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臘八節期間,皇上會帶着大家去京郊圍場冬獵,今年冬獵取消了,改在溟臺冰場舉辦冰嬉。
“聽說今年的冰嬉格外的盛大,好想參加呀。”
每個月的十五,是時家人聚餐的時間,飯桌上,時定旭想起這段時間大家都在議論的冰嬉,忍不住嘀咕出聲。
時定楠:“十弟,別想了,往年咱們去不了圍場,冰嬉同樣也沒咱們家的份。”
孩子們的聲音不小,大人那邊也聽到了。
時老太爺神色有些黯然,陪同皇上參加活動,這是何等榮耀的機會,非重臣權臣寵臣不可得,如今的時家還不夠格。
這個念頭剛落下,就聽時定軒說道:“我們可以去參加冰嬉。”
這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的投向時定軒。
在宮裡當了一年多的差,如今不管遇上什麼場合時定軒都能淡定應對了,被家人這樣熱切的看着,也能面不改色。
時定軒看了一眼弟弟時定浩。
時定浩這才恍然的拍了一下腦袋:“瞧我這記性。”飛快的從懷裡掏出一張黃色帖子,起身拿給了時老太爺。
時老太爺打開一看,見溟臺冰場入場券和看臺號,面上頓時一喜:“你們怎麼會有這個?”
時定浩嘿嘿一笑:“今年入冬後,哥他們的侍衛營就開始練習跑冰了,前三名能得到入場帖,我哥得了第一。”
聞言,金月娥和時正和當即看向時定軒,面上滿是驕傲之色。
時家其他人也都笑看着時定軒。
時大老爺笑着誇讚道:“五郎真是給家裡長臉了。”
時定軒連忙起身謙虛了幾句,承受了一圈長輩們的誇讚,才重新坐下繼續吃飯。
時家能去參加冰嬉,固然是可喜之事,可是時家上下,所有主子加在一起有三十多人。
冰場看臺能容納的人是有限的,哪怕不在意他人的目光,擠一擠,也沒法容納家裡所有人。
如此一來,就有人不能去了。
當然,時芙昕一家是沒有這個煩惱的。
沒辦法,冰嬉入場帖是時定軒得來的,要是他們一家不能去,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四妹妹幾個因爲不能去冰場,都有些悶悶不樂的。”
攬月樓裡,時芙音一邊和時芙昕查看紅顏笑各分店的供貨記錄,一邊說着家常。
時芙昕:“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家裡資源有限,當然要先緊着嫡子嫡女。”
時芙音點着頭:“哪怕嫁得差一點,也要做正妻,給人做妾,不僅害了自己,還要連累孩子。”
說到這裡,時芙昕想起了時芙玥:“二姐姐在七皇子府過得還好吧?”
時芙音:“明面上瞧着還行,實際內裡就不知道了。不過如今她管着紅顏笑二號分店,多少能找到機會出來透透氣了。”
時芙昕:“也不知二姐姐有沒有後悔當初的決定?”
時芙音:“估計有一些吧。”
紅顏笑開分店,沒有落下出嫁的大姐姐和二姐姐。
準備店鋪期間,她和大姐姐、二姐姐接觸了幾次。
同爲出嫁女,她能從兩人的神情上看出,二姐姐的日子絕對沒大姐姐好過。
“這找婆家可不能僅僅只看門第。”
“從門第上講,大姐夫家和七皇子府簡直沒有可比性,可大姐姐卻比二姐姐過得要舒心得多。”
看着一臉感慨的時芙音,時芙昕笑了笑:“姐,個人有個人的活法,不管日子好不好過,都是人家自己的選擇。”
時芙音點了點頭,沒再繼續說這個,說起了其他。
溟臺冰場建在外城南邊的永定河邊,十二月十八這一天,一大早,外城的百姓就將正陽門外就裡三層外三層擠滿了人。
“這是出什麼事了嗎?”
李老爹、李老孃帶着兩個孫子出來買菜,見人羣都朝着一個方向涌去,面上全是好奇。
時正坤給李家人買了幾個丫鬟婆子,伺候他們衣食住行,可李老孃覺得做飯婆子花錢大手大腳,非得自己出來買菜。
李老爹則是想熟悉熟悉京城,所以纔會每天跟着一塊出來的。
“今天皇上要去溟臺冰場觀看冰嬉,大家這是去正陽門那邊看皇上呢。”賣菜商販笑着給兩人解釋道。
李老孃瞪大了眼睛:“能看到皇上?”
