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渾身顫抖,艱難地吐出幾個字道:
“逆,逆子……”
“怎麼樣,父皇?這滋味兒舒服吧?”安王從懷中拿出一個小藥瓶來在皇帝跟前輕輕晃道,“父皇,這解藥您真的不想要?只要您答應立即給老三出喪,然後親筆寫一道冊封聖旨,冊封兒子爲太子,兒子就把解藥給你,如何?”
皇帝惱恨道:“朕,朕死也不寫!”
安王恨得不行,忍不住抓住老皇帝的雙肩,用力搖晃着,低吼道:“老三小五都死了,老大也被你廢了,你不將皇位傳給我,難道想便宜別人不成?”
老皇帝似乎怔了一下,顫抖地問道:“老三,真的已經死了?”
安王見老傢伙終於有妥協的架勢,趕緊回道:“當然是真的!”
“小五,小五也沒了?”老皇帝擡起頭來,滿臉的眼淚鼻涕,哪裡還有半點皇帝的尊嚴?
安王輕嘆一聲,笑得頗爲得意:“小五也死了。父皇,您可就剩我一個兒子了……”
皇帝掙扎着嗚嗚哭了幾聲,在安王極度的不耐煩中終於鬆口道:“好吧,爲了大隋的基業,冊封太子的詔書朕寫……”
“真的?”安王想了這麼久,皇帝一直不肯妥協,一時間聽到自己想要的竟然有些難以置信,望着老皇帝的目光也帶着些懷疑。
老皇帝手腳都有些不聽使喚,面部肌肉也不受控制,說句話都不利索,一臉的眼淚鼻涕,要多狼狽有多狼狽。因此,他只能用一雙眼睛憤怒地瞪着安王。
安然被皇帝瞪着,想起父皇素日積威,不由在心裡打了個寒顫,立即道:“是了,父皇是天子,君無戲言,皇帝可是一言九鼎的。父皇的話,兒子自然是信的。”
說着,安王倒出瓶子裡的藥,喂皇帝吃了一顆,又催促道:“不用等明天了,父皇您這就寫吧!”
皇帝將藥丸含在嘴裡,並沒有吞下去。沒過多久,他原本不聽話的四肢和眼淚鼻涕似乎都能自己控制了,臉上的神色也慢慢變得有些享受。
一刻鐘後,皇帝再次開口。
“來人,朕要梳洗更衣!”皇帝的聲音有些沙啞晦暗,似乎生無可戀。
如今皇帝下令,自然沒有人再聽他的話,反而都看着安王。
安王點頭,這纔有小太監過去解開皇帝身上的繩子,扶着他去沐浴更衣。
密道里,安然早已經是淚流滿面。她想着父皇九五至尊,竟然被自己的親生兒子給逼到這個地步,連最起碼的的尊嚴都沒有了,對父皇來說,該是怎樣的痛苦和悔恨吶!
這一刻,安然真後悔,她應該在收到鄭旺公公傳來的密旨的時候就啓程回來的。父皇當時應該是萬般無助纔給哥哥寫了這道密旨,又是多麼期待着他們回來救他。可是他等來的,卻是兩個兒子相繼出事的消息……
父皇是抱了死意了嗎?與其活着受不孝子這樣的欺辱威脅,不如死了乾淨……
凌雲輕聲問道:“娘娘,怎麼辦?”
安然吸吸鼻子,搖搖頭,穩定了一下情緒才道:“不急,再等等。安王不可能一直留在這裡,他總要出去的。等人少了,咱們再悄悄出去將皇上救出來。”
凌雲低着頭想了想,又道:“可是皇上等會兒就要寫聖旨了,到時候……”
安然不以爲意道:“只要咱們將皇上救出去,安王就是有聖旨又如何?只要父皇不在安王手中,咱們還能怕他?”
凌雲想了想,覺得娘娘說得很對。若不是顧忌皇上在安王手中,他們只要揭穿安王的陰謀,別說他現在連個太子都不是,哪怕就算他已經當上了皇帝,他們也能輕而易舉地將他給拉下來。當然,前提是殿下真的平安歸來,
可要是殿下真的出事了呢?到時候又改怎麼辦?
凌雲幾次欲言又止,到底還是沒問出口。他想了想,對後面幾名護衛吩咐了幾聲,就見那幾人悄然離去。
又過了一陣,皇帝梳洗之後回來了。雖然身體有些虛弱,但看着精神還行。
安王已經準備好了筆墨、空白聖旨以及早就被他弄到手的御璽。
“父皇,您這就寫吧!”
老皇帝坐到御案前,提起筆來,看着安王那一臉期待的樣子,手卻不住地抖動着。他用左手抓住自己的右手手腕,但還是沒有辦法穩住。
安王看着老皇帝頭冒冷汗雙手不住抖動的樣子,心裡也着急得不行,不由叫出聲道:
“你別抖啊!”
老皇帝憤怒地將手中的御筆扔向安王,怒斥道:“若不是你給朕下了藥,朕的手能這樣不聽使喚?”
安王看着老皇帝那不自覺的細微抖動着的雙手,又看了看他雖然坐着,腰板挺得筆直,雙腿卻在不住地抖動,心中恨得不行。這聖旨寫不了,可怎麼辦?
但他轉念又想,老東西既然不能再親筆寫字了,那也不能留其他旨意了。自己御璽在手,就以父皇有疾,不能手書聖旨爲由,想要什麼聖旨就自己寫吧!
不過,要讓朝中大臣相信,至少得讓他們見這老東西一面。可他又擔心這老東西見了朝臣亂說話,這可如何是好?
“既然父皇不能寫字了,那就明日由您口述,讓內書令來書寫吧!父皇以爲如何?”內書令是蜀王,是太子妃的“表姨父”,也算是太子的人,由他親筆所書的聖旨,就是太子黨的朝臣也得認!
皇帝冷冷地瞪着安王道:“明日要讓朕開這個口也行,你得答應朕三個條件!”
安王聽到這裡,反而放心了不少。若老東西一開口就應了他,那纔不正常。安王反而擔心明日老東西會當着朝臣揭穿自己。不過,如今整個皇宮和京城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如果父皇真的這樣不知趣,說不得朝中就又要多幾顆人頭落地了。事已如此,他有什麼怕的?只要老東西別後悔就行!
“父皇您先說說看!”安王可不是傻子,不問清楚,他是不會隨便答應的。
“第一,你明天得當着朝臣的面發誓不得傷害太子妃和她的孩子!”
安王想着自己得到的消息,太子妃已經帶着那個奶娃娃去了琉球。只要自己當了皇帝,讓人守着不讓那對母子回中原,一個女人一個孩子能翻得起什麼浪來?就算不主動出手,應該也不要緊。即便他出手,那琉球孤懸海外,也不會有人知道。
想到這裡,安王滿臉正色地應下來道:“父皇放心,老三都死了,兒臣不會跟他留下的孤兒寡母過不去的。不管怎麼說,這到底是兒臣的侄兒嘛!只要他們安分,兒臣保證讓她們母子一世安樂。”
說到底,安王還是打了一個埋伏。這安分不安分,還不是全憑他一句話?
皇帝帶着幾分懷疑看了看安王,又提出第二個條件。
“第二,不得殘害朝中大臣!有與你政見不合的,以及之前追隨過太子的,你若不喜,允他們告老還鄉。”
安王想了想,還是咬着牙答應下來。“好,兒臣也答應就是!”
暫且先將這些人趕出朝堂,等他當了皇帝,要這些人的命還不容易?
皇帝將安王眼中的隱忍和狠厲盡收眼底,轉而又說起第三個條件。
“跟隨朕的人,後宮嬪妃以及那些內侍,朕要帶着他們一起去長安城外的皇家別莊養老。你可以派人保護,但是不得剋扣他們所有人的用度!”皇帝頓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道,“還有華恩總管,你讓他再伺候朕一天吧!至少明天會見朝中大臣的時候,朕希望他在。”
安王想着誰都知道華恩總管是父皇的心腹,自己要是不讓那些大臣見,若他們問起,也懶得解釋。既然前面這麼多大事都答應了,這件小事答應了又如何?
“好!父皇放心,兒臣肯定會讓您和後宮嬪妃頤養天年的。至於華恩總管,兒臣這就吩咐下去,等會兒就讓他來伺候您!”
安王也不怕華恩總管使手段,畢竟如今的華恩總管武功已經被廢,外面還有他的人守着呢,就是一隻蒼蠅也別想飛出去。他再交代一下,讓他們守衛嚴實一點,華恩總管又能翻出什麼浪來?
等安王離去後,凌雲就悄悄問安然:“娘娘,您先退後,讓微臣看看這機關如何打開!”
安然點頭,又叮囑了一句:“這機關估計很多年沒有用過了,也不知道失效沒有,但願聲音不要很大才好。外面肯定有安王的人監視着,你小心些。”
凌雲點點頭,手中舉着一顆夜明珠小心地尋找着機關。凌雲帶人探路的時候就遇到不少機關,可是費了不少力氣才摸到這裡來的。
一般說來,密道的入口都有機關。特別是像這樣的密道,逆向行駛機關應該更多。先前安王在,凌雲生怕弄出什麼動靜來給安王知道了,因此一直貼在牆上偷聽,沒有動,如今凌雲尋找機關的時候才發現某個地方似乎有油。
凌雲想起之前皇帝的話,回頭對安然道:“娘娘,那邊頂上的石板縫隙裡有油跡,應該是皇上打算從這裡出來。只是不知道爲何一直沒有行動。”
安然想了想道:“或許,是爲了等華恩總管?以父皇現在的身體,能離開這裡嗎?”他們從城外進來,可是走了一個多時辰的。以父皇如今的身體,若沒有人接應,他能走這麼遠?
凌雲帶着兩個機關高手在那裡研究密道入口的機關,安然和其他人焦急地等待着,靠在牆上休息。
過了一會兒,上面又有聲音傳來。
原來,安王使人將華恩總管送來了。
老皇帝看到華恩總管的時候,雖然有心理準備了,但還是震驚地瞪大了眼睛,那是憤怒和痛心。華恩總管陪伴皇帝這麼多年,對皇帝忠心耿耿,可以說亦僕亦友。如今看到自己的心腹被折磨成這樣,讓皇帝如何不憤?
華恩總管一身功力之前就已經被廢,但這次看來,竟然又添了新傷。他走路非常緩慢,一看就是腳上有傷,雙手無力,只怕是連雙筷子都拿不起來。
“皇上,您怎麼樣?”
華恩總管一看到皇帝,不由得淚流滿面,立即跪下去道:“都是老奴愚笨,竟然被這樣一個陰險小人矇蔽……”
皇帝嘆了口氣道:“唉,事已至此,後悔也無用,就不必提了。你上來,陪着朕躺一躺,說說話吧!你的腳上有傷吧?”
“他斷了老奴的手筋腳筋,又讓人接上了,不過總歸不大好使。”
華恩總管輕輕笑着,似乎一點不將身上的傷放在心上。他藉着外面朦朧的燈光看到皇帝面色蒼白,雙眼無神,心中又是憤怒又是難過。有安王這樣的兒子,真不如沒有兒子的好!
他滿頭是汗地擡起腿來,緩緩上了牀前寬寬的踏板,而後便坐下喘氣。
竟然傷成了這樣?
“來,蓋着被子!”皇帝心中沉痛,卻什麼都沒有說,將牀上的被子拉了一牀給踏板上的華恩。
送華恩總管過來的兩名太監見他進去了龍帳裡,躺在了龍牀下的踏板上,便退了出去。天色已經很晚了,他們也該睡覺了。
龍牀下,華恩靜靜地調息了一下,又凝神聽了一會兒,這才小聲問道:“皇上,您怎麼還沒走?”說到這裡,華恩總管又小聲安慰道,“皇上別擔心,今晚值夜的都是忠於皇上的人。那些暗衛應該也撤了,他不敢讓那些暗部的暗衛見老奴的。”
皇帝這才鬆了口氣。
當初意識到不對的時候,華恩總管就交代了幾個小太監若有意外發生,有人威脅收買時可以假裝投敵以保全性命打探消息。
“唉!”皇帝輕輕嘆了一聲道,“朕原本是想出宮的,但後來想想,朕就是離開又能多活幾天?這毒沒有解藥真是生不如死……要是朕走了,那個逆子也沒有了任何顧忌,朕擔心他會對太子妃和朕的小孫兒動手……”
華恩總管安慰道:“皇上放心,太子妃娘娘身邊還有太子殿下留下的兩萬多遠洋軍,一定能保護好太子妃娘娘和小王子的。”
皇帝嘆息一聲道:“但願如此吧!太子妃是個聰明的,但就是太感情用事了。朕實在是有些擔心她……原本……”
原本,皇帝是打算讓華恩總管再幫他辦最後一件事情的。但看剛纔華恩總管連走路都不利索了,皇帝原本的計劃也不大放心交給他了。
“皇上請吩咐,雖然老奴走路不利索了,但是要找個人幫皇上跑跑腿什麼的,還是可以的。”華恩總管自然能聽出皇帝的言外之意來。
皇帝想了想才道:“朕寫了一道手書,打算送去給太子妃,讓她暫且隱忍,待孩子長大,再……”
華恩總管震驚道:“皇上,您,您……”就算是不喜歡安王,但從大隋的穩定來看,皇上也不該留下這樣的聖旨來吧?雖然小王子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的孩子,但那畢竟還是個幾個月大的奶娃娃啊!
“華恩,朕一直都相信,老三和太子妃生的孩子,一定是天底下最聰明的孩子。而安王,要能力沒能力,要魄力沒魄力,有賊心沒賊膽。這次的事情,若不是李家謀劃,就他那點能耐,哪裡能下得了弒父的決心?朕只擔心他將來就是得了這皇位,多半也是給李家做嫁衣。”
皇帝頓了一下,忽然問道:“華恩,朕有沒有跟你說過,爲何朕一直防備李家?”
華恩道:“皇上未曾說過。”
“你可知道武帝朝中的‘無忌公子’?”
“竇氏‘無忌公子’,老奴自然知道。”
皇帝輕嘆一聲道:“當初,‘無忌公子’曾酒後戲言,說李氏將取楊氏而代之,建立大唐……”
華恩總管總算明白過來,當初驚採絕豔的“無忌公子”爲什麼會被武皇帝以謀逆罪抄家滅族,而後李家也受牽連,大受打擊,經過一百多年的休養生息纔算緩過氣來。
密道里,安然隱約聽到這些,也震驚了。記得第一次聽人提起“無忌公子”,還是在合江縣的是,飛雪寺的老和尚說的。
想起飛雪寺,安然就忍不住想起大哥哥錢銳來。她想,安王和李氏都沒有太多兵權在手,只靠李氏的私兵只怕沒有這個膽魄謀逆,他們多半會將希望放在錢銳的雁門關守軍上吧?若是他們真的讓大哥哥將雁門關守軍調來攻打京城,那就好玩了。
這時,凌雲那邊總算研究出來密道開啓的方式。他往後看了看,其中一人對着他點了點頭。他示意安然他們都退後些,而後往密道上方的石板上有節奏地敲擊了幾下。
固體傳音本來就比空氣傳音更好,躺在龍牀上的皇帝和華恩都聽到了這聲音。
兩人對視一眼,眼中都是震驚,而後又變成激動和喜悅。難道有人來救他們了?知道這皇家秘道的,除了太子,再沒有別人了!
皇帝沒有遲疑,立即摸索着龍牀上某個雕花,用力地扭動了三圈兒……
只見龍牀裡面的一塊牀板縮到了另一邊,露出一個長方形的洞來。皇帝小心地走下去,再打開了第二個機關。
隨即,地面傳來一陣輕微的震動,一個三尺見方的洞口出現在龍牀底下。因爲三個月前他特意倒了油在機關上,聲音也並不大。
“下面是何人?”皇帝對着洞口喊道。
聽到是皇帝的聲音,安然也不讓凌雲打頭陣了,自己第一個順着石階爬了上去,同時哽咽着小聲叫道:“父皇……”
皇帝怔住了,就連華恩總管也呆了。這聲音,這聲音怎麼這麼像太子妃?
等安然探出頭來,他們就看到一個一身夜行衣,頭髮編成辮子的姑娘擡起頭來來,眼睛紅紅地望着皇帝。
“父皇,您怎麼樣了?”安然爬上來,又趕緊回頭對地道里叫了一聲,“嶽先生,你快上來看看!”
“你,你,你這樣孩子……你怎麼來了?”皇帝看到安然這個自己最疼愛的兒媳婦,心裡真是又驚又喜又心酸。自己疼愛了那麼多年的親生兒子,還比不上一個進門不過兩年的兒媳婦有孝心。唉,也不枉他疼這個兒媳婦勝過自己的諸多兒女。
安然紅着眼睛吸吸鼻子道:“兒媳聽說了近幾個月朝中的事情,知道有蹊蹺,就趕來了……”
嶽朝城上來以後,正要見禮,皇帝就阻止了,說:“都這個時候了,禮就免了。”
安然忙催促道:“嶽先生,你快幫父皇看看是什麼毒,能不能解。”要是能解,她打算現在就將父皇帶走。要是不能解,沒辦法只能再讓父皇從安王手裡弄一顆解藥來才行。
這時,凌雲也帶了人出來,對着皇帝抱拳行禮,而後就迅速出去,搶佔四方有利地形,做好防禦。先前已經有人從東宮的出口出去,悄悄摸過來引開了皇帝寢宮的暗衛。
嶽朝城細細檢查之後暗自在心裡嘆了口氣道:“皇上,娘娘,皇上身上這毒應該是從天竺那邊傳過來的藥,微臣曾經聽說過,但從未見過。要配置解藥只怕不太容易,最好能將那毒藥和解藥都弄些來,纔好研究。”
如此說來,是暫時不能離開了?要從安王那裡弄到解藥可不容易。
“父皇,您看呢?要不我們先出去再想辦法?”安然想着之前安王給父皇的羞辱就難受。她怎麼能再讓父皇受這樣的屈辱?
皇帝想了想,搖搖頭。他忽然從玉枕上打開一個機關,將裡面一道聖旨交給安然道:“這是父皇發覺不對時就寫好藏起來的,上面蓋的是父皇的私印。你趕緊帶着孩子走吧!等孩子大了,若安王無道,大隋有難,你就幫着他將這江山奪過來!有這道聖旨在,就算那逆子繼位登基,你們也師出有名。”
安然含淚展開聖旨一看,竟然是冊封皇太孫楊瑾爲睿王,並傳位於皇太孫的傳位詔書。上面寫得很清楚,因爲安王謀害太子,謀逆弒君,特許皇太孫楊瑾清除叛逆,迴歸正統。
看完以後,安然心裡更是感動,如何還能拋下父皇母妃自己走?而且,她的孃親哥哥父親都還在京城裡,只怕安王讓人盯得緊得很呢!她怎麼可能不管他們?
安然擡起胳膊,用衣袖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堅定道:“父皇放心,咱們只要出去躲一躲,詔令各地駐軍進京勤王,很快就能將安王極其黨羽一網打盡!”
安然想,不如讓孃親哥哥他們也從秘道里一起逃出去好了。
皇帝搖搖頭,卻滿臉欣慰道:“如果只是安王,自然不足爲慮。但李家和獨孤家傾盡全力促成了此事,背後的實力超乎你的想象。你一個女子,孩子又小,偏偏老三又出了事,要平亂只怕不容易。你能來救父皇,父皇很高興。但老三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和孩子……”
“父皇,您別聽安王胡說。殿下好好的呢!估計再有一兩個月就要回來了!”安然一直覺得有哪裡不對,到現在終於想起來了。父皇一直都抱着死志,而她尚未告訴父皇,殿下不會有事的。
“……”
皇帝和華恩再一次震驚了。
“你,你說老三他,他還活着?”
“娘娘,您說太子殿下安好?”
“是啊!”安然點點頭,“這本來就是安王編出來騙人的鬼話,怎麼父皇你們居然全都信了?”
皇帝也明白過來,自從自己見到太子妃,一直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原來就在這裡。太子妃雖然擔憂着急,還哭紅了眼睛,但她身上沒有失去丈夫的悲色!
“那,那小五呢?不是說小五出海遇到暴風雨,船毀了被海盜抓去,太子去救他,反而被海盜給害了麼……”
安然笑道:“父皇,那都是安王編出來騙人的。他們就是以這個名義騙我家殿下出海去,這一去幾個月,也足夠他們叛逆了。等太子殿下回來,他都登基了。爲了大隋的穩定,說不得我家殿下就妥協了……”
皇帝細細一想,搖搖頭:“不,就算安王沒腦子,李世謙那隻老狐狸卻不會犯這樣的錯。你老實說,太子真的無恙?你們查出來什麼?”
安然在皇帝審視的目光中低下頭去,這才老老實實將他們審問出來的消息說了出來,但她隨即又補充道:“父皇,殿下無恙,我能感覺到的。您要相信我!”
皇帝看着安然嘆了口氣,彷彿在感嘆她自欺欺人。
安然正色道:“父皇,這可不是兒媳憑空猜測的。殿下的船用蒸汽機拉動螺旋槳作爲動力,速度比一般的船快得多,可以不受風向的影響。還有,我們的船是尖底船,抗風浪的能力也更強,不容易側翻沉沒。再有一條最重要的,我們的船上配了大炮,能遠程攻擊,就目前來說,是世界無敵的存在!殿下帶着這樣一支船隊出發,幾乎可以說在海上是無敵的,什麼海盜都威脅不了他!”
安然還有一句沒有說,在大海上,誰也威脅不了楊彥,除了大自然的風暴。
皇帝聽到這裡,神情一下子就變了,變得堅定自信了,眼睛裡又有了對生的渴望。
“是啊,朕應該相信老三,他是上天賜予我大隋的中興之君,他從來都不會讓朕失望的。”
既然太子還活着,那形勢又不同了。
“皇上,老奴有個想法……”華恩總管開口道。
“嗯?華恩你說。”皇帝對華恩總管向來是信任的。
華恩總管看了看安然道:“皇上,安王撤換了守衛宮門和皇城的幾位衛軍統領。皇城那邊的府兵情況如何老奴不太清楚,但禁軍和驍果原本都是您的親軍,是最忠臣於皇上您的。就算安王換了統領,短時間內肯定也無法掌控他們。只要讓他們知道安王謀逆的真相,他們應該會站在皇上您這一邊的……”
經過商議,爲了皇帝的身體,他們還是要先弄清楚皇上身上的毒再說,不過,後面的事情可以先計劃着。
凌雲和嶽朝城留下等明天皇帝從安王那裡拿到解藥,研究以後纔好制定後面的計劃,順便保護皇帝。安然則被人護送着從地道回去,寶兒估計還在家裡哭呢!
安然回到城外,天色已經大亮。寶兒昨夜醒來沒有看到孃親,哭了好一陣都不肯罷休,不管沈怡怎麼勸,他就是不聽。後來還是哭累了,吃了東西自己睡了。
安然看着兒子熟睡中還時不時抽泣一聲的樣子,不由很是心疼。這孩子,前面都訓練了這麼多天了,她白天離開一下還行,晚上就不行了,只要她一個。
也不知道是有母子感應,還是這小子又餓了,就在安然準備躺下睡一會兒的時候,他醒了。
尚未睜開眼睛呢,他就開始哭。
安然在心裡嘆息一聲,趕緊出聲道:“寶兒,怎麼一醒了就哭?尿了沒有?”
說着,安然趕緊抱着他把尿。
所幸這一次安然抱得及時,小傢伙沒尿到自己身上。
聽到孃親的聲音,寶兒立即收風,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回頭看着孃親,而後大叫一聲:“娘——”
接着,又委屈地哭起來。
安然假裝不明白:“哎呀,寶兒怎麼了?寶兒爲什麼哭呀?乖寶兒告訴孃親好不好?”
寶兒哽咽着,卻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昨夜醒來不見孃親的恐懼。
安然笑道:“是不是昨晚寶兒醒了沒看到孃親?”
寶兒重重地點頭道:“是,寶兒,娘,哇——”
安然心疼地抱着他哄着:“好了,孃親已經回來了,寶兒不哭了哦!孃親不是告訴過寶兒,有時候孃親有事,需要離開寶兒一會兒,但孃親一定會回來的。寶兒忘了嗎?你看,寶兒一覺醒來,孃親不是就回來了?”
寶兒抽泣着,抱着安然的脖子,湊上去在孃親臉上親了幾下,而後將小腦袋埋在孃親的頸窩裡不說話,反倒把一臉的眼淚鼻涕蹭了安然臉上脖子上衣領上到處都是。
安然有些哭笑不得,但抱着兒子,心裡就覺得特別的軟,特別的滿足。
“孃親知道,昨晚寶兒醒來沒看到孃親,心裡害怕是不是?”
“嗚嗚,是……”
安然摸着兒子的小腦袋,柔聲問道:“可是,寶兒怕什麼呢?”
寶兒哽咽着,說了一個字:“黑!”
“哦,天黑了呀!其實天黑了也沒什麼好怕的呀,咱們不是有燈嗎?點了燈,就看得見了是不是?”
寶兒在孃親頸窩裡蹭啊蹭,將自己的眼淚鼻涕都蹭在孃親脖子上。雖然點了燈,可外面是黑的呀,他還是怕啊,而且,孃親還不見了。
“娘,娘,不見……”
安然無奈,卻沒有指責孩子,反而安慰他道:“孃親雖然不在,不是還有表姨婆在嗎?還有周姨母也在是不是?孃親最愛寶兒了,怎麼會離開寶兒呢?孃親只是有事離開一會兒,很快就回來了呀!寶兒沒有聽表姨婆和周姨母說嗎?”
寶兒昨晚沒看到孃親就只顧着哭了,哪裡還肯聽表姨婆和周姨母說了什麼?
安然摸着他的小腦袋,柔聲道:“今天晚上孃親可能還要出去,要明天白天才回來,寶兒晚上醒了要是沒看到孃親,能不哭嗎?”
寶兒一聽孃親還要走,不由得更加摟緊了她的脖子,想了想,忽然道:“寶兒,一起,一起去……”
安然詫異兒子什麼時候學會了“一起”這個詞,歡喜地獎勵了他一個親吻道:“哎呀,我們寶兒會說‘一起’了呢!孃親真高興!寶兒真聰明!寶兒是要和孃親一起去嗎?”
安然和寶兒說話向來說得比較慢,有時候還要加上動作和神情,便於孩子聽明白。尤其最後一句話,安然說得特別慢。
寶兒看着孃親的嘴,跟着發音道:“寶兒,和孃親,一起去……”
“寶兒竟然能說這麼長的話了!”安然滿臉的驚喜,又親了親兒子,完全不在意兒子臉上的眼淚鼻涕。
寶兒見孃親高興,自己也高興。
沈怡在一邊也不由得激動得紅了眼睛。小王子還不到九個月,竟然能說這麼長的句子,實在太令人驚喜了。皇上和惠妃娘娘見了,不知道有多高興呢!對了,還有表妹和表妹夫……
忽然,沈怡醒過神來,問道:“娘娘,您今晚真的要帶小王子一起去?”
安然怔了一下,看着寶兒黑白分明的眼睛裡滿是依戀,想了想,嚴肅地對寶兒說道:“寶兒晚上想跟孃親一起去?”
寶兒點頭。“一起去!寶兒,和孃親,一起去!”
“那寶兒得答應孃親,睡醒了也不許哭。”
“寶兒不哭!寶兒是,乖孩子!”寶兒聽得最多的就是孃親對他的誇獎和鼓勵。安然經常說寶兒是乖孩子,寶兒最聰明,孃親最喜歡寶兒了。他也就將這幾句話學會了。
“那好吧!孃親今晚要是出去,就帶寶兒一起去!”今晚,她要不要進宮去,其實暫時還沒有定。要看今天父皇接見大臣的結果,嶽先生對解藥的研究以及凌雲這邊的進度。
沈怡不贊同道:“娘娘,您不能這麼慣着小王子。就是您,最好也別去了。後面的事情,交給凌雲和獨孤將軍就是了。”
安然笑着搖搖頭道:“表姨母您放心,我不會莽撞的,等凌雲傳信回來再說。”
到如今,安然總算將事情弄清楚了。
原來,在皇上除夕大宴羣臣以後,安王和皇后心裡都很不滿。又值李側妃懷孕,還是個男胎,李家想起與太子的嫌隙,決定拼死一搏。
於是,原本給皇帝下的慢性毒藥突然被加重了劑量,然後用藥引一引,皇帝就被毒倒了。
而這個時候,安王以皇帝遭遇刺客,身受重傷爲由,一來限制朝臣們探視,二來給守衛宮城的禁軍和驍果營安上一個護衛不力的罪名,將其正副統領都換了,甚至連下面的中級將領那幾位隊長也全都打入天牢,等候處斬。
另外,爲人所知的還有安王以皇帝的名義撤換了皇城守衛軍的正副統領,以及朝中部分大臣。當然,安王膽子不算大,也不敢直接就將太子的人全都裁撤下去。京城兵權剛剛到手,還未能完全掌控,他也只能徐徐圖之,否則一旦激起朝中太子一系官員暴動,後果將不堪設想。
當然,這些都是明面上的事情,而真正讓皇帝如此被動,不但被下毒,甚至還被安王控制,最根本原因還是皇帝的暗勢力出了問題。
原來,華恩總管看皇上已經冊封了太子,而且年事已高,便着手爲太子培養暗勢力。自然,這事要交給他選拔出來的繼承人。
而問題就出在這位繼承人身上了。
皇家暗衛,一般都是選的孤兒,從小訓練,杜絕他人安插奸細。華恩總管選的這位繼承人名玄十二,武功謀略都是暗部最出衆的,再加上身形容貌性格等等綜合考慮,最後選了他。
誰知道,問題卻是從這裡開始爆發的。
玄十二今年三十歲,與太子年紀相差不大,華恩總管想着這樣他以後也能陪着太子終老。
對一個男人來說,對女人的佔有和渴望是與生俱來的。暗衛也是人,而且絕大部分都是男人。因此,暗部基地裡也有專屬於他們的妓院。
玄十二年輕的時候,資歷淺,也只能找那些年老色衰的女人解決需要。如今有資歷了,爲高權重,自然就能找那些年輕貌美的女人。當然,暗衛都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也從來不將妓院的那些女人放在心上,純粹只當是個玩物而已。
然而,玄十二前年就碰巧遇到了一個特別的女人,讓他原本一顆忠誠不二的心有了波動,生了縫隙。
那是個長得很美的女人,但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關鍵在於,這個女人的第一次給了玄十二。玄十二在暗部這麼多年,自然也找過不少女人,但這還是第一次擁有一個女人的第一次。
暗部妓院的女人向來極少有處子,一般新來的女人都是安排給資歷高的人,這便是對權勢的照顧了。
但玄十二就是運氣好,居然給他遇到一個處子。當然,一開始,玄十二雖然激動,但也沒太在意這個。但他想不到等他一次出任務回來,再見到這個女人的時候,這個女人居然告訴他,她懷孕了,是他的孩子!
暗部的妓院,自然是嚴禁這些妓女有孕的,她們來的時候都是要被灌一碗絕育湯的。但這個女人聰明,還會一點醫術,她在喝下絕育湯之後不久,就自己在茅房裡催吐出來。所以,她纔有了這麼一次機會。
玄十二一個年近三十的男人,第一次有了子嗣,那種感覺絕對是外人無法理解的。要知道他們暗部的人,只有超過三十五以後才能申請退役。
作爲暗部的人,退役以後也不是完全自由的,要麼帶着一大筆豐厚的撫卹金回鄉買幾百畝地當個土財主;要麼在暗部的安排下去某個地方當個八九品的軍中小吏。只有這個時候,他們才能像個普通人那樣娶妻生子。
因此,玄十二一時激動,就想着要如何留着這個孩子纔好。卻不料還不等他想出辦法來,那個女人懷孕的消息就被發現了。而後,那個孩子自然沒能留下。
這是前年發生的事情來,而且也沒有人知道那是玄十二的孩子。一個妓女的孩子,誰能說得清楚是誰的?可玄十二自己心裡卻是相信那是自己的骨肉,因此在心裡埋下了一絲怨恨不甘的種子。
而後,就是他被正式選出來,作爲暗部首領繼承人,逐漸接掌暗部事務。
若換了別人,誰不想坐到這個位置上來?但玄十二卻不同。權利誰人不愛?可是玄十二更想做個堂堂正正的男人!
雖然沒有規定暗部首領都得是太監,貼身服侍皇帝,但這幾代的暗衛首領都是淨身進宮的。玄十二想到這裡,心裡自然不情不願。可是,這話他不敢對任何人說,若讓人知道身爲皇家暗衛,居然不肯爲皇家犧牲,他唯一的下場就是被滅殺,以儆效尤!
所以,當李氏的人不知道通過什麼方式找到他的時候,他略一猶豫,就答應了。而後,他一步一步,代替華恩總管掌管了暗部,一朝反叛,便一下子將皇帝推入險境。
華恩總管防備誰也不會防備玄十二,因此就着了道,被玄十二下毒控制。他們剛剛開始軟禁皇帝的時候,還留着華恩總管在皇帝身邊,畢竟誰都知道華恩總管是皇上心腹,他要是不在,更加惹人懷疑。
誰知華恩總管當了這麼多年的大總管,在宮中積威甚深,就算武功被廢,不依靠暗部,仍然能指使各宮太監宮女。去泉州給太子傳密旨的太監就是華恩總管從密道里出去交代好的。
於是,安王便將華恩總管抓了去,憤怒地割斷了他的手筋腳筋,以此報復這麼多年來華恩總管不肯歸附他的怨恨……
知道了這些事情以後,安然暗自感嘆。那玄十二真是多慮了!哥哥有凌雲,執掌暗部哪裡用得着他?而且哥哥心裡是最厭惡用內侍的,又怎麼會讓他淨身進宮相隨?可惜啊!
所幸如今唯一的好消息是玄十二掌管暗部不久,雖然反叛,卻也只限於他的心腹,是不敢讓人知道的。他初掌暗部,不但要將自己的心腹派到各部任職,守衛皇帝的暗衛也必須得是他的心腹之人才行。因此才導致守衛在皇帝身邊的人不多,功夫也不算好,這纔給了凌雲機會。
卻說這天安王總算答應讓幾名大臣去皇帝寢宮探望受傷生病的皇帝。安王對外的說法是皇帝遇刺受傷,而後又引發其他病症,這才一病不起,越發嚴重了。
如今朝中局勢其實已經很明朗了。百官們雖然不知道細節,但安王挾持了皇上,想要藉此上位這是很明顯的。大家只是不知道安王究竟是如何將太子誘騙出海加以謀害,又是如何挾持皇上的。
太子一系的人原本也不想如此節節敗退,但無奈太子失蹤,便等於失了主心骨。沒了太子,他們還爲誰爭?皇上如今就剩下這麼一個兒子了,若太子真的出事了,這個天下還不得是安王的?
如今安王既然肯讓大臣見皇上,難道是皇上與安王已經達成協議了?
當然,也不是誰都能進去探視皇上的,安王點了朝中幾位舉足輕重的大臣。第一個,內書令蜀王,蜀王本是皇帝的親兄弟,這兩年來又極得皇帝看重,安王想撇開他都不行。
當然,安王其實也是想過要動蜀王的,只是一直沒找到蜀王的弱點。一個沒子嗣沒老婆的人,你還能用什麼威脅他?想要故技重施下毒吧,蜀王身邊護衛也不少,一直沒找到機會。
第二個,自然就是吏部尚書錢鵬陽。這是李氏一系的人,但也頗得皇帝信任,又位高權重,百官也信服,實在是最好的人選。
第三個,是朝中的中立派代表,深得皇帝信任的中書舍人虞大人,這也是經常爲皇帝起草詔書的。
第四個,就是從隴西老家回到京城不久的前吏部尚書,如今的戶部尚書李世謙。李世謙是皇帝的小舅子,也是外戚代表。原本是皇帝體恤他“年老”準其回鄉榮養的,如今皇帝出了事,安王便“請”他出來協助處理朝政。
四人來到皇帝寢宮,見到不少生面孔。
李正謙不用說,這都是他安排的。但其他三人心中的懷疑越發篤定起來。看吧,安王連皇上身邊的內侍都換了。說什麼他們在刺客行刺皇上的時候護衛不利,其實不就是清除異己麼?
皇帝躺在牀上,幾層牀帳都被掛起來,可以窺見他靠坐在牀頭的身影。儘管瘦了很多,皇帝的精神看起來還算好,卻並沒有衆人想象中那樣奄奄一息的樣子。
衆人跪下行禮,皇帝還親口叫了“平身”。爲了確保今天皇帝能“神志清醒”地對大臣頒下冊封詔書,安王一大早就送了兩粒解藥來。皇帝服下半顆,剩下的一粒半交給嶽朝城研究去了。
安王先表現了一下自己的孝心,詳細問過皇帝的情況,如昨晚睡得好不好啊?今早吃了什麼啊?服藥沒有啊?太醫怎麼說啊,等等。
除了李正謙,另外三位大臣見了安王這番做作,心中不無鄙視嘲諷。而蜀王除了鄙視嘲諷憤怒之外,還很擔心。事實上,李正謙其實也在心中鄙視安王做作,此事真相誰不知道呢?裝什麼裝?
終於,安王表現完了,這才進入正題道:“父皇,三弟和五弟離去日久,但直到如今孤魂仍遊蕩在外,兒臣想,是不是該給三弟出喪了?如此,法師才能做法招魂,不至於讓三弟和五弟在外面成了孤魂野鬼……”
皇帝遲疑着還沒說話,蜀王已經開口道:“太子和襄王殿下海上遇難之事本來只是謠傳,究竟是否確有其事尚是未知,說不定太子和襄王如今都好好的呢,出什麼喪?”
虞大人跟着點點頭道:“蜀王殿下說得有理。還是等調查清楚了再說吧!不是說泉州水師已經趕去南洋接應太子殿下了?”
李正謙道:“南洋路遠,等泉州水師回來,得等到什麼時候?如今皇上身體不好,太子又不在,只怕朝裡朝外百官百姓們恐慌,以致大隋動盪。皇上還是應該儘快重新冊立太子纔是。”
李正謙想着皇帝已經在他們的掌握之中,說話便很不客氣。
蜀王冷聲道:“目前尚無證據證明太子罹難,李正謙你妖言惑衆詛咒太子到底是何居心?皇上身體抱恙,朝中大臣們自然難免擔心憂慮,但本王今日一看,皇兄身體還不錯嘛!說不定過幾日就好了。李尚書要是擔心百官恐慌,只要讓大家時常進來見見皇上就是了。”
李正謙如今控制了皇家暗衛,控制了皇帝和京城,底氣很足,膽子也大了,竟然與蜀王爭鋒相對道:“蜀王殿下這話好沒道理!太子和襄王在海外遇難,還需要什麼證據?太子和襄王出海,幾月未歸,這就是證據!難道你還指望從南洋中將太子和襄王的屍身找回來不成?”
皇帝忽然出聲道:“吵夠了沒有?朕還沒死呢!”
虞大人、錢鵬陽和蜀王立即跪下,口稱惶恐。殿中宮女內侍見了,本能地找了個不顯眼的地方跪下,免受池魚之殃。
李正謙和安王見了,也不得不跟着跪下去。
皇帝閉着眼睛冷靜了一下,過了一陣才冷冷地開口道:“朕累了,要休息了。你們爭論好了明日再來與朕說吧!”
虞大人聽到這裡,心裡已經明白皇上這肯定是被安王和李正謙脅迫的。但他也不是傻子,當下沒說什麼,心裡卻想着出去以後如何聯絡同僚救出皇上來。
錢鵬陽對這一切自然是心知肚明的,但安王和李正謙謀逆,卻並沒有告訴他,只在事後將他叫過去詢問了一下他的意見。他還能說什麼,自然是跟以前一樣,說“一切但憑恩師做主”矇混過去,然後趕緊給兒子去急信。
蜀王帶着面具,看不到他的神情,實際上,他此刻倒是比之前放心多了。皇帝被安王控制,蜀王哪有不知道的?之前他一直很擔心皇帝到底傷得有多重,如今看皇上身體似乎沒有大礙,反倒讓他鬆了口氣。
只要皇上還好好的,他就能想到辦法的。目前整個大隋,忠誠於皇帝和太子的人還是很多的。唯一的麻煩是,他現在也不能肯定太子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安王和李正謙雖然心有不甘,但現在還不能明明白白扯起謀逆的大旗,因此也只能恭敬地退下。安王想着今天給了老東西兩顆解藥,估計要逼他服軟,得等下一次毒發了。還是過兩日再來吧!
嶽朝城的分析很快出來了。這解藥根本不是真的解藥,其實是加深毒性的毒藥。也就是說,皇上身上這毒是沒有特效解藥的,只能想起他辦法慢慢排毒。
聽了嶽朝城的回報,凌雲也是憤怒得很,安王實在太惡毒了!
