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菱說到後來,聲音逐漸變沉,倒顯得有些委屈。秦璐道:“那伊公子他們究竟說了些什麼?”菱菱的聲音又高了起來,道:“那惡婆娘說,她要讓伊公子身敗名裂、傷心斷腸而死!她就是要讓你誤解伊公子。要他有苦難言,然後再將真相告訴他。”秦璐搖着頭,道:“爲什麼?爲什麼他要如此對待伊公子?”菱菱一甩袖子,道:“我哪裡知道啊?”隨後又用手襯着頭,一副沉思:“只不過那惡婆娘好像和伊公子認識。而且他們的感情之前似乎很好!”她說完,突然拉着秦璐的袖子道:“小姐,你不知道那惡婆娘有多歹毒。之前我和你在文山看見的那個人是假的,是她師哥扮的,伊公子後來來遲也是她一手設計的,還有他們故意讓你先中了迷香,隨後又給伊公子下了***,他們要讓你誤解伊公子,讓你對伊公子傷心失望,甚至恨他!”秦璐聽到這兒,忍不住底低的說:“其實伊公子他……他也沒怎……怎樣對我,他……他待我一直都……都很好!”菱菱正火冒三丈,哪聽得見秦璐說什麼?只見她拍案而起,憤憤地道:“更可惡的是那惡婆娘又騙我將一個假消息帶給可你,都把你給氣暈了。要是我是伊公子的話,纔不讓她這麼便宜的自我了結。咦?小姐,你去哪兒?”
菱菱話未了,便見秦璐起身走了開去,忙快步跟上,又問道:“小姐,你去哪兒?”秦璐不答,只是吩咐道:“菱菱,你去收拾一下東西,馬上動身去無錫!”菱菱心中一片糊塗,問道:“去無錫幹嘛?”秦璐頓了頓,道:“去……去找伊公子!”菱菱更是糊塗,道:“伊公子不就在新寧嗎?幹嘛又到無錫去啊?”秦璐停下來,望着天上悠然的白雲,道:“新寧早沒了伊公子的影子,他可能回去了!”菱菱又賊兮兮地笑了起來,應了一聲,自去收拾行李。
數日的車舟勞頓,終於又來到了那清幽的山谷。滿谷的桃花,紅豔似火,燦爛如霞;柔軟的柳枝,依舊輕划着水面,對鏡梳妝;活潑可愛的燕子,嬌俏的黃鶯,或啄泥築巢,或清鳴樹巔,嘰嘰喳喳的沒完沒了。外面已過幾秋,可谷中,還一切依舊。
秦璐一襲粉紅色輕衫,不斷地扒着擋住小徑的桃花枝。動作雖快,可那份氣質依舊嫺靜如菊,翩然的身姿,猶若粉蝶,在花間輕盈地飛着,真分不清孰爲花孰爲人。而菱菱則在後面一邊躲避着彈起的桃花枝,一邊氣喘吁吁地追着。
望着那座漸近的小屋,想着伊塵就住在裡面苦苦地思念着自己,一時之間,心中真說不清是喜還是憂。到得竹籬外,只見昔年竹籬內的迎春花全部穿過竹籬,在外綻放出一朵朵金黃色的花朵。竹門半掩,院內靜悄悄的,似乎無人。秦璐走到門前,停了一下,舉手就欲敲門,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地將竹門推開。院子裡,很是乾淨,沒有一根雜草,窗前,一盆鬱鬱蔥蔥的蘭花正迎風招展,縷縷幽香,沁人心脾。
門開着,秦璐躡足走到門外,鼓足了勇氣,輕輕叫了一聲“伊公子!”等了一會兒,不見有人應,又叫了一聲“伊公子!”過了半響,還沒人應,秦璐有些意外,舉步進屋。秦璐環視屋內,但見屋內空空蕩蕩的,並無人影。秦璐又向側室走去,屋中也只有一些書而已。秦璐又叫了一聲“伊公子!”過了好一會兒,屋內依然寂靜無聲,秦璐一顆心沉了下來,變得空落落的。正欲退出,卻見菱菱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見只有秦璐一人,不經一愕,道:“伊公子沒在?”