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六,公主府大門大開,一大早,各家閨秀就坐着自家的馬車陸續到了公主府。
葉月瑩和汪家兩姐妹也早早的來了,如今正排隊等候進入公主府。
馬車裡,汪大姑娘時不時的打量一下葉月瑩,今天的葉月瑩讓她覺得有些陌生,一襲紅襖紅裙,看上去是那般的冷豔又貴氣,她從不知道這人竟這般的適合紅色。
她至今還記得葉月瑩初到汪家時,一身素白的樣子,後來哪怕守孝期滿,葉月瑩的穿着也一直很素淡,以至她印象中的葉月瑩一直都是冰冷又寡淡的模樣。
今天看着身着縷金大紅撒花襖、銀紅百褶裙的葉月瑩,不僅她,家裡其他人都滿臉詫異。
這樣豔麗又略顯張揚的葉月瑩,彷彿才應該是三品將軍之女。
葉月瑩注意到了汪大姑娘的目光,不過她沒理會,此刻的她心裡是緊張和忐忑的,她清楚自己能來參加公主宴會是因爲什麼。
葉月瑩緊緊的拽着蕭沫希給的玉佩,彷彿想從玉佩中吸取能量一般。
此刻她不想去想什麼考驗不考驗的,她只知道既然蕭沫希給了她玉佩,那她就不該退縮,至少應該大大方方將自己表現出來,就算最後沒入王爺王妃眼,她也不該臨陣膽怯。
“到我們進去了!”
汪二姑娘的話讓葉月瑩和汪大姑娘從各自的思緒中回過神來。
葉月瑩將請帖遞了出去,然後馬車就從側門進去了。
過了儀門,姑娘們就從馬車裡下來了,小廝將馬車拉去馬房,姑娘們則是結伴去花園。
沒有長輩在身邊約束,大家都十分放鬆,整個公主府內的氣氛都很是歡愉。
“這淳安公主的面子怕是比皇家公主的面子都還要大吧,這麼多人,怕是將京城所有閨秀都請來了吧?”汪二姑娘有些激動的說道。
葉月瑩看了一眼汪二姑娘:“二表妹,勸你一句,少說多看。”
汪二姑娘心裡不服,撇嘴道:“我知道,今天我們能來公主府是沾了你的光,可你也用不着擺出個說教的嘴臉吧,大家都在高高興興的聊天,我怎麼就不能說話了?”
葉月瑩真心懶得搭理這種人,不過想到她們是一塊來的,汪家姐妹要丟了臉,她也會沒臉,想了想,還是耐着性子說了一句:
“二表妹,你好好想想今天來公主府是爲了什麼吧?想要達成某個目的,你就是裝,也得裝出人家喜歡的模樣來,要不然,怎可入他人之眼?”
汪二姑娘本能的就想反駁,不過想了想,又覺得葉月瑩說得不錯,出門前,父親和母親都有交代,讓她們在外頭要多加收斂性子,於是,扭頭閉嘴不言了。
汪大姑娘看了葉月瑩好幾眼,她今天才發現她有多不瞭解這人,一句話直戳本質,讓妹妹啞口無言。
剛剛她還在想着要如何勸說妹妹呢,如今好了,有了葉月瑩這句話,妹妹應該不會在亂說話了。
葉月瑩見汪二姑娘消停了,環顧了一下四周,邁步去了一處僻靜的亭子裡。
汪家姐妹猶豫了一下,連忙跟上。
亭子裡掛了簾子,還有火盆,倒也不冷。
可汪二姑娘坐了一會兒就覺得有些無聊了,看着葉月瑩:“那麼多閨秀,爲什麼我們要單獨坐在這裡呀?”
葉月瑩看了她一眼:“你認識別人?”
汪二姑娘一噎,隨即略顯不滿的說道:“要我說,我們今天就該帶上錢姑娘的,最起碼有她在,我們還能認識點人。”
葉月瑩看了一眼汪二姑娘:“你確定錢姑娘認識這些人?”
能被公主邀請的,大多都是三品以上官員家的閨秀,錢家不過五品官身,怎麼可能和她們有交際。
汪二姑娘又被噎住了:“那我們就在這裡乾坐着?”
葉月瑩:“我又沒攔着你們,你們要有本事大可自行去結交他人。”
汪二姑娘立馬看向汪大姑娘。
汪大姑娘見葉月瑩一點也沒有要離開的樣子,想了想,和汪二姑娘一起出了亭子,朝着閨秀們聚攏的地方走去。
雪華見自家姑娘慢悠悠的煮起了茶,不由有些着急:“姑娘,咱們真的就一直呆在亭子裡呀?要不,還是出去轉轉吧,若能交到一兩好友,不也挺好的嗎?”