凌雲立即通知安然,執行預定計劃,今晚就施行斬首行動。
他帶着人早已經埋伏好,這天晚上突襲玄十二安排在皇帝寢宮的暗衛,而後迅速將投靠安王的太監宮女控制住,
幾乎與此同時,獨孤凱帶着人暗殺了安王剛剛安插在宮城禁軍及驍果營中的正副統領及其剛剛提拔出來的心腹。他手握皇帝親筆書寫的聖旨,短短一個時辰便收服了禁軍和驍果營,讓他們重新搞清楚方向,護衛皇宮安全。
原來的禁軍、驍果營及皇城衛軍統領還關在刑部大牢裡,獨孤凱也帶着皇帝手諭將人放出來,官復原職,很快將禁軍和驍果營完全掌握在手裡。
然而,幾乎同時進行的斬首計劃在皇城衛軍統領那裡卻出現了意外。
原來,新任的皇城衛軍正副統領是李家培植的人,今日李正謙在宮中受挫,便將他們喚到府中議事,詢問皇城衛軍的掌控情況。而禁軍和驍果營統領那邊卻因爲防守任務重,也不是關鍵所在,這纔沒有叫過去問話。
這人在李府,凌雲的人也不敢託大進去刺殺,又不敢提前將他們留在皇城衛軍的心腹殺了引起他們的警覺。他們只能等待着,等這幾人從尚書府出來再行動。然而,不等人從李府出來,禁軍驍果營易手,皇宮裡已經失去控制的消息便傳到了尚書府和安王府。
得到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李正謙當機立斷,讓皇城衛軍即刻封鎖城門(其實這個時候城門早就關了),在城中戒嚴,並派人包圍了皇宮,直接逼宮。李正謙很明白,如今,李氏一族和安王已經沒有別的路可走了!一旦皇帝重新掌權,他們李家將死無葬身之地!
通過很多消息分析,得知出手的是太子的人,李正謙更是如臨大敵。難道太子真的沒死?回來了?但很快他就否定了這個想法。
太子要是真的沒死,只要他站出來登高一呼,那些謠言自然不攻自破,不管是皇城衛軍還是禁軍和驍果營只怕都要倒戈,倒是沒有必要使出暗殺的手段來。
既然不是太子回來了,獨孤凱卻出手行動,那必然是有人指使。據說太子出海,留下凌雲在泉州,一個多月前已經失去蹤跡,多半是他帶人回京來了吧?
只是玄十二竟然一點消息都沒有傳出來,皇宮的控制權就已經被奪了去,實在讓人意外。難道他們能悄無聲息飛進皇宮不成?這些人沒長翅膀自然是不會飛的,不過當老鼠鑽地道倒是可能!歷朝歷代的皇宮據說都是有秘道通向城外的……
想到這裡,李正謙立即明白過來,當即下令讓徹底清查長安城外各處,尋找近日是否有陌生人入住,並根據長安城外的地形,推斷出幾個可能的秘道出口,令人相信搜索。
安王聽到這個消息,連夜趕去尚書府找舅父李正謙商議。
李正謙也在書房裡等人回話,一夜未眠。
“舅父,你說會不會太子真的沒死?如今,我們可怎麼辦纔好?只可惜我們手中兵權實在太少了些,若不然……”安王面色陰沉,想着自己付出了這麼多,原本以爲勝利在望,卻不料一夜之間形勢逆轉,他還沒當過一天皇帝呢,如何甘心?
李正謙審視着看着安王,嘆道:“你要是早下決心,咱們一開始就用強,現在殿下你已經登上皇位了。”
安王悔恨道:“當初舅父不也認爲勝卷在握,宜徐徐圖之,好歹留一點名聲在更好麼?”
這也是事實。當然,當初他們不管是宮城的禁軍還是皇城衛軍,都不敢說有十足把握能掌握在手中,因此纔不敢妄動,想着穩妥一些,好歹替自己帝謀逆粉飾一下。
李正謙分析道:“如今咱們唯一的機會就在雁門援軍上了。我早已經送信過去,算算日子,這一兩日敏之也該帶兵趕到了。如今大隋皇室除了殿下你這一脈,已經沒有人了。就算這一次咱們手段激烈些也無妨,大不了到時候直接從殿下的子嗣中選一個繼位登基,殿下攝政,想來也就能交代過去了。”
安王只覺得口中發苦,他想了這麼多年,如此費盡心思,竟然不能坐上皇位,反而讓他兒子繼位?雖說兒子還小,他可以攝政,但這攝政和自己當皇帝能一樣嗎?他就是想當那天下至尊啊……
卻說這天晚上天色剛剛擦黑,安然就要出發進宮去。她倒不是急着去探望父皇,而是今晚有重要行動,爲了穩妥,凌雲也覺得讓他們母子悄悄回東宮住着更安全些。若行動失敗,只怕安王立即就要在城裡城外大肆搜索。他們來得突然,雖然也做了些掩飾,但也難保不被查出來。
而東宮現在確實被人遺忘的角落,所謂最危險的地方確實最安全的。
寶兒能隨着孃親一起出去,很是興奮,非常聽話地讓周芷慧用揹帶綁在胸前,趴在周姨肩上,正好後面就是孃親。
從城外到內城再到皇宮,路程實在不短。寶兒沒過一會兒就睡着了。他們先回了東宮寢殿住下,悄無聲息的,誰也沒有驚動,就是東宮的人,也不知道太子妃回來了。
凌雲和獨孤凱都帶人出去執行斬首行動去了,安然躺在寶兒身邊,原本是想等消息的,不想卻睡着了。
因爲暫時不想讓人知道太子妃和小王子回了東宮,安然也沒讓人點燈,而是用的幾顆夜明珠放在牀頭照明。
寶兒尿漲了醒來,原本要哭的,但看孃親在身邊,便爬到孃親身上,在她臉上親了一下,又摸着她的眼睛鼻子,歡喜地叫着:“娘!”
守在外面的周芷慧趕緊進來,正要將寶兒抱起來把尿呢,安然就醒了。她給兒子把了尿,又親了親兒子的小臉,稱讚他懂事聽話。
自從斷奶以後,寶兒晚上餓了是要喝一碗粥的。但爲了不引人注意,不能讓人知道她回來東宮,身爲主人,晚上要點開水都只能偷偷摸摸的。
劍蘭悄悄去廚房弄了開水來,給寶兒衝了一碗米粉。米粉裡面加了芝麻和核桃,吃着倒是很香。寶兒吃飽了就要睡,就聽外面“砰”地一聲響,彷彿有什麼炸開來。
安然心中一動,已經滿臉驚喜地下牀跑了出去。
這時,墨蘭已經歡喜地進來稟報道:“娘娘,是宮門外發的信號彈。斬首行動第一組已經成功了!”
安然悄然鬆了口氣,臉上顯出歡快的笑容來,上牀抱着寶兒一起睡了。
然而,好景不長,她似乎覺得自己剛剛睡着,就被一陣鬨鬧聲驚醒,隨即周芷慧便進來稟報道:“娘娘,不好了。咱們的斬首計劃第二組行動失敗了,現在安王的人正在攻打宮門。如今,宮裡已經亂了!”
安然大驚,看來安王這次是破釜沉舟了。也是,安王謀逆,已經沒有別的路可走了。但安然原本以爲他會在事敗之後逃離京城的。
“娘娘,現在怎麼辦?”聽到這樣的消息,連沈怡都有些慌了。
安然略一沉思便道:“去宮門!”而後,她又讓人去找父皇。如果父皇身體許可,可以請他去宮門鼓舞士氣,甚至勸降叛軍;如果父皇身體不好,那就她去!
沈怡擔憂道:“娘娘,禁軍和驍果營不過兩萬多人,皇城衛軍可有八九萬人……”
安然強壓下心中的不安和恐懼,暗自吸了口氣,輕笑道:“正是因爲這樣,才必須有人去鼓舞士氣才成。叛軍謀逆,心裡其實是發虛的,說不定還能爭取過來。”
安然趕緊換了衣服,留下沈怡和墨蘭照看寶兒,帶着周芷慧和劍蘭直接讓人打着燈籠用步輦擡着她快速往宮門趕去。
東宮留守的人原本是非常不安的,卻不想太子妃竟然從天而降,讓他們有驚又喜。
“太子妃娘娘回來了!太子妃娘娘回來了!”
他們盡情地歡呼着,放在平時肯定是要挨訓的,但此刻卻又不同,安然也沒有阻止。這個時候,他們需要有主子在,纔有信心堅守下去。
東宮距離宮門並不遠,等安然趕到的時候,發現凌雲和獨孤凱都在,如今主持皇宮防禦的,主要就是他們和剛剛被放出來的禁軍統領蕭佐、驍果營統領穆延及四名副統領,八人分守四座城門。因現在叛軍主攻承天門,凌雲、獨孤凱和蕭佐都在。
看到安然出來,三人立即迎上去,單膝跪下參拜。
“參見太子妃娘娘!娘娘千歲!”
“三位將軍請起!”安然虛扶了一下,待三人都起身,才又接着問道,“情況如何?”
獨孤凱立即回道:“娘娘,禁軍及驍果營共計三萬餘人,如今能守衛皇宮的約莫有兩萬八千之數。叛軍大致有九萬多人,如今包圍皇宮的,約莫五萬之衆。”
安然心中震驚,面上卻絲毫不顯,反而輕輕頷首,鎮定自若地輕輕一笑道:“叛軍大多都是出自皇城衛軍,他們原本護衛皇城,護衛皇室,本宮不信他們真敢謀逆!待本宮去見見他們!走,上城樓!”
“娘娘,太危險了!”蕭佐之前也見過太子妃兩三次,只知道太子妃性情溫和,待人寬厚,又知道她是大隋難得的才女,心中自然也是欽佩的,卻不料她竟然還如此大膽。
“不要緊。宮門有咱們禁軍及驍果營的兒郎們守着,本宮相信你們能護衛皇宮的安全!”說着,安然便順着臺階上了宮門高高的城樓。
如今承天門五座宮門已經關閉,宮城的城牆又高又厚,上面有箭塔,武器從來都是最充足、最精良的,若論防守,沒有哪座城能比這裡更強。
安然長期鍛鍊,身體還好,爬上高高的宮牆,依然面不紅氣不喘的。
叛軍逼宮,前面舉着兩排熊熊燃燒的火把,而宮牆的城樓上,則掛着整整齊齊的燈籠,將宮城的城牆內外都照得晃如白晝。因此,當安然走上去,不管是禁軍、驍果的人,還是下面的叛軍,都帶着幾分驚奇看了過去。
“那是誰?”
“怎麼有女人上了城樓?”
“有幾位將軍護衛在側,難道是宮裡的娘娘?”
“女人來這裡做什麼?”
在無數的議論聲中,安然已經滿臉嚴肅地站在了城樓正中。夜風吹得她衣袂飄舉,頭上明珠翡翠,以金線繡成的鳳凰在火光中不時閃過一道耀眼的光。
宮城內外,城牆上下議論紛紛。
蕭佐悄然吩咐了幾句,城樓上立即響起禁軍及驍果營兒郎們的歡呼聲:
“參見太子妃娘娘!娘娘千歲!誓死保衛皇上!”
如此,下面的人立即知道了安然的身份。
竟然是太子妃?
太子妃娘娘怎麼回來了?不是說太子在海上遇難,太子妃帶着小王子不知所蹤嗎?
不是說現在大隋只剩下安王一位皇子了嗎?既然太子妃能突然現身,太子殿下會不會沒有死?
若太子殿下還活着……
安然一言不發,叛軍已經開始心中不安了。
叛軍將領李兆是李氏培養出來的心腹,他見部下及其士兵都有些慌亂不安,立即抽箭搭弓,對着城樓上的女人就射了出去。
“娘娘小心!”
“真卑鄙!”
宮牆上的禁軍情不自禁地驚呼着。
安然眼看着他射向自己的箭矢,卻凜然不懼,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仍然是滿面肅穆地看着下面的叛軍。
凌雲在箭矢射到近前的時候才猛然出手,一劍將箭矢砍下來。
安然悄然鬆了口氣。她就知道在凌雲在身邊,這麼一支暗箭不用怕的。她暗自深吸一口氣,這纔開口讓人將不遠處放箭矢的箱子搬過來。
安然踩到箱子上面,站得更高,對着下面的叛軍高聲道:“射暗箭偷襲一個女人,這就是李將軍的本事嗎?”
李兆握緊手中的強弓,衆目睽睽之下卻不好意思再射一箭。
“下面的叛軍聽着!”安然高聲道,“你們原本都是護衛皇城、護衛皇上的禁軍,繼承着你們先輩的光榮,延續你們家族的驕傲!可是現在,你們竟然將矛頭對準了皇上,你們要做什麼?你們想跟着叛逆的安王和李氏一族謀逆,成爲人人得而誅之的叛逆,令祖先蒙羞嗎?”
“你們以爲,等待着你們的是榮華富貴?不,你們錯了!安王毒害君父,天人公憤!如此狠毒無德之人,必然只有失敗一條路!你們想要爲這樣一個衣冠禽獸賣命,令祖先、令親人蒙羞枉死嗎?叛逆者,誅連九族!”
聽到“叛逆者,誅連九族”的聲音,前面的叛軍竟然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是啊,他們現在在做什麼?他們在謀逆啊!他們本來是保衛皇上的,怎麼能謀逆,攻打皇宮呢?可是,當時各位將軍都瞪大了眼睛盯着他們,但凡有人不從,就被他們一刀砍了腦袋。他們能怎麼辦?
李兆擔心士兵被太子妃策反,趕緊大聲吼道:“你們攻打皇宮,已經是罪無可恕,安王殿下若敗,你們一個個都要被凌遲處死,並誅連九族!現在,你們只有一條路可走,就是攻下皇宮,讓安王殿下繼位登基。這樣,你們都是擁護新皇的功臣,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安然在城樓上也聽到了李兆的演說,她冷冷一笑,接着道:“李兆,你這個亂臣賊子!你還在矇蔽這些無知的士兵嗎?若安王謀逆成功,第一件事,就是要殺掉這些叛逆的士兵!一羣沒有節操的人,一支背叛了皇室的軍隊,還想得到新皇重用,你真將他們當傻子嗎?”
“安王若叛逆成功,他絕不會承認是他自己叛逆,這個衣冠禽獸只會讓史官記下禁軍謀反,他帶兵平叛,於危難中繼位,挽救了大隋。安王還想揹着他那身骯髒的人皮被後世歌頌,而那些幫着他攻打皇宮的人自然就是叛逆,自然要凌遲處死誅連九族的!”
叛軍再一次被震動了。是啊,安王連親生父親都敢殺,這樣的人當了皇帝,又怎麼會放過他們?百姓又能過什麼好日子?叛軍中,相互之間議論紛紛,全都不安起來。
這時,安然繼續說道:
“你們不要被李兆這個亂臣賊子騙了!只要你們懸崖勒馬,改過自新,本宮可以承諾,等肅清安王叛逆之後,不追究你們今日被矇蔽、被脅迫不得不參與逼宮的罪過!現在,還有良知、頭腦清醒的士兵們,只要你們放下武器,離開宮門,本宮就恕你們無罪!若你們幡然醒悟,誅殺真正的叛逆,皇上必定重重有賞!本宮現在就承諾你們,若有人能誅殺李兆這個亂臣賊子,封千戶侯!賜黃金千兩!”
李兆一聽,急了,氣急敗壞道:“不要聽她的!她一個女人說出來的話如何能信?太子已經死了,襄王也死了,安王殿下必定能繼位登基……”
安然見叛軍已經被自己說動,又深深吸了口氣,再接再厲,繼續說道:“誰說太子殿下死了的?我告訴你們——襄王殿下無恙,太子殿下也安好無恙!他們只是去了南洋,下個月就能回來了!太子出海遇難的假消息都是安王讓人傳播的。你們想想,若大隋皇室真的只剩下安王一個人了,這皇位自然是他的,他又何必謀逆?”
安然雖然放大了聲音,但到底是個女子,沒有內力,也沒有擴音器,其實也只有宮牆下前面幾排的叛軍能聽清,但她站得高,幾乎所有叛軍都看着她,知道她在演說,於是便相互打聽這位太子妃娘娘都說了什麼。如此,安然的話便一個個傳了出去,很快所有的叛軍都知道利。
然後,叛軍開始恐慌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太子妃娘娘說得不錯,他們跟着安王叛亂,不管能不能成功,他們都只有死路一條!就算有人榮華富貴,肯定也不是他們這樣的普通士兵。
這時,惱羞成怒的李兆帶着幾個親信再一次搭弓射箭,想要射殺太子妃。
周芷慧趕緊將安然從箱子上抱下來,安然還不忘大聲喊道:“李兆,你心虛了嗎?下面的士兵聽着——誅殺叛逆者,重重有賞!”
只聽下面一陣鬨鬧驚呼,凌雲擋着不讓她看,但獨孤凱卻及時通報說:“下面叛軍亂起來了,有人對李兆及其親信動手,可惜沒有成功,反而被殺了。不過,李兆已經指揮不了這支叛軍了。很多士兵都跑了!”
這時,所有人看着安然的目光都有些不同。想不到太子妃娘娘竟然如此大膽,如此有魄力!也是,只有這樣的太子妃娘娘才配得上他們敬仰的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這一幕實在太讓人意外了,他們原本想着太子妃畢竟是女流之輩,太子殿下又……
“娘娘,敢問,太子殿下真的無恙嗎?”這時,蕭佐纔想到這個關鍵。
安然一臉正色,舉手發誓道:“我可以向你們發誓,我先前所說的話,句句屬實!安王讓人傳播的謠言是假的,太子殿下和襄王都尚在人世!咱們只要堅守幾日,各地勤王的軍隊就能趕到了。”
到如今,之前還有些恐慌有些不安的宮城禁衛軍總算安定下來。
這時,忽然有人過來,悄悄通報說皇上毒發了,請她趕緊過去。
安然一驚,難怪父皇一直沒來呢,原來是毒發了。
不是說等嶽先生找出解藥才動手的嗎?聽說今晚行動,她還以爲嶽先生已經找出解藥來了呢!
凌雲靠近安然,小聲道:“嶽先生說了,那毒是沒有解藥的。但只要扛過去幾次,就好了。”
安然心裡恨得不行,安王真該被剝皮抽筋碎屍萬段!
她再安撫了禁軍將士幾句,留下獨孤凱協助守衛宮門,帶着凌雲一起趕去探望父皇。
這時,天還沒亮,但安王逼宮,宮裡誰能睡得着啊?宮女內侍們一開始都有些恐慌,後來知道太子妃回宮了,還親自去了宮門,策反瓦解了叛軍,又說太子殿下無恙,很快就要帶兵回來,他們的心便慢慢安定下來。
皇帝很難受。他把自己一個人關在裡面,讓人綁着自己,口中還咬着一塊軟木,用超強的意志力抵抗着毒素對大腦的侵害。
按照嶽朝城的吩咐,華恩總管一直在外面跟皇帝說話。他說了宮門的緊張局勢,說了太子妃在宮門的演說,又說惠妃和芳嬪都在外面,讓皇帝每每在覺得自己無法堅持的時候又堅持了下來。
皇帝之所以能當皇帝,還能當一個有爲明君,這意志力自然也是極強的。太子妃帶來的大夫說了,那解藥其實不是解藥,是加深他毒素的東西,不能再吃了。而只要他忍過毒發的痛苦,這毒就能解了。
他不斷想其他的事情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恨安王,想念太子,想念惠妃和芳嬪,對了,還有他的小孫子睿王楊瑾……
太子妃回宮,局勢很快逆轉,他也真正看到了希望。他心裡很激動,也很欣慰。他就知道自己沒有看錯,這個兒媳婦不僅有孝心,而且聰慧勇敢,非一般女子可比。
他一定得堅持下來。萬一太子真的在海上出事,他還得費心幾年,等孫兒楊瑾長大。這樣,他就可以直接將皇位傳給孫兒。相信有太子妃這樣聰慧的母親教養長大,這個孫兒一定跟他父親一樣聰明能幹……
安然到的時候,只見惠妃和芳嬪正相互靠在一起哭。
這次安王謀逆,後宮也被封鎖。她們被關在一起,幾個月都不能出宮門一步,也絲毫得不到皇上和太子的消息。今晚好不容易禁軍撤走了,卻又聽說安王帶兵逼宮,正在攻打宮門。
她們趕來見皇上,才知道皇上被安王那個逆子下毒,如今毒發,正在忍受着難以想象的痛苦。
安然趕緊過去安慰道:“母妃,芳嬪娘娘,你們別擔心,父皇一定會堅持住,很快就能好起來的。”
惠妃和芳嬪看到安然,彷彿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趕緊問道:“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安然安撫地笑道:“母妃,芳嬪娘娘,你們別擔心,宮門外局勢暫時穩住了。咱們只要堅持幾天就行了,凌雲已經讓人傳信向各地駐軍求援了。”
惠妃和芳嬪聽到這些,也不過稍稍安心些罷了。皇宮都被包圍了,讓她們如何能安心?“那皇上……”
“父皇也不會有事的。安王下的毒雖然歹毒,但不會直接致命。只要父皇體內毒素不再加深,再慢慢調理,會好起來的。”
這時,嶽朝城過來,給幾位娘娘見禮之後說道:“兩位娘娘請放心。微臣會用銀針配合一些清除毒素的藥幫着皇上排毒。今天是因爲時間來不及,所以皇上才這樣痛苦。等明日微臣幫着皇上排出一些毒素就不會這樣了。”
惠妃和芳嬪聽到這裡,眼淚忍不住又涌了出來。這毒居然每天都要發作一次,不知道皇上這段日子受了多少苦。
這時,胡昭儀也趕來了。她不但關心皇帝,更擔心自己的兒子。安然一再跟她保證,甚至毒咒發誓襄王真的沒事,她才稍稍放下心來,卻還是偷偷抹眼淚。
過了一會兒,皇帝總算忍過這一次毒發的折磨,安靜下來。
華恩總管立即帶人進去服侍,給皇帝沐浴更衣,扶到牀上躺下,這才讓幾位嬪妃進去伺候。皇帝雖然年老,但也好面子,自己眼淚鼻涕的樣子是不想給人看到的。
熬過這一關,皇帝非常疲憊,甚至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這時,嶽朝城準備的藥也熬好了,送了過來。
惠妃扶着皇帝坐起身來,芳嬪親自喂藥。皇帝吃了幾口,知道里面加了上好的人蔘補元氣。他恢復了一點點精神,便問安然:“太子妃,朕的孫兒,現在何處?可安全?”
安然忙道:“父皇別擔心,寶兒在東宮,一切安好。”
“什麼?在東宮?你怎麼把他帶進宮來了?快帶來朕看看,然後趕緊送出去藏起來呀!唉,你這孩子真是不懂事……”
安然立即吩咐人去東宮將孩子抱過來,又安慰皇帝道:“父皇別擔心,將寶兒放在外面兒媳才擔心呢!不管如何,我要看着他在我眼前我才能放心。”
這時,凌雲悄悄讓人進來請太子妃出去。
原本從地道出去搬救兵的侍衛忽然回來了,並帶回來一個極其不好的消息——秘道外面到處都有叛軍,似乎正在尋找秘道的出口。
李正謙根據自己的分析,以及玄十二之前提供的消息中推算出幾個可能的出口,並派了人搜索。雖然目前爲止還沒找到,但他們爲了不暴露,也不敢出去,萬一被發現了,秘道出口只怕就保不住了。於是只好又原路返回來了,離開前,他們已經關閉了機關,堵住了出口。
這一次,凌雲是真的有些擔心了。
禁軍和驍果營守衛宮城的只有兩萬多人,可是叛軍接近十萬。李正謙那隻老狐狸又封閉了城門,消息未必能傳得出去,真的會有軍隊進京勤王嗎?
若天下人都相信太子已經遇難,即便知道安王謀逆,多半也會按兵不動看看形勢再說。如果真的是這樣,他們這次只怕真的有麻煩了。
凌雲立即下令將一部分生活用品悄悄送入秘道里,若宮門守不住,他就只能帶着皇上、幾位娘娘和太子妃、小王子一起躲入秘道,或許還可以拖延幾日,等待援軍。
安然聽到這個消息也變了臉色。
“此事,要保密!誰都不能說!禁軍那邊不可走漏消息,皇上那裡也不能說!”
凌雲點頭道:“微臣明白,娘娘請放心!微臣相信,老天爺不會這樣不開眼的,您和殿下還有小王子都不會有事的!”
安然忽然笑了,自信道:“我也是這樣想的!殿下一定不會有事的!我們都能順利過這一關的!你看剛纔我不過站出去說了幾句話,那些叛軍就遲疑了。可見,安王不得軍心。他們用強權逼迫人隨他們謀反,這樣的關係是不牢固的,只要我們這邊再用力一點,叛軍就要不攻自破!若明日他們再攻城,父皇再出去說幾句,保管他們就能倒戈過來,幫我們對付叛逆了。”
安然說得自信鎮定又輕鬆,其實心裡非常沉重,又是擔心又是焦慮。她別的都能承受,就是不能承受寶兒出半點意外。
寶兒先前吃飽了,睡得沉,被人悄悄放上小牀,讓人擡到皇帝寢宮都沒醒。
卻不想剛剛進了皇帝寢殿,或許是裡面的味道不同,他很快就醒了。
睜眼看去,怎麼是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哦,姨婆和墨蘭在。可是孃親呢?
他不安地開口道:“娘?”
沈怡立即安慰道:“小王子醒了?娘娘就在裡面呢,咱們這就去找她好不好?”
說着,沈怡就將寶兒抱起來,先給他把了尿。
這時,安然已經得到消息出來接他來了。皇帝和惠妃得到消息,催促着趕緊把孩子抱進去他們看看。
“孃親的乖寶兒!孃親來了!”安然快步走過去,將寶兒抱過來就親了一口。
“娘!寶兒,沒有哭!”寶兒緊緊摟着孃親的脖子,萬分依戀地靠在她頸窩裡,先在孃親臉上親了幾口,還不忘表功。
安然抱着他一邊往裡面走,一邊稱讚道:“寶兒今天醒了沒有看到孃親,都沒有哭,真是個聽話的好孩子!”
寶兒得了孃親誇讚,咧嘴笑得很燦爛。
皇帝坐在牀上,焦急地等待着。不看看寶兒,他堅決不肯睡去。
終於,他看到太子妃抱個一個白白胖胖粉嘟嘟的孩子進來了。那孩子有一頭濃密的頭髮,一雙機靈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屋裡的人和擺設。那小模樣,一看就是個聰明伶俐的!
“快,抱過來朕看看!”
惠妃也激動地看着寶兒,讓芳嬪扶着皇帝,她就要來抱孫子。
安然抱着寶兒來到牀前,對寶兒介紹道:“寶兒你看,這位老爺爺就是寶兒的祖父!是爹爹的爹爹,寶兒應該叫祖父!來,看着孃親的嘴,祖——父——”
安然的介紹讓人意外,歷來,從未有過這樣介紹皇帝的。然而寶兒更讓他們意外。
只見寶兒細細看了看牀上的皇帝,試探地叫了一聲:“祖父?”
“他,他真的會說話?”皇帝和惠妃都不鎮定了。他們何曾見過幾個月的孩子會說話的?
安然誇獎道:“寶兒真聰明。來,再叫一聲祖父。祖父好喜歡我們寶兒的。”
寶兒便咧嘴笑着又叫了一聲:“祖父好!”
“誒!”皇帝答應了一聲,眼睛不由都有些溼潤。“寶兒,來,祖父抱抱!”
這個孫兒,竟然如此聰明可愛!老三這個兒媳婦果然沒選錯!聰明的女人生出來的孩子就是聰明啊!
安然一面向父皇母妃解釋寶兒認生,一邊對寶兒道:“寶兒,祖父喜歡寶兒,想抱抱寶兒,寶兒喜歡嗎?還有,這位是祖母,是爹爹的孃親哦,她也很喜歡寶兒呢!寶兒應該叫祖母!來,叫一聲祖母試試?”
寶兒看着惠妃,甜甜地叫了一聲:“祖母!”然後掙扎着要下去。
安然直接將他放到牀尾。
皇帝和惠妃還有些不解,就看到寶兒從牀尾直接往牀頭爬去,然後坐在皇帝身邊,叫了一聲“祖父”便好奇地去拉皇帝的鬍子。
皇帝雖然渾身無力,但看着這樣可愛的孫兒,還是忍不住伸手輕輕一帶,就讓寶兒趴在了自己身上。這軟乎乎的小孫子抱着,連人的心都變得異常柔軟起來,渾身上下有一種異樣的舒坦。
“皇上?”惠妃芳嬪胡昭儀都是一聲驚呼,連華恩總管都有些擔心。這孩子往往手腳沒個輕重,要是扯疼了皇上可怎麼辦?
皇帝擺擺手道:“無礙。”
安然卻不以爲意地輕輕笑道:“寶兒,那是祖父的鬍子,你可以輕輕摸一下,但不能用力拉哦,不然祖父要痛的。”
寶兒得了孃親囑咐,輕輕摸了一把皇帝的鬍子,而後又摸着自己光滑的下巴,好奇道:“鬍子,寶兒,沒有。”
聽到這樣可愛的童言,誰都忍不住好笑,一時間都將外面緊張的局勢忘了。
皇帝捏捏寶兒胖乎乎的胳膊,捏捏他的小臉蛋,又輕輕捋着自己的鬍子,慈祥地笑道:“等寶兒長大了,就有鬍子了。”
孩子是最敏感的,他能感受到別人對自己是不是真心的喜愛。而現在,寶兒就感受到祖父是真的喜歡自己。因此他很大方地湊上去在祖父臉上親了一口。孃親從小教導的,這是表示自己喜愛的方式。
皇帝的心從未有這樣幸福過。在經歷了兒子的下毒謀逆之後,在這個小孫子身上,讓他再一次感受到真正的親情。孩子是不會說謊的,這孩子是真的喜歡他啊!
“寶兒真是個乖孩子……”皇帝感嘆道。
寶兒聽了,不由更加得意了,轉而又向安然爬去。
安然將他抱起來,對皇帝道:“父皇您累了,好好睡一覺。等您醒了,兒媳再讓寶兒來陪您。外面的事情您不用擔心,兒媳會看着的。”
皇帝點點頭,非常欣慰非常滿足地躺下,很快就睡了過去。
而惠妃芳嬪胡昭儀都是滿臉熱切地看着寶兒。這麼可愛的孩子,她們從未見過,如何能不稀罕?
*
卻說李正謙得到消息,知道太子妃居然回宮了,他又是意外,又是歡喜。錢銳帶着雁門關的精兵已經快到京城了,據說他從前對太子妃有意,甚至爲了太子妃多年不與妻子圓房,躲在邊關十多年。
之前,李正謙對錢銳是否忠心的問題還是有些遲疑的,畢竟兩年前安王派人過去,說起這位他一手提拔上去的大將軍似乎不是很賣他的帳。但如今情況卻又有了變化,只要他答應將太子妃許給錢銳,保管能讓錢銳對自己感恩戴德言聽計從!
原本圍困皇宮的跑的跑,逃的逃,反叛的反叛,剩下來到人也心思浮動。李正謙立即下令將這些人撤回去守衛城門。
後來換上去攻打皇宮的,是李家和安王暗地裡培植的私兵。人數不多,只有三萬人,但無論訓練還是武器裝備,都是最頂尖的。
因爲換了人,安然再想去策反可就沒那麼容易了。後來皇帝還親自去了一趟,效果也不怎麼好。這就是貴族私兵的危害,也難怪大隋皇室這麼多年來一直打壓幾大豪門世家。
不過,皇帝也正式頒佈了聖旨,說如果太子遇難,便將皇位傳給太子的嫡長子睿王楊瑾,由太子妃監國!
這道聖旨的內容被抄寫成很多份散發出去,讓叛軍的士氣再一次被重重打擊了一回。皇帝寧願將江山交給一個不滿歲的小娃娃也不肯傳位給安王。將來安王即便真的攻進皇宮,奪得皇位,也要擁有揹負着叛逆奪權的罪名。當然,這個罪名也是實事求是的。
*
卻說岳朝城抓了藥幫着皇帝清毒,又配合銀針經絡穴位刺激,皇帝恢復得還算不錯。第二天第二次毒發的時候,就好得多了。
可是,第二天,叛軍攻打宮門也更加激烈了。
凌雲不時向安然通報外面的情況,對方進攻如何、士氣如何、傷亡如何、己方士氣傷亡如何等等。
雖然宮牆很高,禁軍傷亡並不多,但遠程武器卻不多了。這樣下去,最多還能堅持一天。
“長安城外呢?可以從秘道出去嗎?”安然擔心地問。這是他們最後的退路了,如果不是萬不得已,她是不想放棄皇宮的。皇宮,畢竟是皇室的象徵。
凌雲搖頭。“外面一直有人守着。”
“咱們的鴿子都放出去了嗎?”
“昨日清早將最後幾隻鴿子塗成了黑色,都放出去了。但願它們能搬回些救兵來吧!”
這是皇宮被圍的第三天,因爲武器即將告罄,皇帝再一次催促安然帶着寶兒離開。
皇帝苦口婆心地勸着:“你們先出去躲躲!等各地勤王的軍隊來了,肅清了叛軍,你們再回來!”
安然搖頭,固執道:“我們要跟父皇母妃一起!不然殿下回來,聽說危難時刻,我們母子丟下你們二老自己跑了,他一定會怪我的。”
皇帝急得不行:“胡說!這是父皇的命令,怎麼是你們丟下我們跑了呢?要不朕給你寫一封信,等老三回來,你拿給他看!”
安然還是不答應,說等明天再說。
皇帝生氣了,用命令的語氣下旨讓她帶着孩子走,安然卻嬉皮笑臉的敷衍着,依然不肯走。
皇帝急得不行,又讓惠妃胡昭儀等人都去勸說安然。就算不爲自己,好歹也要想着太子留下的這點骨血啊!現在,她們最喜歡的就是寶兒了,其實也是捨不得寶兒有危險的。
華恩總管自由之後,以特殊的聯絡方式聯繫上了暗部,玄十二叛變一事終於傳到暗部總部,玄十二這個亂臣賊子已經被誅殺,暗部的人正在往外傳遞消息,同時想辦法進城救皇上。
然而,就在這這天晚上,凌雲急匆匆跑來:“娘娘,快,前面頂不住了,估計宮門很快就要被攻破了,您快帶着皇上和小王子進入秘道暫避!”
安然知道情勢危急,這也是之前就商量好的,便立即行動起來。這幾日,他們都住在皇帝寢殿的偏殿裡,也可以節省出不少人去守宮門。因此,一旦決定要撤,速度還是很快的。
皇帝打開秘道入口,先帶着惠妃芳嬪胡昭儀下去,然後是安然和寶兒等人,接着是華恩總管和幾十名護衛。
秘道里分區域放着不少食物、水和衣物、毯子等,衆人也可以有自己的空間。一直住在東宮再一次身懷六甲的魏秀芹帶着女兒是直接從東宮那邊的入口進來的,倒是比他們還快一步。
凌雲和獨孤凱都沒進來,他們還要堅持到最後一刻,就算叛軍攻進皇宮,他們也還可以混出去,說不定能擊殺叛軍首領,再爭取一點時間。
皇帝到現在才知道外面的出口有人守着,他們根本就出不去。
“你這孩子,當初就不該回來!你說你帶着寶兒回來做什麼?你向來聰明,難道不知道京中危險?”皇帝看着還在安然懷中安睡的孫兒,心裡萬分不捨。
安然苦笑道:“父皇,現在您怎麼罵都沒用了。兒媳就是捨不得跟寶兒分開嘛!”
周芷慧勸道:“皇上,娘娘你們別擔心。這秘道不止一個出口,其實還有出口通往城內。實在不行,我們先躲在城內也可以的。”
皇帝自然知道這秘道不止一個出口。他手中掌握的圖紙其實比東宮楊彥掌握的那一張更詳細。這秘道,在宮裡有四個入口,分別是東宮太子寢宮、皇帝寢宮、太后寢宮以及御花園裡有一個。而出口在城內有四個,在城外也有四個。
可是大隋安穩了一百多年了,皇帝自從繼位登基以後,除了好奇來看過一次,就再也沒有來過了。而八個出口,他也不敢明着讓人守衛,如今外面是什麼樣子,他還真的不知道。
不過,不管怎麼說,他們總算又多了一條路。
“既然這樣,大家都把衣服換了吧!換成百姓的衣服,要是形勢緊急,咱們就出去。”
皇家秘道自然不同於一般簡易的地道,裡面高大寬敞,時不時地還有一兩條岔道,裡面好像一個個房間一樣,還放了不少生活用品。另外,這秘道還能防水防煙,岔道多不勝數,沒有地圖難免要走錯,說不準裡面等着的就是機關陷阱。
換衣服的時候,寶兒醒了,但他一點不害怕。只要孃親在身邊,他就什麼都不怕。
沒過多久,就有護衛來稟報,說叛軍已經攻下皇宮。而後,又有人從城外出口過來,說外面還有人守着。另外,城內幾個出口也打探清楚了,其中兩個在百姓宅院裡,另兩個一個在一條偏僻的巷道里,一個在一座小橋下面。
皇帝想了想道:“先看看情況再說吧!這秘道,他們未必進得來,就算進來了,也未必能找到我們。機關一旦開啓,他們想追上我們也不容易。”
躲在秘道里,什麼都還能將就,就是沒有熱水。寶兒一天沒游水了,就渾身不舒服。再一個,也不能給他衝米粉喝。秘道里放了不少乾糧,但寶兒才長出兩顆牙來,哪裡能吃這個?鬆軟的糕點倒是準備了一些,但五月的天氣,能放多久?
爲了小王爺的伙食問題,有侍衛從城內的出口出去,悄悄弄回一點開水和熱食來,給幾位主子吃。
卻說李正謙和安王進入皇宮,卻沒有找到皇帝和太子妃,立即下令尋找秘道。
“給我搜!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地道入口!”
地道里,消息很快反饋到皇帝這裡。
“皇上,他們不會找到這裡來吧?”芳嬪有些不安地問道。到了現在,其實大家心中都很不安,只不過其他人沒有問出口。
皇帝安慰衆人道:“別擔心,他們就是掘地六尺也找不到這裡來。這秘道在地下三丈多深,除非他們能找到地道的入口,否則絕對找不到我們的。”
大家一聽,又安心不少。
外面,雖然還沒有找到皇帝,安王卻已經讓人開始準備他的登基儀式了。不管怎麼樣,他總要嘗一嘗當皇帝的滋味才甘心。
李正謙勸道:“現在準備這個還太早,朝中百官,有多少是支持殿下繼位的?”
安王冷厲道:“要生還是要死,他們自己選!舅父,要不然咱們放一把火把宮裡燒了,就說父皇和太子妃都被燒死了,如何?”
李正謙道:“現在放火倒容易,以後重建又要花多少銀子?”更何況現在燒宮於事無補,李正謙又道,“殿下若只是想讓手下人安心,不如悄悄找兩具屍體,裝成皇上和太子妃就是了!對了,還有那個孩子!我萬萬想不到,太子妃竟然將那個孩子也帶回來了!果然女人再聰明也容易感情用事。”
說到這裡,原本跟隨在安王身邊的謀士蔣少立忽然心中一動,立即對安王獻計道:“殿下,屬下倒是有個主意。”
“哦?什麼主意?你說說看!”
到了現在這個局面,不但安王感興趣,就是李正謙也對蔣少立寄以厚望。
蔣少立陰險一笑道:“殿下,尚書大人,既然太子妃是個喜歡感情用事的,不如我們將她的母親兄長都抓來,要是她不出來,咱們就將她的親人凌遲……屬下就不相信她在地底下躲得住!”
安王拍手稱讚道:“好!好主意!”而後立即讓人去趙家抓人。
實際上,如今朝中百官都被安王和李家的人掌控着關在一起。
李正謙也覺得此計可行,立即派人四處叫喊傳播。
安然很快就得到了這個消息。
她連忙問周芷慧道:“之前我安排了人去接應我娘和哥哥躲起來的,難道去晚了?”
魏秀芹在一邊聽到了,出聲道:“娘娘放心,我聽我家將軍說過,說趙家和顧家的人都躲起來了,請您放心。”
皇帝看着安然,本想說不管是真是假,你都不能現身,不然也只是多死一個人罷了。但出口時,皇帝卻換了口吻道:“你別擔心,李正謙狡猾多端,他肯定是誘騙你出去的。除非安王不想登基當皇帝,否則這樣的事情他是不敢做的!”
安然點點頭,也是這樣安慰自己的,可事關母親和兄長,她如何能安心?
周芷慧見安然仍然不安,悄然說道:“娘娘放心,據說,趙夫人和趙大人一家連同顧家老爺子舅老爺表少爺等人都去了蜀王府。”
安然聽到這裡,這才放心不少。是啊,蜀王府可有不少精兵,而且也有秘道通往城外,如果孃親和哥哥他們是跟爹爹在一起的,應該不會有事纔對。
就在安然暗自憂心的時候,上面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錢銳帶着十萬精兵終於趕到了!
他先帶着三萬鐵騎的前鋒到了京城。李正謙以爲是自己人,立即開了城門放他進來,卻不料錢銳立即佔領了城門,並舉起了勤王大旗,招攬那些被逼反叛,一直猶豫不決的府兵。隨後,他又一面派人解救朝中大臣,一面展開了對叛軍的誅殺。
李正謙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錢銳一直是我李氏的人!他怎麼會反叛?若不是我李氏使力,他年紀輕輕能做這鎮國大將軍?難道他還想自己當皇帝不成?錢鵬陽呢?把他給我抓起來!”
“大人,錢大人一直是您的心腹,我們之前沒有抓他啊,現在,現在只怕是晚了……”
李正謙親自趕到宮門。之前他好不容易纔攻下來,致使宮門有損,如今要防衛,可是很不容易。
李正謙站在宮牆上的城樓上,遠遠地就看到騎在一匹黑馬上黑甲紅纓的錢銳。
“錢銳,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小人!若不是我李氏,你焉能有今天?”
錢銳冷笑道:“李正謙,你這個亂臣賊子!你身爲國舅,不思忠心報國,反而鼓動安王叛逆,給皇上下毒,又謀害太子和襄王,如今更是率兵攻打皇宮,累累罪行罄竹難書,正是人人得而誅之!”
李正謙被錢銳的話氣得差點吐血。錢銳本是他辛辛苦苦培養出來的軍中將領,他謀劃這次叛逆的最終依靠。卻萬萬想不到,錢銳竟然臨陣倒戈!