賣菜商販笑了:“皇上坐在鑾車上,周圍又有侍衛護送,看是看不到了,不過可以看看天子的儀仗隊呀。”
李老孃聽後,看向李老爹:“我們也去看看?”
李老爹想也沒想就同意了,那可是皇上呀,在邊關的時候,他們哪敢想象有一天居然能看到皇上這種事。
等到李老爹李老孃帶着兩個孫子到朱雀街的時候,街道兩邊都擠滿了人,黑壓壓的一片望不到頭。
“京城的人也太多了!”
四人都被這樣的場面震撼到了。
人實在太多了,李老孃被擠得有些不舒服,見街道中央那麼寬,卻一個人都沒有,不由嘀咕道:“街那麼寬,怎麼不往外站一點呀,這也太擠了?”
旁邊的青年男子聽到,嗤笑道:“你要不怕掉腦袋,你就往街上站。”
李老爹瞪了一眼李老孃,連忙陪笑道:“我們剛來京,很多事情都不懂,小哥兒別跟我們一般見識。”
青年男子見李老爹說話還算中聽,收起了臉上的嘲笑:“今天皇上要走朱雀街去溟臺冰場,昨天這裡就開始清道了,誰敢在這個時候去衝撞聖駕?那可是殺頭的大罪。”
說着,指了指站在街道兩旁維護秩序的帶刀侍衛。
“今天但凡有人不遵守規矩,被那些侍衛當成了刺客,是會被直接砍殺的。”
李老孃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多言。
“嘚嘚嘚~”
沒過多久,衆人就感覺到地面在震動,隨即就傳來了密密麻麻的馬蹄聲。
接着,明黃的旗幟出現在了衆人視線中。
上百禁衛騎馬在前開道,一個個威風凜凜,皇家威嚴的氣息撲面而來。
這一刻,朱雀街鴉雀無聲。
李老孃嚥了咽口水,目光炯炯的看着皇上浩浩湯湯的鑾輿儀仗隊。
李老爹同樣看得聚精會神。
然而,當明黃色的鑾車越來越近時,兩人卻齊齊變了臉色。
“那是.”
“三郎?”
看着騎着高頭大馬、威嚴十足走在鑾車前頭的時定軒,李老爹和李老孃都一臉的難以置信。
等到鑾輿儀仗隊過去,大家開始議論,李老爹忙不迭朝着之前的青年男子問道:“走在皇上車架左右的都是些什麼人?”
青年男子:“那些呀,是御前侍衛。”說着,面露羨慕之色,“聽說能當御前侍衛的,各個武功超絕,能以一擋百。”
李老孃有些接受不了:“不過是些四肢發達的莽夫罷了。”
青年男子聽後,面色大變:“你這是什麼話,你以爲人人都能當御前侍衛?能進皇上身邊,那可都是經過層層選拔上來的,個頂個的優秀。”
說着,哼了哼。
“看在你們年紀大的份上,我好心提醒你們一句,在京城不要隨便亂說話,要是冒犯到了貴人,小心丟了小命。”
李老爹面色緊了緊,強顏歡笑的向青年男子道了謝,然後就拉着李老孃,帶着兩個孫子快步離開了,等出了朱雀街,才放慢了腳步。
“剛剛一定是我們看錯了,那不是三郎,只是和三郎長得有點像而已。”
李老孃接受不了李三郎變得那麼優秀,不斷的否認。
“奶,那就是三弟。”
李大郎忍不住出聲。
李老孃‘唰’的一下看了過去,眼神惡狠狠的。
李大郎被看得一愣。
“我說不是就不是,李三郎是個什麼貨色,我能不清楚嗎?他有什麼資格到皇上身邊去伺候?”
