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那人!”
馬上就要進入十一月了,氣溫一天比一天冷,下午放學後,時芙昕直接坐在馬車裡等時芙音。
坐上馬車後,時芙昕掀開車簾的一角,看向對面街道上一個提着一籃子梅花大聲叫賣的女人。
最近幾天,她幾乎天天都能看到這個女人。
早上出門的時候,在伯府門外見一次,下午放學,在國女監門口見一次。
這女人在監視她和她姐。
即便她掩飾得不錯,每次出現都會變更打扮,可卻瞞不過她。
時芙昕不喜歡被動等待,沉默了一下,打開車門,直接下了馬車,然後徑直朝着對面街道走去。
女人見時芙昕發現自己了,擡步就想離開,可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並轉過身,直面靠近的時芙昕。
在時芙昕距離自己還有幾米的時候,女人突然朝她走去,在錯身經過的時候,飛快的說道:
“慶國公府根本不是羅家人在當家,你們報復錯了人,你們就是將羅家人都殺了,你姐遭受的迫害也不會停下。”
時芙昕眸光閃動,轉身過想要詢問,就見那女人飛快的走開了。
步子很快,一看就知道那女人會輕功。
時芙昕沒有追,從那女人的話來看,她對她們似乎並沒有惡意,反而從其沙啞的語氣中,能聽出對慶國公府的濃濃恨意。
這人是誰?
她對慶國公府好像很瞭解。
菸袋子都無法打探出來的情報,她居然都知道。
慶國公府不是羅家人當家,那是誰當家?
炎黨?
炎黨的人混在了慶國公府,可能是羅家人身邊的心腹、妻妾,他們影響着羅家人的決定,看似羅家人在做各種壞事,實則背後是在他們在操控?
時芙昕杵着下巴回了馬車。
當初在得知慶國公府是炎黨時,她就很詫異的。
慶國公掌管着京師三大營之一的三千營,算是簡在帝心的重臣權臣,又有公爵在身,只要安分盡忠,哪怕後輩不出色,三代之內也可保榮華富貴不斷。
他們完全沒理由去當什麼炎黨,冒着誅九族的大罪去犯上叛亂!
付出和收穫嚴重不成正比,而且失敗的成本還無比高,只要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這麼做。
如果說炎黨混在慶國公府後宅,通過後宅的女人影響着做事的男人,這就說得通了。
剛好慶國公就有一個逼瘋原配正妻、磋磨死嫡子嫡女的寵妾。
剛剛那女人告訴她這些,目的是什麼?
時芙昕單手托腮,手指敲打着茶几,眉頭微蹙的沉思着。
那女人是想借她的手,不,借她背後的武昌伯府,去對付慶國公府?
一個國公府,慶國公還是手握重權之人,若沒真憑實據,冒然對上,只會打草驚蛇,迎來炎黨的瘋狂報復。
“想什麼呢?”
時芙音進了馬車,就看到妹妹在想事。
時芙昕說了一下剛纔的事。
時芙音聽後,想了想道:“那人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你我都不知,你呀,萬不可貿然行事,以免中了他人的計。”
時芙昕點着頭:“我知道的。”
姐妹兩接上時定浩後,就一起回了伯府。
剛進府門,就看到了神色略顯憂愁的時總管。
“時總管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這是又出什麼事了?”