“錢銳,我李家對你父子可是不薄!只要你襄助安王繼位,咱們有話好說!如今皇室只剩下安王一脈,你不襄助安王,難道想自己登基稱帝不成?”
李正謙還想與錢銳談條件,錢銳卻懶得再應付他,直接道:“我錢家有今天,全賴皇恩浩蕩,與你李家有何關係?太子殿下英明神武,那是天神下凡來救助我大隋百姓的!你出去問問,滿天下誰不期盼着太子殿下繼位登基?你們居然想謀害太子殿下,倒行逆施,實在罪該萬死!”
“你以爲就憑你們這點道行就能謀害太子殿下?本將軍告訴你,太子殿下是天神下凡,是誰也謀害不了的!太子殿下還要帶領我們大隋走向繁榮富強,讓所有的百姓都能吃飽肚子,都能有衣服穿!就憑安王這樣弒父殺君連禽獸都不如的人,他也配當皇帝?”
說到這裡,錢銳忽然振臂高呼道:“將士們,安王繼位,你們服不服?”
來自雁門關的將士們連同他剛剛收編的府兵齊聲高喊道:“不服!不服!”
錢銳爲激勵士氣,再次高喊道:“安王無道,天地不容!李氏叛逆,罪不容誅!”
將士們跟着高喊:
“安王無道,天地不容!李氏叛逆,罪不容誅!”
“安王無道,天地不容!李氏叛逆,罪不容誅!”
……
李正謙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錢銳居然一直都是太子的人。
不得不說,這打仗的時候,大義真的很重要。
有了這大義,錢銳的兵就氣勢如虹,一個能當幾個。而叛軍因爲倒行逆施,自己心裡也沒底氣,再被外面這氣勢如虹的聲音一激,更是心慌手軟,哪裡能形成有利的抵抗?
禁軍雖說也是軍中精銳,訓練還是很精良的,但與長期駐守邊關、在與突厥的對戰中活下來的雁門關精兵比起來,還是缺少了一些血性。
不過半天,皇宮便再度易手,形勢徹底逆轉。
安王絕望之下在王府放火自焚,連自己的妻妾兒女一起燒死了,李正謙帶着李氏嫡系人馬從西門出去,逃回隴西去了。
錢銳一面派兵追擊叛逆,抓捕叛賊黨羽,一面安撫城中百姓,同時派人悄悄尋找皇上和太子妃。
秘道里,皇帝也很快得到這個消息。
但一時間,衆人都有些難以置信。這是真的嗎?不是說那錢銳是李家門生,是李氏心腹嗎?他怎麼會反叛安王和李氏,忠心擁護皇上和太子?
皇帝忽然笑了笑,問安然道:“太子妃以爲如何?”
安然道:“鎮國大將軍一直都是殿下信任的人,所以才放心將雁門關交給他。我相信錢將軍一直都是忠君愛國之人!”
這話就差沒明白說出來,錢將軍原本就是太子心腹,不過是假意投靠李氏而已。
但大家還是沒有急着出去。等侍衛打探消息回來,證實消息確切,安然才決定自己先出去看看。
“父皇,不如我先出去看看?我和錢將軍是舊時。”安然毫不避諱地說。
這次,皇帝點了點頭。
安然從東宮的入口出去,只見東宮的宮女內侍正在收拾屋子,而叛軍已經被清理出去了,錢銳的人也退出了皇宮,將逃出去的宮女太監又都送回宮裡,該幹什麼還幹什麼去。
他儘可能快地整理好皇宮,就等皇上和太子妃回來。
安然見了,心中很是感動。想不到大哥哥居然心細如髮,安排得這樣用心。
皇上自有皇上的威嚴,若真的被人從秘道里救出來,當時可能是感激,但難保以後不會生出羞惱之心。如此,還不如儘快收拾好皇宮,讓皇帝自己出來,然後他再來拜見的好。
錢銳得知太子妃回來了,強自壓抑着心中的激動,依禮求見。
“臣錢銳叩見太子妃娘娘!娘娘千歲!”
錢銳在珠簾外單膝跪下,聲音隱約可聞一絲激動。
只聽珠簾一陣清脆的響動,隨即傳來安然熟悉的聲音道:“大哥哥,謝謝你!”
錢銳忍不住擡頭看了過去。只見安然一身淡藍色繡蘭花的宮裝常服,頭上挽着單螺髻,插着簡單的幾點珠翠,正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彷彿還跟三年前那個剛剛進京的小姑娘差不多,只覺得異常的親切。
錢銳只覺得喉嚨發乾,他吞嚥了一下口水纔開口道:“娘娘,您受驚了……”
安然捂着胸口道:“可不是嘛!幸虧你來得及時。”
錢銳忍不住脣角輕輕翹起來,心裡想着只要她平安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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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和睿王殿下可還好?”
安然點頭:“大家都還好!對了,大哥哥,你可知道我娘和哥哥他們情況如何?”
錢銳立即答道:“娘娘放心,伯母和子賢他們都很平安。”
安然放下心來,讓錢銳在宮外侯着,她親自去請父皇母妃回到宮中,梳洗之後才安排錢銳進宮覲見。
與此同時,獨孤凱也帶着顧宛娘、安齊等人到東宮覲見。
安然實在擔心孃親和哥哥,不親眼見到人,她是不會安心的。
這次,蜀王是跟着一起來的。
蜀王看到安然母子平安,眼中也是喜悅,但還是有些怒氣。趁着沒外人在一旁,他便忍不住斥責道:“實在是混鬧!當日那樣的情形,你豈能帶着孩子進宮犯險?也虧得錢將軍帶兵來得及時,否則要是出個什麼意外,你如何向太子殿下交代?”
寶兒在一邊聽到了,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趙世華。他倒是不怕那銀色的面具,只覺得好奇而已。然而聽到孃親捱罵,他就不高興了。
“不罵孃親!”他爬到安然腳邊,坐在她前面,好像要爲孃親擋着所有的責罵。
這孩子實在乖巧得讓人心疼。顧宛娘愛得不行,很想抱抱他,可惜這小傢伙還在氣頭上,不讓人抱,反而對着趙世華再次叫道:“不罵孃親!”
安然將寶兒抱起來,親親他的小臉道:“寶兒別生氣。孃親做錯了事,是應該捱罵的。寶兒以後要聽話,可不要做錯事情了,不然也要捱罵的,知不知道?”
寶兒聽得似懂非懂,抱着安然的脖子道:“孃親最好!”所以他不讓人罵孃親。
安然親親他的小臉道:“寶兒最乖了!”
對於這次的事情,安然的確太大膽了。但她哪裡想得到安王竟然真的敢直接謀反逼宮?她原本想着,安王既然想要那個“名正言順”的名兒,就不會逼宮謀反,不會對她出手的。再有,她實在不知道將寶兒放在何處。不管放在哪兒,只要不是在自己身邊,她就總是不放心的。如此,還不如自己帶着,親自保護呢!
安然低着頭,很認真地反省着。
顧宛娘忙打圓場道:“好了好了,不是沒事麼?只要大家都好,那就好了!”
這時,安齊忽然問道:“太子殿下,真的無恙嗎?”
安然想了想,還是說了實話。雖然她一再說她相信太子殿下不會出事的,但其他人又豈能不擔心不着急?
不過現在平定了叛亂,皇上也下了聖旨說以後即便太子不能歸來,皇位也傳給睿王,讓他們總算還有個主心骨在。
這次,安然也見到了自己的小侄兒,嫂子一命換一命留下來的那個孩子,已經一歲多的侄兒趙康。
康哥兒已經滿歲了,身體看起來還行,胖乎乎的,已經能顫巍巍地走路了。但他還不會說話,反應也稍稍有些慢。寶兒很喜歡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表哥。還將自己的玩具拿給表哥玩兒,又讓安然給他們講故事,還要跟表哥一起游水。
趙康沒有學過游泳,心裡害怕,不肯下水,但看寶兒在水池裡遊得那樣歡快,又羨慕得很。
趙世華看到寶兒以後就明白了皇帝當時的心情。這樣聰明的孩子,沒有人會不喜歡。也難怪皇上決定將其立爲皇太孫,早早地定下名分來。
這樣好的苗子,只要以後教養好,必是大隋一代明君啊!
*
各地勤王的軍隊陸續到來,皇帝臨時整合了一支討逆軍,由獨孤凱率領,前往隴西捉拿此次叛逆主謀李正謙及其李氏九族之人。
而獨孤家的掌權人眼看事敗,便自盡而亡了。
後宮裡,主謀之一的李皇后在事敗後已經懸樑自盡,但皇帝依然不解氣,廢除了她的皇后之位,貶爲庶民,最後也只讓人用一口薄皮棺材葬在長安城外,連快墓碑都沒有。
一個月後,皇帝身體有了不少起色,便正式冊封江惠妃爲皇后。儘管當了皇后,江皇后也沒有太多的喜悅。如果可以,她寧願不做這個皇后,只要自己兒子能平安回來。
兩個月後,獨孤凱傳回消息,李氏首惡已經誅殺,九族之人也全都抓回來了,因爲押着太多人犯,導致返程的速度很慢。
這場叛亂總算過去了,京中百姓也安定下來,長安很快又恢復了以往的繁榮。
這次叛亂,雖然主犯安王已經自焚,李氏一門也被連根拔起,但京中還有不少參與了他們謀逆的同黨,比如蔣少立和那位從西域請來的那位歐陽先生,獨孤世家和李家其他子弟等等。
蔣少立被判了腰斬之刑,他的九族殺的殺,流放到流放,女眷全都被打入賤籍,成爲官妓,終身不得贖身從良。
那位用毒的歐陽先生是西域人,在長安也沒什麼親人,倒是光棍得很,自己死了就算完了。
安王還有幾位謀士也全都被誅殺,而那些支持安王叛亂的大臣也逃不掉,好在皇帝還算仁慈,只誅連了他們三族。但儘管如此,還是殺得長安午門血流成河,遠遠地就是一陣惡臭,百姓一早一晚都不怎麼敢往那邊去,倒是成了野狗的聚集地。
錢銳幫着穩定了京中局勢,便很快帶兵返回雁門關去了。畢竟邊關是大,不容有失。
但在他離開前,封賞就已經下來了。
因平叛有功,錢銳被封爲“靖安侯”,晉爲從一品護國大將軍。錢鵬陽原本人人皆以爲他是李正謙的心腹,卻原來也是太子殿下的人,這次安王叛亂,他不但沒罪,反而有功。那些送到各地請求進京勤王的信,就是他和蜀王寫的。兩人雖然沒合計,倒是想到了一處。
文氏因兒子平叛有功,還封了正二品誥命夫人!
錢鵬陽想着十多年前在飛雪寺明鏡大師的話,說兒子能封侯,而且還是因爲然姐兒運勢有變,纔跟着變的。如今一看,可不正是這樣麼?
但想到兒子雖然封侯,卻形隻影單,也是心疼。
錢銳的妻子李氏因爲出身李氏一族,本來應該受誅連的,還是錢銳爲其求情,皇帝網開一面,只剝奪了她正妻名分,留下一條命來。
錢銳封侯,聖眷隆厚,自然有無數名門閨秀想要嫁過來,文氏一時間都挑花了眼,覺得這個不錯,那個也好。她拿去問兒子的意見,卻不想給錢銳一句話就打發了。
錢銳說:“孃親就不用費心了。您問問二弟,看他願不願意過繼一個孩子給我吧!”
如果然姐兒幸福,他或許會隨便娶一個妻子回來,也好讓父母安心。但太子遇難,她註定一生孤寂,他就陪着她一起孤獨吧!
*
獨孤世家參與叛亂,原本是要誅連九族的,因爲獨孤凱平叛有功,又看在獨孤太后面上,皇帝格外開恩。獨孤家除了確實參與了叛亂的人被斬首示衆,其餘的無辜族人得以倖免,獨孤凱繼承了祖上的爵位,成爲新的“護國公”。
魏秀芹這個出身低微的鄉下來的女人一下子成了最年輕的國公夫人,令京中女子人人羨慕。一時間很多上門道賀的女眷,說話都有些泛酸。
魏秀芹已經懷了第二胎,產期在十月,據嶽朝城把脈以後悄悄對安然說,這一胎多半是個兒子。安然叮囑他不許提前暴露孩子性別,說這樣做父母的纔有期待感。嶽朝城想想也是,還交代了太醫院的同僚不準告訴護國公,讓獨孤凱猜得心癢癢。
對了,嶽朝城現在已經是太醫院的太醫了,不過他跟別的太醫又不同,他主要住在東宮,算是東宮的御用太醫。他有時間會去民間出診,但一般的達官貴人卻是請不動他的。當然,皇帝皇后若有吩咐,他還是得去。
魏秀芹寫信回去,請爹孃帶着弟妹到京中團聚。她想着弟弟妹妹年紀也大了,在京中無論讀書還是選親事,都比鄉下老家要強。今年因爲安王謀逆,取消了會試,大比改在明年。爹爹若來,中個二甲應該沒問題。就算爹爹不喜歡做官,也可以去國子監教學嘛!
獨孤凱年輕英俊,位高權重,又深得皇帝和太子妃信任,居然一個妾室都沒有,讓朝中很多官員眼紅不已,都想將自己的女兒妹妹侄女外甥女什麼的嫁過去,哪怕不能當平妻,當個妾室也行啊。那國公夫人出身低微,容貌也一般,就算有個正妻的名頭又如何?
但凡男人,就沒有不喜歡漂亮女人的,好在獨孤凱從小受了太多苦,如今驟然面對這麼多多阿諛奉承也還算冷靜。所謂無利不起早,那些人想將家裡的女孩兒嫁給他,還不是有所求?他有必要爲那些只想着鑽營的人鋪路架橋麼?
獨孤凱想着太子妃與自己說過的話,再想着這兩年夫妻恩愛,讓自己感受到一種從未享受過的家庭的溫暖,自己實在沒有必要再娶一個回來讓妻子傷心,讓後院生亂,便全都婉拒了。
一時間,護國公專情的美名傳遍了長安城,魏秀芹這位護國公夫人讓無數閨中少女羨慕嫉妒恨……
卻說魏家女婿成了護國公的消息傳回瀘州魏家,連縣令大人都親自前去道賀。
魏清源何曾想過女兒竟然能做國公夫人,不禁很是感嘆。趙雲杏一直將魏秀芹當親生女兒看待的,知道她過得好,心裡也爲她歡喜。
“芹姐兒是個好孩子啊!這麼遠,還總惦記着我們。”
魏清源點點頭,繼而又道:“還是要多謝你和然姐兒。要不是你讓我帶她進京,要不是然姐兒給她選了這麼好一位夫婿,她哪有如今的幸福?我只希望這孩子不要忘本纔好……”
“芹姐兒纔不會!”趙雲杏笑道,“她不是還惦記着我們,惦記着弟弟妹妹麼?”
魏清源點點頭,決定帶兒女進京看看,要不要留下,還是以後再說。
卻不想魏秀芹的親外祖家得到消息,一大家子的親戚都要跟着一起進京去探望國公夫人。
魏清源心中不喜。女兒出身低微,在長安那樣的地方,只怕已經被人瞧不起了,這老家裡沒有見識的人全都涌過去,還不知道人家怎麼說女兒呢!這不是去給女兒丟臉嗎?可這些人又確確實實是女兒的親人,他又如何拒絕?
魏清源很頭疼,他想幹脆自己也不去了吧!卻不料那些人臉皮忒厚,居然上門來跟他借錢上京。魏清源無奈,也只好帶着這些人一起進京了。
而長安城裡,魏秀芹還在盼着爹孃弟妹上京來團聚呢!
*
安王叛亂的硝煙已經徹底散去,楊彥卻一點消息都沒有,讓人憂心不已。如今,幾乎所有人都相信太子殿下多半是在南洋遇難了,就是安然心裡也有些信心不足了。若不是身邊有寶兒在,她都想親自去南洋找人了!
七月初,玉蘭、王靜妍、芸娘等人被接到長安。寶兒和墩子哥哥團聚了,再加上一個康哥兒,三個孩子時常一起玩兒,雖然也會有些小矛盾,但很快又和好了。
安然給他們準備了很多小遊戲和小玩具。比如找圖形做拼圖,讓孩子認識不同形狀的圖形,開發他們的動手能力;又用不同顏色不同形狀的木塊做成積木,和孩子們一起搭房子,建小橋什麼的;還有不倒翁、天平,上發條自己會跑到小馬車等等,三個孩子都喜歡得很。
顧重山老爺子和顧明珠老太太姐弟失散幾十年終於得以團聚,便在顧家住下。姐弟兩個都沒有老伴,每日一起吃飯,一起聊天曬太陽,一起打太極鍛鍊身體,心情好了,精神和身體也越來越好。
在安然的安排下,安齊在東宮見了王靜妍一面,而後應下了婚事,王家自然求之不得,顧宛娘也喜出望外。至於那什麼命相,安然是不信的,顧宛娘想起之前不聽女兒的話,結果侄女才難產而亡,她相信女兒不會害自己的兄長,也就沒介意王靜妍有剋夫的名聲。畢竟真相如何,她其實是知道的。
因爲兩人年紀都不小了,婚期定在冬月(十一月)。
因爲安王謀逆,被他殺害的,或者跟着他一起叛逆的也有不少人,因此朝廷又將之前很多被打發回鄉的官員徵召回來。同時下旨明年會試選拔新人。本來今年是大考之年,可惜因爲安王謀逆耽擱了,不得不讓各地舉子們再等一年。
趁此機會,安然示意爹爹,讓他將崔禹徵召入朝,王靜媛也帶着孩子一起回京了。
如今,安然有玉蘭、芸娘、周芷慧、魏秀芹、王靜媛等人陪着,大家時不時地聚在一起說說育兒經,也能解不少寂寞。只是每每熱鬧之後,卻更讓人感到寂寞。想着燕老三也跟着楊彥一去不回,她心中對芸娘和墩子也是萬分愧疚,只能儘自己的最大努力照顧好她們母子。
七月底,玉蘭痛了大半天,終於在浴池裡平安生下一個兒子,嶽朝城取名嶽長暉。
嶽朝城終於做了父親,高興得不行,在東宮自己院子裡擺了三天酒席。不過,嶽朝城朋友不算多,來的就是那麼幾個人,但都是知交好友,既然有酒喝,自然也樂意陪着他一起高興。
安然也送了很多小衣服小玩具和補品過去。那都是她生寶兒的時候大家幫她準備的,寶兒不過穿了十分之一,留着也是浪費。有空的時候,安然還帶着寶兒過去看看她們母子。反正嶽朝城和玉蘭就住在東宮,方便得很。
寶兒看到暉哥兒這樣小,還動不動就哭,不由撇撇嘴道:“孃親,弟弟不乖,他總是哭!”
安然笑道:“剛剛出生的孩子離開了孃親的肚子,心中不安,所以才哭的。所有的孩子都是一樣。你小時候醒了見孃親不在,不也哭嗎?”
寶兒纔不認賬呢!他神氣地說:“寶兒是乖孩子,弟弟像小猴子!”
玉蘭聽了,哭笑不得。剛剛出生的孩子,可不就像這個樣子麼?當初小王子你出生的時候,似乎也差不多。
嶽朝城在一邊聽了,心裡不依。他的寶貝兒子怎麼像小猴子了?可睿王殿下還沒滿歲,他一個大人自然不能跟一個童言無忌的小孩子計較。但他還是維護自己兒子道:“誰說的?我家暉哥兒隨我。看看,他長得多精神,多好看啊!這眉毛、這眼睛、這鼻子、這小嘴還有這耳朵,真是哪兒看着都可愛,哪兒都像我,怎麼會像猴子呢?睿王殿下看過猴子長什麼樣兒嗎?”
“寶兒見過,孃親畫的。”寶兒看了看暉哥兒,又看了看嶽朝城,搖頭道,“不像!”
“怎麼不像?睿王殿下您再看看?看看這兒,還有這兒……”
安然見兒子煞有介事的樣子,也忍不住好笑。最難得嶽先生居然童心未泯,跟一個孩子爭論這個。
周芷慧見了,羨慕得很,爲什麼一起成婚的,玉蘭都有兒子了,她就怎麼都懷不上呢?雖然這孩子真的有點像小猴子,可要是她也能有一個,她一定也會跟嶽先生一樣寶貝的。
安然看周芷慧着急,也爲他們急。嶽朝城替他們夫妻二人檢查了身體,說是兩人身體都很好。
既然夫妻雙方身體都沒問題,可是怎麼就沒有孩子呢?
安然想着自己哥哥和嫂子從前的舊事,悄悄問過周芷慧,果然是越着急越是弄反了時間。他們爲了有孩子,居然放棄危險期,只在小日子前後同房,這如何能有孩子?
找到了問題所在,安然不過輕輕點撥了一句,周芷慧便紅着臉明白過來,就連凌雲在之後幾日看到安然都還有些臉紅。
兩個月後,周芷慧終於有了好消息。
安然想着自己身邊就有好幾對因爲不知道正確的孕育時間而沒有孩子的,想了想,寫了一個小故事刊登在大隋之音上,側面教導百姓正確的生育知識。她想,說不定很多健康的婦女就是因爲這個原因一直沒有生育,從而被婆家嫌棄呢!
事實也是如此,安然這篇小文刊登以後,引起了很大轟動,無數大夫以及沒有生育的婦人都開始用實踐論證,結果自然是他們的傳統觀念錯了。據後來的統計,從第二年開始,整個大隋的人口出生率提高了十多個百分點。
*
如今,教導兒子佔用了安然絕大部分心神和精力,剩下的時間她交給了大隋之音。再有空閒便寫寫畫畫,日子就這麼過下去。
但每每閒下來,她還是忍不住想念楊彥。哥哥到底出了什麼事?他真的再也不會回來了嗎?難道他回現代去了?所以自己纔沒有感覺到心痛?
八月初,泉州水師回來,說打聽到太子殿下和襄王殿下在海中遇到風暴,下落不明。在大海上下落不明還能有別的解釋嗎?
朝中有人提議,是不是應該給太子和襄王出喪,也好引導他們的魂魄歸來。
皇帝也不抱什麼希望了,但此事還得問過太子妃才行。
安然一聽,眼睛一紅,淚珠子便不住往下掉。
“不,父皇,殿下還活着!我要等他回來!”
“是啊,朕也覺得老三和小五都在,一定會回來的!朕聽說那些出海走得遠的,就是幾年纔回來也是有的。都怪朝中那些人不好,好好的竟然咒朕的兒子,朕明天就罰他們半年俸祿……”
皇帝一看安然這個樣子,也心軟了。既然這是她最後一點念想,自己又何必要打破呢?罷了,罷了,此事以後就不提了。等寶兒長大了,再慢慢勸她吧!
寶兒不明白孃親哭什麼,只抱着她道:“孃親不哭,孃親不哭,孃親是乖孩子……”
安然抱着兒子,又是欣慰,又是心酸。這麼懂事的兒子,哥哥你真的不回來看看嗎?
“孃親想你爹爹了,寶兒還記得爹爹嗎?”
“記得!爹爹在畫上,掛在牆上……”
安然心裡不禁又是一陣心酸。哥哥,你一走就是幾個月,看兒子都不記得你了。在他心裡,爹爹原來就是一幅掛在牆上的畫……
聽到這裡,皇帝也覺得眼痠。
雖然體內的毒已經清除了,但皇帝的身體卻大不如前了。安然纏着他每天練太極拳,這兩三個月下來,身體倒是有了些起色。
對於保重自己的身體,現在皇帝是非常用心的。寶兒還小,他怎麼都幫他多守幾年,至少也要等寶兒長到十歲以後才能放心啊!
*
十月初三,魏秀芹生下第二胎,是個兒子,母子平安。獨孤凱封了國公之後,便帶着妻兒回國公府去了。好在護國公府離得也不算遠,魏秀芹家中沒有小妾婆婆,如今這小日子倒也清淨。
孩子滿月這天,安然親自到國公府道賀,順便也給那些想要給獨孤凱做妾的女人們一點臉色瞧瞧。
她笑顏如花地對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道:“有些女人啊就是不自重,好好的正妻不當,非要上趕着給人做小!要本宮說啊,這種看到別人幸福,就想要搶過來或者去分一杯羹的人實在可惡,就該下十八層地獄纔好!你們說呢?”
在場的夫人太太和姑娘們全都羞愧又恐懼地低下頭去,臉皮厚的就應和幾句,臉皮薄的很快就找藉口離去了。
她們怎麼忘了,這位國公夫人雖然出身低微,卻有太子妃這個表妹在,要是惹惱了太子妃,豈不是得不償失?雖然現在都說太子已經死在海上了,但太子妃卻依然是皇上跟前最受寵的人。睿王殿下皇太孫的身份已經確立,以後太子妃就是太后,她們哪裡招惹得起?
此後,打獨孤凱主意的人又少了不少。
然而,就在孩子滿月不久,長安城裡就迎來了來自瀘州合江縣的探親大軍。
安然得到消息的時候都感到震驚。
原本是表姐請小姑姑和小姑父帶着表弟表妹來京城的,誰想得到表姐地親舅舅帶着一大家子也來了呢?都是親戚,來就來吧,可這些人的小家子做派實在是讓魏秀芹這位國公夫人丟盡了臉面!
就連吃個飯,那銀湯勺都能不見;梳個頭那嵌着碧玉的梳子也失蹤了;睡一覺起來,那牀頭的金帳鉤都沒了……國公府裡不像來了親戚,反而像來了一羣蝗蟲,飛過之後幾乎什麼都不會給你留下。
而與魏家一同進京的趙家親戚也差不多。
趙世榮這次帶着他的小妾和三個(王氏生了一個,小妾帶來一個,生了一個)未出閣的女兒來了,那小妾雖然比王氏好那麼一點點,但打的什麼主意自然也不須說。當然,這還算好的。
趙世福一家子也來了,不過這纔像真的親戚,雖然看着京城繁華,卻也只是看看,還是想着什麼時候回老家去,只將長子平安留在長安讀書,託安齊照看一下。
但趙雨荷一大家子就跟魏秀芹那舅舅舅媽表哥表姐差不多了。這不是雁過拔毛,而是蝗蟲過境啊!那真是恨不得將趙家的東西全都給他們搬回去纔好。
不但顧宛孃的衣裳首飾遭難,就是房裡那些精美的瓷器、銀器、甚至一張桌子她都能看得上,還經常羨慕地拉着丫頭的手夸人家衣裳好看,首飾好看……
顧宛娘也不是沒有給她們做新衣裳,每人都做了四套呢,頭面也送了三副,一副金的,一副銀的,還有一副金鑲玉的。爲此,顧宛娘整整花了兩千多兩銀子。但顧宛娘越是大方,趙雨荷和她的兒媳婦越是不滿足,心裡想着,安齊現在是國舅爺了,家裡肯定是有金山銀山了,她們這才得了多少好處?
大姑父張駿山倒是個實誠的,看妻子兒子女兒媳婦實在有些不像話,便時不時說幾句,結果反而被趙雨荷罵得狗血淋頭。
這些親人自從來了京城還沒見過安然這位太子妃呢。見識了趙家的富貴,她們又想着不知道皇宮裡是如何的漂亮。趙雨荷沒有宣召,他們也不能進宮,便只能煩顧宛娘和安齊。安齊還可以早出晚歸去東宮或國子監躲一躲,顧宛娘就躲不掉了。被這些親戚煩得頭疼,顧宛娘只能裝病。可眼看兒子就要成親,她又如何能裝病不管事?
……
顧宛娘跟安然說的時候眼睛都氣紅了,若不是看在三叔一家還在,她都想直接住到東宮陪女兒算了。
安然撫額,她明白,問題的原因還在於孃親一開始就太大方了。要是孃親一開始就叫窮,再給她們做一套新衣服,而後不清不願地送兩件首飾,這她們不就滿足了嗎?
安然只想着要打發他們回去,只怕不容易啊!真是傷腦筋。哥哥就要成婚了,王家乃是士族大家,看到趙家親戚這個樣子,安然只是聽聽就覺得丟臉。
可人家說了是來參加安齊婚禮的,想讓他們回鄉去,至少也要在婚禮以後了。
安然原本是想回家看看的,但聽了孃親的話卻一時膽怯,不敢過去了,後來想着還是等哥哥成親那天過去吧,喝了喜酒就回來。
十一月十六日,是安齊與王靜妍成婚的日子,安然午飯後便帶着寶兒,打着全副儀仗過去了。
趙雨荷激動得很,原本還想着如何跟安然一起進宮去看看,卻不料等太子妃的車架到了,連顧宛娘這個一品誥命的親生母親都得跪下迎接,更何況她一個民婦?
好不容易可以起來了,可是太子妃已經進去了,那些侍衛提着大刀凶神惡煞的,她剛剛走過去,就是兩把大刀架在她面前,嚇得她屁滾尿流。她正要拿出太子妃姑母的身份撒潑,就聽一個太監難聽的聲音訓斥道:“哪裡來的無知婦人,竟敢在此喧譁?驚了太子妃娘娘和睿王殿下那還了得?來人!堵住她的嘴,拉下去打二十板子長長記性!”
趙雨荷的女兒媳婦見了,這纔有了畏懼,原來皇家的人真的是說打就打,要殺就殺的……
安然得到消息,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來。何氏和小姑姑有些不安,顧宛娘也擔心道:“說起來也是親戚,她要是出去亂說,只怕對娘娘聲譽也不好……”
安然淡淡一笑道:“那也要她有這個膽子。”
這種沒有自知之明又貪得無厭人,不教訓她一下,安然心裡不舒坦!想當初爹爹出事的時候,大姑姑不是要跟趙家斷絕關係的嗎?現在看到孃家富貴了,又記得是親戚了?這些安然原本也懶得跟她計較,可是這婆娘居然氣得孃親想哭,還敢將主意打到她身上,那就是自己找打了。
前面拜堂的時候,女人是不能去觀看的,但安然身份特殊,又算是媒人,儐相特意讓這對新人也拜她一拜。
不想新人剛剛拜堂,正要送入洞房,就聽到前院一陣鬨鬧聲,隨即凌雲便滿面喜色地闖了進來,激動地大聲報喜道:“娘娘大喜,太子殿下回來了!”
“什麼?他在哪兒?”安然立即起身撲了過去。
凌雲歡喜道:“太子殿下和襄王殿下已經到了泉州,正在回京途中。我們剛剛收到飛鴿傳書,是太子的親筆信。”
在衆人的喜悅聲中,安然卻抱着兒子在孃親房裡放聲大哭。他不在,她不允許自己軟弱害怕,不許自己哭,現在有了他的消息,她終於又可以做回他手心裡的寶貝了。
顧宛娘也歡喜地流了眼淚。她勸慰道:“殿下回來了,這是喜事啊,快別哭了,寶兒該笑話你了……”
顧宛娘原本以爲女兒要守寡一輩子了,雖然榮華富貴享之不盡,卻到底有遺憾。如今知道太子安好,女兒纔算是有真正的幸福。
安齊婚禮之後,安然給凌雲下了命令,想辦法讓趙雨荷一家子回老家去。
凌雲直接威脅加利誘,用一人五百兩銀子的高價,總算將趙雨荷以及魏秀芹的舅舅一家給打發回去了。
趙世榮和趙世福也住得不慣,乾脆跟着一起回去了,也免得那兩家回去以後說嘴。趙世榮的妾室雖然很想留下,讓太子妃也給自己的兩個女兒指一門好婚事,但她畢竟只是個妾,在趙家沒人瞧得起,連顧宛娘都不見她,哪裡能說上一句話?
她對趙世榮哭訴,趙世榮也只能說長安嫡庶有別,妾本來就是沒有地位的。勸她還是回去的好,回去她就是當家主母。她想了想,這裡雖然富貴,卻沒有地位,還是回去的好,便又帶着女兒一起回去了。
只有魏清源一家留了下來,人家是要參加明年大比的,趙雨荷雖然心裡嫉妒,也無話可說。
此事雖然過去,但好多年都有人提起,讓魏秀芹好長一段時間在貴族圈子裡都擡不起頭來。
但安然又不同,誰吃飽了撐的敢說她的閒話?至於背後怎麼說,反正她沒聽到,就當沒有了。
*
回到泉州以後,楊彥才知道自己離開之後朝中竟然發生如此嚴重的謀逆事件。他又是自責又是後悔,當即乘船到了杭州,而後騎馬日夜兼程趕回長安。
臘月初三,楊彥帶着燕老三和幾名親隨快馬加鞭終於回到長安。
當時,安然正在和孩子玩積木,忽然外面似乎有什麼鬨鬧聲,而後便聽到“砰”地一聲,屏風被人掀開了去,一個人影就向她撲了過來。
安然吃驚地正要叫人,就聽來人哽咽地叫了一句:“安然……”
“哥哥?”
安然剛剛擡起頭來,就被楊彥緊緊抱住。楊彥跪坐在地上,一手緊緊抱着她的腰,一手捧起她的臉來,細細描繪她的眉眼,而後將她緊緊抱在懷中,恨不得勒進自己身體裡去。
寶兒大驚,抓起一塊積木就往楊彥頭上敲去,大聲道:“壞人!放開我孃親!”
楊彥和安然不得不分開來,安然一邊幫楊彥揉着頭,一邊含淚對寶兒道:“寶兒,這不是壞人,你看,這是爹爹,你爹爹回來了!”
“爹爹?”寶兒疑惑地看了看鬍子拉碴的楊彥,想起自己每天都要看的爹爹的畫像,疑惑地問,“怎麼跟牆上的畫不像?”
楊彥苦笑着摸摸自己的鬍子道:“爹爹趕路急,沒有刮鬍子,等爹爹颳了鬍子就像了。寶兒來,爹爹抱抱!”
寶兒有些嫌棄地看着楊彥道:“孃親說了,好孩子要愛乾淨。”言下之意你這麼一身髒兮兮的,別想我讓你抱。
楊彥哭笑不得。安然卻不管不顧地抱着楊彥的胳膊緊緊靠在他身上。
“看來,還是寶兒他娘不嫌棄我。來,抱抱孩子他娘!”說着,楊彥已經緊緊抱着安然,並低頭吻她。
兩個大人一時情動,坐在地上緊緊擁抱吻得渾然忘我,寶兒好奇地看了一陣,忽然衝過去抓着他爹的頭髮就扯,還邊扯邊大聲叫道:“妖怪!不許吃我孃親!”
房外,得到消息趕來的沈怡、凌雲、獨孤凱等人聽得悶笑不已,甚至有人撞柱倒地的聲音。
楊彥委屈地放開安然,一把抱住寶兒親了親道:“壞小子,爹爹太久沒看到你孃親了,想她,跟她親親呢!爹爹也想寶兒了,寶兒也給爹爹親親吧?”
寶兒用力將楊彥的臉推開,高聲道:“不要,不要,爹爹臭!不讓親!不要吃寶兒啦……”
這一次,門外的人再也憋不住,響起無數笑聲。
沈怡笑過以後高聲道:“殿下,熱水已經準備好了,您先去梳洗吧!”
楊彥不捨地放開寶兒,卻拉着安然的手道:“安然,跟我一起去!”
卻不料寶兒撲過去一把抱住安然道:“孃親是我的!”
安然左右爲難,想了想,只好抱着兒子一起去。
楊彥實在想念她們母子,雖然有兒子在,偷香不方便,但好歹能跟安然和兒子說說話,也算是一種安慰。
“你怎麼去了那麼久?”
“我聽說安王叛亂,你帶着寶兒一起回來的?”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問。
不過到底安然佔上風道:“你先說!”
楊彥嘆了口氣道:“在海上好不容易找到小五,我們便順手拿下來那羣海盜。這些人交給崔義,以後都是尋找新大陸的好手。卻不料我們正要回來的時候又遇到風浪,船倒是無恙,但等天亮以後,我們繼續往北行駛,走了好多天,從總算看到了陸地。安然你猜,我們到了哪兒?”
安然疑惑地猜道:“馬來西亞?”
楊彥搖頭。
安然又猜:“總不會就到了夏威夷吧?”
楊彥還是搖頭。
安然震驚道:“難道,難道一陣風就把你吹南美去了?”
楊彥苦笑道:“沒那麼遠,不過也奇怪得很。我們居然到了大洋洲!要不是看到袋鼠,我還真不知道自己到了什麼地方。還以爲我又穿了呢……”
“啊?怎麼就到了澳洲了?好像真的有很多事情是不能用科學解釋的。”安然震驚了,同時也是一陣陣後怕。
楊彥點頭道:“是啊,我們原本在南海,也就在南沙羣島那一代,怎麼一陣風就刮到大洋洲以西去了呢?我們可是在海上航行了三日纔到達大洋洲的。”
安然忽然放開寶兒,無比後怕地抱住他的頭道:“海上太危險了,以後不許你再出海了!”
“嗯,以後我再也不離開你們母子了。”
楊彥拉着她的手在自己臉上蹭着,兩人相互凝望着,脈脈含情,心裡又是劫後餘生的喜悅又是後怕。
寶兒瞪大眼睛看着他們,忽然紅了眼睛,小嘴一癟就開始哭。
要說,寶兒真的是個非常懂事非常聽話的孩子,從小就不好哭,更何況現在一歲多了,就是自己摔倒了,也從來不哭的。可是,他怎麼就哭了呢?
“寶兒怎麼了?”安然趕緊放開楊彥去抱兒子。
寶兒緊緊摟住孃親的脖子,控訴道:“孃親喜歡爹爹,不喜歡寶兒了!哇……”
做父母的面面相覷,不由都有些臉紅。
“孃親怎麼會不喜歡寶兒呢?孃親永遠都最喜歡寶兒!”說着,安然趕緊親親兒子。
楊彥也在一邊道:“是啊,爹爹也最喜歡寶兒了!來,寶兒過來也讓爹爹親親?”
寶兒看了爹爹一眼,嘟着小嘴根本不理會他,只對安然道:“孃親,寶兒餓了。”
安然立即道:“好,孃親抱寶兒去吃點心!等會兒爹爹換了衣服出來,我們一起進宮去,陪着皇祖父和皇祖母一起吃飯!”
寶兒這才高興了,臨出門的時候還得意地看了他爹一眼,彷彿在宣告:看到沒有?孃親是我的!
楊彥洗了頭洗了澡,颳了鬍子,換了衣服,寶兒終於肯給他親了。他又抱着寶兒高高地飛了一陣,兒子就有些喜歡他了。
這時,安然也換了衣服準備好了,楊彥一手抱着寶兒,一手牽着安然去後宮見父皇母后。
惠妃雖然封了皇后,卻沒有搬去鳳儀宮,還是住在原來的穆華宮裡。聽說太子回來了,兩人已經等候多時了。
“皇上,太子怎麼還沒來啊?”江皇后着急啊,也不知道兒子受傷沒有,在外面吃了多少苦,瘦了沒有。
皇帝其實也很着急,但還是故作沉穩道:“你總要留點時間給兒子沐浴更衣吧?”
江皇后實在忍不住,提議道:“要不,我們直接去東宮吧!”
皇帝一聽,立即點頭道:“好!”
於是,雙方在路上碰到了。
楊彥放開兒子媳婦,大步跑上前去,撲通一聲跪在父皇母后身前,紅着眼睛道:“不孝兒回來了!這些日子,勞父皇母后擔心了……父皇,兒子讓您受累了……”
江皇后紅了眼睛,抱着兒子的頭,不住地摸他的眉眼。皇帝趕緊將兒子拉起來道:“外面冷,別跪在地上。走,我們回宮去!”
一家人回到穆華宮的暖閣裡,脫去外面的厚衣服,坐下一邊喝茶。一邊述說這幾個月的事情。
楊彥詳細說了這次出海的經過,他自然沒說有什麼超自然的能力將他送去了另一片海域,只說在海上迷路,到了一個地廣人稀的巨大島嶼,這纔回來晚了。
“地廣人稀?很大?有多大?”皇帝到底是皇帝,還是對地盤更敏感。
“估計跟我們大隋差不多吧!不過人很少,而且都是些比較原始的人,還生活在部落裡,比咱們大隋東南各個夷族也差遠了。”
皇帝想了想,又問:“那地方距離大隋有多遠?”
楊彥笑道:“父皇別急,過幾天兒子畫一幅地圖給您看看就知道了。”事實上,安然之前畫過一幅世界地圖,不過當時主要是爲去美洲做準備的,倒是沒有畫上大洋洲,等回去讓安然添上去就是了。
“對了,小五呢?他怎麼不跟你一起回來?”皇帝忽然想起來,他還有一個兒子呢?不是說兩人都回來了嗎?爲何太子趕着回來了,小五卻沒有一起?莫不是小五受了傷經不起這般快馬趕路?
江皇后也想起來,急着問道:“你怎麼找到襄王的?他真的沒事嗎?”
楊彥笑道:“父皇母后別擔心,兒子是想念父皇母后,想念安然和寶兒,所以才快馬加鞭日夜兼程趕回來的。小五有了心上人,自然要陪着慢慢進京的。我們從南洋帶回來不少東西,也要勞煩他送回來。”
“哦?小五有喜歡的人了?你快跟父皇說說!”
“小五這次遇上風暴,失了兩條船,又在大海上迷失了方向,後來在一座孤島上遇到一位姑娘,也可以說是美人救了王子……”
……
王子和美人的故事,誰都愛聽,連寶兒都聽得津津有味。
等楊彥說完,江皇后欣慰地笑道:“現在好了,不但襄王回來了,還帶回來一位準王妃,昭儀妹妹也該放心了。”
皇帝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心裡卻想着,海上竟然這麼多可怕的風浪,如此危險,無論如何,他再也不讓兒子出海去了。嗯,不如明天他就下旨讓禮部準備禪位儀式好了。他要儘快將皇位傳給兒子。這樣,身爲一國之君,自然不能隨便出京的了,也少了危險。而他,也終於可以含飴弄孫,享享清福了。
這天晚上,在東宮,急着與媳婦兒親熱的楊彥差點讓兒子折騰得想哭。
寶兒從小就是跟安然一起睡的。因爲楊彥久久不歸,寶兒就是安然的一切,便一直讓他隨着自己一起睡,想着兒子還小,等三歲以後再分出去自己睡也不晚。
因此,這小子堅決不肯讓爹爹侵佔自己的領地。孃親是他的!
