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丹讓人找來丁雄一同在團部分析,當趙正恆在地圖上將發現的幾股不明武裝一一標出來之後,樑丹與丁雄互視了一下,不約而同的說道:“葛王師。”
在葛王附近一直有一支東北的師級部隊,這早已經是個公開的秘密。只不過這支部隊與樑丹所部不同,他們守在葛王不走,既不投降鬼子也不與鬼子交戰,想在這亂世當中當個草頭王。
朱總監就曾經派人聯繫過這個葛王師,但據說被擋了回來。少帥也曾經派人讓葛王師入關,葛王師亦假做不知。要算算時間的話,他們在遼西地區的日子到是比樑丹的第八師還有早一些。
當初樑丹血戰小淩河時,葛王師還曾經開過幾炮,助樑丹脫了險。但後來樑丹派人道謝,也仍然被葛王師拒之門外,顯然葛王師根本不想與樑丹方面有任何的瓜葛。
這麼長時間以來,樑丹與鬼子大戰無數,葛王師從未有過動靜。現在樑丹也基本放棄了對這個葛王師的爭取,葛王師就從未出現在人們的眼前,包括上一次西山戰役,樑丹部與鬼子打得全同昌遍地開花,葛王師也躲在葛王的大山裡,一槍未放,兩不相幫。
可現在,葛王師的人突然出來幹什麼?
“我也猜應該是葛王的人。”趙正恆答道,“一來是路線上,這幾支武裝部隊的運動路線,剛好是從葛王到金家堡。另一方面,我怕消息不準確,我親自去看過,僅從走路的姿勢上看,他們就是軍人,和鬍子、馬幫的人完全不同。”
“有意思。”樑丹笑了一下,又招呼丁雄和趙正恆坐下,這才慢慢說道,“看來,這葛王師也終於耐不寂寞了。老趙,你對這個葛王師有什麼瞭解?”
“我還在軍統的時候,上頭曾經讓我們聯絡過葛王這個師。”趙正恆慢慢答道,“這個師原屬於東北軍陸軍第十二師,他們原來的駐地在奉天以北。九一八之後,他們接到撤退的命令,從奉天一路跑到錦州,本來是想入關的。可是鬼子追兵太快,把他們堵在了錦州的外圍。十二師的師長張奉直在以前也不是少帥的心腹,一直受到排擠,估計他覺得就算是去了關裡,少帥也一樣看不上他,索性就帶着人馬留在葛王。”
“葛王這地方可是不錯。”丁雄接口說道,“距離錦州不遠不近,附近又羣山連綿,鬼子的炮火也不足以給十二師造成致命打擊,汽車坦克在山間又無法展開。說實話,我有的時候到是想過,如果劉龍臺這個地方我們真的守不住了,到是可以退到葛王去。那個地方,進可攻退可守,是個兵家必爭之地。”
“是啊。我看這個張奉直,也不盡是個草包,光是選地方就選得很不錯。”樑丹非常同意丁雄的意思,“再說了,他留在這裡當山大王,也比回關裡強許多。起碼現在人家是個土皇帝,沒人管得了嘛。”
“鬼子也同樣知道葛王這個地方很關鍵。”趙正恆站起身走到地圖的前面,“尤其是這條漫水河……”說着,他用手在圖上指出一座橋樑的所在,“這條河是小淩河的分支,東北這個地方多山少水,這漫水河在夏天的時候就會漲水,不走上面的石橋是過不去的。而冬天的時候,河牀又會露出來,可以通行車輛。如果張奉直的部隊守住這座橋與河的兩岸的話,錦州的鬼子就等到勒住了脖子,他們連同昌都過不來。”
“可惜張奉直不敢那。”丁雄又道,“他真要是能勒住錦州鬼子的脖子的話,甲子山那一仗咱們何苦打得成那樣?馬團長的部隊一直就在錦州外圍和鬼子苦戰,他張奉直也照樣一槍不放,甚至連口水都沒給馬團長送過。這個人,我看就是個穿着軍裝的土匪。”
“據我們得到的情報,一開始的時候,他到還真和鬼子打過兩場。”趙正恆做過軍統,還是錦州站的副站長,情報工作掌握得最多,“不過他的師本來就不是少帥的親信,裝備也差,戰鬥力更弱。所以,這一交上火,他就被鬼子打殘了一個營,嚇得他帶着人逃到山裡,再也不敢出來了。後來鬼子打算派大部隊進山,徹底消滅他,這老小子一着急,直接就寫了降書,打算投降鬼子。”
“孬種。”樑丹淡淡的說道。
“師長說得的,不過在當時來看,也算是情勢所逼吧。”趙正恆說道,“鬼子當時纔剛剛佔了錦州,立足未穩,又探明十二師仍然有六七千人,也覺得能讓張奉直投降最好。哪成想,這張奉直才喘過這口氣來,立刻就開始和鬼子討價還價。依張奉直的意思,他的兵仍然歸他統領,他想要一個錦州城防司令的角色。”
“作夢。”丁雄笑道,“這麼多人,仍然歸他指揮?他當鬼子缺心眼啊?”