秦璐默默地點了點頭,黯然不語。她心中有些難受。菱菱擡頭四處一望,見屋中的擺設有條不紊,而且一塵不染,不像是長時間無人居住的地方,便道:“小姐,你看這屋裡一點灰塵都沒有。伊公子肯定是出去了。我們去找他!”秦璐想來也是,不由得笑了起來,點頭“嗯”了一聲。二人剛出屋子,菱菱就放開了喉嚨喊道:“伊公子,你快出來啊!我們家小姐來找你了!”言罷便咯咯地笑了起來。秦璐羞得無地自容,脆聲喝道:“小妮子,你又來胡鬧!”說着便去追打菱菱,菱菱則笑着一溜煙地跑開了。二人追打嬉鬧了一會兒,也只得作罷。秦璐畢竟是追不上菱菱的。沒一會兒,菱菱就逃得無影無蹤。她一個人在桃樹間漫步而行,想着剛纔菱菱那一喊,只怕伊塵已經聽見了,心裡不由得甜絲絲的。
正想得出神,只聽得菱菱一生驚呼“伊公子!”秦璐心裡一甜,笑了一下,尋聲小跑而去。來到菱菱的身邊,卻四下裡不見伊塵的影子,秦璐笑道:“小妮子,你又來捉弄我啊!”話一出口,便覺得有些不對勁:菱菱正目光呆滯地望着一個地方。秦璐也隨着菱菱的眼光望去,不由得全身大震,如遭五雷轟頂,一股氣便噎在胸口怎麼也出不來,晃了幾下,就昏倒於地。
菱菱眼光所望處,一棵大柳樹柳絲低垂,柳樹邊,立着一座青冢和一座新墳,一座滿是青草,而另一座,只長出了幾根綠綠的草芽。青冢是顏素穎的,而新墳卻是——伊塵的。
菱菱見秦璐昏倒,忙按住她十宣穴。秦璐一醒轉,便抱着菱菱哭了起來,哽咽道:“怎麼會這樣啊?怎麼會這樣?”菱菱心裡也難過得要命,想着這麼好好的一個人,轉眼墳頭就已生了青草,更何況伊塵待人一向溫和,而此時突然逝去,她的這一份傷心也不比秦璐弱,只是她性格一向開朗。可此時卻也拼命地忍住眼裡亂轉的淚花,不住的安慰着秦璐,道:“小姐,別哭!別哭!那一定是假的,是有人故意弄來騙我們的。搞不好,又是許星月那惡婆孃的詭計!”秦璐傷心之餘,猛然想起了那天晚上自己跳崖的時候伊塵也跟着跳了下去。是他推了自己一掌,自己纔回到崖上的。中了那一掌後,自己就昏了過去,於那一段的記憶就變得模糊起來。此刻受到了刺激,那一瞬間的記憶竟又復甦。
秦璐放開了菱菱,一臉的淚水,搖着頭,道泣:“這怎麼可能是假的?怎麼可能是假的呢?”站起身來,望着那座只長了幾根青草的孤墳,淚水如珠滾落:“伊公子,你幹嘛那麼傻呢?我自己作孽,你幹嘛要來救我?你這樣做值嗎?”正自傷心欲絕,突聽得身後響起了一聲清亮的童音:“是秦璐姊姊嗎?”秦璐一愣,轉過頭,卻見身後立着一個小書童,手中正託着一封信。秦璐拭了拭淚水,溫言道:“是!不知小兄弟有何事?”那書童道:“秦璐姊姊,我叫玄清,這是伊師兄給你的信。伊師兄囑咐我一定要將這封信交在你手中!”玄清說完,便將手中的信遞給秦璐。秦璐一愣,將信接過,封面上確實是伊塵的筆跡。秦璐的心裡不經忐忑起來,她小心翼翼地將其中的信箋抽出來,展開信紙,只見上面寫道:
璐兒,
我於今伴着太師父,安然無恙,請你勿以爲掛。由於行事匆忙,此事只能以信達意,不能與你依依惜別,心中實爲有愧。
我早中絕毒,恐你擔憂,便未敢言。後得遇太師父,以其絕世神功替我療毒。但此毒甚烈,我亦中毒日久,實非一朝一夕便可解除,太師父遂攜我入窮鄉僻谷,無人之地,尋一清靜之所,靜心療養。待毒解後,便重入紅塵,與你再續姻緣。
暮對殘霞,夜臨孤月。悠悠情絲,何以寄託?