時定浩嘀咕了一句。
姐弟三人回到懿桂院後,就聽金月娥說發生什麼事了。
原來今天是朝廷命婦進宮參見太后、皇后的日子,時老夫人也去了,並當着皇后和衆命婦的面,澄清了時芙音和羅元青定親的傳聞。
時定浩笑道:“這是好事呀。”
時芙音垂下眼眸:“因爲我,府裡算是徹底得罪慶國公府了。”
金月娥趕緊道:“音姐兒,你也別想太多,不過,等會兒你還是要到懿祥堂謝謝老夫人的。”
“之前我一直在愁怎麼澄清傳聞纔好,好像不管怎麼做怎麼說,也堵不住別人的嘴。”
“現在好了,你祖母當着皇后娘娘的面,澄清了這事,其他人也就不敢再提了。”
時芙昕也說道:“姐,這事又不是你惹出來的麻煩,你反而還是受害者,你可千萬別自責。”
頓了一下。
“不過祖母在皇后朝見命婦的時候當衆澄清你和羅元青的傳聞,也確實是打了慶國公府的臉。”
以伯府目前的情況,是沒什麼實力和慶國公府硬鋼的,老夫人能站出來,也確實是不容易。
時芙音站起身:“我這就去懿祥堂見祖母。”
“我跟你一塊。”
時芙昕跟了上去。
很快,姐妹兩就到了懿祥堂。
時老夫人正在喝燕窩銀耳湯,見姐妹兩來了,讓兩人坐下,並吩咐安嬤嬤也給她們上了一碗。
“我喜歡喝這個。”
看着時芙昕笑眯眯的接過銀耳湯,高高興興的喝了起來,時老夫人心中失笑,這丫頭,好的時候可人得很,混賬的時候也着實是氣人。
時老夫人將目光移向時芙音,音姐兒就要嫺靜多了,知道她心裡惦記着事,主動道:“你和羅元青的傳聞澄清了,這事就算過去了,日後即便聽到一些風言風語,也用不着理會。”
時芙音放下碗,起身一福:“多謝祖母。”
時老夫人笑着讓她坐下,接着繼續道:“凡事都是福禍相依,爲了壓下傳聞,我選擇在宮裡澄清,這樣做,好也不好。”
“好的是,可以在源頭斬斷傳言,不好的是.接下來的選秀,你可能會受到宮裡貴人們的注意。”
時芙音剛放鬆的神色又緊繃了起來。
時芙昕見了,連忙提醒道:“姐,你有狐臭,是不會入選的。”
時老夫人聽到這話,直接愣住:“音姐兒有.”
時芙昕煞有其事的點着頭:“對,我姐有狐臭。”
時老夫人心裡無語得很,看了一眼垂頭不語的時芙音,哪裡猜不出這是假的,想斥責兩人不要隨意自污名聲,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伯府遠離朝堂太久了,宮裡是一點人手都沒有。
音姐兒外貌不俗,又會功夫,還有一個當御前侍衛的哥哥,對即將娶親的幾個皇子來說,是有可利用的價值的。
偏偏伯府的情況,不足以讓音姐兒成爲皇子的正妃。
哪怕是對於皇上來說,音姐兒這樣有別於京中閨秀的姑娘也是有吸引力的。
這麼一來,音姐兒一旦被選中,要麼進宮爲妃,要麼給皇子做小。
去做妾,和有狐臭會錯失良婿相比,還是有狐臭吧。
時芙昕剛將碗裡的燕窩銀耳湯喝完,還想再要一碗的時候,就見時五夫人領着時芙玥進來了。
時老夫人看了一眼母女兩人,直接開門見山:“選秀的旨意已經下發了,既然玥姐兒沒定親,那就和音姐兒一塊參加選秀吧。”
時五夫人有些欲言又止,看了一眼時芙玥,最後化爲了沉默。
時老夫人看着時芙玥:“玥姐兒,咱們女人的一生,是拴在男人身上的,男人選好了,後半生就好過,要是沒選好,可能就要吃苦日子了。”
“有些日子,明面上瞧着苦,可只要夫妻兩一條心,日子也能苦中有甜;有些日子,瞧着花團錦簇,可內裡卻千瘡百孔。”
“音姐兒是沒辦法,而你是可以在選秀之前定下親事的,既然你選擇去參加選秀,不管結果如何,都要自己抗下。”
“祖母今天要跟你說的是,人只能把握當下,對於過去和未來,都用不着太過於執着。”
說着,也看了看時芙音和時芙昕。
“你們要記着,做決定,能高瞻遠矚的只是少數,沒那個能力就安安分分的把握當下,只要所做決定對於當下的你們來說,是好的就夠了,至於其他的,都是胡思亂想。”
這話,時五夫人和時芙玥都聽懂了。
時芙玥決定去參加選秀,就是爲了五房日後能出人頭地拼一把。