沈怡知道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小別勝新婚,原本要將寶兒抱去與她一起睡的,可是這小子不幹。他不但不答應,還從這件事中窺到一點端倪,爹爹要搶孃親!想拋開他?
這怎麼行?他要守護孃親!
所以,平日裡早就該休息的寶兒這天晚上卻怎麼都不肯睡。安然和楊彥輪流給他講故事,講得好聽吧,他越聽越起勁;你講囉嗦一點,平淡一點吧,他又抗議不好聽,讓你重新講過。如此,讓心急的父母鬱悶不已。
安然已經察覺到楊彥緊貼在自己身後的某個滾燙的物事越來越硬,很有些蠢蠢欲動的趨勢,也忍不住跟着臉紅心跳,悄悄伸過一隻手別到後面摸他。
楊彥又是舒服又是不滿足,差點就想撩起安然的裙子,從後面悄悄進去。安然臉上越發滾燙起來。
寶兒好奇地問:“孃親熱嗎?孃親臉紅了!”
一句話,讓安然羞得不行,趕緊將手縮回來。
楊彥藉着被子的掩蓋,悄悄伸出手從安然腰間摸上去,偷偷往上爬,在自己一直想念的某個地方輕輕揉捏着。
誰知那小子眼睛尖,居然也給他發現了。
“孃親,這裡什麼在動?是不是有蟲子?”
楊彥趕緊將手縮回去,都要哭了。他這生的到底是個什麼兒子啊!這也聰明過頭了吧?
“哪裡?沒有啊?”安然紅着臉否認,又趕緊拍着他的背哄道,“這麼晚了,寶兒該睡覺了,寶兒忘了孃親說過的,‘早睡早起,精神百倍’?這麼晚都不睡覺的孩子就不是乖孩子了哦!”
楊彥爲了急着趕回來,幾乎是日夜兼程,勞累多日,自然是極爲疲憊的。可是想安然想了快一年裡,他不就是想吃上幾口肉解解饞再好好睡一覺嗎?爲什麼這麼小的一點願望兒子都要破壞?
楊彥鬱悶的躺在安然背後,不等兒子睡着,他自己就先睡着了。
……
臘月二十六日,襄王終於帶着他的未婚妻回到長安,與他一同運回來的,還有他們兄弟從南洋帶回來的東西。珍珠、寶石、黃金、珊瑚,以及一些珍惜木材等等。
襄王帶回來的這位未婚妻也讓朝中生出頗多閒話。
安然當天就見到了那位姑娘,也是大吃一驚!
那少女竟然混血兒,難怪長得如此漂亮。
楊彥說,這位姑娘原本沒有名字,還是小五給她取了個名字叫楊如畫。
如畫姑娘父親是西方過來的商人,母親一位呂宋商人送給父親的歌姬。可是後來,這位商人回去了,卻沒有帶上這個已經生懷有孕的侍妾。
後來,如畫姑娘的母親生下她來,因爲是“雜種”,所以一直受人欺辱。後來,如畫的母親被海盜搶到島上,如畫卻依然因爲雜種的身份不被人接受。
如畫從小就用頭巾將頭髮包起來,又用面紗遮住自己與衆不同的眸色,跟着島上一個大夫學了一手頗爲不錯的醫術,在母親過世後,那些海盜倒也一直養着她,畢竟誰知道自己啥時候就會生病受傷呢?
因爲如畫從小就將自己包裹得嚴實,那些海盜又一直知道她是個“雜種”,與他們不同,心裡隱隱當她是妖怪,倒是沒有欺凌她。這纔給了她一方安寧。
這樣身世悲慘的姑娘,卻能保留了一顆善良美好的心,難怪小五要動心了。
如畫有一頭栗色的自然捲的長髮,就像安然前世見過的人工燙的小波浪似的,但是看起來非常自然。看到這頭漂亮的捲髮,安然忽然想起自己在書上見過的一種比喻——一頭像海藻似的長髮。
可是除了楊彥安然和襄王楊俊,其他人都覺得那是妖怪的頭髮,背地裡很是看不起,就是皇帝一開始見了都悄悄問襄王:“兒子,半夜醒來,你真的不怕?”
如畫姑娘有一雙琥珀般漂亮的眼睛,極其清澈,好似誤落凡間的仙子,一看就知道沒有沾染上俗世塵埃。那又長又密又翹的睫毛,讓安然看了都有些妒忌。
她鼻樑挺直,脣瓣眼紅,皮膚好像牛奶一般,白皙細膩。她的身材更是動人,個子高挑,前凸後翹。就是安然這個女人,也忍不住想多看幾眼。
雖然這位如畫姑娘出身極其卑賤,朝中也有不少反對的聲音,但襄王是鐵了心要娶她,皇帝和胡昭儀勸不住,楊彥和安然又支持,最後也只能答應下來。
儘管襄王急得很,他們的婚期還是定在了來年三月。皇帝總要先顧着禪讓儀式,先把擔子交出去再說。
這一年的除夕晚宴非常熱鬧,但皇帝看着以前安王的位置,如今坐着襄王,還是忍不住想起安王的那幾個孩子來。就算安王罪該萬死,皇帝也將這個兒子恨得不行,但幾個孩子卻是無辜的啊!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他怎麼就下得去手?
如今獨孤太后越發低調了,雖然獨孤家還在,但與她已經沒有太大的關係了。她從來沒有疼愛過獨孤凱,自然也別指望獨孤凱對她這位姑婆有多好。好在皇帝孝順,她也能安享晚年。
經過欽天監的測算,最好最近的一個日子是正月初六。這原本是選來祭天的日子,如今皇帝急着禪位,就先拿來用了。反正新皇繼位,也是要祭拜天地的,好好設計一下,就當一舉兩得了。
轉眼第二年正月初六就到了,皇帝正式將皇位禪讓給太子楊彥,年號改爲“康乾”。
皇后和太子的冊封儀式也放在登基典禮這一天。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天地暢和,陰陽調順,萬物之統也。茲有結髮之妻趙氏,儀態端莊,聰明賢淑,貌和德嘉,生皇太子瑾。乃依大隋皇室之禮,冊立趙氏爲正宮皇后,與朕同體,承奉宗廟,母儀天下,與民更始。欽賜!”
內侍高聲宣讀了冊後詔書,安然恭敬地跪下聽旨,而後領旨謝恩。
今天,她身穿大紅鳳袍,以金絲銀線刺繡,綴無數珍珠寶石,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頭戴鳳冠,有金鳳展翅,口銜明珠,垂於額前;髮髻兩側插一對血翡玉簪,掛着兩串明珠垂於耳側,輕叩着發間珠玉,滋滋作響;耳朵上墜着兩串血美人的翡翠珠子,襯着雪一般無暇的膚色,更加明豔照人。
楊彥親自走下來,拉着安然的手再緩緩走上九級臺階,走到龍椅前,一同坐下接受百官叩拜。
楊彥身穿黃色龍袍,頭戴天子冕冠,寬大的袍袖下面,他握緊了安然的手。當百官都跪在他們前面,楊彥忽然側頭情意綿綿地看了安然一眼。安然回他嫣然一笑,雙眸流轉間早已經白他眼中的情意。
——這江山,你我共享!從此後,一生一世,再不分離!
——正文到此完結——
番外01 一笑而過
楊彥的繼位儀式因爲準備倉促,其實相對說來有些簡單。不過楊彥從來不在意這些形式。其實如果可以,他是不想現在就繼位的。
雖然當太子沒有太多自由,但也比當皇帝強啊!要知道,天底下最不自由的人就是皇帝了。
老皇帝,也就是現在的太上皇楊昊原本是打算將後宮一分爲二,他帶着自己的嬪妃住一半,讓楊彥這個新皇帝新納些嬪妃住另一半的。雖然也有些不大好,但楊彥不喜歡大興土木再建宮室,也只有這樣的權宜之計了。他也總不能鼓勵兒子這個新繼位的皇帝就大興土木吧?
但楊彥當即就拒絕了這個提議。他就一個皇后,也沒打算納妃,要那後宮做什麼?
“父皇,依兒子的意思,後宮也不必搬了,皇后和太子都跟兒子住在一起就是了。兒子覺得一家人住着才親熱,分開了反倒是不好。而且,皇后要教導太子,只怕也沒有精力掌管後宮,還請母后多費心,且幫她管幾年吧!”
太上皇和皇太后對視一眼,遲疑了一下,微微皺眉道:“難道你以後真的不打算納妃了?你還年輕,皇后又只生了太子一個……”
楊彥認真道:“父皇,兒臣記得這事兒子跟您說過。”
皇帝道:“那個時候你還是平王,而現在你是皇帝,這如何能一樣?”
楊彥笑道:“不管兒子是平王、太子還是皇帝,作爲一個男人,兒子的身份始終沒有變,那就是安然的丈夫。兒子這一生也只想要她一個妻子。父皇,母后,這事你們就不要管了。或許你們覺得兒子委屈了,可是兒子自己覺得很幸福,很快樂。”
“好吧,只要你能解決前朝大臣們的嘮叨,這事父皇就不管了。”皇帝現在是看開了,既然兒子自己都不覺得委屈,他又何必當壞人非要在人家恩愛夫妻中間塞個人?再說皇后那孩子,他實在是打心眼裡喜歡。不但有才華,最難得是真的孝順,生的太子又如此聰穎可愛,實在讓人不喜歡都不行。
太上皇都表態了,皇太后也就不好意思再表示反對,但她忽然想起來道:“對了,你以前不是還有個獨孤側妃麼?總要接到宮裡來安置吧?放在宮外像什麼樣子?”
呃……獨孤湘雲?
楊彥撓撓頭,他好像真把那女人忘了。既然他都當了皇帝了,不如將那女人遣回獨孤家,令其另行婚配?可是這樣,若給人知道了,貌似也不好交代啊!無緣無故的,怎麼好休了人家?
要不安排她假死?
可他剛剛登基,獨孤湘雲就死了,人家會不會認爲是安然狠毒,容不下這個側妃?真是爲難啊!你說當初獨孤家參與謀逆,父皇怎麼就不將這女人一起處理了呢?咦,他怎麼把這事兒給忘了?
“父皇,獨孤家謀逆一案,兒臣記得,那獨孤湘雲的父兄都是參與了的吧?雖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但這種謀逆大罪向來是要株連出嫁的女兒極其夫家的。您怎麼沒將這女人處理了?”
太上皇瞪着兒子,沒好氣道:“父皇哪裡還記得有這麼個女人?朝中那些人念着那畢竟是你的女人,也沒有人提。”
“那您說現在以這個名義將她遣送回獨孤家行不行?”
皇帝想着兒子與那獨孤側妃並沒有夫妻之實,如今以這女人的叛逆的身份,更是沒有資格伺候新皇的,便點頭道:“你看着辦吧!”
“兒臣這就告訴獨孤,讓他把那女人帶回獨孤家族去,另外選個人嫁了算了!”楊彥高興了。當初獨孤湘雲是父皇逼着他娶的,如今要打發這女人,還需父皇同意才行。
江太后冷哼一聲道:“她父兄謀逆,饒她一命已經是優待,還許她另嫁他人,皇帝這也太寬宏大量了。雖說施政當施仁政,但太寬容了也不成。”
太上皇點頭道:“你母妃說得不錯,不如讓獨孤家族送她去家廟修行或者直接去哪家道觀庵堂出家好了。畢竟曾經是你的妃子,另嫁他人,說出去也不好聽。”
楊彥點頭稱是,心裡卻不以爲然。其實說起來,獨孤湘雲還是很無辜的。
想到就做,楊彥立即讓人傳了獨孤凱來,將事情吩咐下去。
獨孤凱倒是沒忘了這個女人,只是想不到皇上如此大度,竟然願意讓那女人回獨孤家重新嫁人。
其實,獨孤家的漏網之魚還不止這一個。謀逆事件以後,獨孤凱掌控了獨孤家族,曾清理過族人名單,哪裡還有獨孤家的女兒,哪裡安插了獨孤家的探子,他都清清楚楚。
既然說到這裡,他便提醒道:“皇上,當初我五叔嫁了一個女兒到賀家,這次也被遺忘了。”
楊彥略一想就想起來了。就是當初安然定親的賀家的長子,娶的不就是獨孤家的姑娘?當初安然的葫蘆絲,還是那位賀公子教的呢!那人貌似與安齊關係不錯,這次朝中大臣是看安齊的面子?
“是因爲安齊求情?”
“不是。”獨孤凱提醒道,“皇上您忘了,獨孤家的二公子娶的是忠國公府高家的姑娘,是隆裕公主的小姑,還是公主一手帶大的。”
楊彥恍然大悟,這纔想起來。那個想給他當側妃,竟然拒絕給小五當正妃的腦殘女人,最後名節盡毀,不得不嫁給賀家那位腿上有殘疾的二公子,安然的那位前未婚夫。
“對了,聽說隆裕公主已經啓程進京了?”楊彥皺眉,對這個皇姐,他可是一點好感都沒有。雖說是這個身體的親姐姐吧,在他冒出頭前,就沒見過她給母妃寫過信。等他出息了,封了平王,當了太子,她倒是時不時寫信來,不過話裡話外都感覺不到真誠,而且大部分時候都是來討人請要好處的。
“是的,估計月底就能到。”獨孤凱跟了楊彥這麼多年,多少能猜到一些。但那畢竟是皇上的親姐姐,太后娘娘的親生女兒,他還是不多話的好。
楊彥略一想就拋開了去。反正他有原則,管她是誰,絕不開後門。到時候還是扔給父皇和母妃去煩惱吧!
第二天,平王府裡悄悄駛出一輛馬車,獨孤湘雲和她的丫頭一起回到了忠國公府。隨後,京中便有了謠傳,說獨孤側妃已經被遣送回獨孤家,而後去了城外的翠雲庵出家。
與此同時,魏秀芹卻拿着一份未婚男子的名單,正在爲獨孤湘雲挑選合適的婚配對象。當然,現在的獨孤湘雲自然不再是出自忠國公府嫡支的獨孤湘雲,而是獨孤家旁支的一位老姑娘。據說是因爲腿上有疾,所以一直沒能嫁出去。
最後,魏秀芹選了一個八品城門小吏,半年前老婆因爲難產而亡,這還沒續絃。據說此人雖然是個粗人,但是個有名的孝子,對家人是很好的。
魏秀芹偷偷問過安然,安然輕嘆道:“只要人好,其他的倒是不必要太挑。若她真的想得開,只要這男人不是太沒品,她就能找到幸福;若她心裡還惦記着不該惦記的,你就是給她找個四品官兒,她也不會高興的。”
魏秀芹想想也是,也沒問過獨孤湘雲,便做主將這樁婚事定下來,婚期就在三月。
大隋的年假放到正月十六結束,所以,楊彥這個新皇雖然已經繼位登基,這段時間也還在休年假,不用每天上朝。
趁着現在還有時間,他決定在元宵節那天帶着一家人再次去西市看花燈。
能出宮遊玩,安然自然是高興的,寶兒見孃親高興,也跟着高興。別的他都沒聽懂,只聽說是出去玩兒的,就高興了。
楊彥想了想,不得不去後宮問問父皇母后去不去。其實不用問都知道,父皇母后肯定是想要去的。
結果,不止太上皇和皇太后要去,沈太妃(芳嬪)要去,就連胡太妃(胡昭儀)和襄王楊俊都要去。當然,楊俊還帶着他的未婚妻楊如畫姑娘。
這一行人隊伍龐大,護衛工作自然也得確保萬無一失才成。獨孤凱如今接管了京城防衛,便和負責皇宮禁衛的凌雲商議。他們讓守衛京城的府兵全都到各街市佈防,劃分區域,一個小隊負責一塊兒地方的防衛;而凌雲的禁衛軍和暗衛則微服跟隨皇帝一行就近護衛。
這次他們去的是西市。西市多胡商,很多舶來品,雖然楊彥他們一行人在宮裡向來都是用的最好的東西,一旦到了西市也忍不住好奇。
這裡,很多從南洋西洋來的東西都是他們不曾見過的。什麼胡姬當壚的酒肆啊,西方人物風格的陶俑啊,從南洋來的犀角杯啊,象牙製品啊,波斯香料啊,印度飛餅啊等等,極具異域特色。就是他們大隋的雲錦在這裡,圖案也是帶着明顯的西域特色或波斯特色。
寶兒被爹爹抱在懷裡,站得高看得遠,又見街道兩旁到處都是各式各樣的花燈,別提多高興了。他特別對那印度飛餅極感興趣。不過楊彥買了來給他吃,他卻覺得不好吃。
楊彥給他買了一個小巧的鯉魚燈給他提了一會兒,而後又帶着大家一起茶樓裡喝茶吃點東西順便歇歇腳。
不想他們剛剛在一家茶樓裡坐下,安然就看到外面街上走來一對熟人。
看到那兩人手牽手地走在前面,邊說邊笑,後面跟着一男一女兩名親隨,安然一怔,繼而便看着襄王。
襄王正在給如畫姑娘斟茶,並沒有注意到外面,倒是走在外面的兩人進門的時候一下子就看到他們。
展曉月第一個認出來的是安然,而後纔看到襄王。見襄王正滿臉柔情地爲一個外族姑娘斟茶遞糕點,一時間她心裡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兒。似乎有些失落,又有些歡喜,還有些欣慰,心裡有一種放下了大石頭的輕鬆和愜意。
她已經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夫君雖然出身不高,家裡也不富裕,但是真的對她很好。這兩年來,她刻意不去想襄王殿下,其實心裡對當初拒絕他一直沒能釋懷。如今看到他也有了心愛的姑娘,她只希望他真的忘了自己,能與那位姑娘相親相愛,也跟她一樣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展曉月遲疑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去拜見皇上和皇后娘娘。說起來,從前皇后娘娘對她那麼好。可自從拒絕襄王,決定嫁給現在的夫君以後,她就再也沒有去拜見過現在的皇后,當時的太子妃娘娘了。
一時間,展曉月覺得有些羞愧。
“娘子,怎麼了?”莫君擇見妻子忽然頓住腳步,不得不停下來,低頭問她。
展曉月低聲道:“夫君,你看裡面……你說我們要不要去拜見?”
莫君擇這才仔細看了看裡面。他是見過楊彥的,雖然一開始的時候只是覺得面熟,但兩位皇帝在,那身居高位的氣勢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一下子點醒了他的記憶。
兩年前的太子殿下,不就是現在的皇上?
莫君擇也想了想,搖搖頭道:“我們換一家吧!”他不想也不會拉關係攀附富貴,而且,皇上既然微服出遊,想來也是不希望被人認出來的吧?
展曉月回他一笑,夫妻兩人又手牽手走了出去。
他們這麼在門口張望了兩眼,又轉身離去,自然引人注意。要是有人認出皇上的身份,又偷偷告訴別人,甚至安排刺殺,那還得了?因此,燕老三給一名護衛使了個眼色,當即有人跟了上去。
安然見了,笑着對燕老三搖搖頭。
燕老三會意過來,原來是太子妃的熟人?可既然是熟人,爲什麼不過來打個招呼呢?
這時,襄王才擡頭無意中看了一眼,卻只看到展曉月和莫君擇的背影。他的目光在這兩人身上頓了一下,而後失笑了下。他怎麼會覺得那位夫人的背影眼熟呢?真是奇怪。他又不認識幾個女子……
“怎麼了?”楊如畫問他。
楊俊搖搖頭道:“沒什麼,剛纔好像看到一個熟人,不過一晃就過去了,也沒看清楚。”
楊如畫哦了一聲道:“那要不要追出去看看?”
楊俊忽然想起了剛纔那個身影像誰,不禁微微一怔,但隨後又想起人家夫妻手牽手的畫面,當即笑道:“不用了。其實也不是很熟……”
不管是不是她,都與他沒有關係了。而且,看樣子,她過得也挺好的。楊俊忽然拉着楊如畫的手道:“如畫,我一定會一輩子對你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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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完結章加了六千多字,主要加了寶兒抓週和楊彥回來後的情節,感興趣的可以倒回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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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02 皇帝懼內?
正月十六一大早,天還沒亮呢,劍蘭就到龍牀外喚道:“皇上,今日早朝,您該起了。”
楊彥迷迷糊糊醒來,不由在心中哀嘆一聲,假期結束了,逍遙的日子結束了,要開始悲催的每天上朝了。
不行,他今天上朝第一件事就是把這早朝時間給改了!從卯時改到辰時!
楊彥看着兩隻胳膊上一大一小兩個腦袋,母子倆一左一右窩在自己懷裡睡得正香,心裡就覺得暖暖的都是幸福。真捨不得起牀啊!
劍蘭沒聽到聲響,以爲自己沒叫醒,便又叫了一聲道:“皇上,今日早朝……”
“醒了,別喊了。”楊彥沒好氣的回了一句,小心翼翼地將兩隻胳膊取出來。
安然抓着被子捂着耳朵抱怨道:“哥哥,好吵……”
楊彥將她捂在臉上的被子拉下來,親親她露出來的小臉,安撫道:“哥哥上朝去了,你和寶兒多睡會兒。”
安然迷迷糊糊嗯了一聲。楊彥小心翼翼地將兒子抱過來,放在她懷裡,又叮囑道:“兒子給你抱着,別讓他踢被子。”
安然自然地抱着兒子,閉着眼睛俯下頭在兒子腦門上親了一下,眼睛都沒睜開,就摸索着要爲兒子掖好被子。
楊彥看得感動,這就是母親啊!
等楊彥梳洗好了,用了早點便趕往太極殿早朝。這個時候,天還沒亮呢。一路走過去,儘管廊道兩旁兩三步遠就掛了一盞燈籠,他又披着厚厚的熊皮披風,還是覺得冷。那冰冷的空氣呼吸到肺部,似乎連心也跟着凍冷了。
楊彥忍不住想起父皇幾十年如一日,總是這樣早起上朝,心中很是敬佩。嗯,月底的大隋之音上,他要好好爲父皇歌功頌德,讓所有百姓的記得父皇的付出。
今日是新皇第一次早朝,大臣們無不是激動萬分的。畢竟這位皇上是他們盼望了許久的。很多大臣都在春假裡準備了摺子,打算向皇帝進言,一展抱負。
楊彥耐着性子聽了幾個,留下奏本,適當給予鼓勵,但當有大臣質疑後宮問題時,他好像一下子變成了被觸怒的獵豹,眼睛裡滿是危險的殺氣,與之前的溫和讚許完全不同。
“趙愛卿這話朕不敢苟同!”楊彥冷着臉道,“太上皇和皇太后及諸位太妃還住在後宮裡,你讓朕將她們遷到哪裡去?哪有做兒子的逼着父母姨娘讓出房子給自己住的道理?你竟然還勸朕大興土木建造宮室?你知道天下還有多少百姓住在茅草房裡一場雪就能壓垮?你知道每年冬天我大隋有多少百姓凍死餓死?朕身爲大隋之主,享有大隋千萬百姓的供奉,在百姓尚未豐衣足食之前,如何能貪圖享受,爲自己修改宮室,廣納妃嬪享樂?難道在你眼中,朕就是這樣不孝、好享受的昏君?”
殿中文武聽到皇上這樣的話,哪有不感動的?竟然一個個都自發地跪下大呼萬歲,紛紛出言讚許皇上賢明,有太祖之風,必能開創一個前所未有的大隋盛世。
“好了,諸位愛卿平身吧。這些讚揚的話以後不必在朝堂上說了,朕做事,只求能對得起天下百姓,對得起我楊氏列祖列宗,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楊彥可不是那種喜歡聽人拍馬屁的。雖然剛纔的話也是他的真情實感,但裡面自然也有些私心。
殿上文武極爲感動,心裡對皇上的美德又提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等文武大臣們走起身了,只有一人還跪在中間不敢起身。那就是引發此事的禮部侍郎趙延。
趙延是趙家在朝的中心人物。趙家想要與皇后的家族趙氏連宗,可惜一直沒有成功;他們又想讓皇帝眼前的紅人、如今的禁軍統領三品昭武將軍凌雲回趙家,這可是實實在在趙家的骨肉,可惜凌雲對在趙家從來不假辭色。
於是,趙家也怒了,便打起了另外送美人入宮,與皇后分寵的念頭。而且,勸帝王廣納妃嬪誕育子嗣,這還是光面堂皇的事情。能光明正大的享用天下美人,又能多得子嗣,哪個男人不喜歡?
誰知道,這麼好的打算竟然也會提到鐵板,馬屁拍到馬蹄子上去了。皇帝陡然發怒,又說得義正言辭,嚇得趙延跪在地上不敢起來,等同僚們都起身了,殿中安靜了這才自辯道:“皇上恕罪,微臣萬萬不敢有此想啊!微臣只是想着皇上廣納妃嬪才能子嗣茂盛,子嗣茂盛才能江山永固,微臣真是一片忠心吶……”
“子嗣茂盛才能江山永固?哪一朝是因爲沒有子嗣傳承而滅亡的?”歷朝歷代,什麼時候皇家不是兒子越多,爭鬥越厲害?到最後剩下來的不也只有一個?當然這話楊彥是不好說出口的。但大臣們自然也能明白。
趙延繼續爲自己辯解道:“皇上,微臣是想着皇上年近三十,才只有太子殿下一個子嗣,所以爲皇上擔心,微臣對皇上真是一片忠心吶!”
楊彥又怒了,冷冷地說道:“朕已經有了太子,還是聰明伶俐身體健康的太子,難道當不起大隋的未來?還是你膽大包天,竟然敢詛咒朕的太子?”
“微臣不敢!微臣不是那個意思!微臣……”趙延被皇帝的話嚇得語無倫次,只能不住地磕頭,只希望皇上原諒自己這次。
楊彥冷哼一聲道:“你以爲朕不知道你和你們趙家打的什麼主意?朕警告你一次,朕的後宮不允許任何人插手!”
這哪裡是警告趙延,而是明着警告所有大臣了。如此看來,這位新皇帝雖然寬厚,愛民如子,卻也強勢。
朝堂上一時間安靜極了,除了趙延的磕頭聲和求饒聲,所有大臣都微微低垂着頭,竟然無人出頭給趙延求情。剛纔皇上的話太重了,勸皇上多納妃嬪多生子嗣就是詛咒太子?這罪名誰擔得起?
楊彥將大臣們敲打了一下,這才讓趙延起身,寬恕他這次。而後,楊彥就說出來他今日早朝的主要一件大事——他要把早朝的時間改到辰時正!
辰時是早上七點到九點,辰時正就是早上八點。楊彥覺得,自己冬季就是七點起牀,一個小時應該也能收拾妥當了。要是哪天懶牀,動作快一點半小時也能行。
然而,皇帝的這個意思一出口,立即遭到滿朝文武的反對。
“皇上,早朝是老祖宗定的,如何能隨意更改?更何況,辰正也實在太晚了!”
“是啊,皇上,歷來勤政的明君從未有嫌早朝時間太早的……”
“皇上,老祖宗的規矩不能動啊!”
“皇上,這樣只怕史書上對您的聲譽有影響啊!”
……
楊彥等這些人都說完了,他纔開口道:“你們要是都說完了,就聽朕說說。”
百官們立即安靜下來。就算還有人又想到了什麼好理由,那也得給皇上面子啊!再說了,皇上從平王到太子,從來都不是好逸惡勞的人,還是先聽聽皇上到底如何想到吧!
“將早朝時間延後,朕不是突發奇想,其實在幾年前就與太上皇提過。當時朕看父皇年紀大了,身體又不好,早朝前還不肯用餐,就勸過父皇以身體爲重。太上皇說他都堅持幾十年了,也不差這最後幾年,讓朕登基以後自己考慮要不要改,所以才拖到了現在。”
文武大臣們一聽,都怔了一下。一個是皇上居然早早地就跟太上皇提過這事,實在令人意外。難道當時皇上不擔心太上皇多心?那個時候皇上還不是太子吧?
而第二個讓大臣們震驚的是,太上皇居然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決定了讓皇上繼位?並坦誠告訴了皇上?難怪皇上當時總是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呢!
楊彥留了那麼一點點時間給大家思考了一下,又繼續說道:“朕之所以想要將早朝的時間改了,自然也是經過了多方考慮的。不管是朕還是你們,勞累了一天,若晚上不休息好,白天又如何能有精力處理政務?”
大臣們一聽,也是這個道理。但是,歷來都是這樣的啊!唉!他們這位皇上果然是與衆不同,這想法也太奇怪了。
大臣們想開口,但楊彥擡手阻止了他們,又繼續說道:“卯正上朝,你們寅正就得起牀,住得遠的甚至還要起得更早,還不能用早膳。特別是寒冷的冬季,即便天氣晴朗,空氣也是冷得鑽心的,你們從家裡到皇宮,這麼長的路,難免不染寒氣。長此以往,你們的身體如何承受得住?身體差了,又如何替朕治理國家?爲朕分憂?”
殿中文武大臣們聽了都覺得很是感動,甚至有些老臣眼睛都有些泛紅了。歷朝歷代,哪位皇上想過這些?所有人都認爲身居高位每日上朝是天大的榮耀,又有誰關心過他們的身體?
楊彥又接着道:“因此,朕以爲,讓大家休息好了,吃飽了再上朝,雖然時間押後了一個時辰,但衆卿的工作效率必然能有所提高!這就叫磨刀不誤砍柴工!”
大臣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睛裡都是贊同,但他們又擔心,不知道史書上會怎麼寫他們。
楊彥見了,心下明白,又說道:“你們放心,將來史書上,你們都是輔佐朕革新的大功臣,後世的皇帝和官員都會感激你們的。”
大臣們一想,這倒也是。皇上這裡開了先河,後面的皇帝和大臣們可就享福了。
於是,此項決議就此制定下來。
而後,楊彥又改革了每日臨朝制度,改爲半月一次固定的朝會,臨時有事再行通知。但同時,皇帝也嚴格了監督制度,什麼時候到各自的部門辦公,什麼時候纔可以下班比原來嚴格了些。
另外,楊彥還決定放權,將內書省和門下省重新建立起來。國家大事由內書省共議,而後呈交門下省審覈,再由皇帝審批,最後下發到尚書省執行。
這樣一來,皇帝的權利其實是被削弱了,而內書省和門下省的權利卻大大增加了。皇帝若是用人不當,或自身昏庸,魄力不夠,都很可能被大臣愚弄。不過,在楊彥這裡,他是不擔心這些的,他可不是昏庸無能的人,只要監督制度健全,再將兵權牢牢掌控在手裡,他相信自己能駕馭這些人。如此一來,他這個皇帝可就輕鬆多了。
不過,內書省和門下省至關重要,楊彥還要好好考察一段時間才能找到合適的人到這兩省裡面任職。
這次太上皇禪位,新皇即位,實在太倉促了,很多公主想回來參加新皇即位儀式都沒來得及。不過襄王三月大婚,她們自然不會錯過了。
雖然這幾代皇帝都是踩着兄弟的鮮血上位的,但公主一般不會受牽連,即便受牽連也好歹抱住了小命。因此,到二月底的時候,就有好幾位公主入京了。
公主們大多住在各自京城的別院裡,而像隆裕公主這樣的,就乾脆住進宮去了。當然,駙馬還是隻能住外面。
安然一點都不喜歡楊彥這位親姐姐。
隆裕公主本來就比楊彥大上幾歲,如今長子都十六歲了,不過看起來還是很年輕很漂亮的。這位公主現在無疑成了大隋最尊貴的一位公主,因爲只有她是皇帝的親姐姐。楊彥登基以後,就冊封她爲大長公主。
因此,隆裕公主似乎有點自我膨脹過渡,仗着是皇帝的親姐姐,就是住到了宮裡,也頗有些看不起人的意思。就是安然身爲皇后,又得皇帝專寵,她也有些不將其放在眼裡。
這天午後,安然帶着剛剛午睡起來的寶兒去後宮探望父皇母后。如今,太上皇和皇太后連同沈太妃最高興的一件事情就是逗弄一歲零七個月的太子殿下了。
寶兒剛到,就被太上皇抱了過去,放在自己膝頭先喝了水,然後與他做文字遊戲,順便就教寶兒認字。
皇太后的注意力也放到寶兒身上去了,只有隆裕公主皮笑肉不笑地對安然道:“太子也快兩歲了,皇后也該給他添個弟弟了吧?皇上眼看都三十了,才一個孩子,別說在皇家,就是在普通百姓家裡也得着急了!歷朝歷代這麼多皇帝,我們皇上不說賢明與否,單單懼內這一條,可就要名垂千苦了。皇后,你也是有名的才女,可聽說過史上哪位皇帝只有一位皇后,連一個妃子都沒有的?你不怕人家說你善妒,好歹也顧全一下皇上的臉面吧?”
隆裕公主原本就不喜歡這位出生寒門的弟媳,尤其兩年前她讓自己的小叔子帶着自己如同女兒一般疼愛的小姑進京,想要給太子做個側妃,居然被太子妃給拒絕了,後來小姑出了事,被迫嫁給賀家一個瘸子,而且這瘸子還花心得很,一屋子香的臭的女人,她知道以後心中就很是惱恨。
當然,像隆裕公主這樣自視甚高的人,是不會反省自家人有什麼錯的,她只會遷怒別人。父皇母后不好遷怒,自己的親弟弟自然是不會有錯的,那肯定就是安然這個弟媳從中作梗了。
安然心中暗恨,卻沒有與隆裕公主正面交鋒。她淡然道:“皇姐教訓得是,說起來都是我這個皇后不好,沒有主動爲皇上納妃。不過皇姐說皇上懼內卻不妥當。皇上富有天下,哪裡會有所畏懼?更不會畏懼我一個女人。皇上只是重情重義,不肯將不喜歡的女子召入宮中爲妃,辜負人家姑娘的青春而已。”
隆裕公主見安然竟然反駁她的話,心裡更不高興了。她不陰不陽地說:“皇后若是賢德,不攔着皇上寵幸其他嬪妃,又何來辜負人家姑娘青春一說?”
安然輕輕笑道:“我從來沒有攔着皇上不讓他寵幸別人,只是皇上自己不願意而已。雖說我沒有爲皇上納妃,但宮裡還缺少美貌女子?皇上要是看上了哪個,我自然沒有二話。可是,我也不能爲了那什麼賢德的名聲,就非讓皇上寵幸他不喜歡的人吧?”
“嘖嘖,這居然是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說出來的話!”隆裕公主諷刺地笑道,“這話要是傳出去,天下善妒的女子該高興了……”
這時,皇太后聽到女兒有些尖銳的聲音,這才望了過來,見安然面色不好,又依稀想起之前兩人的談話,貌似又在說爲皇上納妃的事情?這個女兒心裡似乎一直有些記恨皇后,皇太后已經暗地裡敲打了她好幾次了,不過貌似效果並不怎麼好。
“萱兒,你和皇后說什麼呢?”隆裕公主,名楊萱。
隆裕公主起身走過去,挽着皇太后的胳膊道:“母后,女兒在跟皇后說,什麼時候給太子添一個弟弟呢!皇后要是身體不好,還可以爲皇上納妃嘛!等孩子生下來,交給皇后撫育就是了,相信一定會像太子一樣聰明伶俐的。”也就是說,太子如此聰明,與皇后你可沒什麼關係。那是我們楊家的種好!
聽了女兒這番話,不但皇太后臉上不好看,就是太上皇臉上也不好看。他們心裡都知道楊彥是不肯納妃的,爲這事他們都跟楊彥說過好幾次了。如今,他們已經接受了這件事。若說楊彥有逆鱗,那就是皇后和太子了。隆裕好好的,提這個做什麼?像太子這樣聰穎的孩子,是一般女人能生得出來的?
“隆裕,皇帝后宮之事,你就不要操心了。這本來就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情。以父皇看,皇后就很好,你看看太子,被教導得多好?還不到兩歲呢,不但什麼都會說,還能認這麼多字,實在是難得。”
隆裕公主之前見母妃給皇后說好話,讓她注意分寸,千萬別與皇后交惡,她還心中不忿,總覺得母妃對皇后這個兒媳婦比對她這個女兒還好。想不到連父皇竟然也說她多管閒事,爲皇后撐腰。這個女人,到底是如何蠱惑了父皇和弟弟的?
不過,聽到隆裕提起給太子生個弟弟,皇帝也來了興趣,問懷中的寶兒道:“寶兒想要個弟弟嗎?”
寶兒想起玉蘭姑姑生的那個弟弟,一開始像小猴子,後來卻越長越好看,覺得很有趣,當即拍手道:“好!”
皇帝又笑道:“那寶兒回去跟你父皇說。”
寶兒又點頭,轉頭看向孃親道:“孃親,寶兒要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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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03 弟弟是怎麼來的?
安然帶着寶兒回去的時候,寶兒還嚷嚷着想要一個小弟弟。
安然想着父皇母后眼中那隱隱的期待,不知道該怎麼對他們說纔好。他們是打算等寶兒三歲以後再生第二個孩子的。可是站在父皇母后的角度,楊彥身爲皇帝卻只有一個子嗣,實在是太少了!
她以前還跟父皇說過以後要幫哥哥生六個孩子,現在她卻不敢如此保證了。生孩子簡單,再苦再累再痛她都不怕。但要帶好每一個孩子,不忽視每一個孩子,這就不容易了。現在才寶兒一個呢,就佔用了她絕大部分精力了,要是再有幾個孩子,她都不知道該如何分配時間了。
寶兒走着走着,忽然開口道:“孃親,寶兒不喜歡姑姑!”
“哦?爲什麼呀?”
“就是不喜歡……”寶兒也說不清楚。他就是不喜歡姑姑看孃親的眼神,但他還是太小了,很多感情還不理解,也說不出來。
想起皇姐隆裕公主,安然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
其實剛剛到京都時候,這位皇姐儘管心裡不痛快,但還是表示出想與她交好的意思。可惜,皇姐的要求,她不能答應,這才讓兩人的關係越發僵硬了。
隆裕公主是真的疼愛小姑高瑩,那是當她自己的女兒一般疼愛的。誰知高瑩卻落得現在的結果,讓她痛心之後也幫着想辦法希望能讓小姑有出頭之日。
而女人要過得好,在這個時代,很大一部分還得依靠丈夫。
賀子硯腳有殘疾,按理是不能參加科舉的。但他出身官宦之家,又有妻子孃家的關係,再說腳上的殘疾在墊高了鞋子之後已經不甚明顯了。前年婚後賀明朗便打發他們夫妻與妻子吳氏回了瀘州,賀子硯參加了當年的鄉試,並取得了舉人的功名。
去年,賀子硯就帶着妻子又回了京城,打算參加會試,後來因爲安王叛亂,會試取消,延遲到今年。
但賀子硯的才學華而不實,就是那舉人的功名也不知道是怎麼考取的,頗有些不清不楚,而會試更是半分希望都沒有。隆裕公主聽自己的小叔子高熙說起的時候又恨又急。
新皇取仕喜歡的可是腳踏實地的人才,賀子硯這樣的,要通過會試出頭只怕就難了。可是賀子硯沒出息,不能在京城謀一個出身,自己的小姑高瑩怎麼辦?賀明朗那個不通情理的老東西肯定又要將他們小夫妻打發回老家去了。
高熙覺得,瀘州鄉下雖然說不及京中繁華,但賀家也是當地名門望族,妹妹隨妹夫回老家也沒什麼不好。一來可以孝順祖母曾祖母,二來也能靜心讀書,以期下科再考。
但隆裕公主的看法卻不同。她認爲,權勢地位纔是幸福生活的保障。
因此,隆裕公主想讓安然這個皇后吹吹枕頭風,讓賀子硯以官宦子弟以及舉人的身份進宮當個御前侍衛,這活兒輕鬆又體面,過得一兩年,還可以外放當個小官。以後她們高家上下打點一下,就能順利高升回京了。
這種事情,安然怎麼能答應?御前侍衛其實不僅僅是護衛皇帝,而是幫着皇帝做一些不方便交給六部去做的事情,都是皇帝心腹不說,還得有能力。
不提賀子硯是她從前的未婚夫,單單賀子硯腿有殘疾,不會武功且做事不實在這幾條就決定了,賀子硯決對不是當御前侍衛的料。所以,安然很乾脆地拒絕了,說這事自己辦不到,又隱晦地提點了一下,說後宮不能幹政。
因此,隆裕公主又不高興了。她一來覺得安然沒有將她這個皇姐放在心上,二來心裡對安然也有了些輕視。還說什麼是皇帝專寵的皇后,其實也不怎麼樣嘛!這麼點小事都辦不到。
當然,這種事情,她去找皇帝直接開口更好,皇帝本來就是她的親弟弟。事實上她也是先找的皇帝,只是被拒絕了,後來聽說皇帝專寵皇后,纔想到去安然那裡賠禮道歉,再婉轉相求。
可是,安然不但拒絕了,還說什麼平安是福,平淡是福,說鄉下生活其實也很好,能修身養性什麼的,氣得她不行,對安然的怨氣便又多了一分。
後來當她知道安然這位皇后什麼權利都沒有,後宮還是母后在管着,她就更不將這位出身寒門的皇后放在眼裡了。這才時不時地給安然找麻煩,且有越演越烈的趨勢。
隆裕公主也不傻,安然這位皇后儘管沒有實權,但到底是皇后,還是皇帝唯一的女人,這要辦正事不行,要壞她的什麼事卻不難。因此,她一直想着如何能離間帝后的關係就好了。而第一步,就是要給皇帝另外納妃才行!
