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耳朵今天可是着急帶上火。
一聽說兒子丟了,家裡的大太太和三姨太嘴上不說,心裡都在偷着樂,站在一邊看二太太的笑話。二姨太更是自家知道自家事,要不是有這個兒子,咋能事事都壓着大太太和三姨太一頭?這兒子一丟,二姨當時差點背過氣去,立刻使出那一哭、二鬧、三上吊的看家本事,只告訴何大耳朵,這兒子要是找不回來,她也不活了。
何大耳朵本來就着急,家裡邊再這麼一亂,更是出了一身的白毛汗,這酒勁也過去了,急三火四的跑到警察局,把所有人全都派了出去找兒子。後來聽說橫山和藤田也派了人出來幫忙,何大耳朵還心存感激。
可是搜來搜去,這都搜了小半天了,也沒找着兒子在哪。何大耳朵一腦門子的汗,眼睛也直了,嗓門也粗了,兩隻招風耳呼扇呼扇的直襬愣。家裡就這麼一個兒子,何大耳朵能不着急嗎?
突然聽說橫山親自帶着人奔古佛寺去了,何大耳朵暗想,鬼子這麼大張旗鼓的奔着古佛寺而去,是不是在古佛寺發現什麼線索了?立刻也帶着一隊警察跑了過來。
事到如今何大耳朵有九成相信是第八師的人綁了他的兒子,而藤田則恨透了第八師的人,萬一要是和綁票的碰了面,藤田一聲令下亂槍齊發的話,自己兒子那條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等到來到古佛寺門前之後,就見大隊的鬼了兵已經圍在了寺前,沒等何大耳朵說話,凌海已經先跑了過來,衝着何大耳朵一挑大拇指:“何局長,您對皇軍可真是忠心耿耿啊,自己兒子丟了都不去找,反而幫着皇軍來這裡佈防。您放心,這事回頭我一定得和藤田太君說說,重重的賞您。”
“那是,那是……我何大耳朵對皇軍當然是……等會兒!”何大耳朵這才反應過勁來,“凌隊長,聽你這話,我兒子沒在這?”
“沒有啊。”凌海也是一愣。
“我兒子在沒在,皇軍都跑這來幹啥?”何大耳朵一瞪眼睛。光憑他手底下的幾十個警察,怎麼可能搜遍全城?橫山不幫着他找兒子,反而調了大批的鬼子兵守住古佛寺,他到底是啥意思?
何大耳朵這氣就不打一處來,扔下凌海不管,幾步跑到橫山的面前:“太君,您這是啥意思?這古佛寺又不是啥軍事目標,包圍這裡幹啥?有這麼多人馬,幹啥不幫我找兒子?”
換成平常的話,借何大耳朵一個膽子,他也不敢和鬼子這麼說話。今天這小子是真被逼急了,說話也不走腦子,對着橫山居然喊了起來。
橫山本來冷冷的站在那裡,突然見何大耳朵闖過來,劈頭蓋臉着對着自己就吼了起來。橫山不由二眉倒豎:“何局長,你的,兒子的,快快的去找。這裡的,離開的……”
“離開啥呀?離開啥呀?”何大耳朵這股子勁還沒緩過來呢,“太君,咱說說良心話啊。我何大耳朵對皇軍那是忠心耿耿吧?皇軍說一,我從來沒說過二,皇軍讓幹啥我就幹啥。可今天我兒子丟了,太君您就半點幫忙的意思都沒有?哦,和着這麼多人沒事幹在這逛古佛寺,也沒空幫我找兒子是不?”
在橫山的眼裡,何大耳朵就是鬼子的一條狗,今天這條狗居然敢亂咬,橫山不由氣得臉色鐵青。無奈橫山的中國話說得實在不好,越着急越說不話來,一張嘴一大串日本話噴了出來,濺了何大耳朵一臉的唾沫星子,何大耳朵卻愣在那,根本不懂橫山說的是啥。
“何局長,何局長……”凌海走過來拉着何大耳朵的胳膊,“你這咋和太君說話呢?你兒子丟了,太君可沒少跟着急。眼巴前這不是有軍事任務嗎?等這邊忙完了,立馬就幫你找兒子去。”
“找啥呀?上哪找去?”何大耳朵嚷嚷着,“老子也是同昌本地人,就同昌這幫綁票的鬍子,你當我不知道咋的?我估麼着這會兒功夫,我兒子都被綁出城了。我何大耳朵一心爲皇軍效命,到頭來我就這一個兒子,太君都不幫着管管,我……我……”
何大耳朵本來想要放兩句狠話,可是再看橫山正瞪着他,何大耳朵不由得一陣肝顫。他也知道,自己現在能當上局長,一方面是那個死鬼姐夫鄭森有話在先,另一方面這點權力還不全是鬼子給的嗎?真要把鬼子給惹翻了,他這個局長到頭了不說,小命估計也保不住。因此上,何大耳朵連着兩個“我”字之後,嘴裡卻沒了下話。
凌海藉機將何大耳朵拉到一邊,低聲說道:“何局長,您彆着急。我知道您兒子丟了,咱先不說太君爲啥要包圍古佛寺,反正兄弟我可是替您着急呢。今天偵緝隊的人我可撒出去一半了,我也不瞞您,這同昌城出城方圓幾十裡之內,都有我偵緝隊的人。您放心,您兒子就算被綁出了城,我也追得上。”
“兄弟!”何大耳朵一陣感動。以前凌海總是幫着李西侯欺負何大耳朵,所以何大耳朵一直看凌海不順眼,可今天凌海這些話一說出來,管他真假呢,何大耳朵聽着受用。而且他也知道,他部下的警察出不了城,不象人家偵緝隊的人哪都去,乾的又是情報工作,自己找不着兒子,沒準偵緝隊就能找到。
想到這裡,何大耳朵一把拉住凌海的手:“兄弟,哥哥家裡這點事,可就全指望你了。太君不幫忙,我也沒辦法。哼……”突然何大耳朵壓低了聲音,恨恨的說道,“把我整激眼了,我就把大車店後面的煙土都弄出來,他孃的橫山還以爲別人不知道呢,這城裡的事還能逃過老子的眼睛?”