李老爹見李老孃在街上嚷嚷,連忙呵斥:“閉嘴,有什麼話回去再說。”
回到家,李二郎忍不住出聲了:“爺、奶,我和大哥剛剛好像還看到七郎了,七郎也騎着馬跟在皇上的車駕後頭。”
聞言,李老爹和李老孃對視了一眼,一個面色凝重,一個面色陰沉。
“下次正坤過來,我們向他打聽一下長森一家都在做什麼吧。”
溟臺冰場佔地很大,看臺呈倒凹字型分佈,中間是一個大大的冰場。
看臺被隔成一個個大小不一的單間,正中央最大的看臺肯定是留給皇上的,然後以皇上爲中心,逐漸往外變小。
時家分到的看臺在左邊中間的位置,面積不算大,也不算太小,時家人坐下後,稍稍有些擁擠。
時家人好久沒出席過這樣盛大的場合了,即便是時老太爺和時老夫人都有些激動。
看着四周投來的目光,時老太爺不由挺直了腰桿,時家.又重新回來了。
“祖父、祖母,父親、母親。”
時芙慧在韓大姑爺的護送下,來了時家的看間。
看臺的位置到底有限,官員那麼多,還有各家家眷,根本不可能讓所有人都有位置,如此一來,很多人只能在看臺下觀看。
韓大姑爺恭恭敬敬的向時老太爺請了安。
韓家家世不顯,他又只是個四等侍衛,根本沒來觀冰嬉的資格,這次能來,都是託了妻子的福。
想到越來越好的時家,韓大姑爺越發殷勤周到了。
時五夫人看着和家裡人有說有笑的時芙慧夫婦,想到了嫁進七皇子府的女兒,不由朝外看去。
時老夫人見時五夫人不時伸長着脖子往正位方向看,不由蹙眉道:“老五媳婦,你在看什麼?”
時五夫人連忙收回視線:“我想看看玥姐兒來了沒?”
提起二孫女,時老夫人嘆了口氣:“這種場合,你會帶正德房裡的人出來嗎?”
出門交際應酬,那是正室的事情,小妾,就是伺候人的。
時五夫人默了,神色有些黯然。
這就是做妾的悲哀,出門見客,都全然由正室說了算。
此時此刻,時五夫人心裡是很後悔的。
要是知道昕姐兒這麼厲害,隨便開個店都能做得有聲有色,家中姑娘也能跟着沾光,不愁說不到好人家,她哪裡還會讓女兒去給人做小呀。
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
“看什麼呢,大姐姐大姐夫來了,你該過去打聲招呼的。”
時芙音走到趴在看臺邊,興味盎然看着冰場上熱身侍衛的時芙昕面前。
時芙昕回頭往時芙慧那邊看一眼,笑道:“大姐姐他們正忙着和祖父祖母聊天呢,我等會兒過去打招呼也不遲。”
“姐,你快看,哥也在裡頭呢。九郎說,等會兒哥要參加走冰鞋,聽說走冰鞋的人有一千多人,人人都是好手,到時候場面一定很壯觀。”
時芙音也是個哥控,直接道:“哥肯定是裡頭最厲害的。”
時芙昕笑眯眯的直點頭,可看到朝着這邊走過來的曾氏母女,臉上的笑頓時沒了。
時芙音見了,順着妹妹的視線看去,頓時看到曾雨薇帶着時芙芝、時芙冉走了過來。
不,應該是李芙芝、李芙冉。
時正坤將李家人接到身邊照顧,翰林院的人知道後都誇他孝順,這事還傳到了皇上耳中。
在一次進宮面聖的時候,皇上提了一句時正坤的姓氏,時正坤出宮後,就去了時家找時老太爺。
在得了一句“你的事,日後不用來知會伯府了”後,第二天,就將時姓改成了李。
“給父親、母親請安。”
“孫女給祖父、祖母請安。”
曾雨薇帶着兩個女兒來到時家看間前,做足了表面功夫,引得不少人往這邊看。
時老夫人看着母女三人,面上的笑容不減:“我知道你們的孝心可嘉,不過日後不必如此,正坤的生父生母既然來了,日後你要孝順的人該是他們了。”
“時家養了正坤一場,如今他已改回了李姓,我們就是兩家人了,你是李家的媳婦,就是不過來請安也是可以的。”
曾氏沒想到時老夫人會說得這般不留情面,面上怔了怔。
時老夫人並沒有刻意降低聲音,兩旁的人聽到後,也都有些詫異。
曾氏強笑道:“時家永遠都是相公的家,這一點我和相公都不會忘記的。”
這話,時老夫人笑了笑,沒有接。
時家其他人也沒人出來打圓場,這讓曾氏很是尷尬。
時正坤,不李正坤將李家人接回京後,京裡又多了很多傳言。
李正坤是受到了好評,好些人說他孝順,說他不爲貧富所動。
可時家卻遭受了很多非議,說時家不容李正坤接回自己的親生爹孃,讓伯府名聲受到了很大的影響。
如果說,一開始,時家人還爲不和李正坤一家來往了,而感到有些內疚愧疚,可現在,他們也因爲李正坤受到了傷害,以前的那點子感情也就淡了。
時芙昕將時家人的神色都看在眼裡,撇了下嘴,只要痛點落到了自己身上,什麼情誼呀、顧全大局呀,都可以通通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