“是啊,鬼子當然不能同意他的要求。”趙正恆也笑了,“於是又打。可打起來,張奉直就派人寫投降書。等鬼子的炮火一停,他又老調重彈和鬼子講條件。這張奉直當年也是鬍子出身,對付官軍那套,他太懂了。鬼子拿張奉直這個肉頭也有點無可奈何,而且當時鬼子急着出兵關裡,沒功夫騰出更多的人手來對付他。所以這事一拖二拖,拖到後來居然不了了之了。鬼子放任張奉直的部隊留在葛王,張奉直呢也不和鬼子爲難,躲在山裡邊當山大王。他的人打鬼子雖然不行,但畢竟是正規的東北軍啊,沒有三個月的功夫,附近的絡子全被他給掃平了,所以在葛王一帶,張奉直那是說一不二的。”
“我記得你說過,你們也與他有過聯繫?”樑丹問道。
“我們當時是奉了上峰的命令。東北軍張少帥的意思,是希望他能帶着人入關。但中央的意思,則是希望他能在這裡打游擊,儘可能的牽制鬼子。”趙正恆繼續說道,“再後來朱總監也知道了十二師的事,最初的打算是希望十二師能與樑師長聯合到一起,那時候師長還只是個團長。可張奉直根本沒有要抗日的意思,更何況樑師長當時的人馬太少,只有鷹帽山和牛馬會的人,根本不被張奉直放在眼裡,所以張奉直壓根就沒派人聯絡過樑師長。”
聽趙正恆把葛王師的情況介紹了一番之後,樑丹與丁雄這纔對葛王師重新有了認識。不用說,這個張奉直那就是個老油條,帶着自己的人馬明哲保身,想在這亂世當中穩穩的當個草頭王,好過自己的小日子。
這樣的人見得多了,也聽說得多了。東北軍一撤,鬼子佔領了東北,各種地方武裝多如牛毛。有的象樑丹這樣,公開舉起大旗抗日,有的則象李西侯那樣乾脆投降了鬼子,還有的就是張奉直這樣兩不得罪,躲在深山老林裡做土皇帝。
本來在這將近一年的時間裡,樑丹也從未考慮過葛王師,甚至有的時候都把葛王師給忘了。然而現在葛王師突然派出小股部隊出現在金家堡附近,這就讓人不得不防。要知道葛王距離金家堡還有百十里路程,張奉直的勢力再大,也不敢把手伸到金家堡去。
金家堡在同昌地面上有百多年的歷史了,是當地一霸。以前同昌地方上的縣長上任,要先去金家堡拜見金老太爺,金老太爺點了頭,這縣長的位子才坐得穩。後來金老太爺過世後,金家堡由金尚龍打理,這金尚龍據說一身功夫了得,人也年輕,只有三十多歲,撐着金家堡一方土地。鬼子來了同昌之後,也派人與金家堡接觸過,金尚龍卻只與鬼子周旋,而沒有明確的表示要投降鬼子。
本來如果沒有樑丹突然起兵抗日的話,鬼子早晚要消滅金家堡這個不安定因素,但一年來樑丹與鬼子連番惡戰,鬼子將注意力全放在樑丹的身上,反而讓金家堡穩穩的站住了腳根。甚至現在同昌地面上的黑市,有一半都掌握在金家堡的手裡,反到讓各方勢力暫時誰也動不得金家堡。
樑丹派羅鬍子去敲打金尚龍,金尚龍立刻假意聯絡鬼子兵,這到還在情理之中。可十二師突然冒出來幹什麼?張奉直肯定是個無利不起早的傢伙,西山戰役的時候,張奉直按兵不動,現在仗打完了,他到伸手了?
“是不是他也要向金家堡買糧食?”丁雄想了一會兒說道,“我猜現在張奉直的部下,少說有七千左右的人馬,他又不種地,沒有糧食他怎麼過冬?”
“所以金尚龍才突然提高了對咱們的糧價?”樑丹繼續着丁雄的話頭說了下去,“一來如果不把糧食賣給咱們,就不會得罪鬼子。二來張奉直得了金尚龍的好處,以後有什麼事自然要幫金尚龍。嘿嘿,這金家堡到是打好了如意算盤啊。”
“哼,抗日的時候沒見他們出力,禍害自己人到是一套一套的。”丁雄臉色一沉,“金家堡和葛王師真要敢聯起手來對付咱們,咱們更得給他們些顏色瞅瞅。”說到這裡,丁雄猛的站起身對趙正恆說道,“去把三位團長請來,就說有軍事會議。”
“等等……”樑丹卻攔住了趙正恆,對丁雄說道,“十二師可有七千人那,金家堡少說也有一千人馬。”
“師長?從我認識你那天起,你打仗可就沒怕過誰。”丁雄說道,“張奉直那七千人,我看連咱們七百人都頂不住。你給我一個團,我這就去葛王滅了十二師。”
“不……”樑丹搖了搖頭,“中國人打中國人,傳出去了讓人笑話。再說了,那可是七千人那,老丁,你好好想想,七千人那,放在山裡不打鬼子,不是可惜了?”
直到此時,丁雄才略有所悟:“師長的意思是……”
“不用三個團長來,這一回,我得親自帶人去。”樑丹笑道,“以前他張奉直看不起我,如今大家都是師長,他總不敢在我面前擺架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