在漢代是婦人生小孩的意思,是詞意引起的誤解。
“不是指女人生產,而且他們的生存方式”,牛弘笑着說。“要讓他們改變放牧的習慣。開始放牧與圈養並舉,以後慢慢過渡到以圈養爲主。只有這樣,他們纔不會到處跑了。”
盧植邊聽邊思考,不住點頭。
牛弘接着說,帝國的南方開發和實邊戰略用不了幾年,糧食問題就可以徹底解決。可以長期平價向牧區提供糧食。而牧區則用肉類,禽蛋類賣到內地,就象打魚的賣魚買糧一樣。只要帝國與長城外牧區這種互惠關係一建立,還會打仗嗎?到時侯,不管是羌人、匈奴人、鮮卑人還是烏桓人,只要他們定居下來加入這一互惠圈,他們就是漢人。
牛弘的話說得盧植將軍眼睛都放光了。
到那個時侯,帝國再按地域劃分郡縣,派吏管治,就沒有什麼阻力了。
至於造房子,帝國可以徵召一些工匠過去,讓那些部族就地築窯燒磚瓦,就地伐木,用不了多少錢的。爲了體現帝國對他們的安撫之心,他們碰到困難,儘可能給他們提供幫助。萬事開頭難,對於那些率先響應帝國策略,選擇定居的部族,一定要使他們定的下來,而且日子要過得比以前遊牧好。只有這樣纔有示範效應。
“臣思慮不周。陛下之言讓臣茅塞頓開。”盧植說道。
“對於少數對過去的輝煌念念不忘,鼓動部族與帝國唱反調的貴族,盧將軍的刀還沒有生鏽吧。”牛弘說道。
“臣明白”,盧植說道。
“今年雨水多,邊境的蝗蟲不多吧”。正事談罷,牛弘順帶問一下。
“在大漠邊緣,可能有大蝗蟲羣”。盧植說道。現在帝國的邊境部隊捉蝗蟲成了一項副業了。
“好,明年帝國的百姓有肉吃了”。牛弘知道,現在內地一些大的家族都在辦養豬場。蝗蟲只要能捉到,不愁沒人要。
“陛下英明,現在這一大害變成寶了。”盧植說道。
“盧將軍,你還得抓緊去落實靖邊事宜。一定要做的穩妥細緻,開個好頭。”
“諾”盧植回道。現在他對事情怎麼做已經有腹稿了,覺得這事不太難。
盧植將軍沒走兩天,皇甫規和尹端將軍也來到了帝都。
牛弘召見了他們。與盧植將軍的情況差不多,開始他們對帝國的策略尚有疑慮,到後來滿懷信心。
邊境的將軍們走後,牛弘覺得這事還不穩妥。就召太傅、太尉和兩位帝國參議再次商議。
帝國參議劉龐提出了一個很好的想法。讓異族降服不如讓他們認同。漢人和遊牧民族在遠古本來就是一個祖宗,把他們當異族安撫反而顯得生份了。
牛弘充分肯定了劉參議的想法。如果雙方相互不認可,那隻能是利益的維繫,歸降也只是迫於大勢。一旦情勢逆轉,邊患又起,帝國就永無寧日了。
太傅認爲,可以從古籍圖讖裡把漢人與遊牧部族同根同源的故事集中編修成冊。現在帝國已經有了印刷術,多印一些,在漢人和遊牧部族中廣泛傳閱。
牛弘覺得又是一妙招。這事就安排帝國太學裡的儒學者抓緊編修。
“書名就叫《漢境志》吧,以後都是漢人。”牛弘說道。
橋玄說,讓蔡邕負責編修。蔡伯喈志在修史,就讓他爲帝國編點急用的。
這話說的大家笑起來了。
牛弘跟太傅說,這事要太傅跟蔡邕好好談談。遠古的歷史常常以訛傳訛,在修編時不僅要尊重史實,更要爲帝國的長遠發展服務,爲天下蒼生造福。
太傅說:“陛下放心,蔡伯喈儘管耿直,但不酸腐,知道輕重”。
牛弘會意地笑了。
牛弘還認爲,應該象南方開發一樣,有專人負責協調。不過邊境事務不比內地,涉及到帝國邊境安全。所以級別應該低一點,不能讓這個職位壓過靖國邊的將軍。
太傅認爲很有必要。帝國對遊牧部族的策略是一項長期工作,不是短期就能完成的。靖邊的將軍有三位,而且以後還會變更。不能讓每個將軍各搞一套,讓遊牧部族無所適從。
“那就叫帝國靖邊協調使吧,品秩比千石,略低於靖邊將軍”。牛弘說。
“臣舉薦杜密擔任此靖邊協調使”,橋玄說。
“靖邊協調使大部分時間要到定居的部族那裡去看看走走,瞭解情況,及時協調。在帝都的時間少。杜密人很穩重,但年齡大了。”牛弘說道。
太尉張奐一直沒說話,因爲這一職位對他來說比較敏感。帝國的邊境安全是太尉的職責範圍。
太傅舉薦周異擔任靖邊協調使。得到牛弘的首肯,其它人也沒有異議。
商議結束後,牛弘覺得這事就先到此爲止。執行一段時間後如果需要再行調整。
俗話說,一人計短,衆人計長。這個圈子的協商現在成了帝國的最高決策班子。牛弘儘管有獨自決策的實力和執行力,在帝國的上層,只要牛弘堅持,沒人敢反對,但牛弘覺得通過這種協商定下的決策,更加全面。
幾天沒去向兩位太后請安了,牛弘現在很輕鬆,叫張讓伺侯着去看看兩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