一個男人,對自己的枕邊人總是會多一份憐惜的。如果這個人換成了高家的人,那她就真的不用擔心皇后了。隆裕公主很自信,只要皇帝願意納妃,她再與母后說說,送他們高家的女兒入宮肯定沒問題的。
安然從來沒有將隆裕公主的事情跟楊彥說過,反正在她看來,隆裕公主在京裡也住不久,總是要回高家去的。自己偶爾與她見一面,大不了聽她說幾句不好聽的話罷了。
雖然安然沒說,但楊彥還是知道了。
如今,整個大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當然,一般也只有重大的事情纔會報到他這裡來。而皇后的事情無論大事小事,對楊彥來說,都是大事中的大事。
楊彥聽了暗衛回報,忽然忍不住想,他是不是做錯了?
自從皇姐回京,他看在父皇母后面上,對這位其實並不親近的皇姐也算不錯。她提的幾個要求,他都答應了,只有一件事情沒答應,就是讓賀家那小子進宮當御前侍衛之事。
賀子硯的事情,楊彥比隆裕公主知道得更加清楚。若此人真的有才華,他是不介意開這個後門的,但賀子硯也就只適合當個風流公子,實在不是踏實做事的料啊!當然,賀子硯如果真的有真材實料,也不需要他開這個後門了。
楊彥覺得,就是因爲自己對這位皇姐太好,才導致她如今更加驕傲狂妄,越發的得寸進尺了。竟然不將他的皇后放在眼裡,她真以爲自己這個大長公主很了不起?
這天晚上,寶兒很認真地對楊彥道:“爹爹,寶兒想要個弟弟!”
楊彥眼珠子一轉,想着自己心裡一直爲難的一件事情,忽然計上心來。
“寶兒想要弟弟陪你玩?”
“要!”
“那寶兒知道弟弟是從哪裡來的嗎?”
寶兒想了想,想起從前自己看到的玉蘭姨母挺着大肚子,後來就生下一個小猴子。現在周姨母也挺着大肚子,孃親說姨母肚子裡有小寶寶了。
“寶兒知道,要孃親大肚子!”
楊彥忍住笑,又問:“可是,孃親怎麼才能大肚子呢?弟弟怎麼到孃親肚子裡去,寶兒知道嗎?”
安然聽他越說越不像話,趕緊斥道:“怎麼教孩子的呢?寶兒這麼小,什麼都還不懂,你別亂教。”
楊彥一本正經道:“我們寶兒如此聰明,怎麼會不懂?”
寶兒也趕緊表明立場道:“寶兒想知道。”
楊彥點點,滿臉嚴肅道:“其實,每一個孩子,都是他們的爹爹從天上摘下的星星偷偷放到孃親肚子裡,慢慢長大的。”
安然被楊彥的說法怔了一下,寶兒已經震驚地瞪大了眼睛:“寶兒也是星星?”
楊彥點頭道:“是啊,爹爹找了好久,才找到一顆最漂亮最可愛的星星,偷偷摘下來放到你孃親肚子裡去,後來生下來,就是寶兒了。”
寶兒激動不已。原來,他以前是天上的星星?還是最漂亮最可愛的?
“爹爹,摘星星,寶兒要弟弟!”
楊彥爲難道:“寶兒你看,這星星,要晚上纔有。而且,越是漂亮可愛的星星越聰明,爹爹要偷偷摘一個下來,悄悄放在你孃親肚子裡可不容易。”
寶兒立即道:“寶兒來幫忙!”
安然悶笑不已,看他怎麼圓。
楊彥還是一副鎮定的模樣道:“寶兒會飛嗎?”
寶兒黯然地搖頭。“寶兒不會。”
“寶兒會彈動聽的曲子嗎?”
寶兒還是搖頭,他只會在琴上一陣亂彈。
“寶兒會講故事嗎?”
寶兒都要哭了,他還是不會。他現在不過勉強能表達自己的意思,哪裡會講故事?
楊彥嘆道:“寶兒還小,所以不會。你看,所有當爹的都是大人對不對?就是因爲小孩子不會這些,不能將聰明可愛的小星星哄下來。等寶兒長大了,就會了。”
寶兒點頭,氣呼呼道:“寶兒要快快長大!”
楊彥親親兒子粉嘟嘟的小臉,笑道:“寶兒不知道,天上的小星星都很聰明,爹爹要偷偷將它放到孃親肚子裡,是不能被人打擾的。要是聽到有外人在,小星星害怕,就又飛回天上去了。”
寶兒又是新奇又是震驚地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楊彥這時又問:“寶兒是真的想要小弟弟嗎?”
寶兒雙眼一亮道:“寶兒要弟弟!”
楊彥滿臉慎重道:“如果寶兒要弟弟,就不能再跟爹爹和孃親一起睡了。要不然,爹爹好不容易摘下一顆小星星,會被嚇迴天上去的。”
寶兒忙道:“寶兒不說話!”
楊彥搖頭:“不說話也不行。寶兒晚上要起牀尿尿是不是?要吃一次小米粥是不是?不說話也不動,怎麼行?”
寶兒爲難了。他想跟孃親和爹爹一起睡,可是又想要小弟弟,怎麼辦呢?
安然到現在總算是明白楊彥想做什麼了。這段時間,一家三口睡一張牀,即便寶兒還小,他也總是覺得不盡興,安然也不敢全然投入,更不敢叫出聲音來,擔心吵醒了兒子。楊彥早就想將兒子分出去睡了,可是寶兒怎麼都不答應。
安然又羞又氣又好笑,但還是決定給這個當爹的留幾分面子,不拆穿他。如今已經三月初了,天氣暖和了,也該讓寶兒自己睡了。
楊彥摸着下巴道:“寶兒不敢一個人睡嗎?難道寶兒是膽小鬼?難道寶兒不想要小弟弟?”
寶兒聽了很多英雄的故事,聽爹爹說他不敢一個人睡,是膽小鬼,立即反駁道:“寶兒不怕,寶兒不是膽小鬼!寶兒要弟弟!”
楊彥笑了,立即誇讚道:“爹爹就知道,我們寶兒是最聰明最勇敢的孩子,肯定不會害怕一個人睡的。”
寶兒張了張嘴,本想說他還是想跟孃親一起睡的,如今也說不出口了。
楊彥見了,立即親親他的小臉安慰他道:“寶兒別怕,到時候爹爹讓你劍姨睡在你牀下的踏板上,這樣寶兒要尿尿,只要叫一聲就行了。”
寶兒點點頭,沒有說話。真的不能再跟爹爹孃親一起睡了嗎?他好捨不得哦……
打鐵要趁熱,當天晚上,寶兒就被爹爹給哄着送到了隔壁偏殿去睡。不過孃親一直坐在牀邊給他講故事,等他睡着了才離開的,讓他又安心不少。
而安然剛剛回房,就被興奮的楊彥抱起來,滾到牀上去了。
楊彥成功地騙過了兒子,真想放聲大笑。這小子總算自己睡了,他的性福生活終於來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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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箏要帶孩子出去上補習班,爲期一天。所以明天不更新,下次更新時間在星期一。
番外04 春風吹度雁門關
兩日後,安然帶着寶兒去給父皇母后請安,又碰到了隆裕公主。她暗自戒備着,準備迎接這位皇姐的挑釁,誰知隆裕公主擡起頭來,兩隻眼睛居然又紅又腫。
安然想裝作不知道都不成,只能假作關切地問了一句道:“皇姐這是怎麼了?沙子吹到眼裡了?”
隆裕公主憤怒地瞪着安然,胸部劇烈的起伏着,彷彿安然是在明知故問,又好像這一切都是安然造成的。
安然莫名其妙,隆裕公主已經跪到皇太后膝下,抱着母親的腿痛哭出聲道:“母后您看,現在皇后就這樣欺負女兒,她還裝不知道,她怎麼能這樣?”
寶兒心裡一直不喜歡這位姑母,這又是第一次見大人哭,不由很是好奇地圍着她轉了半圈兒,繼而拍手笑道:“大人哭鼻子,羞羞羞!”
太上皇在一邊坐着,聽到寶兒這話,樂得忍不住笑出聲來。
而隆裕公主卻哭得更大聲了:“母后,您看,連個孩子都欺負女兒……”
太上皇立即道:“寶兒過來,到祖父這裡來。”
寶兒立即轉身撲到太上皇膝邊,歡喜地叫着:“祖父,寶兒想你了。”
“哎喲!祖父的乖孫!祖父也想你了。”太上皇心裡那叫一個高興啊,立即伸手將寶兒抱到自己懷裡坐着。
安然到現在仍然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也跟着寶兒靠到太上皇身邊,小聲問道:“父皇,這到底怎麼回事啊?”
太上皇看了隆裕公主一眼,滿臉淡然道:“皇帝說公主如今住在宮中,而駙馬卻獨自住在宮外,這不是人妻之道,公主是個賢惠大度的,爲丈夫納妾是妻子的本分,所以他特意指了幾個人去服侍駙馬。”
安然訝然,而後也忍不住好笑。
隆裕公主聽到父皇這麼說,不依道:“父皇,您怎麼也不幫着兒臣?這分明就是皇后使壞!我與駙馬伕妻情深,這麼多年他都沒有納妾,要不是皇后賜的人,他纔不會要!”
安然立即解釋道:“皇姐,這事可不是我做的,您可別賴我!”
隆裕叫道:“不是你還有誰?不就是我說了一句,讓皇上納妃的話嗎?你就記恨成這樣?皇上子嗣單薄,難道還不准我這個當姐姐的關心一下?你要是賢惠,本來就應該給皇上納妾……”
太上皇冷着臉斥責道:“已所不欲,勿施於人。你和駙馬伕妻情深,多年不納妾。皇帝和皇后就不能夫妻情深不納妃?”
太上皇對皇后的維護讓隆裕公主震驚。有這麼維護兒媳婦的公公嗎?她可是太上皇的親生女兒!
隆裕公主辯解道:“可是,皇上怎麼能只有一個皇后?這不是天大的笑話?再說了,皇上就太子一個兒子,怎麼能不讓人擔心?我可是給駙馬生了三個兒子!”
太上皇依舊是一臉淡然道:“你給駙馬生了三個兒子難道是一口氣生的?皇后嫁給皇帝纔多久?更何況太子出生後,皇帝去南洋又是將近一年。朕覺得皇帝說得沒錯,多生不如優生。你看太子多麼聰明伶俐?這一個兒子不是當得十個二十個?”
隆裕公主一時間無話可說。她給駙馬生的三個兒子,卻是十年間斷斷續續生的。實際上,她是生了四個,但只帶大了三個。而且,以太子這聰明勁兒,確實是沒人能比,也難怪父皇喜歡。歷來祖父都是喜歡孫子的。
“可是父皇,兒臣纔是您的女兒,您怎麼盡幫着皇后說話?”
太上皇面色一變,冷哼一聲道:“朕生養你一場,給你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你又回報了朕什麼?皇后不是朕親生的,卻在安王謀逆的時候冒險回京相救;當叛軍包圍了皇宮的時候,是她不畏叛軍的弓箭站在宮牆上鼓舞士氣,勸降叛軍;當叛軍即將攻破皇宮的時候,她寧願留下陪着朕一起死也不肯先離開……你倒是朕的親生女兒,你說說,這些年你都爲朕做了什麼?可有盡過一點孝道?”
隆裕公主怯懦地低下頭去,小聲辯解道:“兒臣,兒臣隔得遠,手裡又沒有兵權,兒臣不知道啊……”
皇帝再次冷哼一聲道:“你隔得遠,有泉州遠?當初皇帝倒是留下兩三萬人在泉州,皇后要是留在泉州自然安全無虞,但她回京救朕,卻是不顧衆人阻攔,帶着幾個心腹回京的。你有這個勇氣?若不是皇后帶着太子回京,這場叛亂能這樣容易就平定下來?”
皇帝頓了一下,緩了口氣,又繼續說道:“你憑什麼跟皇后比?若朕真的給那個逆子謀害,你還能有今天大長公主的風光?你不但不思感激,反而三番兩次與皇后作對。皇后大度,看在朕和你母后面上不與你計較,皇帝可見不得有人欺負他的皇后!真不知道你腦子裡裝的是什麼,明明與皇帝是同胞姐弟,卻連皇帝一成的聰慧都沒有,實在令朕失望!”
隆裕公主跪在地上,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渾身直冒冷汗。真的是她糊塗了嗎?錯把恩人當仇人?那幾個小妖精真的是皇帝賜的,不是皇后吹的枕頭風?
但不管到底怎麼回事,如果連父皇和皇帝都如此維護皇后,她不認錯不服軟只怕不行。
想到這裡,隆裕公主立即向安然認錯道:“皇后,是姐姐糊塗了,還請皇后大人大量,莫與姐姐計較。”
安然自然也樂得給父皇母后這個面子,當即含笑將隆裕公主扶起來道:“皇姐快起來。過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皇上也沒幾個兄弟姐妹了,理當要相互扶持纔是。”
太上皇含笑點頭道:“皇后這話說得很是!”
隆裕公主去洗臉梳妝去了,太上皇又開始逗寶兒。
“聽說寶兒現在一個人睡了?”太上皇是知道寶兒一直跟着皇后睡的,怎麼都不肯自己一個人睡,讓自己兒子很是苦惱。
寶兒脆生生道:“寶兒要弟弟。爹爹說,寶兒要一個人睡。”
安然聽了臉紅,卻不知道該怎麼攔着不讓孩子說話,只能找個藉口先出去,說去找沈太妃說話。
太上皇和皇太后暗笑不已,又去問寶兒:“爹爹還說什麼了?”
寶兒斷斷續續顛三倒四地重複着楊彥的話,有時候還是祖父祖母問出來的。但等他們弄清楚了楊彥都跟孩子說了什麼,也不禁暗自好笑。兒子爲了將孫子分出去單獨睡,可真是煞費苦心了。
第二天,沈太妃就悄悄打趣安然道:“皇上昨晚有沒有摘到聰明伶俐的又漂亮可愛的星星呢?”
“昨晚不是天上下雨嗎,哪有星星?”安然紅着臉,暗自抱怨楊彥,明知道自己兒子聰明,還跟孩子編這樣的藉口,真是羞死人了!
沈太妃一聽,不禁捂着嘴大笑不已。
三月會試,四月殿試,再加上襄王大婚也在三月,這兩個月楊彥這個皇帝也不得閒。
如今趙世華作爲內書令,相當於朝中宰相,也是忙得不可開交。
這天晚上,他的暗衛忽然來報:“王爺,安怡公主明日就要到京裡。”
趙世華想着襄王的婚禮還有五六日,安怡公主也該進京了。他摸着臉上冰冷的面具,心中的恨意噴涌而出。若不是那個無恥的女人,他又怎麼會失憶?怎麼會被毀容?二老又如何會死?自己的妻兒又怎麼會受那麼多年的苦?
“她可帶了人一起進京?”
暗衛稟報道:“帶了一個新歡。據說是從小倌館裡出來的,相貌生得好,有若女子,安怡公主愛得不行,每日都要這位公子侍寢,只是這位公子身體有些單薄。”
趙世華嘲諷一笑道:“她不是還帶了十幾名身體強壯護衛?”
暗衛沒有說話,一時間也弄不清楚自家主子到底怎麼回事。不過,自家主子向來與皇家的兄弟姐妹不合,這倒是一直都有的。聽說以前主子脾氣很怪,就是因爲毀容後,王妃和側妃先後與人私通,這還是幾年前進京以後,與太上皇關係改善,脾氣這才改了。不過,過去的傷痛還在,想必主子還是很恨那些不安分的女人吧?而安怡公主就是整個大隋最不要臉的女人了!
趙世華又問:“讓你們準備好的人可準備好了?”
“王爺放心,已經準備好了。”
趙世華點點頭,揮手讓他退下。
聽說安怡公主的孫兒今年要參加會試,才學頗爲出衆,他倒是不妨送那無恥的女人一份大禮!
*
賀家。
隨着會試的日子臨近,賀明朗對兩個兒子的文章也越發着緊起來。他看過兩個兒子的策論,一時欣喜,一時皺眉。
欣喜,是因爲長子賀子謙的文章寫得好,言之有物,深入淺出;皺眉,是因爲次子賀子硯的文章花團錦簇,詞句華麗,卻言之無物。
“子謙這篇策論做得不錯,爲父估計至少二甲沒問題。至於子硯……”
賀子硯滿臉期待地望着父親。
賀明朗嘆道:“你還是等下一科再考吧!”就兒子這水平,要是他是瀘州學政,哪裡能點他中舉?這樣的卷子交上去,不是丟他的臉麼?
想必當初胡學政也是看他的面子,又兼着這小子在瀘州頗有幾分才名,才勉強點了他吧!要不然也不會是掉尾巴了。可惜這小子沒想明白,反而還一直唸叨着胡大人沒眼光,沒點他爲解元。
賀子硯一聽就不高興了。他明明寫得這樣好,爲什麼爹老是打擊他?
“爹,兒子這策略哪裡不好了?”賀子硯不服氣道。
賀明朗將賀子謙的策論遞給他道:“你看看你哥哥的,再想想你都寫了些什麼。”
賀子硯一把抓過賀子謙的策論看過,就沒看到兩個華麗的詞,通篇文辭都樸素得很,連個隱語都沒有,怎麼看都覺得沒自己寫得好。真不知道爹爹是什麼眼光!
賀明朗一看兒子這表情就知道他還是沒明白過來,不由嘆着氣道:“你寫的那不是策略,而是精美文辭的堆砌,華而不實,與皇上和太上皇的取仕理念不合。要麼,你將這浮誇的毛病改了,踏踏實實地好好讀兩年書,等下一科再考;要麼,你還是別走科舉這條路,想其他辦法吧!”
“哼,我怎麼就華而不實了?我這不是將孟子這句話解釋清楚了麼?不但說清楚了,還文辭漂亮。我看是您不懂得欣賞!”
賀子硯扭着脖子,一副因爲親人不信任自己而傷心的倔強模樣。
賀明朗怒道:“好好跟你說你不聽,難道非要去會試上出一回醜,丟一回臉才高興?”
賀子硯道:“當初兒子參加鄉試的時候,你就看不起我,但我還不是考上了?爹,我到底是不是你的親生兒子啊?有你這麼看不起自己兒子的麼?”
“二弟,你這是說得什麼話?還不快給爹爹認錯?”賀子謙拿出長兄的氣勢道。
賀明朗冷笑一聲道:“你要是真的寫得好,怎麼沒得解元?胡學政選你爲最後一名,已經是告訴我們,他是看在爲父面上才勉強點了你爲舉人的,你別不知好歹!”
賀子硯被父親的話氣得瞪大了眼睛。爹爹竟然說他這個舉人是開後門來的?實在太過分了!
賀明朗看着兒子那冥頑不靈的樣子,又說了幾句,但見賀子硯哪一臉憤怒倔強的樣子,估計也沒什麼效果,最後也只能無奈地擺擺手,讓他們都回去。
兄弟兩個各自回房。
賀子謙看着站在小桌子前面正在練字的兒子越哥兒,不由又是歡喜又是心疼。他聽說,太子殿下就是皇后孃親親自教養長大的,所以聰明伶俐得緊。所以,他也決定親自教養兒子。現在,孩子的生活和學習都是他親手教導的。
“爹爹,孩兒寫得好不好?”
賀子謙摸摸孩子的頭,誇讚道:“很好,又進步了。”
越哥兒遲疑了一下,滿眼期待道:“那,爹爹,孩兒可不可以去看孃親?”
賀子謙笑道:“當然可以。爹爹不是說過嗎,你每天都可以過去看望你母親,給你母親請安。你母親生養你可不容易,你要一輩子銘記於心,這也是你當兒子的孝道。”
“可是,可是祖母不讓去,說我娘是罪婦,還說她已經不是我娘了……”越哥兒紅着眼睛道,“爹,我娘怎麼就不是我娘了?爹,我想我娘……”
“你祖母年紀大了,糊塗了。您娘生你養你,永遠都是你娘,怎麼會不是你娘呢?走,爹爹帶你一起去看你娘!”
賀子謙額上青筋隱隱,不由有些憤怒。孃親她怎麼能這樣?既然皇上都沒有追究,她又何必提什麼罪婦?獨孤氏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儘管感情不好,已經分居幾年,但他們也不能在岳父一家被殺以後就翻臉無情貶妻爲妾啊!
難道,孃親那天說的話是真的?她真的打算休了獨孤氏,另外給他娶一個回來?不行,他得着孃親好好說說!
這輩子,他已經是不打算再要女人了。幸好獨孤氏給他生了一個兒子,有了越哥兒,他也算對賀家的列祖列宗有個交代了。
*
卻說賀子硯回到自己的書房裡,關上房門誰也不理會,一個人坐着生悶氣。他怎麼都想不通,爲什麼打小起,所有人都說自己聰明伶俐,是難得的神童、才子,可是爹爹卻從小就不喜歡自己,只喜歡大哥?
“相公!相公?”姜紅纓敲了敲門,柔聲道,“相公,開開門好不好?妾身新畫了一幅畫,想請相公品評一下!”
賀子硯聽到這裡,起身開了門,卻不像從前那樣歡喜,又走回去坐下來,淡淡地說:“你有了身孕,平時要多休息,少出來走動。畫畫也只能做消遣,別累着自己。”
“多謝相公關心。妾身知道了,妾身會小心愛護自己的。相公可是看書累了?不如妾身彈一首新學的曲子給您聽?”聽到相公的關心,姜紅纓充滿愛意滿眼感激地望着賀子硯,彷彿他就是她的天,是她的一切。
姜紅纓自然知道自家相公又被公公訓斥了,但她卻裝作不知,只悄然想辦法幫着他重拾信心。
“哦?你什麼時候又學了曲子?”賀子硯心裡煩,到也想聽聽曲子放鬆一下,或許能忘記煩惱。
“是呀,據說還是皇后娘娘譜的曲子呢!叫《水姻緣》。”
“《水姻緣》?”賀子硯忍不住回憶起退婚那天第一次看到她的樣子……
如果當初他沒有犯渾,沒有退親,不知道現在又是什麼樣子……
姜紅纓有了四個月的身孕,自然不能像以前那樣跪坐下彈琴。她坐在一張高凳上,將琴放在書案上,緩緩撥動琴絃,如水一般動聽的琴音便響了起來。
曲子很動聽,但風格卻跟賀子硯以前聽過的完全不同。賀子硯很快沉浸下去,不知不覺中已經忘了父親的輕視。
一曲完畢,賀子硯含笑誇讚道:“嗯,紅纓你的琴藝又進益了。再彈一遍給相公聽聽。”不知道她爲何要將這樣一首曲子取名水姻緣,難道是紀念他們這段情?(呃,作者表示,看到賀子硯如此自戀,她其實也很想吐。)
書房外面,高瑩聽着裡面的琴音,幾次想要踢開房門,又隱忍下來。
相公不喜歡她吃醋。剛剛成親的時候,因爲她對他幾個通房妾室太嚴厲,他生氣之下就去了青樓不回家。後來被祖母的人找回來,也不肯進自己的房。最後更是要了她身邊兩個丫頭,整整三個月沒給她好臉色看。
自從那次以後,高瑩就算收拾那些小妖精,也是悄悄進行,絕不敢再讓他知道了。
可是,她千防萬防,不知道那姜氏怎麼會有孕的!難道嫂子給的方子有問題?那也不對啊!那幾個通房侍妾不也是吃的這個方子,兩年來不是一點消息都沒有?難道是那個姜氏太聰明,沒用那胭脂?可是姜氏不過出身一個破落秀才家,怎麼可能知道這裡面的道道?
不行,她得讓人好好調查一下那個姜氏。一個破落秀才的女兒,怎麼可能琴棋書畫樣樣皆通?而且看她那對着自己表面上伏低做小溫順乖巧,對着相公卻嬌媚可憐好像她這個正室怎麼欺負了她的樣子,也不像是書香門第的姑娘……
“少奶奶,讓奴婢去敲門吧?”丫頭翠玉心中憤憤不平道。
高瑩搖搖頭。這個時候,相公正在興頭上,她要是敲門進去,攪了他的興致,他又要不高興了。高瑩別的都不怕,就怕賀子硯又幾個月不理會自己。她進門都兩年了,肚子還沒動靜,婆婆都有些不高興了。
當初賀家與高家聯姻,就是看她嫂子是隆裕公主,她又是公主一手帶大的,想與皇家、與太子殿下修復關係,卻哪裡知道她不小心已經將惠妃娘娘、太子和襄王都得罪了。
她原本還以爲賀子硯是個年輕英俊又有狹義之氣的大才子,成婚之後才知道他輕浮孟浪,整日裡不務正業,就喜歡與女子琴棋書畫的玩樂,很不得公公待見。
而更糟糕的是,公公和太子妃的父親原是八拜之交,太子妃和賀子硯原本是自幼訂親的,後來自己相公裝病悔婚,徹底得罪了趙家。還有小姑,好好一個官家嫡女,居然自甘墮落給人做妾,還不得寵,三天兩頭派人回來哭訴,找婆婆要銀子……
高瑩後悔不已,卻爲時已晚。她到底嫁了一個什麼人啊!早知道,當初就不要妄想太子,答應惠妃娘娘給襄王做正妃,現在就是正一品的王妃了……
據說,襄王殿下要娶的那個女人是從南洋帶回來的,是個胡人,是個雜種,還是個孤女。
據說,襄王殿下還爲那個女人拒絕了所有人贈送的歌姬美妾。
還有三天,襄王殿下就要和那個出身低賤的胡女大婚了……
權勢、地位、丈夫的專情,原本她都能得到,可是卻因爲她一時貪心,結果什麼都沒有得到……
終於,書房裡琴聲停了。
翠玉敲了敲門,高瑩努力讓自己笑得溫柔自然,柔聲道:“相公,妾身給您做了一碗銀耳蓮子羹,相公您讀書辛苦了,補補身子吧?”
“嗯,進來吧!”賀子硯懶洋洋地叫了一聲。
等高瑩和翠玉進來,賀子硯看了看那一碗看着賣相還不錯的銀耳蓮子羹,拿起勺子舀着吃了兩口,點頭讚道:“味道還不錯。娘子辛苦了。”
高瑩溫柔而羞澀地笑了,正要謙虛兩句,就聽賀子硯道:“紅纓,你今日也辛苦了,來,這碗銀耳蓮子羹賞你吃吧!”
高瑩那原本就有些勉強的笑容終於龜裂了,而姜紅纓滿心的得意與驚喜,卻故作遲疑道:“這是少奶奶特意給相公做的,妾身如何能享用?”
賀子硯拉着她的手坐在自己身邊,親手將那晚銀耳蓮子羹端起來放在她面前道:“你爲爺孕育子嗣,也是爲你家少奶奶分憂了,她自然也該感謝你纔是。”
“如此,就多謝相公,多謝姐姐了。妾身正好有些餓了呢!這孩子好像特別能吃,呵呵……”
高瑩緊緊咬着下脣,雙拳隱在衣袖裡,掌心差點被指甲戳破皮。這就是她當初妄想太子推拒襄王正妃得到的報應麼?
*
雁門關。
當朝廷的信使快馬趕到的時候,錢銳依然是一副沉着冷靜的樣子。在他看來,叛亂已平,皇上身體也還好,京中不可能出什麼事情纔對。
然而,當他打開信,看到裡面的內容時,卻忍不住震驚地站起身來。
“將軍,何事?”副將鄭鐵牛見向來喜怒不行於色的將軍如此激動,不由擔心起來。
錢銳雙眼已經有些溼潤了。但他卻笑了,很歡喜地笑開來。
“喜事!大喜事!太子殿下平安回來了!來人,立即將這個消息傳令三軍!”
當晚,軍中舉行了宴會,爲太子平安歸來慶賀。
錢銳高興,不由多喝了幾杯。
太子殿下平安回來,他也爲她高興。她原本就該有這樣完美的幸福,專情的夫君,聰明可愛的孩子,公婆慈愛,至高無上的地位……
嗯,她幸福了,他是不是也該找個女人生個兒子了?爲這事,娘都哭了好幾場了,爹也跟他說了好多次,每一次都嘆氣。哪怕是不讓她擔心愧疚,他也該找個女人生個兒子纔是。但,他到底是另外找個女人好呢還是讓那李氏將就一下?
不知不覺中,錢銳又喝了幾杯。
今日將士們聽到太子平安歸來的消息,都很興奮,敬酒的人不少,爲表喜悅,他來者不拒。但現在,真的有些支持不住了。
“啪!”錢銳手中的酒杯一時沒拿穩,掉在了地上。他順勢趴在案上,閉上了眼睛。
“將軍醉了!”
“快扶將軍回營帳!”
……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在喂他喝醒酒湯。錢銳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只看到昏暗的營帳裡,扶着自己喝醒酒湯的人有一雙靈動的眼睛,居然跟她的一樣!他眨了眨眼睛,眼前的人就變成了叛亂時他在東宮第一次見到她的樣子,她那樣親切地對着他笑,好像時光不曾將他們分開那些年。
錢銳有些迷糊。難道他在做夢不成?不然怎麼會看到她呢?既然是做夢,那就讓他妄想一回吧!反正是做夢,她不會知道,太子也不會知道,誰都不會知道的……
“然姐兒?”他激動地抓住她的手,一把將那醒酒湯打翻在地,抱着她一個翻身就將其壓在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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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05 驚天醜聞(安怡公主)
這一夜,錢銳雖然迷迷糊糊,卻也得到了從未體會過的幸福和滿足。他做了一個極其美妙的夢,夢到自己擁有了最心愛的姑娘。
可是,等他醒來,卻敏感地發現,昨夜好像不是一個夢。
記憶中那些模糊破碎的激情畫面,是那樣真實……
被子裡的味道,他雖然不算很熟悉,但也知道是什麼味道,那麼濃烈,跟自己以前動用五姑娘的時候完全不同。
他還在枕頭上找到了幾根長髮,比他的頭髮細,應該是女人的頭髮。
還有,他身上的抓痕……
這一切都表明,他昨晚確實跟一個女人做了最親密的事,而那個女人當然不會是他心愛的姑娘。
可是,那個女人究竟是誰?
錢銳直接問自己的親兵統領章強。
“昨夜,都有哪些人進過我的房間?”
不料章強居然跪下來請罪道:“屬下昨夜高興,多喝了幾杯,醉得人事不知。據昨夜的守衛說,他們在侯爺回房休息以後就溜出去喝酒去了……屬下督導不嚴,還請侯爺重重治罪!”
昨日爲慶祝太子殿下平安歸來,所有人都很高興,是他下令允許除了城防及各處值夜的人喝酒的。但身爲親兵,罔顧守衛職責,跑去喝酒,不罰也不行。
“按軍規,該怎麼罰就怎麼罰吧!”
章強道:“回侯爺,今天一大早,屬下已經讓人打了他們四十軍棍了……”
錢銳仔細想了想,又問:“昨夜似乎有人給我送醒酒湯?是誰送的?”他依稀記得有人送,但是他沒有喝,還把醒酒湯打翻了。但今早醒來的時候,牀單上還有一點點痕跡,地面卻是乾乾淨淨的。
“屬下交代了爲侯爺送醒酒湯的。但是誰送的,待屬下派人去廚房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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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錢銳表面上淡淡地嗯了一聲,心裡卻忍不住想,難道他昨晚酒醉,將送醒酒湯來的丫頭當成了然姐兒?如果真是這樣,他得把人找出來,得負責啊!要不然壞了人家身子,讓人家以後可怎麼辦?或者,送一筆銀子讓其另外嫁人也行……
不久之後,章強回來,說昨夜給他送醒酒湯的是一名在廚房幫廚的小廝,名叫阿旺。
這些年來,錢銳在雁門關從來都是不允許任何女人進自己的房間,也不讓女人服侍的。因此,貼身服侍他的人都是自己身邊的親衛和小廝。
“阿旺?叫來我問問看。”
錢銳心裡有些奇怪,也有些不安。昨夜明明是個女子啊!他就算醉得再厲害,也不至於分不清是男是女吧?他沒動過男人,但女人,還是有些經驗的……
可是,那女子爲何偷偷跑了,而不是一直留下等他醒來好賴上他?
見過啊旺,錢銳面色不變,但心裡卻更是震驚。
雖然昨晚他醉得厲害,但那個人有一雙漂亮的靈動的眼睛,和然姐兒很像,他印象深刻。絕不是阿旺的那雙機靈卻毫無特色的小眼睛……
阿旺說扶着他喝了醒酒湯,可實際上,他記得自己根本沒有喝。
阿旺說謊了。可是,他沒有證據。錢銳原本以爲這事不過是意外,但現在看來,只怕裡面還有些複雜。這事,他得好好調查一下才行。
之後,錢銳表面上似乎將這事忘了,暗地裡卻不動聲色地親自調查。他利用很多機會,將元帥府的人都細細查探了一遍,特別對元帥府裡的年輕女子進行了排查,卻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不久之後,朝中的旨意傳到雁門關,皇帝禪位,太子繼位,太子妃已經封了皇后,皇太孫也封了太子。三月,襄王也將大婚。
同時收到的,還有一封新皇的親筆信,感謝他及時帶兵回京平叛。在信裡,楊彥的語氣不像皇帝,反而像個朋友,讓錢銳心中很是感動。皇上不管是平王、太子還是現在的皇上,待他始終如朋友兄弟,讓他如何能不誓死效忠?
錢銳身爲邊關守將,無召是不能隨意回京的,他讓人準備了賀禮送到京城,又給皇上寫了回信,順便給家裡去了一封信問候爹孃兄弟,順便也問問女兒和李氏,請父母多多看顧她們母女。
錢家也算是有情有義的人家。若不是錢鵬陽特意向太上皇求情,李氏作爲李家的女兒,也是要被誅連的。在太上皇下旨剝奪李氏正妻名分以後,也是錢鵬陽上書請求太上皇允許李氏以妾室的身份留在錢家,並交代下人,要一如從前那般尊重,不允許任何人欺辱她。
錢銳想到李氏,心裡其實更多的是愧疚。以前他能給她的就只有一個正妻名分而已,現在,就連這個名分都被太上皇剝奪了。他覺得自己虧欠她良多,上次走的時候,還特意去看過她和孩子。
說起他的女兒,錢銳雖然見的次數不多,但那畢竟是自己唯一的骨血,他心裡其實還是關心的。現在,那孩子都七歲了,聽說已經開始學繡花學彈琴了,字也寫得不錯……
想到這裡,錢銳又給李氏寫了一封信,一來撫慰她受傷的心,二來也是託她好好照顧孩子。
*
三月是會試的時間,襄王大婚的時間就訂在會試結束,殿試尚未開始的月末時候。
新娘子雖然沒有孃家,但因爲很得皇帝皇后的心,之前一直住在東宮,出嫁也是從東宮出嫁的。當然,要不是安然將如畫安置在東宮,楊彥親自交代獨孤凱和凌雲好好保護她,她只怕是活不到現在的。襄王妃的位置,可有不少人惦記着。
襄王大婚,皇后親自送如畫出嫁,太上皇親自主婚,滿朝文武、京中勳貴全都來了,是自安王叛亂以後皇室的第一場大喜事,比楊彥和安然成親的時候還熱鬧。
如畫頭上戴着的是安然特意爲她設計的一套首飾,以紅寶石爲主,再配上紅色瑪瑙和碧綠的玉石珠子,與如畫褐色的長髮和雪白的皮膚格外相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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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畫身材極好,安然又給她準備了合適的內衣,將她豐滿的胸部襯托得更加圓潤飽滿,形狀美好。
禮服的腰身收得很細,腰帶上用藍色的碧璽珠子和各色寶石鑲嵌成一隻展翅欲飛的鳳凰,越發襯得她腰細腿長。
紅色的親王禮服上以金絲刺繡,綴滿了珍珠和寶石,閃閃發光,幾乎晃花了人的眼睛。
當新王妃被送入洞房,皇室已經出嫁的幾位公主都來鬧洞房,一個個都嚷着讓襄王趕緊掀蓋頭,她們要看新娘子。
其實,她們之前也是見過如畫的,不過從來沒有給過人家好臉色,總覺得一個孤女,一介蠻夷雜種,如何配得上大隋朝的親王?她們很不理解,襄王要是喜歡,收了當個侍妾就是了嘛!何必一定要娶爲正妃?而且,還不肯收她們送來的人。
當然,最後一條是最主要的。
如今,誰不知道襄王和皇上關係好?可是襄王居然要娶個蠻夷女子,讓她們想將自己家的女兒送來襄王府的主意全都落了空,心裡如何能不氣?
她們貴爲公主,駙馬還有侍妾呢!襄王貴爲親王,居然不肯要侍妾,讓她們不知不覺中對這位出身低賤的襄王妃極爲記恨。事實上安然被人記恨,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出自這裡。皇帝富有天下,卻專寵皇后一個,心理正常的女人只是羨慕,但心理稍微有點問題的,就要將這羨慕變成嫉妒和記恨了。
然而,儘管沒有多少人真心喜歡這位襄王妃,當襄王揭開蓋頭,所有人卻都情不自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今天的新娘子實在是太美了!她們從未見過一個女人能美成這樣。
那完美的五官和身段,雪白的肌膚,就是女人見了,也忍不住想要多看幾眼,更遑論男人了。
襄王楊俊就看呆了。
“如畫,你今天真美!”楊俊情不自禁地對着如畫讚道。手一伸就將她兩隻手抓在自己手心裡。他忽然間覺得口乾,竟忍不住對她嚥了下口水。
如畫紅着臉低着頭,脣角輕揚,卻沒有說話。她之前從未想過能擁有這樣的幸福。就算當初楊俊強勢地要帶她一起回大隋,她想自己的命運或許也是跟母親一樣,給有錢人家當一個侍妾吧!卻不想他居然真的能實現他的承諾,會娶她爲正妻!而他也不是普通的大商人,而是大隋的皇子……
或許,他真的是值得愛的?
“五弟該出去敬酒了吧?”隆裕公主笑道。她只要想着母后原本讓小姑嫁給襄王爲妃,卻被小姑拒絕,就氣得不行。她也不知道瑩兒當時是怎麼想的,就算一開始的計劃是去給太子當側妃,但既然能給襄王當正妃,怎麼都比給太子當個側妃強啊!
長樂公主也酸溜溜地說道:“是啊,也讓我們和新娘子好好親近一下。這麼漂亮的新娘子,可是把我們都迷住了呢!”
長樂公主生母已經死了,她自己在太上皇那裡也不得寵,原本還想將夫家的姑娘嫁一個到襄王府來,哪怕當側妃也好,卻不料襄王居然因爲這個蠻夷女子拒絕了。
金華公主也道:“是啊,讓我們也見識一下新娘子的才藝,怎麼就將五弟的心攏得死死的呢?居然連側妃侍妾都不要。我們姐妹也好好學學,回去好教導一下駙馬。”
楊俊笑道:“皇兄說,春宵一刻值千金,今天的酒,他幫我擋了。各位姐姐想跟她親近害怕沒有時間?”
既然皇帝都出面擋酒了,公主們也識趣,待看着他們喝了合巹酒,夫妻結髮之後,便紛紛告辭出去了。
新房裡終於沒有了礙事的電燈泡,楊俊猴急地關上房門,與心愛的妻子好好享受這一生僅此一次的洞房花燭夜……
*
三月底會試結束,趙安齊、顧少霖、王錦文、魏清源、莫君擇、賀子謙等人都榜上有名。其中王錦文高居榜首,趙安齊屈居第二,顧少霖和莫君擇、賀子謙也都考得不錯,就等着皇帝殿試了。
四月初,正是長安一年中氣候最好的時候,這天陽光燦爛,楊彥難得有時間,便帶着安然和寶兒一起出宮微服遊玩。一來讓孩子見識一下人生百態,二來他也是想聽聽民間的聲音,三來也是藉着牡丹會的機會,悄悄考察一下此科仕子的人品才學。
寶兒長這麼大,這還是第一次近距離見識街市的熱鬧,那叫一個興奮啊!他們出宮早,坐了一段馬車,看到感興趣的人事物便下車來自己走一段。
“爹爹,這個是什麼?”寶兒看到街邊一個賣糖人的,很快就畫出一個個活靈活現的小動物來,新奇又有趣。
“這個是糖人,走,寶兒,爹爹抱你過去看看,咱們也買一個。”楊彥畢竟是從二十一世紀穿過來的,不像這個時代的人,很少抱孩子,也不與下層人物打交道。
在楊彥和安然心裡,其實還是有衆生平等的思想在。所以,遇到這樣的事情,其他人或許會讓家人幫忙買一個回來就是,但他卻是要親自帶着兒子過去看看,親自給兒子買。
到了賣糖人的小攤位前,楊彥抱着兒子他看那稻草靶上插着的各式糖人,一個一個問他:“寶兒看,這個是什麼?”
“蝴蝶!”
“這個呢?”
“小鳥!”
“這個認識嗎?”
“桃子!”
“那寶兒喜歡哪個?”
寶兒看了看,忽然道:“寶兒想要一條龍!”
“那就麻煩師傅幫我們畫一條龍吧!”
誰知那賣糖人的竟然臉色大變,連連擺手道:“不行不行,這位公子,小人可不敢畫龍。小公子還是另外選一樣吧!”
龍,是皇帝的象徵,一般百姓哪裡敢畫?更何況這糖人畫出來還是給人吃的。誰敢把龍給吃了?不要命了?
楊彥很快反應過來,也不好爲難人家,只好對寶兒道:“寶兒你看,這位老爺爺他沒有畫過龍,咱們另外選一個好不好?”
寶兒想了想道:“那,寶兒要一個大象吧!”孃親說,大象是陸地上最大的動物,他就要個最大的。
楊彥點頭道:“好,那就麻煩師傅幫我們畫一個大象吧!”