葉月瑩淡淡一笑:“大戶人家的閨秀是可能擁有三兩手帕之交,可這樣的情分是需要時間堆積的,你家姑娘我何德何能讓人家見了一面,就能被視爲好友了?”
“至於其他的,別看着見面時親親熱熱的,大多都是因爲利益而走到一起,葉家沒了,我一介孤女,你覺得別家閨秀願意搭理我?”
像是在附和這句話,有幾位閨秀結伴朝着亭子走來了。
葉月瑩見了,雙眼眯了眯:“就算是有,也肯定是另有所圖。”
她一直深記着祖母的教誨,這個世上沒有免費的東西,尤其要警惕那些突如其來的主動示好,沒準你在人家眼裡就是一隻待宰的羔羊,亦或是一塊墊腳的石頭。
......
與此同時,公主府後門,蕭可顏頭疼的看着爬在牆頭的平親王和古沫琰:“祖父,你要來公主府,從大門進呀,幹嘛爬牆?”
平親王坐在牆上,笑呵呵道:“沫琰說這樣刺激一點,你哥不是怕咱們嚇到他心上人嗎,那我們只能偷偷的來看了。”
蕭可顏瞪了一眼古沫琰:“就你亂出主意,要是祖父摔到了哪裡,仔細你的皮。”
平親王連忙出聲維護小孫子:“那不能夠,我可相信沫琰了。”
古沫琰立馬挑釁的朝着蕭可顏挑了挑眉。
蕭可顏懶得搭理他:“閨秀們都來得差不多了,我得過去了,你們趕快下來。”
古沫琰一聽,立馬抱着平親王飛身跳下了牆頭,
落地時,蕭可顏和周圍的丫鬟見平親王像袋鼠一般掛在古沫琰身上,都忍不住有些想笑。
古沫琰放開平親王,湊到蕭可顏身邊:“姐,看到哥的心上人了嗎?”
蕭可顏斜了他一眼,仰了仰手中的請帖:“人已經到了,本來我正打算去看呢,誰知你和祖父跑來爬牆了,那我當然得緊着祖父了。”
這話平親王聽得十分受用,笑眯眯的拉過蕭可顏,還晃了兩下她的胳膊,搞得蕭可顏是哭笑不得。
隨着年紀逐漸增大,祖父是越來越向老頑童方向發展了。
“走走走,快隨祖父去瞧瞧你們未來的嫂嫂。”
平親王一手拉着一個朝着花園走去,路上走得一蹦一跳的,要是蕭可顏和古沫琰給力點,說不定老王爺還想來個吊着走呢。
十歲開始,蕭可顏就被她娘抓了童工,開始分擔王府庶務了,舉辦一次宴會對她來說早已駕輕就熟,早早的就有丫鬟過來給她稟報花園裡的情況了。
聽說有閨秀去找葉月瑩麻煩了,平親王、蕭可顏、古沫琰爺孫三人相互對視了一眼,然後不約而同的較快了腳步。
“快走快走,有好戲看了!本王可聽吳家小子說了,你哥都被葉家姑娘揍過,很是不好惹呢!”
很快,爺孫三人就來了花園這邊,三人沒有現身,而是從假山中穿行,最後爬到了假山上。
假位於花園正北方,位置建得比較高,可以將整個後花園盡收眼底。
此刻,爺孫三人都目光灼灼的盯着花園東邊,平親王手裡還拿着一個望遠鏡。
蕭可顏的公主府,是皇上離京時親口吩咐工部建的,工部不敢偷工減料,整個公主府建得氣派極了,亭臺樓閣、小橋流水、假山人工湖,應有盡有。
花園東邊就是人工湖,湖上建了水榭遊廊。
此刻,遊廊上聚集了好些閨秀。
“哪個是我哥的心上人呀?”
古沫琰和蕭可顏都還沒見過葉月瑩。
平親王笑着將望遠鏡遞給蕭可顏:“就是那個站在中間的。”
蕭可顏:“就是那個穿紅衣服的嗎?”
平親王笑眯眯的點頭:“對,就是她。”
古沫琰連忙問道:“長得怎麼樣?”
蕭可顏點了點頭:“還蠻好看的。”
平親王揚起了下巴:“那可不,那可是你們大哥看上的人。”
蕭可顏繼續道:“容貌還是其次,她身上那冷傲的氣質才更吸引人。”
古沫琰連忙催促蕭可顏給他望遠鏡:“給我看看。”
蕭可顏將望遠鏡給了古沫琰。
古沫琰看後,也滿意的點了點頭:“大哥的眼光還是不錯的。”看到葉月瑩身邊圍了好些人,不由哼了哼,“京城這些閨秀,我是真不喜歡。”
蕭可顏:“不要一棒子打死一干人,有些還是不錯的。”
平親王笑呵呵的道:“要怪也只能怪你們大哥太招人惦記了。”
古沫琰皺眉:“大哥連我們都不讓去打擾葉姑娘,那他喜歡葉姑娘的事是怎麼傳出去的?”
