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秋看着好不容易拉起的男孩。着藍衣進來,要了溫水給他潔面。
彼時佟硯墨哭得有些難掩尷尬,小心的接過藍衣的巾子擦乾了臉。
亓三郎這才問他,“我們爲何要答應?”
佟硯墨眼神暗了下去,隨又擡頭向析秋看來。“我母親雖平日嘴利,可她是個腦子笨的。容易被人說動。大伯母之事,她雖有參與,倒底不過是幫着喊兩嗓子的幫兇,真正的主使卻並不是她!”
析秋淡笑,“你可知,就是她這兩嗓子害得我母親沉了塘?”
佟硯墨臉皮燙熱,眼中乞求,“可就算如此,她頂多就是坐個牢。卻罪不至死吧!”
“還是說堂姐,你甘心任了真正的真兇逍遙法外?或者說,那是你至親,你捨不得動手?”
“你不用用這法子來激我,我之所以沒有去尋你母親。一是當時我才成親。沒有站穩腳。二是,就算找到你的母親,想來也得不到什麼改變!”若是找到,劉氏就算肯指認了佟百里。佟百里也有的是辦法將這事給推脫過去。再有一點就是,劉氏找到確定能說得出口?指認得了?既是改變不了的事實,何必要去大費周章?
析秋低眸輕笑,手指輕刮茶蓋。繼續道“你又是如何想到的?如今你要尋了你母親?那你春闈怎麼辦?”
佟硯墨諷笑,“我如何能想得到。不過是堂姐年節回門那會不經意的聽到兩嘴罷了!”當時他有事找二伯相商。沒想到一個下人偷懶,一個下人沒了蹤影,卻成了他聽重大秘密的發現。
他們曾說父親是爲怕連累大家,纔會選擇自盡。母親很有可能被堂姐夫中途暗中使了暗手。或是逃去了另地兒。還安慰他,說是會幫他尋找看看。讓他安心秋闈。說是絕不會讓父親白白犧牲。如今看來。一切都是他們在謀劃。
想到這,他看着兩人又道:“二伯問我想點庶吉士還謀個進士外放。我原本想點庶吉士留在京都,可二伯卻極力勸我外放!如今想來,他定是不願面對於我,想讓我去那偏遠之地自生自滅吧!”說到這,他搖頭自嘲一笑,眼中的恨光卻驟然凝聚。
“你如何不知,他是在給你一條生路?”亞坑呆才。
佟硯墨瞪大不可置信的雙眼看着析秋。
析秋聳了下肩膀。亓三郎皺眉看她,面上雖不滿。眼中卻有着絲絲寵溺。低嘆搖頭,“不用這般聰明!有爲夫在!”
析秋頷首。而佟硯墨臉則紅於兩人的恩愛,趕緊不自在的轉了眸。
這時卻聽亓三郎說道:“你若不想外放,春闈就先別去會考,待再過三年。換了主考官,介時可以再試!”
“爲什麼?”要知道年少出名的人並不多。十二歲的年紀,若是被欽點上了庶吉士,那不就成了,真正名動天下的少年英才了!
亓三郎嘲諷看他,“佟百里既然竭力讓你外放,就說明你能力還不夠過關。”見他滿臉漲紅有些不滿。
他又哼了一聲,“你的舉人,想來多半是王大學士從中給你謀來的。若你要點庶吉士就得先中進士過頭甲。這極其考功底之事,你能過?他若給你通過,介時面聖再考。若你不如會試該有的才情滿腹。你以爲帝皇能任你糊弄過去?”介時若再臨場現考,再是考不出。怕是頭都難保。
就算最後揪出了王大學士。他倒能以看其可憐、不忍心這些謀同情的措詞,來請求恕罪。雖會被罰,卻倒底年事已高。又是近三朝的元老,盤根又豈能低了?頂多就一罷免回鄉之罪。佟百里也可用了不知情,來避過。到時再行個大哭的感恩之事。這事也就揭了過去了。
可佟硯墨呢?假才情?欺瞞聖上,又無背景可靠,終不過死路一條。他一死,慶王府的佟析玉簡直就沒了任何價值可言。可留也可不留,完全隨了謝寧的心情。
至於朱氏會不會痛心大哭?這又怪得了誰?
而佟百里呢,恰恰能間接的擺脫了這顆燙手山芋!雖然代價有點大,可也能安然免過。
亓三郎一條條分析下來,見對面之人面色越來越白。他又淡聲道了句總結,“所以,佟百里還在勸你外放,想來,也不打算害你到底!”主要是王大學士還不能倒,若他還堅持留京。少不得介時會動點手段了!
佟硯墨聽罷,只覺整件事複雜不已。他擡眼看向析秋,“那,堂姐,還能幫找我母親麼?”
“找,爲什麼不找?”雖沒大用,至少有個把柄在手不是?
“那我還去會考麼?”