那賣糖人的師傅看着寶兒,尷尬地笑笑,說:“實在對不住,小公子,小人也沒有畫過大象。”
寶兒撇撇嘴,大象也不會。他想了想,又問道:“老爺爺,你會畫鯨魚嗎?”
“金魚?好!那小人就給小公子畫一條金魚!”
很快,老師傅就畫好了一條金魚。這個時候的金魚,其實就是金色的鯉魚。後世那種大眼睛大尾巴像裙子一樣的金魚還沒有。
楊彥一看就知道老師傅是誤會了,但他也不點破,只看寶兒怎麼說。
寶兒看着那竹籤上的金魚,皺眉道:“老爺爺,這個是小魚,不是鯨魚。”
安然在一邊笑道:“那是寶兒沒有說清楚,老爺爺畫的這個,是我們花園裡魚池養的那種金魚,寶兒仔細看看像不像?”
寶兒細細一看,點點頭道:“寶兒知道了。”接着,他就對老師傅比劃道,“老爺爺,寶兒要大海里的鯨魚,很大很大的鯨魚!”
老師傅總算明白過來。他倒也聽人說過,在大海里,有一種魚,大得跟房子似的。想不到這位小公子如此年紀,就如此早慧,不但知道大象,還知道海里有那麼大的鯨魚。
可是,老師傅聽人說過,卻不會畫呀!
“小公子,這個,這個,小人也不會畫……”老人家在這裡擺了幾十年的攤子,想不到今天竟然被個這麼小的孩子給難住了,羞愧不已。
寶兒失望極了,不由回頭對安然道:“孃親給寶兒畫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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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寶兒這麼說,周圍的人又將好奇的目光轉向一直沒怎麼說話,帶着面紗的安然身上。
安然他們一行人在其他人看起來實在很奇怪。帶着七八個從人,而且那打扮氣度一看就非富即貴,然而行事卻又如此平易近人。因此周圍倒也聚集了不少看熱鬧的。
糖人張在這裡畫糖人這麼多年了,想不到今日居然被一個小孩子給難住了,都遠遠地站着看熱鬧。那孩子竟然讓他孃親畫,難道這位少夫人居然也會畫畫不成?但就算會畫畫,也不一定會畫糖人呀!
安然看着兒子滿眼期待的樣子,笑着點了點頭,轉而對老師傅道:“老師傅,勞煩用用您的工具。”
老師傅臉色漲紅地站起身來,讓出位置來。
跟着一起出來的劍蘭微微蹙眉道:“夫人,這個……”一個老頭子坐過的凳子,握過的糖勺子,看着就不乾淨,皇后娘娘怎麼能用?
安然輕輕將她拉開,怕她說出傷人的話來,也沒過去坐,只半蹲在油木板前,接過老師傅畫糖人的勺子,舀了兩勺子熬好的糖,倒在油木板上,用約莫一釐米寬的木製刻刀一抹,幾下就畫好了一隻大象的輪廓。而後,她又用糖線勾勒了一下,一隻大象就活靈活現了。
寶兒接過這隻大象,歡喜極了,又叫道:“孃親,畫鯨魚!”
“好!孃親再給寶兒畫一條鯨魚。”說着,安然又舀了一勺糖,很快又畫好了一條鯨魚。
寶兒將大象交給劍蘭拿着,接過鯨魚,又叫道:“孃親,寶兒要一條金龍!”
這次安然搖頭了。她站起身來,委屈地對寶兒道:“孃親剛剛蹲着給寶兒畫了大象,又畫了鯨魚,都累了。寶兒不但沒有謝謝孃親,還想讓孃親繼續辛苦,這就不對了哦!好孩子不能太貪心。你看別的孩子都只有一個,寶兒有兩個,還是他們都沒見過的。寶兒應該知足纔是。”
寶兒想着孃親的教導,立即道:“謝謝孃親!孃親辛苦了!寶兒不要金龍了。”
安然笑着親親他的小臉道:“寶兒真是個聽話又有禮貌的好孩子。孃親回去再幫寶兒畫好不好?”
寶兒原本還有些失落的,聽到孃親說回去以後給他畫,立即又高興起來,歡喜道:“孃親真好!寶兒最愛孃親!”
這糖人原本十文錢一個,不過安然畫的時候很捨得用糖,明顯比老師傅自己畫的時候用的糖多,因此,劍蘭拿了五十文銅錢給那賣糖人的老師傅。
圍觀衆人見了,不禁紛紛點頭,讚賞不已。
“這小公子不得了啊!年紀不大,就如此聰慧,又孝順又聽話又懂事。”
“這位少夫人真真是會教孩子。這位小公子有這樣一位賢惠睿智的母親,將來定能封侯拜相!”
“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人家,有如此家教。”
“不管主子還是下人,對手藝人也敬重有加,實在難得。”
……
楊彥和安然自然也聽到一些,不過他們不過相視一笑,都不甚在意。他們的寶兒將來是大隋之主,可不僅僅是封侯拜相。
沒走出多遠,寶兒趴在爹爹肩上,就看到牆角邊上有一大一小兩個孩子手拉手靠牆站着,兩雙眼睛全都盯着自己。哦,不,他們盯着的是自己手中的糖人。
寶兒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孩子。他見過表哥康哥兒,崔家小哥哥,墩子哥哥,獨孤姐姐,都是乾乾淨淨漂漂亮亮的,但牆角下那兩個孩子卻一身髒兮兮的。他記得孃親說過,好孩子要乾乾淨淨的。
“孃親,那裡有壞孩子!”
“壞孩子?哪裡?”
安然和楊彥順着他的手指看過去,原來是兩個窮苦人家的孩子。大的一個約莫五六歲,小的一個約莫兩三歲,一身衣裳破破爛爛的,臉上也不怎麼幹淨。
楊彥問他:“寶兒爲什麼說他們是壞孩子?”
寶兒大聲道:“他們不愛乾淨!”
楊彥和安然對視一眼,都想着要怎麼給孩子講這與生俱來的等級和貧富差距。
安然輕輕嘆息一聲道:“寶兒,他們不是壞孩子。他們衣服不乾淨,是因爲沒有衣服換;他們臉上不乾淨,或許是他們的爹孃不在家,沒有人給他們洗。”
寶兒眨了眨眼睛,還是不明白。爲什麼他們沒有衣服換?爲什麼他們的爹孃不幫他們洗?
“他們的爹孃要幹活,做很多事情,才能掙到錢給他們買吃的穿的。他們家也沒有服侍的下人可以幫他們做飯換衣服洗澡。他們沒有玩具可以玩,也可能吃不飽肚子,所以看起來纔像這個樣子,這不能怪他們。”
寶兒還是不太明白,但他聽懂了一點,他們的爹孃不如自己的爹孃好。
這些事情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講清楚的,安然笑着引開這件事情道:“寶兒,你看他們跟你一樣都是小孩子,可是寶兒吃過很多好吃的東西,但他們什麼好吃的都沒有吃過,所以他們一直看着寶兒,因爲他們也很想吃糖人。”
寶兒這回聽明白了。
“老爺爺有!孃親給他們吃!”寶兒指着賣糖人的老師傅的稻草靶上插着的糖人道。
安然笑着搖頭道:“那是老爺爺的,可不是孃親的。寶兒要是願意,可以將你的糖人分給他們吃,但是寶兒的糖人給了他們,寶兒自己就沒有了,孃親也不會再給寶兒買。”
寶兒爲難了。他才舔了兩口,這糖人真的好吃呢!他也喜歡吃。
但是,看着那兩個孩子那眼巴巴的樣子,想着孃親教導的分享的快樂,想着自己以前有好東西,都是和哥哥姐姐們一起玩,一起吃的,不由好生爲難。
安然笑着提醒他道:“寶兒不是有兩個嗎?有一條鯨魚,還有一隻大象呢!”
寶兒很快做出決定:“孃親,寶兒把大象給兩個小哥哥吃!”
劍蘭準備將手中的大象糖人給那兩個孩子拿過去,安然卻道:“讓寶兒自己去!”
劍蘭擔心道:“夫人,那些野孩子,要是傷到小主子可怎麼辦?”
楊彥道:“不要緊,讓他體會一下也好。不管是感激還是恩將仇報,不過都是世間百態之一。”
凌雲目光一掃,讓人將街角四處都防守好,這纔對楊彥點了點頭。
楊彥這纔將寶兒放下來,距離那兩個看着糖人流口水的小孩子也不過七八步遠。
寶兒拿着大象糖人慢慢走過去,將手裡的糖人遞給那位大哥哥道:“寶兒的糖人給你們吃。”
那兩個孩子原本就看着越來越近的糖人流口水。聽到寶兒的話,他們這才震驚地將目光移到寶兒臉上。
這位有錢人家的小公子真的要將他的糖人給他們吃?
那位小哥哥看了看寶兒,又看了看不遠處站着的大人,迅速接了過去。而後,他嚥了一下口水,卻將糖人遞給了手里拉着的弟弟道:“妹妹,給!”
原來竟然是妹妹,而不是弟弟。看這打扮,一開始還真的沒看出來。
那兩三歲的小臉髒兮兮的妹妹歡喜地接過糖人,輕輕舔了一下,而後便湊到哥哥嘴邊道:“真甜!哥哥你也吃!”
不遠處,楊彥與安然對視一眼,手牽着手,相視一笑。他們都不禁想起了小時候,他帶着她一起去學校,一起過馬路,夏天的時候總是將兩人的零花錢加起來買最好的雪糕給她吃。安然總是先自己舔一下,而後湊到他脣邊讓他也吃。
“寶兒,回來吧!”
楊彥看寶兒還站在那裡不動,也不知道他是捨不得糖人還是好奇那兩個從未見過的貧家孩子。
寶兒嘟着小嘴回來,委屈地對安然道:“孃親,他們還沒有說謝謝……”
楊彥和安然訝然,而後忍不住欣慰地笑了。
楊彥柔聲道:“寶兒是個懂禮貌的好孩子,可是那位小哥哥小姐姐他們沒有人教導,所以現在還不懂得說謝謝。但他們心裡一定是感激寶兒的。”
安然也笑着摸摸兒子的頭道:“寶兒給他們糖人,是希望他們也嚐嚐糖人的味道、希望他們歡喜是不是?寶兒你看,現在他們吃到了糖人,不是很歡喜了嗎?寶兒將自己的快樂分享給了別人,目的已經達到了,應該高興纔對呀!”
寶兒明白過來,點頭笑道:“寶兒知道了。”
這一幕,不但被附近的百姓看到了,也被幾位路過的三位仕子看到了。
其中一位感嘆道:“這位少夫人真真是難得的聰慧睿智之人,難得能將如此年幼的孩子教導得這樣聰明懂事。有如此慈母,那位小公子將來必定不凡。”
身邊兩人跟着點頭,紛紛感嘆不已。
“人常說賢妻良母,這位少夫人就是了。真不知道哪家能教出這樣的女兒來。”
“是啊,那位公子好福氣。那位少夫人是名花有主了,我要是能娶到那位少夫人身邊的丫頭,就滿足了。”
劍蘭聽到了,回頭瞪了那兩人一眼。
那兩位公子被劍蘭一瞪,不由摸摸鼻子,小聲道:“怎麼說得這樣小聲,難道她也能聽到不成?”
另一位趕緊道:“咱們這樣議論一位姑娘,總是失禮的,還是不說了吧!”
於是三人繼續往前趕,他們也是要去參加牡丹會的。
今天牡丹園裡有牡丹會,還會選出最好的三盆牡丹爲花魁。
正值會試結束殿試時間未到,長安文壇幾位領袖便組織了這次活動,讓有興趣的仕子們參與這次牡丹會的評選,爲自己喜歡的牡丹寫詩。不可諱言,好的詩作絕對會讓花跟着增色不少,到時候參賽的牡丹和詩文相鋪相成,都能名揚長安。
當然,牡丹園也不是誰都能進的。今天有功名的秀才舉子進士進去是免費的,他們要給牡丹寫詩。但其餘人要進去,就只能交錢了。這牡丹園平時也是對外開放的,收費也不算很貴,逢單日五百錢一人;逢雙日二兩銀子一人。這樣自然就將參觀的人按身份區分開了,免得衝撞了貴人。
但今天情況不同,因此這入門費也就增加了,變成了十兩銀子一人,每人進門的時候都能領到一張用特殊花箋製作的紙花,等會兒參觀完以後就將這紙花投給自己最喜歡的一盆牡丹。牡丹本是富貴花,自然也該讓有錢人來評。
安然他們一行人進去是很引人注目的。不但有孩子,還有這麼多下人。
一般就是有錢人家,也不會帶着如此年幼的孩子和這麼多下人進去,要知道十兩銀子可不是小數。
皇宮裡也有牡丹園,比這民間的牡丹園可是要精緻漂亮多了,安然他們一行人連寶兒和宮女侍衛其實都是看過不少好牡丹的,因此一路走來,雖然也悄聲點評幾句,但並沒有表現出絲毫驚豔的神情來。
安然他們路上耽擱了一陣,寶兒不但買了糖人,還買了面具、木雕等小東西。等他們來到牡丹園,牡丹詩會都已經開始了。在最好的幾盆牡丹面前,都有了不少詩文。
楊彥一路走過去,邊走邊看邊聽,倒是不住地點頭。
忽然,寶兒叫了一聲道:“舅舅!”
安然順着寶兒的目光看過去,就看到大哥安齊居然也在。可是,他卻是和一個陌生人站在一起的,以往總是和哥哥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表哥顧少霖卻不在。
安齊看到楊彥懷中的寶兒,再看到皇上皇后都來了,面色卻是微微一變。遲疑了一下,見安然對他搖頭,便沒有過去見禮。
楊彥微微蹙眉,問凌雲道:“那人是誰?”
凌雲看了幾眼,略一沉思,道:“似乎是蜀王殿下的人……”
楊彥輕輕笑了,回頭對安然道:“去年出了那樣的意外,倒是將岳母的事情給耽擱了。咱們先在大隋之音上造勢,然後我下一道鼓勵寡婦再嫁的聖旨,就讓皇叔請旨賜婚吧!”
楊彥以爲,岳父岳母肯定是借這個機會出來約會來了。
此刻國子監的人很多,認識安齊的人也多,因此楊彥和安然就沒有過去,免得被他連累,被人認出身份來。
安然點頭。如今哥哥娶了王靜妍,聽說也有了三個月的身孕了,孃親和爹爹蹉跎這麼多年,也應該團聚了。可惜現在爹爹是內書令,哥哥是國舅,身份都太引人矚目了,想要蜀王假死,爹爹回趙家也容易暴露。
不過,藉着孃親和爹爹這件婚事,他們倒是可以給全國人民做一個榜樣。誰說寡婦不能嫁人的?不但能嫁人,還能嫁王侯,還能得到兒女的支持!
安然和楊彥都想到一起去了,以爲爹爹和孃親來此約會。可是,他們看來看去,都沒有看到兩位。
楊彥笑道:“別找了,他們肯定是去了人少的地方。”
安然想想也跟着點點頭,便來到主席臺那邊看最後的得勝花魁到底是哪一盆。
一路走來,他們不但賞了花,看了不少仕子的詩文,也聽到一些議論,多多少少對這些人有了一定的瞭解。楊彥的目的也達到了。只等最後的結果出來,他們就可以回去了。
這時,距離主席臺不遠處的一座假山上忽然出現了一首詩。
衆人好奇極了,假山上有一株牡丹不假,但是長得並不好,畢竟土壤少,缺肥,長得很是瘦弱,只開了一朵花,下面還有兩個花骨朵。
不過,你別說,就那麼一朵瘦弱的野牡丹,站得高高的,凌風起舞,倒是別有一番與衆不同的純淨嬌弱氣質,頗爲惹人憐愛。
“誰爬那麼高將詩文掛上去的?”
“不知道,沒注意。”
“看看寫的什麼?”
“唉,太高了點,看不怎麼清楚啊……”
“看樣子得爬上去取下來才行。”
此次牡丹會的組辦人立即找了人上去將那一首詩文取下來,卻不料那人爬上假山的時候擡頭一看,繼而就目瞪口呆地瞪着隔壁院子。
原來,這裡距離隔壁院子已經很近了,而假山又高,層層疊疊怕有五六丈,站在上面,自然將隔壁的院子盡收眼底。
可是,隔壁院子到底有什麼,能讓人這樣震驚?
“喂,兄弟,你看到什麼了?”
“是啊,跟我們說說啊!”
可是,那爬山的小廝什麼都沒說,卻一個哆嗦差點沒直接從假山上掉下來,讓其他人更是好奇得要死。
這世上最不能阻止的就是人的好奇心。有那好熱鬧的,當即便爬上去看,還有些精明的,直接去爬院牆。
而後,所有看到的人都震驚了,又吸引了更多的人去看。
楊彥和安然也好奇極了,不過他們自然不會去爬假山,也不好意思去爬牆。
這時,有很多人已經在興奮地討論了。
“那邊是誰啊?這也太沒有廉恥了。”
“光天化日之下,一女四男……嘖嘖……”
“真的?真的?這也太聳人聽聞了吧?”
“我也去看看!”
“哪裡來的蕩婦淫娃……”
“明知道這邊在辦牡丹會,居然就在那邊顛鸞倒鳳,倒是雅人啊!嘖嘖……”
凌雲不等楊彥吩咐,就躍上牆頭。然而,當他往下一看,也震驚了。
凌雲隨即便飛快地跑回來,面色很不好看地對楊彥道:“主子,不好了,那邊的人似乎是安怡公主……”
楊彥臉色大變,忽然想起剛纔安齊和岳父的人在一起,再想起那假山上忽然出現的詩文,哪裡還有不明白的。
“立即帶人過去清理了!”楊彥恨得不行,那位姑母也實在太不像話,丟人都丟到長安來了。
接着,楊彥也沒有心思留下了,趕緊帶着安然和寶兒回宮去。安逸公主要是被人認出來,他也只有跟着丟臉的份兒!
楊彥前腳回宮,凌雲後腳就派人回話,說安怡公主已經被人認出來了。這也在楊彥的意料當中,竟然岳父大人要動手報仇,自然要將安怡公主的身份暴露出來才能讓她身敗名裂。
“該死的女人!朕早就該將她處理了的!這下子將皇家的臉都盡了!”楊彥憤恨地拍在桌子上,立即去後宮請示父皇,這不要臉的女人是他姑母,這事還得父皇做主才行!
同時,楊彥也很擔心,岳父大人主導了這件事情,暴露皇室醜聞,父皇會不會生氣?不!父皇肯定會生氣的!
唉,岳父大人這也太沉不住氣了!要報仇,直接找他就是了!幹嘛自作主張把事情鬧這麼大?
安然心中也很是不安。雖然現在哥哥當了皇帝,但父皇還在,爹爹這樣也太不給皇家面子了!要是父皇惱恨之下不看她的面子對爹爹動手怎麼辦?
而此刻在牡丹園隔壁,腦子不甚清醒的安怡公主同她的一位新歡三位舊愛都被凌雲帶領的暗衛帶走關了起來。清醒過來的安怡公主面色發白,不是羞憤,而是恐懼。她知道,她給皇室丟了這樣大的臉,皇兄和侄兒都不會留下她了。
怎麼辦?她要死了嗎?
不,她不甘心!爲什麼男人就能左擁右抱,享盡美色,享盡男女歡娛。而她早年喪夫,不過找幾個男人派遣寂寞而已,又算什麼大罪?
“我要見皇兄!我要見太上皇!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放本宮出去!”
凌雲看着到了現在還不知悔悟,不見半點羞愧的安怡公主,冷笑一聲道:“公主還好意思去見太上皇?公主還是多想想你的兒孫吧!方纔,公主的長孫可就在牡丹園呢!真是可笑!魯公子原本良才美質堪爲國家棟梁,卻因爲有一個淫蕩無恥的祖母羞憤自殺。而真正無恥之人竟然還在這裡大吼大叫……”
安怡公主總算還有點人性,着急地問道:“你說什麼?玉哥兒自殺?你告訴我,玉哥兒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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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06 太上皇震怒
先皇在世的時候,因爲幾個兒子爭儲,死了只剩下兩個,先皇心裡自然也不是不傷感的,因此對幾個女兒也很疼愛。幾位公主的婚事都沒有政治因素,全都是她們自己的母妃選的,先皇還給每個女兒都賜了一大塊封地。
然而,不想安怡公主的駙馬長得好,身體卻差,一場風寒就要了命去,只留下年輕貌美的安怡公主和剛剛出生的兒子。
安怡公主年輕的時候對這個兒子也說不上有多愛,心裡反倒是有些怨的。要是沒有孩子,她完全可以重新再選一個駙馬,再嫁一次。但有了一個兒子,爲着兒子的臉面,她也不好意思再嫁。
最開始,安怡公主因爲寂寞和自己的侍衛勾搭上了,也是偷偷摸摸的。後來嚐到偷情的滋味兒,又見夫家的人也都假裝不知道,不敢管她,她才越發大膽起來。從一開始的勾搭侍衛,到後來見到喜歡的男人就暗中指使人強搶,不從她的就毀容下毒或者直接殺了,這才傳出些風聲來。
但是,她貴爲公主,夫家不敢管,其他人自然也更沒有膽子去管,也助長了她的氣焰。當然,一般男人要是能被她看上,也不會不從,反而曲意逢迎,趁機撈些好處。畢竟,安怡公主也是美人一個,又有錢有勢,甚至很多男人還以勾搭上安怡公主爲榮,像趙世華這樣寧死不從的人,其實也沒幾個。
後來,安怡公主的兒子長大了,自然也知道了這些事情,心裡只覺得羞辱。他勸過幾次,安怡公主享樂慣了,讓她清心寡慾她如何肯聽?於是母子兩個關係更僵。再後來,兒子早早地成家回老家去住,她就留在自己的封地裡過她的逍遙日子。
魯懷玉是安怡公主的長孫,也不知道是年紀大了忽然有了母性還是怎麼的,當安怡公主看到這個有些酷似自己的孫兒的時候,忽然就喜歡了,非要將這個孫兒帶在自己身邊親自撫養。兒子媳婦兒自然搶不過她,也沒有辦法,只好自己再生幾個。
安怡公主對這個孫兒是真的挺好的。她做的這些齷蹉事就沒敢讓孫兒知道,從來都避着他。直到魯懷玉去書院讀書,後來又進了國子監,她才又在封地放肆起來。
當然,魯懷玉也聽過祖母的謠言,但是他從來不信,反而爲了維護祖母的清譽,在書院裡與人打過幾次架。後來,人家見他聽不得這個,也就不再說了。
如今親眼所見祖母居然如此荒淫無恥,光天白日之下,居然在花園裡鋪了毯子,就跟幾個男人一起……
魯懷玉想着自己看到的那幾條白花花的身子心裡就覺得噁心。
他覺得自己再也沒有臉面活在這世上了,當即便要撞牆自殺。可惜,他沒死成,被凌雲的人救活了。
楊彥是覺得安怡公主就該沉塘,而魯懷玉其實挺無辜的。
當太上皇楊昊聽聞這個消息,自然是氣得不行。
“那個不要臉的女人,真是把我們皇室的臉都丟光了!”太上皇怒道,“朕要立即下旨,將這個女人逐出皇室,貶爲庶民,交由魯家處置!”
“是,父皇您這就下旨吧。”楊彥現在倒不是很在意安怡公主給皇室丟了臉,他更在意的是父皇要是知道這一切都是岳父大人主導的,要處置岳父,他要怎麼救人。
楊昊憤怒地寫下聖旨,讓人將安怡公主押送回魯家,這才稍微冷靜了一下,問道:“那女人再荒淫也有個度,這次究竟怎麼回事?怎麼就被人看到了?你查出來沒有,到底是誰在背後主導的?”
楊彥略微遲疑了一下,還是老實說道:“父皇,此事凌雲還在調查。不過,兒子猜測着,可能……多半與蜀王有關……”
太上皇一怔:“蜀王?他怎麼會跟安怡過不去?”
楊彥輕嘆道:“當年,他被康王的人追殺,落到河裡,是安怡公主一行路過,救了他。後來,安怡公主看上他,他卻不肯相從,所以被灌下影響神智的藥,再被毀容扔在郊外,碰到了蜀王……”
太上皇這還是第一次聽說此事居然與安怡公主有關。原本他還以爲趙世華被康王的人追殺落水,直接被蜀王所救,原來中間還有安怡公主這一出。難怪趙世華失憶那麼多年,原來是被安怡灌了藥。
“來人,傳蜀王進宮!”太上皇沉着臉轉了兩圈兒,看着楊彥的目光也很是爲難。他明白兒子現在心裡一定很爲難,但趙世華膽大妄爲,不教訓一下不行了。
太上皇傳召蜀王進宮,安然第一時間就得到消息。她心裡明白,父皇這是要怪罪爹爹了。怎麼辦?
好在哥哥就在父皇身邊,應該會竭盡全力爲爹爹求情的。可是,帝王一怒,伏屍百萬,雖然父皇是明君,又向來寵她,但這次皇家的臉丟大了,他會不會一怒之下殺了爹爹還真是不好說呀!只怕爹爹要順利過關不容易。怎麼辦呢?
對了,父皇最疼寶兒,要不讓寶兒去求情?
想到這裡,安然立即抱着寶兒去了後宮。
卻說這天,趙世華一如既往地去內書省辦公,只是比往常沉默多了。當消息傳來,同僚們看着他的神情都有些怪怪的。想要安慰幾句吧,安怡公主這事又說不出口;不說點什麼吧,他們又怕蜀王多心。畢竟蜀王本來就是個極其怪異的脾氣。因此,他們心裡爲難,便不時打量着蜀王,反而讓人猜疑他們是不是在看皇室的笑話。
聽得太上皇傳召,在他們看來,肯定是皇上和太上皇找他商議安怡公主的事情,畢竟都是皇室成員嘛!
到了太上皇居住的康樂殿,趙世華見殿內除了皇帝和太上皇之外,一個內侍和宮女都沒有,便老老實實地跪下叩首道:“罪臣趙世華參見太上皇,參見皇上!罪臣有罪,請太上皇和皇上責罰!”
楊彥見他老實認罪,心下稍寬,又看了看父皇臉色,忍着沒有開口求情。要是他一開始就爲岳父求情,只怕父皇心裡更加震怒。
“哼!你也知道自己有罪?你是明知故犯!趙世華,你說,朕這幾年對你如何?你就是如此報答朕的嗎?”楊昊一腳將趙世華踢翻在地,指着他怒斥道。
趙世華迅速從地上起身跪好,再次叩首道:“太上皇對罪臣恩重如山,有如再生父母。若非太上皇愛護,罪臣十多年前已遭盧氏毒手;若非太上皇開恩,罪臣假冒蜀王欺君,早已該伏誅;若非太上皇信任,罪臣哪有如今的身份地位……太上皇對罪臣的恩典,罪臣萬死難報……罪臣愧對太上皇,甘願領罪……”
“你就是仗着朕的信任,仗着女兒是皇后,才如此無法無天!趙世華,你真是太讓朕失望了!你以爲,你女兒當了皇后,朕就真的不敢殺你?皇帝,你怎麼說?”楊昊越說越生氣,越發覺得要將其打壓下去才成。兒子本來就專寵皇后,這趙家若有異心,可是朝中一大禍患。
趙世華聽到太上皇提及皇后,心裡也不安,但他忽略這句話,只不斷請罪道:“罪臣對不起太上皇和皇上,懇請太上皇允蜀王致仕回封地,蜀王會在路上生病過世……罪臣唯有一死,以報太上皇對臣的再生之恩……”
楊彥到現在倒是明白過來,原來岳父是想一箭雙鵰,一來報仇雪恨,二來沒有了身份的束縛,好以真面目與岳母團聚。前些日子,他聽安然說過,岳父臉上的疤痕經過兩年多的治療,已經好多了,依稀能看出以前的模樣來。
想到這裡,楊彥看了趙世華一眼,回道:“回父皇的話,兒子以爲,國家律法是治國之本,應該凌駕於皇權至上,皇子犯法,當與庶民同罪!內書令雖然是兒臣的岳父,也不能知法犯法。”
楊昊點點頭,正要誇讚兒子兩句,但很快就反應過來,兒子說什麼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只怕指的是安怡公主。如此一來,趙世華固然有罪,也不是什麼大罪了。皇帝果然是向着皇后多一些,這是有心要爲他岳父脫罪了?
楊昊越想越生氣,感情兒子就是和他岳父一起欺負他。人家說娶了媳婦兒忘了娘,他這個兒子居然將他這個父皇都忘了。
“你想脫身回趙家?朕偏不讓你如願!”楊昊憤恨地指着趙世華道,“朕下個月就賜婚,將顧氏嫁了!哼,你當真以爲朕不敢殺你?皇后專寵,朕還沒找她算賬,你倒是恃寵而驕了。”
其實皇帝心裡也能理解趙世華的心情。雖說妻子再嫁,嫁的還是自己,但別人不知道啊!人家會怎麼看她?會怎麼看她一對兒女?對趙家來說,顧氏身爲皇后之母居然再嫁,這也是趙家的一種恥辱。但是,他居然爲了自己的目的,竟然將皇室醜聞抖出來,還讓各地仕子都看到了,實在是可恨之極!不過,看着趙世華並不貪戀權勢的份兒上,楊昊心裡對他的印象又好了些。
楊彥知道父皇在氣頭上,這話未必能當真,但趙世華卻不敢如此樂觀,趕緊磕頭道:“求皇上開恩,一切都是罪臣的罪過,與拙荊和皇后無關……懇請太上皇降罪,罪臣甘願領罰……”
楊昊冷哼一聲,走過去又踢了趙世華一腳,心裡猶自氣怒不已,指着他道:“你以爲朕當真不敢殺你?來人——”
“父皇,您別生氣,氣壞了自己不值得……”楊彥本來想說事已至此,您殺了趙世華也於事無補,但他知道這話說出來父皇肯定更生氣,因而一個字都不敢說,只能以父皇的身體爲由相勸。
這時,寶兒忽然從外面跑進來,歡喜道:“祖父!祖父!寶兒想你了!”
楊彥一怔,父皇不是交代了,不讓人進來的嗎?怎麼寶兒自己進來了?但隨即他便忍不住微微一笑。還是安然技高一籌啊!外面的守衛能攔住安然,卻如何敢攔寶兒這個小太子?這可是太上皇的心肝寶貝!
楊昊看到寶兒的笑臉,所有的怒氣不知不覺中便散去不少。他一把將寶兒抱起來,笑呵呵道:“寶兒怎麼來了?”
寶兒摟住祖父的脖子,脆生生道:“孃親帶寶兒來的。”
皇后?也是來給趙世華求情的吧?楊昊面色微微一變,又問:“你孃親怎麼跟你說的?”
寶兒自然道:“孃親說祖父在生氣,讓寶兒來逗祖父開心。”
“哦?”楊昊心中冷哼一聲,暗自罵了一聲狡猾的丫頭,又問,“寶兒知道祖父爲什麼生氣嗎?”
“寶兒親親祖父,祖父不氣。”寶兒抱着太上皇親了一口,又歡喜道,“祖父,今天寶兒和爹爹、孃親出宮去玩兒了。”
“哦,寶兒看到什麼有趣的事情了嗎?”楊昊抱着孫子坐下來,心裡的怒氣慢慢散去,只覺得懷裡這個香香軟軟的孩子就是天底下最珍貴的寶貝。至於趙世華,楊昊原本也沒有真打算殺,不過是想嚇唬他一下而已。看在寶兒面上,也得饒了他這條命啊。
寶兒斷斷續續語無倫次地說道:
“寶兒看到賣糖人的老爺爺……祖父,糖人好甜!……寶兒要金龍,他不會;寶兒要大象,他也不會;寶兒要鯨魚,他還是不會……孃親幫寶兒畫了大象和鯨魚……寶兒看到兩個壞孩子,孃親說他們沒有衣服換……寶兒把一個糖人給他們了……祖父,寶兒畫了糖人給你吃……”
說着,寶兒扯下腰上的荷包遞給祖父。
楊昊接過來,打開,只見裡面是一塊琥珀色的粘糊糊的糖,用一根短小的銀籤子插着,根本看不出來是什麼樣子。但這是孫兒的孝心,那又不同。
楊昊心裡歡喜,問道:“寶兒給祖父畫的什麼?”
寶兒得意地說道:“蘋果!寶兒畫的,祖父吃!”
楊昊哭笑不得地看着那個不圓不方完全沒有形狀的糖塊,實在是有些難以下口。
“還是寶兒吃吧!祖父年紀大了,你孃親說了,要少吃糖。”
寶兒搖頭,嘟着小嘴道:“孃親說,寶兒也要少吃糖。祖父吃!”說着,寶兒拿着糖就往祖父嘴邊湊。
楊昊沒奈何,只能張開嘴讓寶兒喂自己吃。
“寶兒真是個孝順的好孩子。寶兒親手畫的糖人給祖父,祖父要留着慢慢吃。”說着,楊昊趕緊將糖人放回荷包裡,掛在自己腰上。
楊彥暗笑不已,寶兒出馬,果然父皇只有潰敗的份兒。
寶兒這時纔看到還跪在下面的趙世華,叫道:“叔祖父!”
趙世華依然保持叩首狀,沒敢答應。
楊昊冷哼一聲道:“太子叫你,沒聽到?”
趙世華立即擡起頭來,紅着眼睛望着寶兒,滿眼溫柔慈愛地應了一聲道:“太子殿下安好!”
寶兒看着他的眼睛,忽然拍手道:“叔祖父的眼睛是兔子!”
趙世華被外孫這樣取笑,很是尷尬。楊昊忍不住哈哈大笑,楊彥也悶笑不已。
寶兒眨眨眼睛,疑惑道:“寶兒說錯了嗎?”
“沒有沒有,寶兒最聰明瞭,怎麼會錯?”楊昊忽然就氣順了。他高興地抱着寶兒出去玩,臨走前對趙世華道,“看在寶兒的份上,這次就繞你一命!”接着,他又瞥了兒子一眼道,“怎麼處置,皇帝你看着辦!”
楊昊也想開了,反正丟臉的是整個皇室,他現在已經退位,也不見外人,笑話不到他身上。反倒是皇帝每天都要見大臣,笑話也是笑話他這個皇帝。
“是,父皇!”楊彥恭送父皇出去,又對着兒子比了比大拇指。兒子,好樣的!
等太上皇抱着寶兒出去了,楊彥才親手將趙世華扶起來道:“岳父大人請起!”
趙世華惶恐避開道:“皇上錯愛,罪臣擔當不起。”
楊彥輕嘆一聲道:“這次,岳父大人真是莽撞了。您想要報仇,直接告訴朕或者皇后就是了,朕自會幫你辦妥。如今皇室蒙羞,父皇震怒,險些連朕都保你不住……以後萬萬不可如此了……”
“罪臣愧對太上皇,愧對皇上……”趙世華是真的覺得心中有愧。但想着對安怡公主的仇恨,他又放不下。皇上說得簡單,告訴他或者皇后,他們幫他報仇。可安怡公主畢竟是皇室中人,是皇帝的姑母,皇帝出手,又能怎樣懲戒她?又如何能有現在這樣解氣?不過,這事差點連累了女兒,倒是讓趙世華頗有些後悔。
“皇上,皇后那裡,太上皇會不會怪罪?”
楊彥扶着他起身,笑道:“皇后那裡你儘管放心好了,父皇可喜歡她了,再說還有太子。不過……”楊彥忽然收了笑容,很是慎重地對趙世華道,“岳父大人以後要做什麼,還是先知會朕一聲比較好。”
趙世華附身一拜道:“微臣惶恐!請皇上放心,以後,微臣再不敢膽大妄爲。”
楊彥點點頭。他雖然疼愛安然,有前世的教育,不習慣岳父大人跪自己,但是身爲皇帝,也不能讓臣子恃寵而驕,不然對趙家是禍非福。
總算是將父皇那一關過了,楊彥也放心不少。當晚,就纏着安然要謝禮。
安然想了想道:“要不,我們提前要第二個孩子?”
楊彥瞪她:“你這是謝我呢還是懲罰我?”
番外07 蜀王求婚
雖然皇室動作很快,當天傍晚長安城裡就有了謠言,說牡丹園隔壁那園子不是安怡公主的,而是某位富商的。因爲這位富商常年在外行商,而且走一處帶回一個人來,因此那位富商的夫人心裡怨恨,又兼着閨中寂寞,便找了些男人鬼混報復丈夫。
這些謠言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倒是比安怡公主的那一套說服可信多了。
當有人說那是安怡公主時,就有人反駁道:“安怡公主孫兒都要成家了,怎麼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更何況當時安怡公主的孫兒還在呢!”
“是啊,是啊,我可聽說了,那個女人年輕漂亮着呢,可不是老太婆。”
“就是,都要做曾祖母的年紀了,還一次四個男人,還不的要了她的老命去?”
其他人一聽,也深以爲然。
安怡公主自盡了,但這個時候要是她的死訊傳出去,可不是證實了她荒淫的罪名?因此,對外,只說是魯懷玉生病了,安怡公主要在家照看孫兒,這纔沒有出門的。
魯懷玉是真的自殺未遂,其實傷得並不重,只是心中的信念已經全數崩潰,不管睜開眼睛閉上眼睛,腦子裡全是祖母與人銀亂的那一幕。哪怕家人回報說外面的謠言已經被控制了,沒有人相信那是安怡公主,他還是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
楊彥得到消息,讓凌雲將安怡公主做過的那些事情干脆都告訴他,告訴他,他祖母有今日,全都是咎由自取的。如今她人已經死了,皇家能保住她的名譽已經很不容易了,讓他不管做什麼都自己掂量着想清楚。
魯懷玉會試並未得中,他想了一夜,決定帶着祖母的靈柩回老家去。等過幾個月,再宣佈祖母的死訊吧!
想必祖父是不希望祖母與他合葬的,他還是在老家找一塊目的給祖母修一個無名冢好了。祖母的封地,在她過世以後就要交回皇家了,他還是不去了。
*
聽說外面謠言已經被壓下去了,楊彥又放出新的話題來。
楊彥正式下旨,讓修改大隋令,將強制寡婦再嫁改爲鼓勵寡婦再嫁,並出臺了新的“和離”制度,進一步保護女子的權益。
大隋令原本就有強制未滿三十五歲的寡婦再嫁這一條,不過近幾十年來,在具體執行的時候,各地都沒有較真。但這也反應出當時社會對女主再嫁是持支持態度的。
在大隋統一南北以前,正是中國最亂的南北朝時期,漢人特別是北方的漢人被五胡亂華的幾個少數民族殺了大半,人口急劇減少,北方人口十不存一。因此,在大隋統一南北以後,就致力於發展人口,恢復生產,鼓勵婚嫁和生育就形成了國家律法。
但一百年過去,大隋國家安定,政治清明,國家人口也逐漸發展壯大起來,因此在寡婦再嫁這一條上就沒有硬性執行。畢竟有些有兒女或者有家產的女人不願意再嫁,夫家的家族也不願意自家媳婦兒另嫁,官府自然也就睜隻眼閉隻眼。
當初顧宛娘在趙世華出事的時候還不到三十歲,但一來趙世華有功名,二來她還有兩個孩子,家境也還算殷實,自然也就沒有人逼着她再嫁。
當月的大隋之音上,也特意引導百姓再次重溫了這條律令,讓所有百姓都知道,寡婦嫁人是朝廷鼓勵甚至強制執行的,並不可恥。當然,對於新皇修改的這條律令,百姓們自然是歡迎的。一個強制,難免有強迫人的嫌疑,但是鼓勵就不一樣了,這完全尊重了寡婦自己的意願。
之後的殿試上,皇帝就要求此科進士發表自己對這條修改的律令的看法。
卷子收回來以後,楊彥親自看過,又問過幾個人的意見,最後點了王錦文爲狀元,趙安齊爲探花,顧少霖、賀子謙、莫君擇等人都名列二甲。
儘管有人暗地裡覺得皇上似乎有些任人唯親,但王錦文的才學和趙安齊的才幹卻很快讓他們閉上了嘴。
王錦文和趙安齊都幫着楊彥處理政務好幾年了,經驗豐富,眼界也高,當楊彥將前三甲在會試和殿試的試卷公開以後,便沒有人再有異議,所有中了和沒中的仕子們都心悅誠服。
甚至有人認爲作爲榜眼的南方纔子展雲帆的卷子答得似乎還不如趙安齊的好。
楊彥曾私底下對安然說:“若子賢不是你哥哥,這回榜眼還真是他的。但我已經點了錦文爲狀元,再將榜眼給了子賢,只怕人家真要說我任人唯親了。不過我看那展雲帆都年過三十了,相貌身材都比子賢差太遠,若讓他去當探花郎,實在缺少美感。”
安然嗔了他一眼,但隨即自己也笑了。那個展雲帆個子不高,估計不到一米七,偏偏還有些發胖,估計得有一百四,今年三十四歲,的確不如二十出頭玉樹臨風的安齊英俊。
安齊跨馬遊街的時候,安然沒有看到,不過,聽說有很多大姑娘小媳婦往他身上扔鮮花和瓜果,由此可見他這位探花郎是多麼受歡迎了。可惜他已經成親,娶的還是太原王氏的嫡女,如若不然,只怕京城裡很多人就都想搶了他當女婿的。
楊彥原本是想留着王錦文和安齊在京中的,畢竟他們對政務也算熟悉了,不管派到那個部門,都能很快上手。但爲他們的長遠考慮,還是得去地方鍛鍊幾年才行。
其實現在地方上不差人,差人的是中央。因爲安王叛亂,本身就殺了一些官員,安王伏誅,又連累了一批官員,這些大多是京中的。而地方的,太上皇楊昊當時並沒有清理。
不過,現在倒是一個機會。
楊彥有心將地方上考績不佳官員的全都換了,又擔心這些新上任的官員不能及時上手,於是讓吏部辦了一個短期的崗前培訓,又讓吏部尚書親自過去講話,告誡這些未來的地方官員,要清正廉潔,勤政爲民等等。
藉着安齊還在京裡,又催促蜀王趕緊去趙家提親。
卻說那天楊氏也在,正與顧宛娘說起顧少霖的婚事。
顧少霖中了進士,本身又是皇后外家,上門提親的媒婆都要踩破門檻了。楊氏也體會了一次挑兒媳婦挑花眼的歡喜,不過到了後來竟然是白歡喜一場。顧少霖不同意!
