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田淡淡的聲音傳到石敬國的耳朵裡,就象一聲聲炸雷,石敬國至少是在五分鐘之後才明白了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驚訝的擡起頭,看着站在藤田身邊的四喜——或者說石本二賢堂:“厲害。”石敬國慢慢的說道,“單純的從特工層面上講,石本閣下足以成爲石某人之師了,在下這一次輸得心服口服。”
四喜卻仍然靜靜的站在藤田的身後,彷彿石敬國提到的人不是他,他冷漠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連目光都變得有些空洞。
“我還曾經想過,原錦州站的站長是怎麼被你殺掉的。”許多以前無法理解的事情,石敬國終於慢慢的想通了,本來刺殺叛徒這件事,石敬國是打算親自去做的。但後來經過觀察發現,錦州的特務將原錦州站的站長保護得非常嚴密,連石敬國都找不到機會下手。
到是四喜主動請令,不聲不響的就幹掉了目標,當時石敬國非常驚訝,但同時也開始對四喜委以重任。現在看來,肯定是原錦州站的站長對鬼子而言已經失去了作用,而任由四喜除掉,來換取石敬國的信任。
“這麼說,我還沒有來到東北的時候,你們就已經知道我的行蹤了?”石敬國自問自答的說了一句,但轉念又搖了搖頭,“不會,如果是那樣的話,你們早就把我抓住了,不會讓我輕易的聯絡到十二師,也早就把今晚這場大戰消於無形了。”想到這裡,石敬國突然冷笑了一聲,他沒有說話,但原來沮喪無比的表情卻突然消失了,他甚至是有點得意的看着藤田。
藤田的眼角**了一下,雖然早就已經知道了石敬國這個人,但今天晚上纔是藤田初次見到石敬國,而且很顯然這個人比他想象得要聰明得多。只用了這麼短短的時間,石敬國已經想明白,四喜實際上掌握的情報並不多,因爲不管怎麼說四喜僅僅是石敬國的一名下屬,只能按照石敬國的指揮做事。
可以想象,象石敬國這樣的老牌特工,又怎麼可能會百分之百的相信一個人呢?聯絡十二師的事從頭到尾只有石敬國一個人知道,等四喜得到消息的時候,十二師已經掌握在了石敬國的手中,藤田想要破壞也已經來不及了。
以及後來樑丹從十二師出來,石敬國突然去見了樑丹的事,四喜也同樣不知道。這裡面除了石敬國的精明之外,軍統內部的組織紀律也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在軍統之中就算是直屬的上下級之間,也不可能象絡子裡的兄弟那樣坐下來喝點小酒,談談心思。
戴老闆給下屬的感覺就是高深莫測,而軍統中的人更是以戴老闆爲榜樣,只覺得下屬知道的事情越少,纔會越死力賣命。
所以,四喜雖然是石敬國部下最得力的殺手,而且對石敬國的行動也早有掌握,但石敬國的每一步行動,又往往出乎四喜的意料,甚至四喜根本無法阻止石敬國的任何行動。否則的話,四喜再怎麼樣也會想盡辦法來阻止這次第八師與十二師的聯絡作戰,而不會直到攻城已經開始了,才突然暗算自己讓藤田將自己與部下一網打盡。
藤田的目光從石敬國的臉上掃過,而後又很有興趣的看了一遍屋裡所有的人,這些人應該都是石敬國的部下。早知道石敬國不可能孤身一人來東北就想重建錦州站,而這些人平常都是與石敬國單線聯絡,就是四喜也沒把握將這些人全部指認出來。只有到了今天,同昌大戰已經打響,石敬國爲了配合樑丹的行動,纔會不顧一切的將所有人馬都集結到一起。
人數不多,只有二三十人,男女老少應有盡有,最小的一個居然只是一個大約十二三歲的孩子,真不知道軍統是用了什麼樣的手法,居然能將一個孩子變成了特工。
不過這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藤田最終還是將目光落回到石敬國的臉上:“石先生真是一個值得讓人佩服的人,我們不如做個朋友。”
“哼哼,哈哈哈……”石敬國笑了起來,“你是想知道攻城計劃吧?”石敬國越發覺得自己猜對了,雖然他渾身上下都提不起力氣來,但石敬國卻笑得前仰後合,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沒錯,丁雄在佈置作戰的時候,四喜因爲身份低微,沒有資格參加作戰會議。哈哈哈……藤田,我一直以爲你是個胸有成竹的人,怎麼,難道到了現在你纔想到從我的嘴裡套出作戰計劃?你不覺得太晚了嗎?”