他有些緊張的看着析秋。
析秋則看着他笑,“這得看你自已了!”若想當官,最好外放。可外放之地也不見得是好地兒。若想留京,那就得再等三年憑自已真本事了。只要小心行事,不露馬腳,想來混在學院,佟百里還是不容易察覺的。
析秋想到這,手驀然一緊。轉頭,原來是亓三郎輕握了她的纖手,將她扶起身。對着佟硯墨輕點了下下巴,“事既已談妥。就此分別吧!且勿讓你身邊的小廝跟了過來!”
佟硯墨呆愣,隨點了點頭。拱手道:“我這就去亂竄竄!”剛他就是看着飛起的亓三郎,才故意藉着人潮擠掉了跟着的小廝。這會堂姐夫既然有提。想來時辰已耽擱不少!
亓三郎未理他話,只對析秋輕道:“我們從後門出!順道逛逛秦河沿岸,那裡人少。想來馬車行慢點應該能行!”
“好!”
兩人相攜漸行漸遠!佟硯墨看得眼深一下,這才背手大步的出了包廂……
回到府中已是戌時初了。
析秋從淨房出來窩在了亓三郎的懷裡輕問,“你要如何去查?”
“着暗衛直接查吧!”他手指輕撫她的長髮,說得漫不經心。
析秋聽得愣了一下,轉眸對上他的黑眸,“你有暗衛?”她怎麼沒聽說過?
“以前有,如今沒有!”
這話何意?
見她眼有疑惑。他低笑看她,“父親身爲鎮國侯,手上自是有培養一些暗衛。自小我便有貼身暗衛相護,不過前年在跟四皇子去邊疆遇了突襲。一個殉了職,另一個重傷;傷好後就回了暗衛府。以前因我被下了職,現今又身爲侍衛。留他在身邊倒是不符了規矩。只得讓他在暗衛府呆着。有事,囑了他前去尋查即可!”
搞得這般高級?析秋點頭,只道了聲,“你着手來辦即可!”
“嗯!”見她有些發睏。邊纔將其輕輕的禁固在了身邊。淡聲低語,“睡了!”
“嗯!”
析秋輕滾進內裡,見他伸掌滅了燈盞。終是閉眼沉沉睡去……
翌日一大清早,析秋就懶了牀。躺在那裡,也未起身相送亓三郎,對牌是着了桂麼麼去發的。
躺到辰時,這才慢慢的起了身。只因小日子又來了。整個人乏得緊!
藍衣特意找了件帶狐毛的厚襖給她套上。走時連着湯婆子都給她多熱了幾分。
析秋去往清漪苑時,正好碰到了來請平安脈的太醫。
不期然的,當然也給她診了一下。得到的結果千篇一律。並無大礙,也不影響懷子。還因着半年的進補,如今身子,正是懷子的好時候。
聽了如此說的明鈺公主,顯然還是有些個坐不住。析秋見她這樣,只好乖順的跟太醫主動要了副容易坐胎之藥。
從清漪苑出來,析秋長出了口氣。低嘆了聲,這古時作爲內宅婦也是不易。除了掌家,懷子這一項就是死穴。
到如今嫁進侯府半年之久,明鈺公主還算開明,亓三郎也算得上是個好丈夫。這半年來,她也算得了不少極盡寵愛。若自已再不懷孕,會不會如了歷代以來的內宅婦一樣?寵愛終是有頭的時候,介時若無法生子……想來,通房小妾這條路是免不了的!
想到這,回院後,析秋直接命着藍衣將那坐胎之藥,先拿去熬了。喝完後,這才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下響,亓三郎在前院呆到了天黑纔回院。彼時兩人吃了飯,淨完身,躺在牀上望着帳頂說了會話。
他手腳有些不老實,卻並未有過多的動作。析秋看他一眼,“我小日子來了!”
“嗯!我知!”今兒早上就得知了,雖心中有些遺憾。卻並未覺得有什麼!大不了下個月再努點力就是了。
析秋嘆了一下,今兒白間她想了想,前世所說的不孕不育。並不是指女人才有病。可若直接說亓三郎有病,他會不會當即扭了她的脖子?或是直接扒光她,試驗證明一下?古人思想保守,從來認爲懷子生子,是婦人肚子爭氣不爭氣的問題。若說了,會不會損了他的臉面?
“在想什麼?”他低低淡淡的聲音傳來。
析秋擡眼看去,話到嘴邊打了好些個轉,張張合合。終是搖了搖頭。
他低笑一聲。挑眉,“有話就說,何苦這般憋着?”
“太醫說我身子康健,如今身子懷子並無問題!”
“所以?”他挑眉疑惑看她。
析秋咬了咬脣,低了眸。聲音極低,如蚊蚋般。“你,要不……或是你也看看大夫?”
話落,只覺頭頂寒氣直逼腦門,讓她不自覺的暗抖一下。心中哀嘆:古時男人自尊傷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