楊氏這就是來找顧宛娘訴苦來了。
兒子當初對那周氏不好,其實也有安然的因素在,如今還不肯成婚,楊氏覺得還是因爲安然。
顧宛娘雖然能體會嫂子的苦處,但聽着這話卻有些不大好聽。他們家然姐兒都嫁了這麼幾年了,孩子都要滿兩歲了,怎麼霖哥兒沒有好姻緣還是怪她的然姐兒?當初然姐兒可從來沒有答應過要嫁給霖哥兒的。
現在家裡是王靜妍這位少奶奶當家,聽說有官媒上門,她本以爲是有人看她懷孕了,想將女兒送給安齊做妾,便也不想見人,讓自己的陪嫁朱嬤嬤去接待打發了就算。哪裡知道等朱嬤嬤回來,卻是神色大變。
王靜妍奇怪地問:“怎麼回事?到底是哪家請來的媒婆?”
看朱嬤嬤的樣子,難道對方還不好打發?要知道,現在安齊可是正二八經的國舅爺,誰敢不給他面子?難道他們不答應,還有人能用強不成?
誰知朱嬤嬤卻讓王靜妍屏退下人,這才小聲道:“少奶奶,那媒婆不是給姑爺提親的,而是給老夫人提親的!”
“什麼?你再說一遍!”王靜妍不顧自己幾個月的肚子,吃驚得幾乎跳起來。
朱嬤嬤苦着臉道:“少奶奶,真真的,奴婢沒聽錯,都反覆問過好幾遍。說是蜀王殿下讓來,向老夫人提親的!”這到底算怎麼回事啊!哪有兒女都成家了,寡母還嫁人的?她陪嫁過來也幾個月了,看起來老夫人完全沒有再嫁的心思啊,這蜀王殿下到底怎麼……
這要是傳出去,人家會怎麼看老夫人,怎麼看皇后娘娘?怎麼看姑爺?趙家的聲譽可就全完了。
王靜妍趕緊道:“快,快去告訴老夫人,請她拿個主意!”
王靜妍從未考慮過婆母會再嫁,她爲難的只是如何拒絕而已。畢竟,這不是一般人,是蜀王啊!對了,丈夫不是和蜀王也相熟的嗎?蜀王既然有意,怎麼也不先跟安齊透個氣?這冒冒然的就讓人來提親,也實在太冒失了。
當顧宛娘聽說蜀王請了官媒來提親,一時間眼睛都紅了。之前丈夫不是說會想辦法脫身,擺脫蜀王的身份,重新回趙家渡嗎?怎麼這樣突然,都沒有跟她說一聲又來提親了?這可怎麼辦?她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啊?
她要是答應了,人家會怎麼看她?怎麼看自己的一對兒女?可要是不答應,自己和丈夫又如何能團聚?
楊氏一聽,也怔了。這小姑都三十多歲快四十歲的人了,怎麼還要嫁人?居然還是蜀王來提親?小姑和蜀王什麼時候看對眼了?
楊彥對着王靜妍不高興地斥責道:“你這孩子,怎麼這樣的事情還拿來問你婆婆?直接讓人打出去就是了,還猶豫什麼?你小姑現在可是皇后,你婆婆如何能再嫁?”
楊氏這話既是指責王靜妍,也是暗中提醒顧宛娘,你可好歹想着自己一對兒女,別毀了自己的名聲。
王靜妍不理楊氏,只看着顧宛娘道:“娘,您看……”她原本也是想做個過場,知會婆婆一聲,然後讓人出去,拒絕了就是,卻不料婆婆這神情如此奇怪。難道婆婆心裡其實是願意的?
當着嫂子和兒媳婦的面,顧宛娘不能說出蜀王就是自己相公的話,自然也就不好意思說自己想嫁人,便只能道:“還問什麼?趕出去,趕出去!”真是的,這麼大的事情,竟然也不跟她商量一下。
王靜妍“哦”了一聲,立即讓人將那媒婆打發了。
晚上,王靜妍和安齊說起這事,安齊遲疑了一下,還是決定告訴她。他小聲道:“我跟你說個事情,你自己知道就是了,決不能告訴任何人。”
王靜妍見他如此慎重,立即答應。“你放心,我誰都不說。”到底什麼事情呢?王靜妍真是好奇死了。
安齊湊近了王靜妍的耳朵道:“現在的蜀王,其實就是我爹……”
“啊?……”王靜妍呆了。她怔怔地看着安齊,似懂非懂。蜀王怎麼會是公公呢?還是說婆婆早就跟蜀王好上了?
安齊見她不明白,又小聲解釋道:“我爹當年沒有死,而是被蜀王所救,後來給蜀王當了替身……”
“那,那這事皇上那裡……”天吶,這可是欺君大罪啊!王靜妍不僅渾身直冒冷汗。公公膽子也太大了吧?他居然冒充蜀王?那真正的蜀王呢?被公公殺了?
“你別擔心,這事本來就是太上皇安排的。皇上也說了要讓我爹孃重新團聚的,若不是去年安王動亂,這事去年就辦了。”安齊一句話總算讓王靜妍放下心來。
“可是,今天我已經讓人將媒婆打發了?”王靜妍這才明白今天婆婆臉上的爲難是爲哪般。
“不要緊,這本就在蜀王的預料當中。要是我娘一口答應,那纔不好說話。這些日子,蜀王應該還會派人來提親,你只管將人打發了就是。這事要成,得蜀王進宮請皇上賜婚才行。”
王靜妍聽到這裡,總算放下心來,但隨即又爲難道:“可是,別人都不知道,會怎麼說婆婆?會不會對皇后的聲譽有影響?”
安齊搖頭道:“這你就不用擔心了。皇后纔不會在乎這些。你以爲前幾日皇上特意改那條律令是做什麼用的?你沒發現這期的大隋之音有意鼓勵引導寡婦再嫁的嗎?”
王靜妍這才完全明白過來。
果然,兩天後,蜀王又派了媒婆上門,當然,還是被拒絕了。
這時,京中已經有了流言,說蜀王看上了皇后生母顧氏,已經派人去提親了。
京中無聊之人都在打賭猜測顧氏會不會嫁給蜀王。要知道,嫁過去可就是王妃啊!
但也有人說了,女兒是皇后,寡母還嫁人,這也太丟人了吧?想拿顧氏貴爲一品夫人,孫子都兩歲了,應該不會嫁的。
當蜀王三次求娶被拒以後,終於求到了宮中。
當時,皇帝正與召集六部尚書開常務工作會,蜀王作爲內書令本來也是要參加的,但他昨日請假了,所以今天才沒來。
聽說蜀王來了,六部尚書都以爲他是趕來開會的,誰知蜀王氣沖沖的進來,居然跪下道:“臣叩請皇上爲臣做主賜婚!”
六部尚書都怔了。感情這些日子的議論都是真的?蜀王真的想娶皇后的寡母?這還鬧到皇上跟前來了。哈哈,這事有趣了,請求賜婚,居然求到女婿頭上來了。
楊彥故作爲難道:“王叔,您這麼多年都過來了,怎麼突然想起要納妃了?您就算要納妃,找哪家的名門閨秀不行?爲何非要娶皇后的寡母?這讓人如何看皇后?”
蜀王不悅道:“皇上不是說鼓勵寡婦再嫁嗎?原來都是說大話哄人的?落到自己身上就顧及什麼臉面了?”
楊彥黑着臉,義正言辭道:“朕哪有這個意思?男子喪妻可以另娶,女子喪夫自然可以再嫁,這有什麼好丟人的。作爲兒女,只要父母幸福,是應該鼓勵他們尋找第二春的!”
蜀王咄咄逼人道:“那皇上爲何不答應爲臣賜婚?”
楊彥好言相勸道:“王叔,這事,得講一個你情我願啊!既然趙夫人自己不願意,朕自然也不能強迫她嫁人。王叔身爲親王,也不能強娶一個寡婦吧?王叔你看京中名門貴女也不少,要不朕讓皇后幫你選一位蜀王妃?”
蜀王一口回絕道:“不行,本王就要娶她!”
楊彥皺眉,爲難道:“王叔這是爲何?趙夫人年紀也不小了,孫子都這麼大了,你……”
蜀王犟着脖子道:“本王年紀也不小了,要那小姑娘作甚?本王就是喜歡她,非她不娶!這麼多年來,就只有她見了本王的真面目沒有驚恐害怕,本王就要娶她!”
六部尚書聽到這裡,總算明白過來。原來蜀王非要娶皇后寡母,原因在這裡。也是,據說蜀王也曾娶了不少女人,後來都因爲各種原因死了,據說有些就是半夜裡被蜀王臉上的疤痕嚇死的。哎呀,皇上不會答應的吧?皇上如此寵愛皇后,要是蜀王半夜裡把皇后的母親嚇死了,那可怎麼辦?
08 蜀王娶妃,錢銳牽手李月容
面對蜀王的逼婚,楊彥一副頭疼的樣子,爲難道:“既然王叔如此有誠意,那朕與皇后商議一下,請皇后向趙夫人說說看吧!”
蜀王不依道:“不行!皇上現在就下旨賜婚吧!好好跟她說,她礙於兒女臉面,肯定不會答應的!”
楊彥也堅決不肯不答應,說:“不行,朕沒有得到趙夫人允諾,如何能下這樣的聖旨?朕說了,寡婦再嫁,一切聽從本人意願,趙夫人不肯,朕如何能強迫她?”
蜀王似乎怒了,忽然變了口吻威脅道:“皇上想來是忘了曾經答應過王叔的話了?當初安王的人擄走皇后送到本王府上,要不是王叔好心通知你,還認下她當外甥女,皇上能順利娶到皇后?皇上你可不能過河拆橋!不然……”
六部尚書又是一陣吸氣,原來安王還做過這種事?將一個女人送到蜀王那裡,能有什麼居心?皇上居然也忍了下來,沒找安王晦氣,是何等寬闊的心胸啊!
皇帝似乎有些憤怒,卻又無可奈何,但最後還是堅持道:“總之,趙夫人不同意,朕絕不賜婚!不過,看在王叔一片誠意上,朕與皇后會好好跟趙夫人說說。其實趙夫人也還年輕,還有幾十年的日子要過,做兒女的,也不希望母親後半輩子孤伶伶的一個人……”
蜀王似乎這才高興了些,點點頭道:“如此,就勞煩皇上和皇后娘娘了。王叔也自會請人去說項的。要是過兩個月她還不答應,本王就去搶親,看她嫁是不嫁!”
六部尚書一聽搶親,都瞪大了八卦的眼睛。
楊彥滿頭黑線道:“王叔,請注意你的身份,我們不是蠻夷,如何能做搶親的事情?”
蜀王不以爲然道:“王叔從來就是這個脾氣,從來就是不講規矩不講道理的,皇上現在才知道?”
六部尚書暗自點頭。是啊,這兩年蜀王在內書省脾氣頗爲收斂,他們怎麼忘了,蜀王可不是個能講道理的主兒!脾氣一上來,誰的面子都不給,膽大妄爲無所顧忌……
楊彥似乎也拿這位皇叔沒辦法,只答應盡力說服趙夫人同意再嫁。
蜀王這纔不太滿意地告辭離去。
而後,蜀王府經常會派人去趙府試圖說服趙夫人,蜀王也好幾次將趙夫人堵在外面強勢相見求婚,皇后也好幾次宣召趙夫人進宮,約莫也是說的這件事情。雖說趙夫人一直沒有鬆口,其他人卻並認爲她能堅持下去。
然而,不管是朝臣還是百姓,議論中都不帶絲毫輕蔑和鄙視,甚至隱隱的還有些欽佩那位未曾謀面的趙夫人。對蜀王的無奈行徑,能堅持到現在,這位趙夫人也不容易。皇后幼年喪父,是趙夫人將他們兄妹養大,能養出皇后和探花郎這樣一對兄妹的人,想來容貌、才華、品質都不會差吧?蜀王都是實寶。
顧家對這件事情卻有不同看法。
老爺子覺得一切看女兒自己的。女兒將兩個孩子撫養長大,還都這樣出息,也對得起死去的姑爺了。女兒還年輕呢,若蜀王真是一片真心,雖說被毀了容,但只要女兒不介意,後半輩子有個伴也好。
這些年老爺子一個人,雖然身邊總有人服侍,卻哪裡比得上自己的老伴兒?還是去年二姐進京,他們姐弟兩個作伴,這才解了不少寂寞,心情和身體都好多了。所以說,人老了,是需要有個伴的。這絕不是無數的丫頭下人能彌補。
而顧勝文和楊氏卻覺得妹妹都一把年紀了,兒女都成家有了孩子了,她這個祖母居然還要嫁人,也實在太丟人了。他們也勸過顧宛娘幾次,顧宛娘也一直表示自己是不願意再嫁的。但隨後不久,顧勝文和楊氏都被蜀王威脅恐嚇,他們纔不敢再多說什麼了。
兩個月後,趙夫人被蜀王堵在草堂寺的禪房裡。
蜀王無賴地威脅說:“夫人要是還不答應,說不得本王就要動手搶人了!其實用禪房當洞房也別有一番趣味,夫人要不要試試?”
趙夫人知道蜀王素來是個無法無天的,被他嚇得不行,只得答應下來,只求他千萬別亂來。
蜀王當即拿着趙夫人給的信物進宮請旨賜婚。
七月,皇帝正式下旨賜婚,婚期定在九月。婚期是安然幫着選的,安然一直覺得,八九月的天氣不冷不熱的,結婚最好了。那一身親王禮服穿着,六七月熱死人了。
消息傳出去,百姓都不禁鬆了口氣,言語間都祝福趙夫人幸福。既然蜀王如此費盡心機要娶趙夫人,一定要好好對人家纔好。
太上皇楊昊其實也一直關注着此事,無聊時當笑話打發時間,但縱觀整個過程,他還是不得不說一句:“老三、皇后和蜀王都是喜歡劍走偏鋒的人,居然連這樣的招數都能想得出來。明明是件丟人的事情,也能讓他們收到這麼多的理解和祝福。”
江太后確是滿心不悅道:“哪有像蜀王這樣逼婚的。您也不管管。依我看,皇帝就不該給他賜婚!乾脆讓皇后將趙夫人接到宮裡來住着,我看他上哪兒賭人去!哼,居然向皇后之母逼婚,這也太不像話了!”
楊昊沒好意思說,你要真這樣給皇后出主意,人家可不得背地裡怨恨你?這戲可是演給天下人看的。不過,趙世華心裡還是很不舒服吧!自己讓自己的女人離開趙家另嫁他人,他如何向趙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楊昊很舒心地想着。哼,誰讓趙世華小心眼,對安怡公主出手的?趙世華若好好說,他說不定就答應讓蜀王假死,讓他回趙家去了。這次,偏不讓他如願!得讓他知道,這大隋還是楊氏的天下,不是他想怎樣就能怎樣的。
歷來,名人的桃色八卦消息傳播最快,不過兩個月的時間,皇后寡母被蜀王逼婚一事就通過各種渠道傳到全國各地。
瀘州百姓也漸漸聽到了風聲。
趙世榮和趙世福聽說顧宛娘要嫁人,嫁的還是蜀王,都有些不敢相信。如今,趙家兩兄弟連同趙雨荷等人有了安齊和皇后給的銀子,回鄉以後都置了田地,當上了大地主,過上了他們夢想中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幸福生活。
趙世福追問趙雨荷道:“大姐,這不是真的吧?這怎麼可能呢?”皇后之母,如何能再嫁?而蜀王貴爲王爺,怎麼會娶一個兒女雙全年紀還這麼大的寡婦?
趙雨荷一臉八卦道:“現在到處都傳遍了!你們居然不知道?哎呀,這回咱們老趙家可丟人了,咱們家還從來沒有寡婦再嫁的。嘖嘖,齊哥兒和然姐兒不知道今後如何見人……”
趙世榮和趙世福面面相覷。趙世榮又追問道:“那位蜀王殿下,怎麼會看上齊哥兒他孃的?”
趙雨荷得意道:“我都打聽清楚了。說是蜀王少年的時候被毀了容,那叫一個嚇人哦!雖然後來納了好多妃子,卻一個個都害怕他那張恐怖的臉,甚至還有半夜醒來被嚇死的。剩下沒被嚇死的,又有人紅杏出牆被蜀王逮住了,結果蜀王一怒之下,將那些女人全都折騰死了。據說,之前十幾年,誰聽說要嫁給蜀王都害怕……哎呀,我可真是爲齊哥兒他娘擔心吶!還想着當王妃呢,別半夜被蜀王嚇死了吧?”
趙世榮瞪了她一眼,不悅道:“你怎麼說話的呢?”
趙世福着急地問:“大姐,你還沒說蜀王爲啥一定要娶我二嫂呢!”
趙雨荷這次想起來自己關鍵地方還沒說,又一臉神秘道:“我聽說呀,蜀王那臉誰見了都害怕。結果齊哥兒他娘見了卻面不改色,所以蜀王就看上她了,非要娶回去不可!你們說可笑不可笑?齊哥兒他娘不就是老二死了以後哭瞎了眼睛,看不清楚麼?她要是能看清楚,指不定也得嚇死!其實蜀王該娶個瞎眼的纔對……”
趙世榮和趙世福總算明白過來。
趙世福對趙世榮道:“大哥,你看這如何是好?要不然我們進京一趟,給二嫂做主,不讓她嫁?不是說二嫂的眼睛這兩年已經好多了?”
趙世榮沉默了一下道:“你能給她做什麼主?那可是蜀王!連齊哥兒和皇后都拿那個蜀王沒辦法,咱們去了能頂什麼用?若我們歸了宗,背後有趙氏家族撐着還好些。當初你們又不同意回趙氏家族,就憑我們這點微不足道的家族力量,拿什麼給弟妹撐腰?”
當初,趙世榮其實是願意迴歸趙氏家族的,畢竟趙家也是大家族,而他們,的確是趙家分支,是在一百多年前戰亂的時候遷移到蜀地的。但當時太子殿下的人過來傳信,不讓他們答應,還將他手中的族譜等能證明身份的東西全都拿走了。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趙雨荷也跟着說風涼話道:“是啊,當初齊哥兒和然姐兒不讓我們歸宗,現在知道厲害了吧?老孃被人逼婚都沒人出頭!”
趙世福聽大姐說話實在不像話,滿臉不贊同道:“大姐,你已經是張家的人了,我們趙家就是歸了宗,你也得不到多大好處。再說了,齊哥兒和皇后給你的東西還少了?看看你現在穿的用的,想想你家的良田和大房子,哪樣不是他們給你的?你再想想當年我二哥死後你是怎麼對他們一家的,你虧心不虧心?我要是你,都沒臉進京去!你倒好,一家子都帶去京裡不說,還恬不知恥一會兒討要這個一會兒討要那個,把齊哥兒和皇后的臉都丟光了……”
面對趙世福這一通指責,趙雨荷不依了。
“我說三弟,你怎麼說話的呢?二弟還是我一手帶大的呢,現在他的兒女有出息了,還不許我沾點光啊!你自己下不去那個臉討要,現在又來嫉妒大姐我了是吧?”
趙世福懶得再理會她,轉身就走。跟這個女人,真是說不清楚。
趙世福一邊走一邊忍不住想,當初大嫂嫁過來,年紀只比大姐大兩歲,娘忙着幹活兒,大姐就是被大嫂給帶壞了。好在二嫂和自己媳婦兒人好,小妹纔沒被帶壞。以後,他娶兒媳婦可得睜大了眼睛好好的挑……
皇帝賜婚以後,大隋之音上正式刊登了皇后生母趙夫人即將嫁入皇家,成爲蜀王正妃的消息。
母女兩人都嫁到皇家,還是嫁給一對叔侄,實在是恆古未有的奇聞,徹底點燃了大隋百姓的八卦之火。
皇后在大隋之音上發表聲明說:母親年輕守寡,爲將他們兄妹撫養長大,受了很多苦。如今母親有感於蜀王一片赤誠許嫁,她願意祝福母親,希望她晚年幸福。
安齊這個做兒子的也發表聲明說:男子喪妻可續娶,女子喪夫自然也可再嫁。父親遇難後,母親爲他們兄妹操勞半生,他也希望母親後半生能有屬於自己的幸福。父親若在天有靈,應該也是希望母親能得到幸福的。
兒女這樣公開支持母親再嫁,也是百姓們關注的焦點。
當然,很多人說那是蜀王,要是換一個人兒女能支持母親再嫁?但也有人反駁道,那可是皇后的母親,還需要攀附誰?誰不知道當今皇上只有皇后一個,那可是捧在手心裡裡寵着的。
但更多的百信看到的是,寡婦再嫁不可恥,兒女也無須覺得丟臉羞愧。據不完全統計,在隨後的半年裡,大隋各地有將近兩萬多寡婦再嫁。顧宛娘這榜樣的作用實在是巨大。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九月,年近四十的顧宛娘再次穿上了嫁衣,由兒子親自送嫁,嫁到了蜀王府,記入皇家宗譜,成爲蜀王正妃。
婚禮很熱鬧,朝中很多大臣都去道賀了。畢竟現在蜀王還是中書令,新任王妃又是皇后之母,不看蜀王的面子也得看皇后的面子呀!更何況對這樁強逼的婚事,他們也實在很好奇,怎麼都要來看看熱鬧的。
不過,蜀王並沒有私交好的同僚,大家也就是喝杯喜酒鬧一鬧就散了。
趙世華早早地就回房來。用厚厚的紅包將喜娘打發走,關上房門,他從終於掀開了新娘的蓋頭,微微含笑看着久別的妻子,長嘆一聲道:“宛娘,委屈你了……”今後,人們只會說顧氏沒有爲丈夫守節,年近四十還再嫁他人,卻不會對蜀王有半點指責。
顧宛娘雙眼含淚看着丈夫,輕輕取下他臉上的面具,摸着他在朦朧燭光下已經恢復了四五分的臉,欣慰道:“然姐兒說得對,身後的事,實在沒有必要去管,反正自己都看不見了。只要我自己知道,自己心安就好了。”
趙世華按住妻子在自己臉上撫摸的手,深情道:“這些年,辛苦你了。我變成這樣,你怕不怕?”
顧宛娘含淚搖頭道:“只要你還活着,我就感謝老天爺,感謝如來佛祖了。人總是要老的,我就當你老了吧……”
趙世華忍不住捧着妻子的臉,深情道:“可是宛娘你看起來一點都不老,還跟我們成親的時候一樣好看!嶽先生說,我們說不定還能生個孩子!”
“爲老不尊,都做了祖父的人了,還說這樣的話……”顧宛娘羞紅了臉。
趙世華笑了笑,放下大紅的牀帳。做了祖父又如何?他們分開十一年了,還不該好好親熱一下?
……
*
卻說在雁門關。
五月的一天清早,錢銳巡營回來,不意聽到兩個灑掃的僕婦一邊掃地一邊議論道着什麼人,語氣中頗爲不屑,但她們閒話中說的那個人卻引起了他的注意。
只聽一個胖女人撇撇嘴道:“說什麼生了病要靜養,以爲自己是大戶人家的夫人太太呢!我看就是懷了野種了!你是沒看到,那肚子都已經顯形了。記得剛來的時候,那女人腰身可不是這樣的。她一來我就發現了,李管家對她就是不同。說什麼老家的親戚來投靠,在廚房裡幫忙,可那個女人會做什麼?連擇個菜都不會……”
高女人也憤憤不平道:“就是,不就是長得好看點嗎?還整天一副受氣小媳婦的樣子,從來不說笑,好像誰欺負了她似的。男人啊,就喜歡她那嬌弱的樣子!也不知道懷的是誰的野種。不是說是個寡婦嗎?寡婦居然也能懷孕,真真是笑死人了!你說會不會那女人也不知道孩子是誰的?我看章統領和李管家都很照顧她,說不準就是他們的種!”
胖女人又爆料道:“還不止呢,好幾次我都看到秦侍衛給她送東西。”
高女人嘖嘖感嘆道:“所以說啊,估計她自己都不知道那野種是誰的。”
聽到這裡,錢銳忽然心中一動,走過去,冷着臉道:“你們說的,是誰?”
兩個女人一見是元帥,嚇得不行,連忙跪下。想着剛纔她們說那些沒影兒的話,不禁渾身發抖。一般大戶人家都是不許私下說這些的。
錢銳見兩人怕成這樣,卻不開口,便再次問道:“你們剛剛說那個懷孕了的女人,是誰?”
胖女人結結巴巴道:“是,是原來是廚房裡幫工的李家嫂子,說是,說是李管家的親戚,是個寡婦……”
李管家的親戚?又跟自己的親衛統領有關係,難怪他找不到人!可是,他們爲何要瞞着他?錢銳又問:“那女子多大年紀,相貌如何?”
胖女人道:“她,她大概二十六七歲的樣子,長得,長得挺好看的……”
錢銳一時間也想不出來那人到底是何身份,難道真的是個寡婦?他們覺得那女人配不上他,所以他們不讓他知道?錢銳又問道:“她住在哪裡,你們可知道?”
兩個女人連連點頭。
“帶本帥去看看!”錢銳語氣淡淡的,聽不出多少熱切來,但他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已經表明他對此事的熱切。
兩個女人前頭引路,錢銳跟着到了下人住的後罩房裡。
清早,下人們都起來幹活兒了,看到元帥居然到了下人住的地方,都很震驚。
楊彥冷聲道:“該做什麼做什麼去,不許交頭接耳胡亂議論!”
兩個女人將錢銳引到一間小屋子跟前,小聲道:“元帥,那個女人就住在裡面……”兩個女人很疑惑,不知道元帥怎麼會關心起一個寡婦來。
“敲門!”
“是……”胖女人答應着,隨即便拍着門喚道,“李嫂子,李嫂子?”
“誰呀?”房裡傳來一個女子略帶慵懶的聲音,似乎還不太清醒。
聽到這個聲音,錢銳卻是渾身一震。這麼熟悉的聲音……竟然是她?這一刻,錢銳將所有的疑點融會貫通,總算是徹底明白過來。
李管家本來就是她派來照顧他的人。當初,她還賢惠地送了兩個女人給他當通房的,他沒要,後來賞給有功將士了。只有李管家一直留在身邊,照顧他的生活起居,盡職盡責,後來他都幾乎忘了,李管家其實是她的陪房……
還有章強,當初能到他身邊來,也是因爲是她姨母那邊的親戚……
錢銳上前一步,將手放在門上,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用力一推。
“哎喲!”李月容剛剛披上衣裳下牀來,因爲來不及點燈,又急着過來開門,不想撞到了桌子邊的椅子腳,撞得小腿生疼。
錢銳大步走進去,正好李月容一邊揉着小腿,一邊扶着桌子擡起頭來。
藉着外面廊下微弱的燭光,錢銳一眼就認出了李月容,同時也看到了她的大肚子。而揹着光的李月容卻看不清錢銳的面容,只是見到一個男子的身影進來,嚇了一跳。
“你,你是什麼人?”話剛出口,她就怔住了。爲何這個身影這樣熟悉?可是,他怎麼會找到這裡來的?
錢銳兩步上前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來,隨即便蹲下身揉着她剛剛撞到椅子的小腿,輕輕嘆息了一聲道:“既然來了,爲何不告訴我?”
“我……”李月容也不知道該如何說。原本,她擁有的就只有他正妻的名分,而安王叛亂以後,她連這個名分都沒有了。她幾次想過死,卻又捨不得女兒,心中更是不甘。
她十五歲嫁給他,心裡就只有他一個人。她一個人獨守空房那麼多年,才盼到他願意與她圓房。後來有了女兒,她才發現原來她的生活也可以幸福。她原本以爲他們雖然聚少離多,好歹已經有了孩子,以後關係會慢慢改善的,卻不料他對她一如既往的冷漠。她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忍,只能等……
誰知她等來的,卻是他早已經心有所屬的消息,原來他喜歡的,是趙家那個堅強勇敢才華橫溢的姑娘。可是,她不肯認輸。她覺得,趙姑娘也就是比她早認識他兩年而已。她長得不比那位趙姑娘差多少,她從小學習琴棋書畫,才華也不比那位趙姑娘差纔是。她又是他名正言順的結髮妻子,她相信總有一天他會看到她的好,會回到她身邊的。
誰知道,她居然連唯一擁有的名分也沒有了。
她帶着丫頭去佛堂,不見外人,公婆也不見,一個人想了很久,忽然就有了來雁門關找他的衝動。來邊關,是她最後一搏,他若還是不要她,她也回不去了,或許就真的只有一死了。
可是真的來了雁門關,她又沒有勇氣去見他,生怕得到他的拒絕。直到那天晚上,他喝醉了,李管家讓她去送醒酒湯……
那一夜,是她與他最親近的一夜,就算是那一年他在婆母的逼迫下與她同房,她都感覺他是冷漠的。可是,那一夜,他是那樣的熱情如火,他彷彿將她當成了心中摯愛在珍寶……
那一夜,是她的天堂,讓她一再幸福的回味。
那一夜,也將她打落深淵,讓她再也沒有勇氣見他。
那一夜,他一直叫她“然姐兒”……
“還疼嗎?”錢銳擡頭問她。不知爲何,見她雙眼含淚,又是歡喜又是驚恐害怕的樣子,他心裡竟然也感到一陣憋悶難受。他錢銳自認這一生坦坦蕩蕩,但惟獨對這個女人,他又太多愧疚。
這時,帶着錢銳過來的那兩個女人已經看呆了。這個寡婦居然跟元帥都有一腿?不對,這個女人,到底是何身份?
錢銳聽到外面的驚呼聲,也才醒悟過來,起身脫下大氅拉着她站起來給她裹好,而後牽着她的手往外走。
“你,你帶我去哪兒?”李月容又是驚喜又是不安地問道。
錢銳輕嘆道:“既然來了,就不要走了。跟我一起住吧!你現在身子不方便,也需要人照顧。”
或許,這就是天意吧!就在他想要找個女人生兒子的時候,她來了,有了那糊里糊塗的一夜,還有了孩子。
“元帥?”門外,不止剛剛那兩個女人,還有住在附近的下人也遠遠地看着他,以及他牽在手中的“李寡婦”。
錢銳看了那些人一眼,朗聲道:“這位,是本帥的結髮妻子,也是你們的元帥夫人,以後,任何人不得對夫人無禮!”
“啊?她竟然是元帥夫人?”
“不是說是寡婦嗎?”
“啊呀,不是說元帥夫人被太上皇做主休了嗎?”
錢銳聽着那些小聲的議論,皺眉怒斥道:“都沒事做了嗎?整日裡就知道嚼舌根!本帥說了,這是本帥的夫人,她就是本帥的夫人!誰若敢對她不敬,背後議論者,一律杖責五十趕出府去!”
下人們趕緊戰戰兢兢地跪下,再也不敢多言。
錢銳牽着李月容的手緩緩走了出去。
“走吧,以後,我們好好過日子!”
“相公?”李月容又驚又喜,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皇上……”
“皇上那裡你不用擔心,我會上書請旨特赦的。”
他辜負了她十幾年,就用以後的日子慢慢彌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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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更新,星期二。如果中午一點沒有更新就是晚上九點
09 安然的信, 寶兒的生日願望
錢銳帶着李月容回到自己的院子時,親衛統領章強和李管家已經得到消息趕來“請罪”了。
“侯爺,此事都是屬下膽大妄爲,屬下自請處置……”章強跪下請罪道。
李管家也跪下磕頭道:“不,侯爺,此事都是小人做主瞞着侯爺的,小人但憑侯爺處置。只是,只是夫人有孕在身,還請侯爺寬恕……”
李月容見了,低着頭道:“你別怪他們,這都是我的主意……”
錢銳對李管家和章強瞞着自己這麼大的事情,自然是很憤怒的。若不是他今天湊巧聽到這些閒話,找到了李氏,難不成他們等孩子出生都還要瞞着他不成?
錢銳冷着臉道:“好了,你們也不用爭了,欺瞞主子,罪無可恕!看在夫人的份上,暫且饒了你們兩條小命,你們兩個自去刑堂領四十軍棍!”
李管家和章強沒聽道侯爺要如何處置夫人,又聽他語氣裡對夫人似乎多有維護,這才放下心來,高高興興去刑堂領罪去了。
“侯爺,他們……”
“你不用多說!還沒跟你算賬呢!”
李月容很想爲他們求情,卻被錢銳打斷了。算賬?他要跟她算什麼賬?他先前不是才說以後要好好過日子的嗎?
“你來雁門關,爹孃知道嗎?”錢銳拉着她進房坐下,首先就問這個。
李月容低着頭道:“我讓紅梅扮成我在佛堂唸經,爹孃應該都不知道。如果被他們發現了,紅梅會將我留下的信給他們看。”
錢銳看着她,忽然深深嘆了口氣道:“你就這麼一個人來的?也不怕路上危險?還有孩子,你也丟得下?”
“婆婆已經在爲你挑選合適的親事,我除了來找你,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
李月容咬着下脣,眼中又有了淚水。李氏一族轟然倒塌,她又被剝奪了正妻名分,徹底沒有了依靠。公公婆婆雖然對她並未虧待,但她是被太上皇下旨剝奪身份的,公婆已經在商議爲丈夫另選高門之女了,她除了這一條路,就只有在京城侯府等死了。
一個人跟着商隊來雁門關她也不是不害怕的,但她已經沒有人可以依靠了,也找不到信任的人陪她一起走,除了冒險,她還能如何?至於孩子,公婆自然不會虧待的。她若有地位,孩子自然也水漲船高,她若還是個廢妻,女兒也要從嫡女變成庶女。
錢銳想着她獨自來邊關的艱辛,想着這些年他的冷漠,讓她守了那麼多年活寡,再想起之前她一個人抓在那麼簡陋的下人房裡,還被人議論成那樣,心中不由很是自責。
“月容,是我對不起你……”錢銳輕輕嘆息一聲,將她攬到懷裡,溫柔地抹去她臉上淚水,安慰道,“好了,不怕了,我會寫信回去告訴母親,我有你就夠了。你安心的住下,什麼都不要擔心。皇上那裡也不是問題……”
李月容直到現在才覺出幾分真實來,她輕輕抓住了他的胸前的衣襟,見他沒有將自己推開,這才大着膽子靠上去,並伸出雙臂摟住了他的腰。
錢銳渾身僵硬了一下,但隨即就放鬆下來,輕輕拍着她的背。他忽然感覺胸前傳來一陣溼意,心中暗自感嘆,這個可憐而又容易滿足的女人啊,只要一個擁抱,就讓她激動成這樣……
錢銳當即就磨墨寫信,一來李氏來了自己這裡要告訴爹孃,免得他們擔心;二來李氏有孕,已經五個月了,也要告訴爹孃,好讓他們高興一下。再一個,他得親自寫信將情況告訴皇上,併爲李氏請封。
寫好了信,他讓人立即送回京去,這才發現她還靜靜地站在自己身後。
“怎麼沒去休息?你現在是雙身子,自己要懂得愛惜自己。快坐下,吃了早飯沒有?”說起這個,錢銳纔想起來他昨夜巡防,到現在也是一直餓着肚子。
李月容看着錢銳,溫柔而幸福地笑着,靦腆道:“我,我生怕這是一場夢……”
錢銳撫額,再次感到自己罪孽深重。
忽然,孩子在肚子裡動了一下,李氏不禁渾身一震。
“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舒服?”錢銳有些擔心地蹲在她身前,着急地看着她的肚子。
李氏含笑搖頭,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歡喜道:“剛剛孩子動了一下。”
“真的?”錢銳滿臉驚喜,他雖然已經有了一個女兒,但第一次見的時候,女兒都會走路了,對女人懷孕生產其實一點都不瞭解。
孩子彷彿知道父親的期待,又動了一下。
這動靜雖然很小,但錢銳一直小心注意着,還是感覺到了。
那一刻的感動難以形容。剛剛動的,就是他的孩子啊!那是他的骨血,或許會長得跟自己一模一樣,是他生命的延續……
直到這一刻,錢銳纔有了做父親的感覺。
錢銳原本是不用侍女伺候的,他的院子裡全是小廝,但現在李月容來了,他不得不調了幾個侍女過來服侍她。
當晚,夫妻兩個洗漱了上牀休息。
李月容很是忐忑激動。他們成婚十多年了,但真正睡在一起的時間其實很少很少……
錢銳其實也有些不習慣,這麼多年來,他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睡。可現在李氏需要人照顧,而且他也想要陪着這個孩子一起成長,再說了,若他還與她分房睡,又怕她傷心,於是只好將自己的牀分她一半了。
雁門關白天日頭很烈,但晚上很冷,李月容有些緊張有些忐忑地不知道能不能靠近他。
錢銳心中暗自嘆息一聲,伸手將她攬到懷中。想了想,他又低頭親了親她的臉算做安慰:“睡吧!”
李月容抓着他胸前的衣襟,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心滿意足的睡了。
李月容很快就睡着了,但錢銳卻久久不能入眠。
他想了很多。
原本以爲皇上海上遇難,然姐兒從此孤零零一個人,他是想要默默陪着她一起孤獨的。那樣,如果她獨自對着月亮傷心難過的時候,他也能在遙遠的邊關默默地陪着她一起回憶往昔。儘管她不會知道。
但既然皇上平安回來了,她的幸福圓滿了,他也得讓自己幸福起來。不然,不但她會擔心愧疚,只怕皇上心裡也不會舒服。
李氏,其實正是最好的人選。
他原本就對不起她,就讓他用以後的時間去彌補她吧!記得以前,然姐兒似乎也挺喜歡李月容的,還曾經寫過信勸他。想必她看到他和李月容再次攜手,也會爲他們高興吧!
錢銳又看了看在自己還重沉沉入睡的李月容,感受着她溫暖的身體以及孩子微弱的心跳,心也跟着暖起來,慢慢變軟。
一個多月後,錢銳收到了京城的旨意。皇上果然準了他的請旨,正式冊封李月容爲正二品的誥命夫人。同時,皇上還有一封私信送來。
錢銳拆看信封,發現裡面又一封是皇上的親筆信,還有一封竟然是皇后的親筆信。
錢銳先看過皇上的信,這才深深吸了一口氣,打開了皇后的親筆信。
看完以後,錢銳坐在那裡發呆,很久都沒有表情。許久之後,他才脣角輕揚,微微笑了笑。
回頭,卻見李月容正一臉關切地看着他。
“這是皇后寫給我的,你也看看吧!”說着,錢銳將信遞了過去。
李月容想起記憶中那位聰慧明媚的少女,遲疑地將信接了過來。他願意將皇后的信給她看,實在出乎她的意料。就好比這些日子以後,他對她的好也是出乎她的意料,讓她總有些不真實的感覺,真怕某天醒來發現這一切不過是南柯一夢。
信不是很長,李月容看完,同樣呆怔了好一會兒。她無論如何想不到,皇后會寫這些。
皇后居然在信裡分析侯爺和她的感情,最後總結說,他對她那不是愛情,而是友情。只是因爲當時侯爺接觸的女子太少,對婚事有些抗拒,分不清楚,這纔將友情當成了愛情。
最後,皇后還勸侯爺要好好對她,說“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說這是一個男人的責任,他要是逃避,就不是真正的男人,皇后也會看不起他……
“怎麼又哭了?”錢銳幫她抹去臉上的淚水,順手將信取回來放好。皇上皇后的信,儘管是私信,也要收撿好才行。
李月容不知道眼淚是什麼時候涌出來的,此刻,她心裡全是幸福和感動。
皇后,不愧是皇后。而皇上的心胸也令人敬佩。皇后將這樣的信與皇上的信放在一起寄過來,多半是已經看過了的。
“以後放心了?”錢銳調笑道。
李月容紅着臉嗔了他一眼,卻感嘆道:“皇后真不愧是母儀天下的皇后……”
錢銳輕笑道:“真正讓我敬佩的,還是皇上的心胸!”
有了對比,錢銳才發現,自己真的不如皇上多矣,就算是爲了皇上的這份信任,他也要努力讓自己幸福……
*
中秋過後,寶兒的兩歲生日就要到了。
朝中大臣們早早地就開始爲太子準備禮物了,這幾天已經有人往宮裡送了。楊彥自己當太子的時候,過節收禮都是有規矩的,價值超過一千兩的一律不收。但現在輪到自己兒子的時候,規矩依然不變。
其實在他看來,自己的兒子就是收再重的禮都不爲過的。他還是設了這麼一個千兩銀子的門檻,不過是希望官員們量力而行,不要這邊爲了給太子送禮,那邊就去魚肉剝削百姓。
年初的時候,崔義就帶着船隊又往南洋去了。七月初,船隊便回到泉州,帶回來的東西八月中旬已經送回京中。
楊彥去年的時候收服了南洋的海盜,殺了幾個海盜頭子,讓崔義這個強盜頭子統領訓練他們。如今,這些海盜大部分已經成爲遠洋艦隊的主力。這次南洋之行,也是一次兩方勢力融合的試航。
那些收編的海盜要學規矩,而原本的正規遠洋軍則要向這些海盜學習海上航行的知識。雙方經過此次南洋之行,也還磨合得不錯。相互之間總算看到了對方的長處和自己的短處,取長補短,都有了不小的進步。
楊彥讓崔義準備一下,明年開始往北方試航,適應一下北方寒冷的天氣。過兩年就順着白令海峽去美洲。
爲了表彰崔義的辛苦,楊彥在宮中設宴招待他,還特意讓凌雲獨孤凱燕老三等幾位和崔義相熟的近臣作陪。
崔義沒有看到皇后,心裡難免有些失落,上次見她還是在皇上的登基大典上,這都快一年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還和從前一樣精靈古怪。他走了這麼多地方,就沒有見過一個跟她一樣聰明可愛的女人來。
楊彥看着崔義的神情,忽然道:“崔愛卿這次回來也要休養好幾個月,是不是也該解決個人問題了?”
