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半拉時辰的時間,終是看着那不高的青磚城牆,雙河鎮幾個醒目的大紅字就那樣掛在牆頭。
對於不大的小鎮,城門那裡連着站崗守門的兵役也無一個,來來往往的行人很少,大冬天的北風吹得人冷得慌。
緊着身上的衣服,草帽下的腫臉被北風吹得疼痛不已,步行進了雙河鎮,這才發現小鎮上錯落着青石板路,雖是地方不大,但整潔有序,各種商鋪林立,雖不是集市日子,但商鋪之間未見半分懶散。
走走停停,想着這裡哪裡有着繡鋪之類的,行走在錯落有致的石板路上,析秋一路看着,門邊掛着的長木板上寫着的商鋪名稱,記着走路的岔口,以防着一會找不到出路回家。
終是在一條相對安靜的乾淨街道找到了一間繡鋪,看繡鋪的門面倒是不錯。
想了想,低頭看了看自已身上的已經看不出原來衣色的補丁棉襖,那衣裙上下,還有不少露出蘆花絮頭的白色點點。
有着半分遲疑,擡眼向着店裡看去,並未見到有客人,這才安了心的擡腳走了進去。
玲琅滿目的繡品掛在繡架上,櫃檯後二十多歲的婦女嫌棄的看了她一眼。
“哪來的黃毛丫頭?趕緊出去了。”
忍着心裡的幾分不快,拿出前世所謂的伸手不打笑臉人的理念,得體笑着上前:“老闆娘,俺想來這賣點東西,順道拿點繡活做,你看成麼?”
“賣東西?你會刺繡?”
她狹長上挑的單眼皮,不着痕跡的看了她那雙凍得高腫流膿的小手一眼,嫌惡的皺了下眉頭。
雖是這般,可對於繡鋪來說,想來她要賣的東西跟繡品有關,又將她全身上下看了個遍,眉皺更深:“你要賣啥?”
這全身上下,也沒見着有個包袱啥的,難不成要買那一身的破衣不成?
析秋沒有理會她眼中的嫌惡,也知自已這一身實難給人好印象,怪只怪她找遍原身家的衣簍子,也沒見着比自身好的衣服,倒是有件不錯的麻面衣,那還是郝氏成親穿的紅色嫁衣,且又是單層的,實在不適合她穿。
從容的從懷裡將那張樹枝畫圖拿了出來:“我想賣個花樣,老闆娘看看能值幾多銀錢?”
說着,將那圖放在那高大的櫃檯上展了開。
那中年婦女本是不屑的用着眼角瞄着,卻不想,她這一展開,讓她眼睛亮了一下。
見那紙張上的線條雖是細細粗粗很是不均勻,也知這是紙張差的原因,可這種園林圖紙,還是這般詳細漂亮的,倒是不多見,棱角畫像分明,讓人一看就覺得若是繡在畫布上,那是怎樣一種宏觀?
這張未裁的紙張差不多有三尺長(大概一米的樣),圖紙上類似於蘇州園林的景緻,是析秋按着前世建築圖紙樣式畫出來的,那種比例和棱角,雖沒有量尺比着,但她是畫得得心應手,雖不如前世來得精緻,可比這之個時代來,也算得上是精巧了。
何況這老闆娘眼中的亮光可是騙不了人的。
的確,那婦人看得眼睛亮了亮,不過卻是很快的隱了下去,這才認真的打量起析秋來。
半響笑着開了口:“丫頭這畫是哪來的?”
不動聲色的留了個心眼,淡淡的笑着:“從別處撿來的,老闆娘看看能值幾多錢?”
婦人又看了看她那高腫的凍手,倒是有了幾分相信,只笑着道:“家中可還有人會畫?”
“沒有”析秋搖了搖頭,眼露迷茫天真的看着她:“這跟賣圖有關麼?”
“無關!”婦人淡笑着,伸手想將那畫紙捲了起來。
析秋伸手攔下,自已自顧自的折着,面上任然天真笑問:“老闆娘能給幾多錢買這畫?”
“五百錢!”她伸出一個手掌看着她,猜想着一個這般窮困的農女,想來這輩子還沒見過五百錢是多少吧。
豈料析秋抿嘴笑了一下,並未答話,只將畫紙揣進懷裡:“原來才值五百錢,倒是個不值錢的玩意,打擾了!”
婦人見她要走,眯眼看着她:“怎麼,丫頭嫌少?”
“嗯,嫌少!”
如此痛快的承認,倒是罩得婦人愣了一下,隨後諷笑出聲:“敢情還嫌錢少啊,你可知這五百錢能買多少糧食了?”
“苞米麪十文一斤,可買五十斤,大白麪二十文一斤可買二十五斤,精米六十文一斤,買不到十斤呢!”
如此流利的知道各種糧價,倒是讓那婦人又怔了一下,笑着道:“道是個嘴利的丫蛋,可你若不賣,留在身上也不過廢紙一堆罷了。”
“這倒不用老闆娘費心了。”
說罷,轉了身就要走。
不待析秋提腳要走,只聽婦人對着內里門簾叫了一聲:“當家的,你跟俺兄弟出來一下。”
這一喚聲停下,那門簾迅速的打了開,裡面一五大三粗絡腮鬍的大汗粗着嗓門問着:“幹啥?”
析秋眯眼,心中有着幾分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