望你毋獨戀兒女私情,父母養吾輩不易,應多行孝道,孝敬伯父伯母,勿於令尊頂撞。
伊某一介窮儒,卻得以璐兒無限厚愛,實愧於無以爲報。當日無禮之舉,伊某亦深感歉然。 伊塵
信紙從秦璐手中滑落,飄在地上。淚水也再一次涌了出來,劃過她的臉龐,滾過她的綢衫,滴在她粉紅色裙角邊一叢桃花上,打碎了桃花,一起濺落塵埃。地上,幾縷細細的青草,幾朵碎了的桃花和着秦璐的淚水靜靜地躺着,閃閃爍爍,悽婉孤哀。
秦璐擡起頭,淚眼婆娑,望着長滿青草的墳頭,泣不成聲:“伊公子,到現在你還騙我!你親眼見到爹爹逝世,信中又何來‘頂撞’之說?伊公子,這封信是你在那一晚之前就寫好了的,是不是?你早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因此才寫這封信,在你死後託人轉交於我,好讓我有所希望,不至於太過傷心。伊公子,你爲什要這樣做?爲什麼?這樣一點都不值,不值!這麼多的痛苦,你怎麼承擔?”秦璐說到這裡,頓了一頓,竟爾一笑,柔聲道:“伊公子,你可還記得,你曾說過,不論何時何地,都要風雨同舟?”秦璐擡起頭,望着遠處的青山,滿谷的桃花,只覺塵世雖好,可所愛之人盡逝,此世,還有何好留戀?
“河水潺潺,河岸煙柳舞成畫。春草萋萋,幽谷桃花空豔絕。紅顏憔悴,山盟海誓亦爲夢。此心兩知,何慮塵寰與蓬萊?”
風,又開始吹了,捲了一谷花雨,紛紛揚揚,漫天飛舞,一如昔年!秦璐微笑着擡起頭,花雨中,彷彿又出現了當年偏偏的白衣少年,正手執溶月寶劍,一臉笑意地看着自己。
她輕聲低吟,緩緩向河岸走去,粉紅色的背影,柔弱孤傲,悽婉迷離。
(完)
後記
〈一〉
沒寫完的時候,總以爲寫完會有一腔成就感。可到寫完的時候,反而擔心後面的寫得有些急,效果會不好。始些時,這部小說的主旨是一錯而成千古恨。可不知爲何,寫着寫着就偏離了主旨,這部小說也成了一部內涵很普通的小說。
這部小說是完全構思好後纔開始動筆的,只不過其間也加去了不少原來沒想到的情節。學習的時間很緊,也只能抽週末與假期的時間來寫。寫寫停停,停停寫寫,字數雖然不多,從一三年十二月一日始動筆起,到一四年十一月一日寫完恰好十一個月。這十一個月中,學習於寫作實是發生了不小的矛盾,許多時候,因爲心癢難耐而忍不住提筆,其結果往往是落下了許多功課。今後,應該有更多的心思去面對功課了。
故事的結局也許不是那麼好。曾經我也想過給他們一個完美的結局,可我琢磨了好幾天,最後還是將這一段刪了去。人生於世,尋一知己難,是以伯牙破琴絕弦;而遇一個與自己生死相許的人更難。許多時候,愛過便足矣,何必不忘於所謂的白頭偕老?相識相知又何必相守!秦璐和伊塵的故事雖然很悽,可兩顆心卻永遠的走在了一起。現實中,自不可能如此誇張,可牽着自己不愛的人去共度餘生卻是常有,如果真這樣,那其實又有什麼呢?
