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彥如今雖說不上朝了,卻比原來更忙碌。一來國子監刑偵專科開學,他這個總策劃人總要經常去看看的;二來他已經開始和善於造船的工匠試驗改進新型海船,得先做了模型去有水的地方試船。
之前楊彥以爲大隋沒有大型海船,後來調了工部的圖紙出來才發現,原來大隋的造船技術水平在當時已經是世界領先,而且已經極其發達了。
因此,需要改進的地方並不是很多,但他提出來的每一個點子,對工匠來說都是那樣稀奇而震驚,雖然他們相信楊彥的話,但具體怎麼弄,分寸如何掌握,還是需要反覆試驗的。
楊彥提出的水密隔艙沒有任何異議就被通過了,並且得到當時幾大造船工匠一致肯定;而當時榫釘接合與油灰捻縫技術事實上已經形成,可以延長木料,造大船。
楊彥提出的船舷防浪板改進設計雖然還沒有試驗,但工匠們以其豐富的經驗,基本上也得到了肯定。
楊彥又讓在船舷上安裝了四根長長的粗木,用長釘牢固地與兩舷結合,既防外部撞擊,又強化船體自身的穩固性。
而楊彥最具改革意義的是將平底船改成尖底船,使整條船像不倒翁似的,加強了在海里的穩定性,大大增強了防大風浪的能力。
他又設置了貫通首尾的龍骨,設置螺旋槳,讓幾位工匠很是震驚,迫不及待地想要試驗結果。
真弄一艘海船來試驗造價也太高,因此,楊彥用來試驗的模型船大概有真船的十分之一大,但也有十多米長,也不是短時間內能弄好的。
事實上,楊彥還想將蒸氣機搞出來。有了蒸氣機,配合螺旋槳才能更好的解決輪船的動力問題。
因此,楊彥很忙,但是忙得很充實。他將更多的精力花在這些工作上,也省得去折騰懷孕的安然。
安然有孕,被段姑姑、胡姑姑和表姨母嚴格監控,楊彥不在的時候,連去外書房的權利也被剝奪了。大隋之音的審閱都是安齊親自送到內院來的。
不過,安然還是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每天兩刻鐘的練字時間是雷打不動的,還有每天的太極拳,是和楊彥一起打的。另外,她還可以畫畫,寫飄渺之旅的連載等等。
因爲懷孕,而後期肯定會很辛苦的,所以她得提前將飄渺之旅的連載至少寫到年底。也是因此,有些着急看到飄渺之旅後續的夫人少奶奶和小姑娘們也時不時地就往東宮來,不爲別的,就爲了早日一睹爲快。
展曉月也喜歡飄渺之旅,但她更喜歡聰明可愛的翡翠。
會說話的鸚鵡不是那麼好找的,更何況展先生並不富裕。因此,還沒有屬於自己的鸚鵡可以玩,展曉月這些天幾乎天天上東宮來。
安然沒事的時候就跟她說說話,解解悶兒,逗弄一下翡翠,有事的時候就讓她自己提着翡翠去園子裡逛去,又讓人通知顧少霖,給兩人創造力不少見面的機會。
十多天過去了,安然發現展曉月和表哥之間似乎並沒有什麼進展。雖說在國子監,展先生打聽了顧少霖的爲人學問,也都還不錯,但因爲展夫人的出於對顧少霖之前休妻的顧慮,這樁婚事還沒有正式確定下來。據說,展先生已經託了人去錢大人府上打聽去了。
爲什麼要去錢家打聽呢?也不知道展家從哪裡知道,顧少霖的前妻周氏有個姑姑是吏部尚書錢鵬陽的妾室。
感情這個東西,是要看緣分的,安然只是搭線牽橋,能不能成,還要看兩個人有沒有那個緣分。
安然想,或許兩個人沒有那個感覺吧!不然,以這個時代的婚姻制度,男女雙方能在婚前見一面就不錯了,哪裡能見了幾次都定不下來?這不就說明兩人沒有看對眼?
安然是後來聽凌雲回報才知道真相的。
原來,她安排了那麼多次,表哥只去了一次就不去了。而更讓她震驚的是,展曉月和襄王楊俊倒是碰到過好多次。而後來幾次,就明顯有些約會的味道了。
難道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可是襄王和曉月,感覺有點奇怪呢!不過感情的事情說不清楚,也許表面上看起來不合適,但人家偏偏就相互有意呢?
雖然說曉月不算很漂亮,但襄王應該也不是喜好美色的人,不然以他的身份,襄王府的女人還會少了?
