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跟着父母又在顧家住了一天。爹爹自由外祖父和大舅舅陪着,談談民生經濟以及他們行商的見聞等等;孃親和大舅母一起服侍外祖母,順便做做針線,也說說家長裡短什麼的;安然和安齊兄妹兩個連同顧少霖顧少雲及顧庭芳五個孩子則由小舅舅顧勝武帶着去鎮上逛街,買了很多小玩意。
別的暫且不說,因爲知道安然沒有紙練字,顧勝武特意給安齊安然兄妹倆買了兩刀毛邊紙,又給安然買了一疊上好的宣紙用來畫畫。還買了畫畫的顏料,雖然顏色不如安然前世那麼多那麼好,但也總比沒有的強。另外,還還買了幾隻不同大小的毛筆和硯臺和墨錠。毛筆和墨錠都是普通的筆和墨,不是安然前世曾用過的有名的湖筆和徽墨,但安然還是非常喜歡,一直咧着嘴笑。
在外祖父家住了兩個晚上,第三天,小舅舅駕着車將安然一家送回了趙家村。
在家裡休息了兩天,趙世華給一對兒女講了新的文章,佈置下這段時間的功課,又拜託父母代爲照顧家裡,便同鎮上一位姓杜的童生一起啓程去州府參加府試去了。
因爲趙世華考了縣試第一名的事情傳了出去,鄉鄰們對安然一家的態度都有些不同,目光中隱隱多了幾許敬畏,很多大嬸大娘碰到顧宛娘總會恭維幾句,對安然和安齊兩個孩子也是誇讚有加,就連容氏和趙茂生二老也來得比往常勤些。不過,安然一家對鄉鄰們一如往常,從來不帶半分傲氣,反而更加讓人敬重起來。爹爹這才過了一個縣試而已,哪裡有什麼自傲的本錢?安然心想,就算爹爹真的考中了秀才,也沒有什麼值得驕傲的。在安然前世的印象中,秀才一直是和窮酸聯繫在一起的。不過,爹爹就算窮,也絕對不酸不腐。
就在趙世華離開的第三天,大姑姑帶着孩子又回孃家來了。顧宛娘從地裡回來,收拾了一下,將今天早上剛剛下的雞蛋裝上,正要過去公婆那邊,就看到大姑姐帶着兩個女兒過來了。
趙世華的大姐趙雨荷今年二十八歲,生有二子三女,其中長女夭折,如今還有二男二女。長子張一平今年十一歲了,次子張一順今年九歲,這次都沒有來,次女張桂香年方五歲,幺女張桂蘭今年才兩歲。
安然看錶姐桂香穿得還算乾淨,只是臉上冬天凍裂的僵紅的疤還沒有褪落,兩頰上紅紅的兩團,也不知道還疼不疼。其實鄉村的孩子大多這樣,但是安然和哥哥沒有。冬天天氣冷的時候,孃親就會給他們臉上抹上蛤油,雖然味道不太好聞,但一個冬天無論多麼冷,他們兄妹的臉都沒有被凍傷過。事實上蛤油並不珍貴,但對鄉下人來說,卻屬於可有可無的東西,一般人家都捨不得這個錢。想到這裡,安然再一次在心中感嘆,爹爹孃親對她真好啊!