二零一四年十一月二日
〈二〉
這部小說的後記有兩篇。一篇是寫完這篇小說時寫的,另一篇是在改完這篇小說時寫的。兩篇本可融爲一篇,可我卻不願這麼做,從寫第一篇到寫第二篇的時間間隔有些長,內心感受完全不同。寫這篇小說最初的靈感來自於一首歌曲——蝶戀。後來幾經磨合,最終才成了這部小說。當初“錯”的主角是伊塵和秦璐,“錯”之意爲錯過,可後來“錯”的對象成了朱瑩,“錯”之意爲犯錯。
這個故事也是一個悲劇,幾乎所有人的命運都是悲慘的。秦璐和伊塵間的故事自不用說了。朱瑩一直癡戀着伊塵,可伊塵心裡始終沒有她。於是她由愛生恨,對伊塵和秦璐展開瘋狂的報復。到結尾時,她醒了過來,也在死之前表達了自己的心意。她的身世,也可以說是悲慘的。她自幼喪父,而且父親還是一個大惡人。至於她的孃親,我也沒怎麼提,也許她娘還活着,也許早死了。而她的哥哥朱光正,失去了他最愛的妹妹,也可以說是一世孤苦。伊塵的父輩之間的故事亦可謂悲慘之至。伊遜和顏素穎之間因爲一個誤會,一離永別,遺憾一生。而伊塵的師叔白濤耀也一直深深地愛着他的孃親顏素穎,只可惜顏素穎愛的是他敬愛的師兄,他只能將這份愛深藏在心裡,鬱郁一世。也可以說,他是這個故事裡最悲慘的一個人。他愛情的悲慘自不用說,而他一直視若己出的師侄伊塵也英年早逝。我自己也不知道這個憨厚魯莽的人終究要傷心到什麼程度。有些時候,連我自己也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過於絕情了些。
當初構思之時,本有一段伊塵墜崖之後,白濤耀找到他時的情節,但後來想了想,還是省去了,若真的寫上去,這個故事就描繪得過於悲慘了。
初寫的時候,所有的人物只是爲了推動主線的發展。是以像朱光正、朱瑩等人我就沒怎麼在意,他們的名字也就不怎麼好聽。他們的形象,也是到後來才豐滿的。
《寒梅浪》是一部傳統武俠。確切地說,它也可以不是。在當初寫的時候,我是想把它寫成古言,但怎奈何之前寫慣了武俠,所以它也就帶上了武俠的色彩。但無論怎樣,我都給它選了一個歷史背景。雖然很模糊,但我想,只怕我們的一些讀者早看出來了。他就是明朝!
這其中我也寫了許多地名。這些地名,有些是真的,有些卻是假的。陰山、秦嶺、無錫等地方是不用說了。而德州,它位於明朝都城南面,京杭大運河流經它而過。新寧縣屬於寶慶府,寶慶府又屬於湖廣省(這兒容我這麼叫吧,我也不知道它應不應該叫做省,只知道它是行省制中的省級行政單位。)。在明朝,縣以上還有州,此外,它還有直隸州。因此,明朝的行省制是三級與四級並存。寶慶府大約在今貴州東部,湖南南部一帶,具體位置我也不清楚。像文山、青雲閣等就是我虛構出來的。它們並不存在,如果存在,那也只是一個巧合。我寫這些,只是想給我們的讀者創造一個時空感,別無他意。
《寒梅浪》的情節與人物是完全虛構的,並不具有歷史可考性。由於學識所限,這其中也許還有許多錯誤及荒謬之處,我希望我們的讀者能理解,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我們的讀者能把他們指出,我會改正。
二零一五年二月二十二日
(全書就此結束,其實只要有讀者看,就是對我能力的肯定,即使我還是一個菜鳥。如果你覺得《寒梅浪》還行,清輝若請求你將它推薦給你的書友或是同伴。如若這樣,清輝若將感激不盡。此外,在以後清輝若還會有許多故事和大家分享,只不過那可能會需要一些時間,因爲清輝若現在還只是一個學生,還要面臨人生的一個大坎——高考。在這兒了,如果我們的讀者中也有像清輝若一樣是個學生的了,清輝若祝大家能考上理想的大學。切記不要想清輝若一樣沉迷小說,每到後來才拼命地學哦!只不過我也很可憐的,清輝若從小就喜歡文學,時間長了不動筆手就會癢,就會心煩意亂,沒辦法學習。唉——還真是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