安然一時好奇,決定親自去看看。畢竟展夫人放心讓女兒來東宮,也是對她的信任。要是曉月在東宮出了什麼事,她如何對展夫人交代?
這天午後,陽光不錯,安然午睡醒來,重新梳妝換了衣服去花園。
二月裡,花園裡已經很漂亮了。
各色的杜鵑花將整個花園裝扮得極其熱鬧喜慶,迎春、櫻花、海棠、玉蘭、辛夷、紫荊等一叢叢,一簇簇的也是一步一景,令人賞心悅目。
安然每天都要出來走一走散散步,只是平日裡一個人都只在附近走走,只有傍晚跟楊彥一起出來的時候走得遠一些。
不想人太多驚擾了他們,安然沒有帶太多人出來。她只帶了表姨母和劍蘭墨蘭三個貼身服侍的,並四名帶着錦墊、茶水、糕點的小宮女,及四名帶着她作畫用具的宮女。
唔,好吧,雖然她已經很精簡了,但也有十多個人,而且再也減不下去了。再減,段姑姑該不讓她出門了。
安然極喜歡紫荊花,她覺得紫荊花雖小,但顏色亮麗,一樹一樹的甚是好看。
當她們徑直往假山一旁的紫荊花走過去的時候,就聽到前面花樹掩映的石桌石椅那邊有人說話。
展曉月似乎正在教翡翠叫自己的名字。
“翡翠,叫小月姑娘好!”
翡翠明顯是能聽懂這句話的,但是它偏偏不叫,反而叫道:“給殿下請安!”
“翡翠真聰明,來,賞你一顆松子吃。哈哈,哈哈哈!”襄王在一邊笑得樂不可支。
“太過分了,怎麼連鳥都知道趨炎附勢?翡翠,你這是小人行徑,你知道不知道?”展曉月似乎有些氣急敗壞。
誰知翡翠竟然知道展曉月這是在罵它,居然鄙視地看着她道:“曉月壞!壞曉月!”
展曉月不依:“不行,翡翠你得跟本姑娘說清楚,我哪裡壞了?”
玉蘭在一邊笑道:“展姑娘,奴婢跟你說過翡翠最討厭洗澡,你還每天幫着一起洗,翡翠可記仇呢!”
翡翠聽到洗澡兩個字,立即尖叫道:“不要啊!不要啊!本大爺不洗澡!”
尤其那兩個“不要啊”好似少女被強暴時的哭叫,真不知道它上哪兒學來的。
翡翠這麼一叫,不但襄王在一邊哈哈大笑,連安然她們一行人都忍不住捂着嘴笑。
襄王拍着腿幸災樂禍地笑道:“本王就從來不給翡翠洗澡,所以本王是好人。”
展曉月瞪着翡翠罵道:“翡翠,我可是喜歡你才幫你洗澡的!你要是不洗澡,段姑姑不讓你見太子妃。”
翡翠一聽太子妃,立即叫道:“太子妃吉祥!”但很快,它又學着楊彥的聲音道,“安然,哥哥想你了!你想我沒有?”
翡翠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是一聲驚呼,而後趕緊捂住嘴。
襄王怔了一下,繼而便捶胸頓足地大笑道:“哈哈,哈哈哈,三哥的一世英名啊!”
劍蘭墨蘭玉蘭都忍不住好笑,沈怡臉色卻很不好看。她慎重地對安然道:“以後當着翡翠,太子妃和太子殿下也注意些。”
安然又羞又惱,他們知道翡翠聰明,自從它第一次叫出“非禮勿視”開始,他們就很注意了啊,它什麼時候偷聽去的?
翡翠說了這樣的話,展曉月聽了不由有些臉紅。襄王見了,打趣道:“你臉紅什麼?翡翠說的又不是你!”
展曉月到底是個小姑娘,經不起襄王這樣的挑逗,立即就生氣要走。襄王忙攔住她,笑着賠罪道:“好了好了,算我說錯話了還不行?你別惱,我就是跟你開個玩笑而已。”
展曉月跺着腳道:“就算你是王爺,也不能這麼欺負人的!”
襄王連連賠不是道:“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我就是看三哥三嫂他們說話很隨便嘛!還有獨孤將軍、崔公子、元公子他們說話都是經常開玩笑的呀……”
安然撫額,覺得襄王平時看起來還算穩重,原來面對女孩子的時候還真像個孩子。而很不幸的,他似乎被獨孤凱、崔義、元逸韜他們帶壞了。當然,其中還有她和楊彥。
不過,展曉月和襄王這一對,安然之前還真是沒看出來。
曉月的性子,能適應襄王妃這個身份嗎?