蕭可顏:“沒看到顏家七表妹在那邊嗎?”
古沫琰還真沒注意,又拿着望遠鏡看了看,纔在人羣中找到了顏家七姑娘,有些無語:“她還不死心呀?”
要說瞧上蕭沫希的顏家姑娘還不止一人,就是他們外祖母也起了結親的念頭,可惜,這一提議一提出來,就被他們娘給乾脆了當的拒絕了。
直言近親之間不易結親,要不然生下的孩子可能會是傻子。
孃的態度擺出來了,顏家衆人就沒在重提這事,偏偏大舅舅家的七表妹不信邪,每次大哥去顏家,就老往大哥身邊湊。
大舅舅大舅母在外地就任,對女兒的管束就鬆了些,外祖母對孫女又下不了狠心收拾,如此,七表妹的性子就養得有些蠻橫了。
蕭可顏嘆了口氣,看向古沫琰:“你照顧好祖父啊,我過去看看,別真讓她們起了衝突,到時候傷了兩家的情分。”
然而,還沒等蕭可顏下假山,水榭那邊就傳來喧譁聲。
也不知是誰推搡了一下,顏七姑娘和另一個閨秀仰面倒向水中,眼看就要掉入水中,葉月瑩一手拽着一人的衣襟,直接將兩人拽了上來。
拽上來後,不等兩人站穩,就鬆開了手,直接讓兩人狼狽的跌倒在了地上。
隨即,葉月瑩又徑直看向身旁的藍衣姑娘,腿一伸,就讓藍衣姑娘撲向水面。
在藍衣姑娘掉下去的瞬間,葉月瑩拽住了她的後領,將人擰了上來,然後冷聲開口:“日後在水邊,姑娘可千萬不要亂伸腿了,要不然,別人會像你剛剛那樣墜入水中的。”
說着,面無表情的環看了一下週圍的閨秀。
“正月的水還冷得很,諸位姑娘若是落到了水裡,不淹死,也得凍死,爲了各自的小命,還是早點散開吧。”
說完,也不管衆人的反應,徑直離開了水榭。
假山上,平親王大笑着摸着自己的鬍子:“本王就喜歡這樣有個性的孫媳婦。”
蕭可顏和古沫琰也滿臉笑意。
他們的嫂子可不能是那種受了委屈和欺負還不知道反擊的人。
古沫琰撇嘴道:“瞧瞧葉姑娘教訓人時那氣定神閒的樣子,這麼厲害,哥還怕我們嚇着她,這話真不知道他是怎麼說出口的?”
蕭可顏沒搭話,轉身下了假山,她還得去走個過場,將事情平息掉。
下了假山,就有丫鬟過來告訴蕭可顏,是兵部尚書家的姑娘絆了一腳葉月瑩,誰知葉月瑩練過武,根本沒事,倒是旁邊的顏七和另一位閨秀倒了黴,之後纔有了他們在假山上看到的一幕。
同一時間,公主府正院,稻花聽了下人的稟報,笑看向坐在一旁的長子:“還不錯,既給了害人之人教訓,又沒將事情鬧得不可收拾,落了主人的臉面。”
蕭沫希笑着坐到稻花身邊,親暱的靠在她身上:“娘,兒子的眼光你還不相信嗎?”
稻花睨了長子一眼:“愛情讓人降智,我和你爹當然得好好看看了。我們希望你娶的人既是你喜歡的,也能和你一起扛起王府的重擔。”
“哪怕現在能力差一點,只要懂得提升自己,懂得彌補自己的不足,我們都不會有意見的。”
“夫妻兩要走得長遠,除了要有感情外,還得能相互成爲對方的依靠,都是血肉之軀,都有累得時候,爹孃不想你太辛苦。”
蕭沫希孺慕的蹭了蹭稻花的肩膀:“娘,我明白的。”說着,又有些忐忑的看着稻花,“那娘,你和爹覺得月瑩怎麼樣嘛?”
稻花看着兒子緊張的樣子,知道他是動了真情,笑着輕拍了一下他的腦袋:“能苦練武功爲家報仇,其心力、毅力很得你爹讚賞,至於你娘我......”
蕭沫希立馬提起了心。
稻花失落的嘆了一口氣:“我算是要讓出自己的兒子了。”
一聽這話,蕭沫希立馬咧嘴笑了起來,他知道,娘是認可月瑩了,伸手抱住稻花:“娘,你放心,兒子不會有了媳婦就忘了孃的。”
說完,就連忙跑開了。
稻花笑看着兒子跑開,神色是真有些失落,蕭燁陽從裡間走了出來,看着兒子的背影,哼了哼:“臭小子倒是敢一個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