這對五房來說,可能是個好決定,可對時芙玥來說,那就未可知了。
時五夫人心裡隱隱有些後悔,仔細想想,府裡對五房也不錯,他們其實根本用不着拿女兒的終身去賭去博。
時芙昕和時芙音看着時芙玥,心裡有些感嘆。
不想參選的吧,沒那條件;可以不參選的,卻非要參加。
喝了兩碗燕窩銀耳湯,時芙昕和時芙音離開了懿祥堂。
走在回懿桂院的路上,時芙音道:“二姐姐參加選秀,祖母好像很不贊同。”
時芙昕:“祖母是擔心二姐姐會被選上。”
時芙音轉頭看了過去:“何以見得?”不是她看輕時芙玥,實在是京城姑娘才貌出衆的實在太多了,時芙玥不管是才學,還是容貌,其實都並不出色。
時芙昕:“宮裡選秀,才貌雖然重要,但又不是最重要的,後宮,只是皇上平衡前朝的手段罷了。”
“而皇子們呢,他們對女人的態度和皇上是一樣的,喜歡只是其次,對他們有用、在朝廷上能幫到他們纔是最重要的。”
時芙音:“咱們府裡面,也就哥有點價值,應該不會被人重視的吧。”
時芙昕面露不認同:“爹就沒價值了?爹雖然品階不高,可五城兵馬司還是很重要的。還有大伯,大伯在兵部,多少還是有些人脈的。”
“至於伯府,怎麼也是開國勳貴,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總有可利用的地方。”
說着,停下腳步,凝重的看着時芙音,“姐,我發現,即便你有狐臭,好像也不能萬無一失的落選。”
“有些皇子,喜歡韜光養晦,專門選家世不高不低的姑娘。”
時芙音:“.”
時芙昕有些發愁:“萬一真的有皇子忍下狐臭,選中了你,這可怎麼辦?”
時芙音默了默,反過來安慰時芙昕:“事情已經這樣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你放心,我會小心的。”
第二天,時玉華來了伯府,帶了好些上好的料子綢緞。
“玥姐兒和音姐兒這不是要參加選秀了嗎,我這做姑姑的,也幫不到什麼忙,只能給她們送些料子做衣裳。”
時老夫人也沒將時芙玥、時芙音叫過來,直接平分了時玉華送來的料子,讓安嬤嬤送去了兩人的院子。
時玉華見時老夫人連人都不讓自己見,有些不高興,說了一會兒話,就去了時大夫人的院子。
“曾家也有姑娘要參選,我本還想着在選秀之前,讓玥姐兒、音姐兒和曾家姑娘先見見,這樣選秀的時候也好相處幫襯一二,可你瞧母親,我這當姑姑的回來了,也不說讓兩個丫頭來見見我。”
時大夫人有些頭疼:“二妹妹,這想法你快打住吧,音姐兒和羅元青鬧出定親的傳聞就是因爲曾家,如今四弟一家都恨死曾家了,你咋還想着把兩家人往一處推呢?”
時玉華解釋道:“曾老夫人跟我說了,給音姐兒說親,她真是好心,她也沒想到羅元青是那樣的人。”
“再說了,四弟妹打了雨薇一巴掌,音姐兒又打了冉姐兒,她們都沒說什麼,四弟一家怎好再抓着不放?”
時大夫人不想說話了。
時玉華還在抱怨:“要我說,慶國公府的事,正坤一家受得委屈可比四弟一家多多了,音姐兒的事母親好歹出面澄清了,可定恆呢,名聲算是毀了。”
“之前雨薇給定恆相中了一門親事,可就因爲出了餘桃閣被抓包的事,人家直接拒絕了。”
時大夫人心道了一聲‘活該’。
時玉華看向時大夫人:“大嫂,你有沒有發現,四弟一家回來後,咱們家就開始各種不順,一年裡府出了多少事,幾乎件件都和四弟一家有關。”
“你仔細想想,他們沒回來之前,府裡多平靜和順呀。不是我說,四弟一家真的有點拖累咱們家了。”
時大夫人伸手捂住了頭,不想說話了。
是,四弟一家沒回來之前,府裡是很安靜,可惜的是,安靜過頭了,安靜到京城裡的人都快要把武昌伯府給忘記了。
雖說四弟一家回府後,府裡發生了很多事,可她和時玉華的看法卻不一樣。
時玉華覺得四弟一家拖累了府裡,可她卻完全相反,四弟一家讓伯府重新恢復了生氣,而不是像以前那般死氣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