展曉月要走,襄王又趕緊道:“你這麼喜歡鸚鵡,改天我再尋一隻送給你可好?”
展曉月這才停下腳步,悶聲悶氣地問:“真的?”
襄王拍着胸脯保證道:“當然是真的!我是王爺,能編謊話騙你麼?不過,要找到像翡翠這麼聰明的鸚鵡,只怕不太容易。”
翡翠一聽,居然又來了一句:“承蒙誇獎!”
安然一聽,也忍不住好笑,也沒有驚動他們,帶着人又悄悄回去了。既然襄王和曉月相互有意,她得趕緊跟孃親招呼一聲,看來得另外給表哥尋一個表嫂了。
*
卻說幾日後,長安城中就有傳言,說二月初六那天,長安城外的一座土地廟裡,有位姑娘被幾個乞丐糟蹋了。傳言說得真真的,好似親眼所見,說那姑娘如何美貌,衣飾不俗,必定是哪家大話人家的姑娘。
這就有人反駁了,大戶人家的姑娘豈是幾個乞丐能得手的?人家出門,什麼時候不是丫頭婆子護衛一大羣的?
可有那好打聽的,還真的跑去城外尋訪,後來給出確切消息,說那姑娘是什麼國公府的姑娘,長得真真是貌美如花,那些乞丐甚至連人家胳膊上有顆痣都說出來了。只是又有人說那姑娘後來被路過的一個公子救走了。到底有沒有被那些乞丐糟蹋,卻說不清楚。
當高熙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真是吃人的心都有了!
這事明顯是有人故意傳出來的啊!那幾個乞丐自然沒那膽子自己說出來,這不是存心找死麼?自己的妹妹是不會說的,另外就是賀家了。賀家既然想跟高家接親,自然是不會損毀妹妹聲譽的。如此推算還能有誰?
襄王實在欺人太甚!
可是,人家是王爺,他們是臣子,能怎麼辦?
高熙原本還拖着賀家的提親,想等父親和大哥大嫂到了再說。而且,賀家以及那位二公子的底細,他還在打聽。
就他從賀家問來的情況,那位賀家二公子雖然沒有娶妻,卻是納了一房妾室的,還是出身書香門第的良妾。高熙雖然恨高瑩愚蠢,但畢竟是自己的親妹子,他心裡還是不願意妹妹受這樣的委屈。
既然妹妹沒有真的**於人,就算要下嫁,至少也得找一個可靠的男人,能一輩子對自己妹妹好的。
可如今流言一起,高熙不得已,只好先做主應下賀家的婚事。如若不然,等那些人真的查出妹妹的身份來,妹妹這污名可就坐實了。
接着,他又派人去城外將那土地廟的乞丐處理了,可惜他去得晚了,人已經跑了,一個都沒找到。
而後,高熙便親自去東宮求見太子殿下。
楊彥這段時間忙得很,新的海船還在緊急的趕製中,崔義已經着手挑選遠洋艦隊的士兵兼水手,楊彥要去給他們做總動員,並親自教授幾門課程。
得到消息說是高熙求見,楊彥一時間還有些意外。
楊彥事先並不知道襄王做了什麼,長安的流言蜚語凌雲要瞞着他,他自然也不知道。不過看在隆裕公主面上,他要是不見,似乎有些說不過去。
見過高熙以後,楊彥立即明白此事一定不是小五乾的,就算有小五的份兒,肯定也有狗頭軍師。而他很懷疑,這個狗頭軍師多半是自己身邊的人。
元宵節那天晚上高瑩和她的丫頭對安然不敬,楊彥自然是有些不舒服的,但畢竟以他的身份,也不好跟一個女子和丫頭計較,再說這也算不得什麼大事。
可很顯然,他身邊的人是不容許任何人欺辱他們的主母的。更何況安然和凌雲獨孤他們關係本來就好,他們悄悄出手懲罰一下高瑩也不奇怪。
不過,這樣對一個國公府的姑娘,似乎過分了些。
送走高熙以後,楊彥將襄王找來,避開其他人在花園裡問他:“高姑娘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楊俊也知道高熙剛剛上門求見太子的消息,低頭回道:“是!”他小心地偷看楊彥,深怕三哥罵他。
楊彥揹着雙手走了幾步,嘆道:“三哥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如此毀壞一個姑娘的名譽,還是有些過了。”
襄王立即認錯道:“三哥,我錯了。”
楊彥輕笑道:“其實,我也不喜歡那姑娘。但小小的惡作劇懲罰她一下就行了,這些主意不是你想出來的吧?”