藤田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着石敬國。但石敬國卻笑得更加厲害了,他扭過臉去,看着那些被毒倒的兄弟們說道:“兄弟們,看見了嗎?這就是人家說的同昌城裡最厲害的鬼子頭目藤田,瞧瞧人家這手段,子彈都打到鼻子上了,纔想到問作戰計劃,厲害,厲害呀……”
“哈哈……”“嘿嘿……”那些本來已經被毒倒在地,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的國民黨特工們,也全都笑了起來,甚至有人吃力的向藤田豎了豎大指:“藤田大隊長名不虛傳啊。”
石敬國直到笑得沒力氣了,才努力的深吸了兩口氣,猛的擡起頭看着藤田:“藤田,你太小看石某人了。說起來,咱們也算是同行了,別整那些沒用的玩意讓外行看着笑話。聽我一句勸,老虎凳、辣椒水那些玩意,你趁早放一邊,有啥絕活沒有,露兩手在石爺的身上,讓石爺我試試你們東洋技術,咱也算交流交流。石爺別的不敢說,挺到同昌城被第八師打下來之前不張嘴,肯定沒啥問題。”
“好,石長官好樣的……”有人拍着大腿喊道,“小鬼子,有啥玩意也往大爺我的身上招呼招呼,大爺我皺一個眉頭,就算是你小鬼子養的。”
“沒錯,還有你姑奶奶我的呢。”一個女人也尖叫了起來,“來吧,姑奶奶敢來東北打鬼子,就沒想活着回去。”
一時間,屋子裡的人個個變得興奮了起來,甚至一些脾氣暴的乾脆就對着藤田破口大罵起來。心裡想着,反正落在鬼子手裡也沒個好下場,現在還不罵個痛快? Wшw _тTk ān _C〇
就連那個十幾歲的孩子也叫道:“衝我來,衝我來,小爺身上正癢着呢……”
四喜終於有也受不了了,他猛的踏前一步,一把藍光閃閃的匕首已經出現在的手中,就要往石敬國刺去。
“石本君。”藤田適時的出手攔住了四喜。反而慢慢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石敬國的面前,“石先生太小看我了。既然石先生不想說,我也就不問了。今天晚上同昌城大戲開鑼,你我身爲軍人,怎能錯過這場好戲?石先生可還走得動?”
“哼,刀山火海,老子陪着。”石敬國恨恨的說道,雙手扶着桌子,咬牙站了起來。
看到石敬國居然還能勉強站起,四喜的眼角**了一下,他下的毒他自己自然瞭解。他也知道石敬國此人武功高強,可想不到內家功夫也有如此根底,常人中了自己的毒只能躺在那裡,別說站立,就是想翻個身也難,可石敬國此時不但咬牙站起,甚至還跟着藤田的身後,一步步吃力的往酒樓的樓上走了過去。
酒樓共有三層,不多時,藤田與石敬國已經來到了酒樓三樓一處臨窗的位置,這個位置非常好,視野也非常開闊,從這裡可以清晰的看到古佛寺及其周圍的全部動靜。
“石先生是聰明人,所以那天橫山君的表演,肯定是不會騙過石先生的。”藤田的目光正落在古佛寺門口那些鬼子兵的身上。
現在在古佛寺的門口是一個小隊的鬼子兵與一個排的僞軍。在古佛寺的前面是一片相當大的空地,平常百姓們喜歡早上來這裡蹓彎晨練,白天時這裡還會有許多生意人。這兩天,鬼子兵已經將這裡佈置成了一個小型的防禦陣地,架了三挺機槍,還在後面古佛寺門樓上安排了探照燈。
“哼。”石敬國冷哼了一聲。
在招開軍事會議之後,楊花腸兒指着地圖上的古佛寺說,就連楊花腸兒都能看出,橫山故意的大張旗鼓,可誰還看不出來,軍火與糧食肯定沒藏在古佛寺內。這不就叫: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當時樑丹看似無意的說了一句:“這藤田,連老五都騙不了了。”
那時石敬國就已經心中一動,並且他敏銳的從楊欣的目光中讀出了同樣的意味。誰都知道藤田的狡猾是出了名的,比那千年老妖精都不多讓,他會設下一條笨得連楊花腸兒都能看破的計劃?
因此上,石敬國果斷的斷定,藤田越是讓橫山這麼做,就越是說明,軍火與糧食真正的藏覓地點,肯定就是古佛寺。而至於何大耳朵說的什麼佟得虎在大車店後暗藏煙土的事情,做得如此秘密,卻肯定是假的。
這也是爲什麼,今天石敬國會將全部精銳都調到古佛寺前面的原因。雖然樑丹沒有明說,但石敬國知道只要守在這裡,就肯定能找到要找的東西。
今天這一仗,石敬國將十二師死死的綁在自己的身上,如果他什麼都不帶回去的話,又怎麼向十二師交待?
然而藤田此時微笑的站在窗前,似乎早已經看透了石敬國的心思。當藤田又一次認真的問道:“石先生,此時此刻,你是否還認爲,軍火和糧食一定藏在古佛寺裡呢?”石敬國的心頓時涼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