“煙土?”凌海一愣。
日軍是有明文規定不許士兵吸食邪片的,鬼子往往是拿煙土來獎賞其部下的中國人,鬼子不阻止中國人吸邪片,但如果有鬼子兵吸的話,則會嚴肅處理。而剛剛聽何大耳朵的意思,似乎橫山在同昌城裡藏了大批的煙土?鬼子軍官搶錢、搶古玩字畫到是聽說過,可搶煙土的卻頭一回聽到,如果被錦州司令部知道的話,橫山這個大隊長算是當到頭了。
“沒錯,就是煙土。”何大耳朵神神秘秘的說道,“頭半個月我就知道了。我問你,民工營的民工都哪去了,你知道嗎?”
所謂民工營,就是鬼子從當地半騙半搶拉來的民夫,修城牆、蓋炮樓、挖戰壕等等,都是這些民工下的苦力。
鬼子對於僞軍和僞警察還總算有幾分笑臉,可是對民夫卻早已喪失了人性,這些被鬼子抓來的民工,沒日沒夜的給鬼子幹活,卻又要象牢犯一樣的關着。經常出現民夫被活活累死或餓死的事情。
鬼子把這些民夫全都關在了僞軍大院的後面,起了個名字叫“民工營”,其實就是個集中營。凌海曾經去看過兩次,但對這種事他也毫無辦法。
但最近一段時間,鬼子又在抓民夫,這事凌海是知道的。當凌海還有些奇怪,民工營裡少說有上千的民夫,怎麼鬼子還覺得不夠用嗎?後來去李西侯那裡一打聽才知道,半個多月前,藤田突然拉走了所有的民夫,並且那些民夫再也沒有回來。李西侯自己也不知道藤田拉這些民夫去幹啥,藤田又一向是個神神秘秘的傢伙,他要不說的話,誰也不敢去問。
今天看何大耳朵這樣子,似乎何大耳朵到是知道一些底細。
“兄弟,這話我就和你說,你可別外傳啊。”何大耳朵壓低了聲音道,“現在所有的民夫全都拉到城北大車店的後面挖地窖去了。橫山太君這事幹的不地道,把你、我和李西侯全給瞞了,是讓佟得虎帶着金家堡的人乾的。”
“怪不得佟得虎歸順了太君之後,這些天我都沒見着他呢。”凌海一拍大腿,“原來他幹這個去了。”
藤田毀了金家堡,回來的時候不但搶了金家堡的糧食,還帶回了佟得虎以及二百多金家堡的黑衣兵。
當時李西侯還私底下找凌海,讓凌海幫着出出主意,說佟得虎這小子不好對付,萬一藤田要是把佟得虎安插到保安團的話,李西侯接受還是不接受啊?別回頭再讓這小子把保安團的軍權給搶了,那李西侯可得不償失。佟得虎這小子那就是個白眼狼,他連金尚龍都敢咬,還能放過李西侯?
凌海這腦子裡全是主意,當時與李西侯計較了一番,想出了種種對策。
可沒成想,藤田並沒有把佟得虎安插到保安團,反而進城沒幾天,就再也見不着佟得虎的影子了。凌海還一直尋思,佟得虎這小子幹啥去了?今天聽何大耳朵這麼一說,才明白,這藤田居然派佟得虎押着民夫去挖地窖?鬼子悄悄的挖地窖,難道是爲了……
“哼,佟得虎這小子以爲自己辦事滴水不露,可沒成想我手底下有個兄弟,和佟得虎部下的親隨當初是一個村子。”何大耳朵一笑,“他們兩喝酒的時候,佟得虎的親隨親口和我的兄弟說,鬼子挖了好大一個地窖,在裡面藏了不少的煙土。嘿嘿,兄弟,發財的機會就在眼前啊。你想想,皇軍是故意不讓咱們知道的,那咱們當然就得裝成不知道。可是你說這要是地窖裡邊丟了煙土,皇軍是懷疑佟得虎啊,還是懷疑咱們那?”
凌海大喜,一拍何大耳朵的肩膀:“何局長,您真是太高明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