“嗯?沒有,都是我做的!”楊俊還是很有義氣的,大包大攬地將所有罪名都扛下來了。而事實上,他只做了一件事情,就是將昏迷的高瑩扔到城外的土地廟裡。其餘的一切,他以爲都是意外。
他哪裡知道那土地廟裡有乞丐?而他現在還沒有自己的探子,自然也不知道那些市井流言。
“是你將她誘騙出來的?”
“是!”
“是你讓人將他扔城外土地廟的?”
“是!”
“是你找了那些乞丐強暴她的?”
啊?那姑娘被一羣乞丐強暴了?怎麼沒人跟他說過?
楊俊想着不管怎麼說,若不是自己將高瑩扔到土地廟,她也不會被人強暴,於是狠下心道:“……是!”
楊彥沉默了一陣,又問:“說吧,誰幫你的?獨孤凱還是凌雲?”
楊俊立即搖頭:“沒有,都是我找人做的!”事實上,楊俊很奇怪,三哥怎麼會懷疑獨孤凱和凌雲呢?難道這些事情不是崔義最拿手嗎?
楊彥看楊俊這次搖頭的樣子不似作假,又見他眼底閃過一絲不解,立即明白過來。
“原來是說崔義!一開始,我還真沒想到……”
不過,想着崔義對安然的用心,會幫她出氣似乎也不奇怪。
“好了,此事就到此爲止了。我會交代崔義適可而止的。”
“是……三哥,你不會怪我吧?”楊俊有些擔心地看着楊彥。
楊彥想了想道:“那高瑩也不是三哥什麼人,三哥怪你做什麼?只不過,三哥覺得,我們男人,還是要心胸寬廣一些的好。若是讓我碰到這種事情,最多下點藥讓她拉幾天肚子,或者臉上出點紅疹子什麼的,也就算了。咱們男人,何必跟小姑娘家計較?她拒絕你,那是她愚蠢,也是你的慶幸,說呢?”
楊俊點點頭,鞠躬道謝道:“謝三哥教誨!”
……
“翡翠!翡翠你在哪裡?”
“翡翠,吃松子了!”
“翡翠,翡翠……”
花園裡忽然響起一陣女子急切的呼喚聲。原來,翡翠在洗澡的時候掙斷腳鏈,飛走了。
說起來還是怪展曉月和玉蘭她們太喜歡翡翠了,便自作主張將翡翠腳上銅製的腳鏈換成了銀的。
幾個丫頭還得意地想着,我們東宮自然是與衆不同的,鳥的腳鏈怎麼能跟一般百姓一樣呢?我們就算不用金的,也要用銀的,這才能彰顯我們翡翠的身份嘛!
得,銀腳鏈漂亮是漂亮,值錢是值錢,可是,純製品太軟了,翡翠腳本來就小,那腳鏈自然也不可能很大,它一掙扎,居然就斷了。
展曉月帶着玉蘭十多個丫頭跑進花園裡,四散開來,到處尋找,可惜東宮的花園太大,翡翠又太小,還是一身綠色的羽毛,哪裡是那麼容易讓人找到的?
展曉月往她平日裡帶翡翠出來的玩的地方找,一邊找一邊叫道:“翡翠,你在哪兒?”
“翡翠,出來了,不躲貓貓了好不好?”
……
“你是不是不喜歡洗澡?”展曉月正要騙鳥說以後咱們不洗澡了,就聽頭頂上傳來一個熟悉的男人的聲音道:“是!”
展曉月受驚地擡頭望去,只見翡翠站在一棵白蘭樹上,那翠綠的羽毛與白蘭的葉子極爲相近,不注意哪裡能發現它?只不過,剛剛翡翠說話的聲音好像襄王殿下,嚇了她一跳。
“翡翠,下來了好不好?咱們回去吃松子去!”
翡翠歪着頭看着展曉月,不說話,也不下來,反而飛到另一根更高的枝條上去了。
“是你將她誘騙出來的?”
“是!”
“是你讓人將他扔城外土地廟的?”
“是!”
“是你找了那些乞丐強暴她的?”
“是!”
……
翡翠自問自答,將楊彥和楊俊的聲音模仿得惟妙惟肖,卻聽得展曉月臉色大變。
原來,那個看起來單純沒有架子都襄王殿下,竟然是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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