表妹張桂蘭實際上還不到兩歲,剛學會走路不久,頭髮又黃又細,勉強梳了兩個小揪揪,但看起來還是有些亂。鄉村的孩子,特別是女孩子,難得有能吃飽飯的,沒餓死能長大就不錯了,自然是面黃肌瘦,自然是“黃毛丫頭”。安然剛剛穿過來的時候其實比表妹也好不了多少,不過這大半年來爹爹孃親和哥哥都偏疼她,總是將最好吃的給她吃,每天都能吃飽飯,她的頭髮纔有了一些好轉,小臉也變得白嫩起來。也是因此,儘管她已經有了成年人的思維,卻還是很快接受了這個身體的父母和哥哥。
早就聽說大姑姑家裡兄弟多,孩子更多,過得很是艱難,如今在強烈的對比下,安然越發覺得表姐表妹可憐。她想起舅舅給買的蜜餞還沒有吃完,便邁着小短腿回房裡翻了出來,撒開短短的手指頭抓了兩把跑出來,給表姐表妹一人一把。
張桂香和張桂蘭雙手接過蜜餞,咧着嘴對着安然笑了笑,便甜甜地吃起來。
趙雨荷見安然不用大人吩咐就這樣大方,心裡也高興,忙對着顧宛娘又是一陣誇讚。
顧宛娘笑着摸摸安然的頭,對自己女兒的聰明懂事也感到非常驕傲。她的女兒,自然是天底下最好的。顧宛娘知道趙雨荷不會無緣無故主動過來找她,多半是有什麼事情,便回頭對趙安齊道:“安齊,帶妹妹們去爺爺家玩吧,順便把籃子裡的雞蛋和菜給奶奶帶過去。”
安齊答應一聲,便提着籃子帶着三個妹妹往爺爺家走去。
趙雨荷看孩子們都走了,這才拉着顧宛孃的手道:“宛娘,你知道大姐我說話直,我也就不跟你兜圈子了,今天過來,是想跟你商量個事。你也知道大姐家裡的情況,我的桂華就是被活活餓死的……”
顧宛娘看大姐眼睛都紅了,想起那個不到三歲就夭折的外甥女,又想起安然去年病得差點沒了,一時間也跟着紅了眼睛。她微微有些哽咽道:“大姐有什麼話就直說吧。你放心,雖然我和安齊他爹剛剛分家出來,現在家裡沒錢,但等他有了功名,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咱們是親姐弟,有什麼能幫忙的,大姐你儘管說。”
顧宛娘也知道趙雨荷家裡的情況,只當她知道自己孃家送了不少東西來,是想借錢或者要點什麼東西,錢她確實沒有,連自己女兒練字的紙筆都買不起呢,哪有錢借人?不過,這次從孃家也帶了不少吃用的東西回來,倒是可以拿一些給大姐。
趙雨荷自然也知道自己二弟家的情況,去年分家出來,幾乎相當於淨身出戶,能養活一家人還全靠的弟妹孃家,她也沒那個臉找顧宛娘借錢。不過,眼看二弟就要考中秀才了,今後考舉人只怕也不是難事,幫扶她這個當大姐的一把不也是應該的?
“宛娘,你看我家桂香,打小就懂事聽話,這麼小,就能幫我帶桂蘭了。宛娘啊,你看把我家桂香給齊哥兒當媳婦兒可好?咱們親上加親,我也不用擔心以後桂香受婆婆的氣,等二弟考中了秀才,我就把她送過來……”趙雨荷還沒說完呢,就看顧宛娘已經皺起了眉頭,後面的話聲音便低了下去,漸至無聲。
“大姐,”顧宛娘爲難地說道,“我們這次回孃家,齊哥兒他爹已經爲齊哥兒定下了婚事,就是我孃家大哥的女兒庭芳……”
趙雨荷惱怒地看着顧宛娘,想着她果然顧着自己孃家親戚,眼看二弟就要考上秀才了,居然讓自己的兒子訂一個商人之女,而且手腳還這麼快,連爹孃都沒告訴,他們夫妻兩個心裡到底還有沒有爹孃?
“大姐……”顧宛娘爲難地叫了一聲,又勸道,“你是齊哥兒他爹的親姐姐,就算沒有齊哥兒和桂香的婚事在,我們也是至親,能幫忙的,我們一定幫……”
趙雨荷暗自哼了一聲,想着這怎麼可能一樣?二弟丟下書本這麼多年了,誰能想到他居然能考縣案首?眼看齊哥兒也是個聰明的,今後肯定比他爹厲害,說不準以後就是位舉人老爺。如果自己的女兒能嫁給齊哥兒,以後就是舉人娘子了,以後桂蘭說不定也能找個秀才,可桂蘭如果只是秀才老爺的外甥女,那些酸腐的讀書人誰肯給這個面子娶她女兒?
想到這裡,趙雨荷忽然想起,不是還有個安然嘛?如果讓她的兒子娶了安然,以後齊哥兒怎麼都要照顧他們一家的。
顧宛娘只見趙雨荷原本氣惱的眼睛裡忽然閃過一道驚喜的亮光,而後便擡起頭來,對着自己假笑兩聲道:“宛娘,你看,既然齊哥兒的婚事已經定了,做大姐的也不能叫你們夫妻悔婚不是?你看,既然齊哥兒不行,那不如把你家然姐兒給我家順哥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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