雖然知道那些偷偷愛慕安然的男人都不過是妄想,但知道有人覬覦自己的女人,甚至做個春夢,夢裡都是自己的女人,是個男人都不會舒服。
上個月收到雁門關靖安侯錢銳的摺子,請求赦免他妻子李氏的罪責,並請求侯夫人的誥封。錢銳在私信裡說,李氏已經有孕,請旨留在邊關待產。楊彥欣然應允,還賜下不少的藥材過去。
他心裡已經明白,錢銳應該是想開了,以後不會在惦記自己的女人了。如今,對安然有意的,就還剩下崔義和顧少霖了。他要一個一個將他們都解決了,他的女人,決不允許別的男人覬覦。
崔義怔了一下,也恍然明白過來,不禁渾身直冒冷汗。
皇上容他到現在,這心胸真是非同一般。但再心胸開闊的男人,都無法容忍別的男人覬覦自己的女人吧!看來,他是應該續絃了。
“多謝皇上體恤,臣久不在京城,不知能否麻煩太后娘娘爲臣指一門婚事?”
楊彥含笑道:“如此甚好!朕明日就跟太后說說,崔愛卿就等着當新郎官吧!”
寶兒對崔義送的禮物很喜歡。那是一株珊瑚,還有很多海里的各種各樣的貝殼和幾種小型海魚,另外還有幾條海船模型。
安然問他:“寶兒想要什麼生日禮物呢?孃親給寶兒做一個生日蛋糕好不好?”
寶兒很喜歡吃蛋糕,又甜又軟又疏鬆,正適合他這樣年紀的孩子和老人吃,父皇母后也都很喜歡,太皇太后也挺喜歡的。
誰知寶兒想了想,竟然道:“孃親,寶兒想出宮去玩,可以嗎?孃親和爹爹一起去。”
這孩子,自從四月份出宮一次以後,就一直惦記着想出宮去玩。
安然想了想,點頭應下:“好,孃親答應了!”
晚上,一家三口坐下吃晚飯。安然提起寶兒的生日願望來,楊彥看着兒子那滿臉期待的神情,故意爲難道:“最近朝中政務繁忙,邊關也不大穩定,帶你們母子出去,怕是不大安全……”
楊彥想着,不能孩子一提要求就答應,不然他要是老惦記着出宮去可不好。別的都不怕,就這安全問題不得不放在心上。要是很多人都知道太子喜歡微服出宮玩,弄個什麼圈套刺殺……
寶兒失望地撇撇嘴,忽然想起今天來給自己送生日禮物的周姨母(周芷慧),不由眼前一亮,拉着楊彥的衣袖道:“爹爹,你怎麼還沒將星星摘下來給寶兒當弟弟?周姨母都要生小弟弟了,寶兒也想要小弟弟!”
楊彥乾咳了一聲,義正言辭道:“小弟弟的事情怎麼能急?爹爹要找一顆最聰明最可愛的星星給寶兒當弟弟……”
寶兒義氣地拍着胸口道:“那寶兒晚上幫着爹爹一起找!等找到了,爹爹再去摘下來。爹爹,你是飛上去摘的嗎?”
“……”楊彥求助地看着安然,一時無語,這下子要怎麼圓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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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稿,待修。
下次更新時間,週四,中午還是晚上看情況,現在不做保證。
10 寶兒出宮,安然教子
安然看着楊彥那後悔得恨不得咬掉自己舌頭的表情,心中偷笑不已。
寶兒見爹爹不說話,孃親又笑得有些古怪,以爲爹爹看不起他,不由拍着小胸脯再次保證道:“爹爹,寶兒幫你找星星!寶兒要聰明可愛的小弟弟!不要小猴子!”
安然撫摸着他的頭,無奈地說道:“寶兒,你怎麼還記得暉哥兒小時候像猴子?人家現在已經長得白白胖胖很可愛了呀!”
楊彥很快醒悟過來,很多事情跟兒子是說不明白的,但他可以暫時不說,只要將兒子的注意力引開就可以了。
“寶兒很想出宮去玩兒嗎?”楊彥笑着誘哄道。
寶兒聽到出宮,想着外面那各式各樣的人羣,各種自己沒有見過的熱鬧,當即連連點頭道:“想,寶兒想出宮去玩!”
“好,只要寶兒乖乖聽話,爹爹就和孃親帶你出去玩一天!”這回楊彥乾脆極了,免得寶兒又想起摘星星的事情來。
“哦,好哦,爹爹真好!”寶兒撲上去就在爹爹臉上親了一口。
“爹爹準備兩天,就帶你們去。”楊彥抱着兒子坐在自己膝上,輕輕揉了揉他的頭髮,也親了兒子粉嘟嘟的小臉蛋一下,心裡想着,是不是該給他添個弟弟妹妹了?
經過大半年的改革,楊彥將權利下放,內書省與六部各司其職,都察院負責監督,真正需要他定奪的政務並不多。只是朝中都發生了哪些事情,他作爲皇帝,需要了解,因此每天都要看內書省每天送上來的政務條陳。
他又將每天的早朝改爲逢五一次,每個月才三次而已。可是,因爲少了幾道程序,朝中的辦事效率卻大大提高了。因此,他這個皇帝比起之前父皇在位的時候,可是輕鬆多了。而他唯一需要注意的,是要能真正震懾住朝中官員,有完善的監督體制,只是不要被人矇蔽就行了。
父皇知道了他的改革,與他深談了一次,對他如此放手將權利下放很是擔心。楊彥也將自己的構想盡數告訴父皇,他們只要抓住兵權與輿論,就不怕有人膽大包天敢弄權造反。
爲此,楊彥讓燕老三以禁軍副統領的身份分管了宮中禁衛軍及皇家暗衛,凌雲掛着禁軍統領的名,主要乾的卻是情報和監督。
楊彥曾經想過要不要設立一個類似明朝的錦衣衛和東廠,但後來想想還是算了,還是弄一個公開的透明的監督機構吧。等凌雲將人手訓練好了就正式將班子搭建起來,合併到都察院去,直接對皇帝負責。
八月二十五那天,天氣晴好,正是出門遊玩的好時候。楊彥早朝一散就趕緊回去換了衣服,帶着老婆孩子出宮玩兒去。
這次是燕老三帶人陪着去的,這幾個月,在凌雲的教導下,他已經能很好的設計安排楊彥出行的護衛工作了。
今天是爲滿足寶兒的生日願望纔出來的,安然想了想,乾脆讓芸娘將墩子也送來,兩個孩子一起玩,也算一起過生日了。
芸娘又有了五個月的身孕,是不能陪他們逛街的,但燕老三一路隨行,墩子和寶兒又是從小一起玩的,跟安然也熟悉,她自然也放心。
寶兒喜歡的就是逛街,所以他們坐着馬車出去,看到有熱鬧的就出去走走看看。
寶兒喜歡看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羣,每個人都是不同的,男女老少,穿着不同的衣服,有着不同的表情。而不像宮裡面,所有宮女太監都一個打扮,平日裡也是沒有什麼表情的。有了對比,寶兒年紀雖小,卻也知道外面的世界更精彩。
寶兒和墩子趴在窗口,看着外面熱鬧的大街。
忽然,寶兒回頭大聲叫道:“孃親,駱駝!看!駱駝!”
安然和楊彥聽了,忙湊到窗口看。
果然,只見遠遠地一個西域打扮的胡商牽着一匹駱駝從前面走過來。細細一看,應該是一支剛剛抵京的商隊。
楊彥對燕老三道:“老三,你先看看,我們帶孩子過去看看駱駝!兩個孩子還沒見過。”
燕老三騎馬走在馬車旁邊,聞言立即帶人小心查看那個商隊,同時自己迎上去與那商隊的頭領湊近乎。
燕老三是江湖人,最善於交朋友,人家又看他牽着一匹異常神駿的馬,就知道不是一般人,自然也樂於結交。因此,他很快就與商隊的人稱兄道弟起來。
這時,楊彥他們的馬車也緩緩到了。
燕老三立即招呼道:“公子,請小主子出來看看這西域來的駱駝吧!”關於稱呼,出宮前他們就商量好了。楊彥本來讓燕老三叫他妹夫的,但燕老三不敢,於是只好稱呼公子。
侍衛打開馬車的側門,楊彥先下去,而後才和燕老三將兩個孩子抱下去看。安然作爲女眷,就呆在馬車上沒有下去。
寶兒在孃親的動物圖冊上見過駱駝,只覺得這種動物很奇怪,背上怎麼就長了像山峰一樣的駝峰呢?、
宮裡有一個小型的動物園,裡面有很多常見的鳥獸,安然帶寶兒去見過幾次。但是像駱駝、大象、斑馬、以及那些海里的大型動物,宮裡的動物園自然沒有,寶兒就只在孃親的畫冊上見過。因此,如今見了真的駱駝,寶兒非常歡喜。
看過駱駝,回到馬車的時候,寶兒對楊彥道:“爹爹,寶兒也想要駱駝。寶兒在動物園裡養一隻駱駝好不好?”
楊彥含笑道:“駱駝是商人過沙漠時的坐騎與勞力,被稱爲沙漠之舟,寶兒要來做什麼?如果只是供你偶爾看一眼,對駱駝來說,是不是太不值了?”
寶兒一愣,回道:“小喜子說,我是太子,今後整個天下都是我的,想要什麼都可以。”
楊彥和安然對視一眼,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他們好不容易纔將寶兒教得這樣聰明伶俐,居然有人在背後偷偷教壞他們的兒子,真是其心可誅!
楊彥一個念頭,那個小喜子已經活不成了。不但他活不成,楊彥還打算追問,他對太子說那些話到底是何居心,是否受人指使挑唆。
寶兒看爹爹和孃親一下子都變了臉色,很敏感地問:“爹爹,孃親,是不是寶兒說錯話了?”
楊彥和安然很快恢復了輕鬆柔和的神色。
安然將他抱過去,親親他的臉道:“寶兒,小喜子的話有的對,有的不對,寶兒不能全信。以後還有什麼人給寶兒說了沒有聽過的話,寶兒要告訴爹爹和孃親,知道嗎?”
寶兒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哦了一聲,見孃親還跟之前一樣對自己溫和疼愛,便放心大膽地問道:“孃親,小喜子哪裡說錯了?”
楊彥含笑道:“寶兒是太子,這是對的,但沒有人是想要什麼就能有什麼的,太子也不例外。而且,整個天下怎麼可能是一個人的呢?一個人如何能擁有那麼大的天下呢?如果爹爹把整個天下都給寶兒,寶兒抱得動嗎?”
寶兒想着廣袤無垠的藍天大地,以及自己從畫上見過的山川湖海,還有外面這些街道房屋以及無數的人羣,垂頭喪氣道:“寶兒抱不動。”別說整個天下了,就是爹爹將他居住的房子給他,他也抱不動啊!
楊彥看他垂頭喪氣的樣子,又安慰他道:“不過寶兒別急,等寶兒長大了,好好學本事,以後力氣就大了。你看小孩子能做的事情很少是不是?但大人就可以做很多事情了。如果寶兒學的本事比別人多,比別人好,就可以做很多別人都做不到的事情,可以有很多別人都沒有的東西。”
“寶兒要學本事!”寶兒聽懂了一半。他跟着孃親學認字,學看圖,對學習很有興趣。
“好!寶兒真是個乖孩子!以後爹爹和孃親慢慢教你。”
楊彥和安然對視一眼,欣慰地笑了。兒子沒有糾纏一定要駱駝,反而很懂事,很聽話,看樣子沒有被人悄悄帶壞。不過,以後他們都要更加小心才行了。寶兒身邊服侍的人,一定要選知根知底的人去纔好,並且要時常過問才行。
墩子還在外面,由燕老三抱着坐在馬上,寶兒依稀聽他叫道:“糖!”便立即從窗口探出頭去,着急地問:“哪裡?哪裡?糖在哪裡?”
但凡小孩子,就沒有不喜歡吃糖的。但小孩子糖吃多了牙不好,安然向來控制寶兒吃糖,所以身爲太子的寶兒纔會一聽到糖就心動流口水。
掀開窗簾,寶兒並沒有看到哪兒有捏糖人的,但是卻聞到空氣裡一股香甜的氣息。
安然一看,原來前面有一家糕點鋪子,想來是有新鮮的糕點出爐,所以纔有這樣的香甜氣息。
外面,燕老三看着兒子那饞得流口水的樣子也好笑,當即讓人去買。
隨行護衛很快買了兩盒糕點回來,寶兒和墩子一人一盒。
楊彥看着墩子坐在燕老三身前,抓着糕點吃得歡快,不由擔心他會不會噎着,乾脆建議道:“不如我們找個地方坐下喝杯茶再走吧!”
皇帝的建議在下面的人聽起來自然就是命令。燕老三立即引着他們到前面一家茶樓裡坐下歇腳。
這家茶樓名叫“茗香樓”,分上下兩層,樓下是大堂,約莫二十多張桌子,樓上還有包廂。楊彥和安然身份尊貴,本來是應該去包廂的,但寶兒卻是特意出宮來看熱鬧的,卻是鍾情這熱鬧的大堂。於是,楊彥和安然便依從他,在樓下選了一張空桌子坐下來。
先前那糕點聞着很香,但吃起來卻還趕不上宮裡的糕點,寶兒只吃了半塊就不吃了。墩子其實也經常吃宮裡的點心,但這孩子不挑嘴,有好吃的就吃,燕老三一不注意,他就吃了兩塊了,正拿起第三塊要往嘴裡送。
安然忙攔住他,笑道:“好了,墩子,我們不吃這個了好不好?不然,等會兒看到好吃的可就吃不下了哦!”
墩子能吃,個頭跟寶兒差不多,但那身板可比寶兒壯實多了,稱體重的話,他要比寶兒重十斤。
墩子還聽不太懂,見安然讓人將糕點收走了,甚至連自己手裡的都拿走了,不高興了,當即就想哭鬧。安然跟他也熟悉,當即取出準備好的核桃和松子用一個小碟子裝好遞給他道:“來,墩子,吃這個!”
墩子很好哄,看到有別的吃的,他立即就被引開注意力,也不哭鬧了,接過碟子就抓裡面的果仁吃。
“墩子,還不謝謝姨母?”燕老三無奈地笑着摸摸兒子的頭。在這個時代,能吃、有得吃就是福。雖然自己兒子遠遠比不上太子聰慧,但卻很健康,他已經很滿足了。
墩子聽到爹爹提醒,這才擡頭對着安然咧嘴一笑,說了一聲:“謝謝,姨母!”墩子說話不如寶兒利索,一般喜歡兩個字兩個字的說。
寶兒看到孃親將自己的零嘴給了墩子哥哥,並不哭鬧,他知道自己肯定也有。果然,安然安撫了墩子,就給他也準備了一碟子。
寶兒歡喜地端着碟子,對着孃親甜甜地笑道:“謝謝孃親!”相比之下,他其實更喜歡吃這樣的小零嘴,而不是糕點。
茶樓裡有說書的,正好說的就是大隋之音上連載的《漢武帝》。《飄渺之旅》連載了三年多,總算是匆匆完本了。安然寫得那叫一個累啊,決定以後再也不寫了,現在大隋之音上的長篇連載接受各地才子們的投稿,如今連載的是國子監一名才子撰寫的歷史小說《漢武帝》。
墩子還聽不太懂這些說書的,一點沒注意。寶兒聰明,倒是聽懂了一些。每期大隋之音宮裡都是最先看到,皇祖父最喜歡看,還經常將上面的故事講給他聽。雖然寶兒未必能聽懂,但裡面提到的什麼皇上、皇后、太后、太皇太后、公主、駙馬之類的他都聽過,也覺得很親切。
可惜的是,這說書的很快就說完了,要去別的地方趕下一場。寶兒便回頭對安然道:“孃親,寶兒想聽故事。孃親給寶兒講故事好不好?”
這個時代,一般的老百姓是沒有這個閒錢到茶樓裡喝茶的。大堂裡喝茶的客人大多都是有些身份地位的人,三三兩兩聚坐在一起說話也並不喧譁。因此,寶兒清脆的童音就特別引人注意。
楊彥道:“孃親不是每天晚上都給寶兒講故事的嗎?等回去孃親再給寶兒講故事好不好?”
寶兒一聽爹爹這話就知道是不答應。他微微嘟着嘴道:“可是寶兒現在就想聽……”
安然見他那嘟着嘴的小可憐的樣子,想着今天是特意帶他出宮高興的,便答應道:“那孃親講一個短的,好不好?”
“好!”寶兒歡喜地放下零食碟子,高興地直拍手。
墩子見了,也跟着拍手笑道:“好!呵呵!”
楊彥見墩子那憨乎乎的樣子,也忍不住笑着摸摸他的頭。這小子這麼小就知道附和寶兒了,以後給寶兒當個伴讀倒是不錯。
燕老三看着自己的兒子,雖然有點傻乎乎的,但也可愛得緊。他也看到了皇上皇后對墩子的喜愛,想來兒子實誠,跟着太子一起長大,前途是不愁的,以後就子承父業守護太子也很好。
安然看着寶兒滿臉的期待,開始講道:“村子裡有一隻聰明的小貓,它呀,最喜歡吃魚了。小貓看到主人將麥子種在地裡,過了幾個月,收了很多麥子;又看到主人將小米種到地裡,過了幾個月,收了很多小米。小貓就想,我要是將小魚種到土裡,過幾個月,地裡會不會長出很多小魚來呢?”
講到這裡,安然停了一下,看了看寶兒沉思的神色,又繼續講道:“於是,小貓就在土裡挖了個坑,將小魚埋了下去。過了幾個月,地裡什麼都沒有長出來,小貓疑惑了,扒開土一看——”
安然笑着問寶兒道:“寶兒知道小貓看到了什麼嗎?”而後,她又笑眯眯地問墩子道,“墩子也想想,小貓扒開土,會看到什麼呢?地裡會不會有很多小魚呢?”
從安然開始講故事開始,大堂裡就逐漸安靜下來,畢竟這樣以小貓的口吻來講故事的方式,他們還從未聽過。待聽到這裡,聰明的人已經恍然大悟,不由暗自佩服這位少奶奶聰慧,居然能借着講故事教育孩子。
寶兒沒有想太久,不過幾個呼吸間,他就疑惑地問道:“小魚在水裡遊,怎麼能埋在土裡?”
安然笑着點頭,鼓勵道:“所以呢?寶兒覺得,小貓會看到什麼呢?”
寶兒小小的眉頭蹙起來道:“小魚一定死了!”
安然歡喜地摸摸他的頭,稱讚道:“寶兒真聰明。小貓看到它埋在地裡的小魚都死了,好失望。不如寶兒幫小貓想個辦法,小貓想吃魚,該怎麼辦呢?”
寶兒想了想道:“將小魚養在水裡,小魚能長成大魚,大魚能生小魚,小貓就有魚吃了。”
安然歡喜地親親他的小臉道:“啊呀,我們寶兒真聰明!這個辦法真不錯!寶兒是怎麼想出來的呢?”
寶兒抓了一枚核桃仁吃了,側頭看着孃親道:“麥子和小米是地裡長出來的;小魚是在水裡的,只有在水裡,它才能長大。”
楊彥聽了,也忍不住含笑親了兒子一口道:“我們寶兒真是聰明!爹爹真喜歡!”
寶兒摟着爹爹的脖子也在爹爹臉上親了一口,歡喜地咯咯直笑。
燕老三看着寶兒,暗自感嘆。太子殿下果然是聰慧絕倫啊!皇上獨寵皇后也不是沒有道理的。除了皇后,誰能教養出這樣聰明的孩子來?
不但燕老三感到歡喜自豪,就是散坐在他們周圍的護衛聽到太子如此聰慧,也是一個個滿臉歡喜,與有榮焉。
而大堂裡的其他客人更是驚奇不已,紛紛讚歎這個孩子聰明,不時對安然他們這一桌投以注目禮。
寶兒得了誇讚,便再次纏着安然道:“孃親再講一個。”
安然喝了口茶,笑着對他道:“你不是想出來玩兒嗎?要聽孃親講故事,在家裡也可以呀!不如我們現在出去,繼續逛街,晚上回去孃親再給寶兒講故事?”
安然也很無奈,她腦子裡就是裝了再多的故事,也有講完的時候啊!
卻不料大堂裡其他客人居然出聲勸道:“不如這位少奶奶再講一個吧,讓我們也聽聽。少奶奶真是教子有方,正好我們也學學!”
安然和楊彥對視一眼,想着藉此機會教給百姓一些教育之道也好,便答應下來。
“那就再講一個小故事吧!”
寶兒歡喜不已,稱讚道:“孃親是最好的孃親!寶兒最喜歡孃親了!”
安然含笑湊過頭去,讓寶兒在她臉上親了一口,這纔開始講道:“森林裡有一匹小馬,有一天,小馬的孃親對它說,‘孩子,你也快長大了,能幫孃親做點事情嗎?’小馬很高興地答應了。能幫孃親做事,小馬覺得很歡喜。”
寶兒立即接嘴道:“寶兒長大了,也要幫爹爹和孃親做事。”
楊彥點頭笑道:“好啊,寶兒真是個孝順的好孩子。”
寶兒又催促道:“孃親快講。”
楊彥不由苦笑不得地白了兒子一眼,剛纔是誰打岔的?
安然又繼續講下去。
“小馬要幫孃親送東西給姨母,可是走到半路上,它看到一條小河,不由爲難了。河水看着很湍急,它到底能不能過去呢?小馬還從來沒有過過河呢!”
寶兒又着急地問:“河上沒有橋嗎?”
安然搖頭道:“森林裡都是小動物們住的,沒有人,怎麼建橋呢?橋都是人建的呀!”
寶兒點點頭,又催促孃親繼續講。
客人們也很好奇,不知道這位少奶奶又會講一個怎樣的故事教育孩子。
安然繼續講道:“小馬正想要試試看,就聽到一隻松鼠在它後面大聲叫道,‘小馬你別過去,那條河很深,前幾天我的一個同伴就是在河裡被淹死了!’小馬一聽,趕緊退了回來,卻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這時,一頭老牛走了過來,小馬便問它說,‘牛伯伯,這條河,我能過去嗎?’”
爲了讓兒子聽懂,安然講得很慢。寶兒聽到這裡,不由輕輕點了點頭,覺得小馬問牛伯伯就很聰明。
安然見兒子聽懂了,這才又繼續說道:“老牛呵呵一笑,說‘這條河很淺,河水剛剛沒過小腿。沒事的,你肯定能過去!’小馬一聽,正要高興地過去,身後松鼠又大聲叫它別過去,說會淹死它的。小馬爲難了。松鼠說河水很深,可是牛伯伯又說河水很淺,它應該聽誰的呢?”
說到這裡,安然停了下來,問寶兒道:“如果寶兒是這匹小馬,遇到這樣的難題,該怎麼辦呢?”
寶兒想了想道:“回去問孃親?”
安然含笑點點頭道:“遇到問題知道問自己最信任、又有經驗的人,這很好。只是小馬已經出門了,再回去問過孃親回來,天都要黑了,就到不了姨母家了。寶兒能不能幫小馬想別的辦法呢?”
寶兒想了想,一時間也想不到好辦法,不由眨巴着眼睛問道:“小馬可以坐船過去嗎?”
安然搖頭道:“森林裡沒有橋,自然也沒有船呀!”見兒子一時間想不到,她又提醒道,“松鼠和老牛都是小馬的朋友,它們都不會騙小馬的。可是同樣的河水,爲什麼它們說的會完全不同呢?寶兒想想?”
寶兒聽了孃親的提示,想着自己見過的松鼠和牛,再想到自己在浴池裡游泳時,都踩不到底,但孃親站在浴池裡,纔到腰部……他忽然雙眼一亮,拍手道:“孃親,寶兒知道了!”
楊彥見兒子這麼快就想出來了,不由又是震驚又是歡喜,忙問他:“哦?寶兒想到什麼了?”
寶兒帶着幾分試探道:“松鼠矮小,老牛高大,同樣的河水,松鼠說很深,老牛說很淺……孃親,寶兒說得對嗎?”
安然笑着點頭,比了比大拇指稱讚寶兒聰明,又問他:“那寶兒覺得,小馬應該怎麼辦呢?”
這回寶兒很快便回道:“小馬可以過去。小馬也長得高,只比老牛矮一點。”
寶兒的反應之快連安然都暗自感嘆不已。她摸着兒子的頭點頭道:“寶兒真聰明,知道從松鼠和老牛的不同分析問題……”
這時,大堂裡的客人們再次稱讚起來:
“這真真是神童啊!”
“老夫走南闖北幾十年也沒見過這樣聰明的孩子……”
“還是人家少奶奶教得好。孩子這麼小,就見過鬆鼠,見過牛,知道松鼠矮小、老牛高大,不然也是想不出來的……”
“是啊,是啊,不知道這位少奶奶是哪家的?這位小公子將來可是不得了啊!”
“就是孟母,只怕也不如這位少奶奶會教孩子。這位小公子將來說不得就是孟聖人那樣的大賢啊!”
……
這時,掌櫃的忽然過來,笑呵呵道:“這位公子,少奶奶,樓上有兩位客人託小的問個話,不知道少奶奶身邊的兩位姑娘許人家了沒有?若沒有,他們願三媒六聘娶回家當正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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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有點找不到感覺,寫不出來實在很無奈。下次更新啥時候,箏不敢保證了。等下一章更新了,可能會先寫兩個獨立番外調節一下。
11 緣來擋不住
楊彥和安然一聽,不由微微蹙眉。他們大概能猜到對方應該是覺得跟在安然身邊的女子,多少也知道一些教子之法,這纔想要求娶。但讓掌櫃的如此來問,也實在是不夠尊重劍蘭墨蘭兩人。
當然,對這個時代的人來說,劍蘭墨蘭不過是兩個丫頭,是奴籍,他們肯三媒六聘娶爲正妻,已經是很尊重的了。
劍蘭墨蘭兩人一聽,面色一寒,又羞又怒,斥道:“哪裡來的登徒子竟敢胡言亂語?主子,不如讓人教導他們一下?”
安然這纔想起劍蘭和墨蘭年紀也不小了,在這個時代來說,已經是大齡剩女了,她是不是也該操心她們的婚事了呢?不過樓上那兩人如此求婚實在有些孟浪了,她完全不以考慮。
楊彥面色微寒,對傳話的那掌櫃道:“我們家的侍女也是精貴的,可不會隨便配人。”說完,便示意安然和燕老三離去。燕老三明白楊彥的意思,悄然給一名侍衛使了個眼色,讓他留下將上面的人調查清楚。
劍蘭和墨蘭默默地跟在安然身後。剛纔皇上的話她們都聽到了,皇上這是告訴她們不會將她們許人吧?其實,就這樣跟着皇后娘娘也沒什麼不好,娘娘寬厚仁善,能伺候她一輩子也是福氣。
不想走出去幾步,安然忽然回頭對她們笑道:“都怪我這兩年忽略了你們,一直留着你們到現在。你們兩個年紀都不小了,要是有了喜歡的人一定要告訴我。”
劍蘭和墨蘭一怔,隨即便道:“主子,奴婢一輩子不嫁人!一輩子伺候主子!”
安然笑着搖搖頭:“說什麼傻話呢!沒有做過母親的女人不算完整的女人,等你們以後成了家,有了孩子,就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幸福了。不過,是得好好挑一下才行,這世上渣男實在太多了……”
“孃親,什麼是渣男?”寶兒好奇地問道。
安然一怔,楊彥卻笑得有些幸災樂禍。
安然輕輕咳了一聲,正要跟兒子解釋什麼是渣男,就聽寶兒關心地問:“孃親生病了嗎?爹爹,孃親剛剛咳嗽了,給孃親吃苦苦的藥!”
楊彥揚眉,詫異地看着兒子。這小子這是做什麼?前不久他皇祖母有點咳嗽,喝藥的時候被他看到了,還嚐了一點,一臉苦相。怎麼現在居然如此熱心地要他孃親也喝苦藥?
安然忙道:“孃親不要緊,回去用冰唐蒸梨子吃兩天就好了,不用吃苦苦的藥。”說到這裡,安然又疑惑地問他,“寶兒爲什麼要孃親喝苦藥?”
寶兒一臉擔心道:“皇祖父說的,良藥苦口利於病,苦苦的藥才能治病,小病不治就要成大病。”說到這裡,寶兒疑惑道,“冰唐和梨子也能治病嗎?”那他要不要告訴表哥以後生病別喝苦藥了,就吃冰唐蒸梨子好了。想起糖,寶兒都忍不住流口水。
楊彥誇讚道:“寶兒這麼小就知道良藥苦口利於病了,真聰明!”
安然及時解釋道:“冰唐蒸梨是潤肺的,對咳嗽是有很好的治療作用的。孃親只咳嗽了一聲,不嚴重,所以只需要吃這個就行了。但是如果還有其他的病,就要喝苦苦的藥了,寶兒知道了嗎?”
寶兒哦了一聲,點點頭,表示明白了,又想起來問:“孃親,渣男是什麼?”
安然還以爲他忘了呢,沒想到這小子居然還記得。她想了想,簡單給他解釋道:“渣男就是壞男人,寶兒長大了可不能做渣男哦!”
寶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追問道:“那孃親,什麼是壞男人?”
“呃……”怎麼跟一個兩歲的孩子講什麼是壞男人呢?安然有些苦惱。“寶兒還小,孃親說了寶兒也不懂。”
寶兒不依道:“孃親說了寶兒就知道了。寶兒最聰明瞭!”
楊彥見了,暗自偷笑。吃鱉不是他一個,他心裡頓時平衡不少。也不能總讓寶兒爲難他這個爹不是?
安然爲難了一下,簡單解釋道:“寶兒還小,孃親就說簡單點吧。孃親說的這個壞男人呢,就是說對妻子不好的男人,像那些娶了很多妻妾的男人就是壞男人。像你爹爹,只娶了孃親一個,就是好男人。寶兒以後長大了,要學你爹爹知道不知道?”
寶兒哦了一聲,連連點頭,其實根本沒明白。但孃親說爹爹是好男人,這話他聽了喜歡。寶兒的爹孃,都是最好的。
出了茶樓不久,燕老三就對楊彥道:“主子,那兩人跟上來了。是本科進士,但具體情況尚未打探清楚。”
楊彥出門的時候是簡單化妝過的,再加上殿試時那兩人成績不好,站在後面,楊彥又帶着天子冕冠,垂下的珠串將英俊威嚴的面容擋住大半,因此那兩名進士居然沒認出來。
劍蘭墨蘭回頭看了一眼,心中惱怒,對安然道:“主子,是上次出宮時遇到的那兩個登徒子!”
上次出宮遇到登徒子了?她怎麼不知道?安然疑惑地問:“誰啊?”
劍蘭墨蘭見娘娘竟然一點都不記得了,只好將上次出宮給小主子買糖人時遇到的那兩個出言不遜的人給安然講了一遍。
安然聽過,卻沒什麼印象,不過回頭一看,卻見那兩名結伴追上來的讀書人見她看過去,忙躬身對她行禮,臉上是討好的笑。這兩人看起來還算年輕,如果真的中了進士,哪怕名次不好,也算是年輕有爲了。
安然吩咐燕老三道:“派人打聽一下那兩人的具體情況。”原本安然對那兩人如此冒失是很不喜歡的。但真正見了人,見他們似乎對自己的兩個丫頭很用心,便決定給他們一個機會。
劍蘭和墨蘭臉色一陣紅一陣白,見皇上沒有出言反對,心裡也不由升起一絲希望來。皇上寵愛皇后,會不會真的答應皇后娘娘,讓她們出宮嫁人呢?
兩個丫頭心裡很矛盾。她們是真的很喜歡呆在皇后身邊伺候的,畢竟皇后娘娘待人寬厚,從來不打罰下人,對她們就像姐妹一般,溫和有禮,幾年來,連句重話都沒有說過,她們能體會到那種打心底裡散發出來的尊重。
但身爲女子,到了一定年紀,自然也是渴望嫁人生子,尤其她們跟着皇后,看到皇上對皇后如此寵愛,心裡不禁也渴望這樣的感情。
前行不久,他們就遇到前面有賣藝的。
這個時代的賣藝人,可是有真材實料的。不但寶兒歡喜,連楊彥和安然都很有興趣。
安然他們有侍衛開道,很快就擠到前面去了。
只見一位身穿紅裙的小姑娘站在一條離地四尺高的麻繩上,手中握着一條綵帶,在麻繩上跳舞。小姑娘身體柔韌,在麻繩上跳躍舞蹈,做出很多難度很大的動作來,再加上上下翻飛的綵帶,又驚險又好看。
這小姑娘十三四歲的樣子,身材嬌小,面龐微黑,一雙眼睛烏溜溜的,倒是頗爲靈動可愛。圈子裡,還有一對飽經風霜的中年夫婦,另外還有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和兩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初步看來,這賣藝的應該是一家人。
寶兒和墩子坐在各自父親肩上,幾乎是不眨眼的看着這驚險的繩技表演,不住地驚呼拍手。
看到兩個孩子這麼高興,楊彥和安然心裡也歡喜。他們不像以往的那些帝后,他們不喜歡將這些藝人召進宮去表演,想要看,自己出宮來看,這纔算是原汁原味的。
當那位小姑娘表演完畢,翻身跳下來,向衆人行禮,而後其父端着銅盆彎着腰向圍觀人羣求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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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即有很多人轉身離去,不過還是有很多人往銅盆裡扔銅錢。寶兒見了,忙伸手向爹爹要錢。
劍蘭趕緊遞了一塊碎銀子過去。
寶兒一看人家扔的都是銅錢,劍蘭卻給他一塊碎銀子,不依道:“寶兒要那個!”他指着銅盆裡的銅錢道。
楊彥笑着給他解釋道:“寶兒看,那個盆裡的是銅錢,是小錢;寶兒手裡的這個是銀子,是大錢。寶兒要是覺得剛纔那位小姐姐表演得好,就給這個大錢好了!”
寶兒看看手裡形狀不規則的碎銀子,再看看銅盆裡的銅錢,怎麼都覺得銅錢好看。他指着銅錢搖頭道:“寶兒要銅錢,銅錢好看!”
楊彥哭笑不得,只好讓劍蘭給他換銅錢。而端着銅盆的中年年男子聽了更是欲哭無淚。這位小公子真是好心辦壞事啊!他舉着銅盆來到楊彥他們身前,滿眼期待道:
“多謝小公子賞!小公子給什麼都好!”
看劍蘭抓了一串銅錢出來,寶兒想了想,先將碎銀子扔銅盆裡,再接過那串銅錢,一起扔銅盆裡。聽着那清脆的響聲,看到那中年男子歡喜的笑容,發亮的眼睛,他也歡喜起來。
墩子是個好孩子,爹爹給什麼,他就扔什麼。見到寶兒扔了銅錢在盆裡笑得開心,他扔了也跟着拍手笑。
兩個孩子扔了錢,楊彥也帶頭扔了一塊碎銀子,並對那老人家道:“小姑娘表演得不錯。雖說習此技藝需要控制體重,你也該對她好一些,別餓着孩子。”
楊彥一看那表演的小姑娘頭髮枯黃,面黃肌瘦的,就知道是營養不良。
那人看到楊彥給了這麼多打賞,立即躬身答道:“謝過貴人!小人一定給孩子買些好吃的。”
有楊彥帶頭,安然他們一行人多多少少都給了些錢,直將那老頭喜得眉開眼笑。
這時,圍觀的人羣已經散了大半,沒走的都還在回味稱讚那小姑娘表演得好。原來,之前那少年和另外兩個小女孩兒也表演了節目的,只是楊彥他們來得晚,沒看到。
不想就在這時候,忽然一個大嗓門撥開人羣氣勢洶洶地擠了進來道:“兀那老頭,在這裡賣藝,給場地費了嗎?”
楊彥和安然正要走,聽到這個聲音卻不得不停下來,看看事態發展。他們平日裡都在宮中,也不知道長安的治安到底是個怎樣的狀況,這樣的事情,不知道有沒有人管。
安然循聲看去,只見來人約莫有十幾個,一個個手中要麼帶着刀要麼帶着棍,看起來氣勢洶洶的,一見就不是什麼好鳥。不過,來了古代這麼久,這還是第一次遇到前世電視劇裡的情節,安然心裡不由有些興奮。
只見當先那人手握大刀輕輕拍着掌心,對着這賣藝的一家人細細看過一遍,目光特意在那表演繩技的少女臉上以及那裝着客人給的賞錢的銅盆上停佇了一下,陰冷道:
“不知道這是我們飛虎幫的地盤?到了西市拜過我們老大沒有?看你們也不是初入江湖的,怎麼這點規矩都不懂?還不快將場地費呈上來?”
賣藝的一家子立即聚攏在一起,由那中年男子出面,滿臉帶笑,弓着身子連連鞠躬道:“各位大爺,小的前日纔到長安,尚未來得及到貴派拜會,還請飛虎幫的各位大爺恕罪!不知這場地費是多少?小的這就準備,這就準備……”
飛虎幫的人一聽,面色這就和緩多了,有的已經露出淡淡的得意的笑容來。
當先那人輕輕哼了一聲道:“算你識相!本大爺就不追究你們延遲拜會的罪責了。照我們飛虎幫的規矩,這場地費一天十兩銀子,你們先交三天的吧!”
“十,十兩?各位大爺,這,這實在太多了啊!小的一家一天也掙不了這麼多錢啊……”
這場地費之貴,不僅那賣藝的一家子吃驚,就連尚未離去的百姓也不禁深深吸了口氣。
“哼,少羅嗦!沒錢給場地費就別在長安混,趁早滾!既然在我們飛虎幫的地盤上做買賣,就得老老實實交場地費!別跟大爺說沒錢,這錢你就是把那三個丫頭賣了也得交!”
說着,飛虎幫的人就慢慢將那賣藝的三人圍起來。
這時,圍觀的羣衆有些膽小的就開始散了,留下來的都是膽大喜歡看熱鬧的。
寶兒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這一切,忽然指着中間那些飛虎幫的人,大聲叫道:“孃親!他們是壞人!”雖然飛虎幫的人還沒動手,但那表情和手中的刀棍已經說明了一切,寶兒到現在總算是看明白了。
飛虎幫的人聽到有孩子說他們是壞人,立即望了過去。看到楊彥他們一行人帶着女人孩子,儘管衣着不凡,卻也沒怎麼放在心上。不過,京城貴人多,他們也不想平白得罪人,便揮着手道:
“女人孩子看什麼熱鬧?飛虎幫辦事,閒雜人等快快閃開!”
楊彥站着沒動,但原本圍着他們的侍衛卻慢慢變幻了陣型,將他們護衛起來。
飛虎幫的人見楊彥他們沒走,但是也沒說話,也就不管他們了,又去威脅那賣藝的一家子道:“想好了沒有?是給銀子還是把那三個丫頭拉去賣了?”
這時,又一個打抱不平的站了出來道:“喂,你們講不講理?這裡分明就是空地,怎麼就成了你們飛虎幫的地盤了?你們憑什麼收場地費?”
安然聽那聲音就覺得不對,細細一看,原來是個少女易釵而扮。不過,看那姑娘的神態動作都極其自然,不注意看還真是認不出來是個姑娘。
飛虎幫之前不敢跟楊彥他們橫,是看楊彥他們一行人衣着不錯,人又多,尤其燕老三一看就是個習武的,怕遇到古人惹事,但眼前這個單槍匹馬出來管閒事的他們就不怕了。一看就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孩子,穿着打扮也很普通。
“哪裡來的小雜種,敢管爺爺們的好事?再不滾連你一起打!”
飛虎幫的人凶神惡煞的瞪着那女扮男裝的姑娘,有的還動了動大刀對着她比劃着,威脅之意自不必說。
誰知那姑娘竟然怡然不懼,反而雙手叉腰道:“皇城之中,天子腳下,豈容你們爲非作歹欺壓良民?你們倒是說說,這西市什麼時候成飛虎幫的了?你要是能說出個子醜寅卯來,自然沒人管你們收不收場地費!要是說不出來,哼哼,你們將皇家的地盤說成是飛虎幫的,難不成你們飛虎幫想謀反不成?”
楊彥一聽,不由微微一笑。這姑娘人單力薄還敢管閒事,果然機靈。
寶兒一聽,忽然大聲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那姑娘一聽,又高聲道:“連個孩子都知道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你們飛虎幫到底是個什麼來頭?”
飛虎幫的人再跋扈也不敢說皇家的地盤是飛虎幫的啊,那帶頭的大哥惱怒地瞪着那姑娘,揮舞着大刀威脅道:“咱們飛虎幫的幫主那是皇后娘娘趙氏家族的人,是國舅爺!識相的就快滾,再胡說八道小心爺爺將你大卸八塊!”
說着,飛虎幫的人還狠狠地瞪了寶兒一眼,暗自惱恨這孩子怎麼這樣聰明,莫不是大人教的,有意管他們的閒事?
寶兒立即用手指指着飛虎幫的人,鼓着腮幫子道:“爹爹,他瞪寶兒!他是壞人!”
楊彥摸摸兒子的頭,笑着安慰道:“寶兒不怕,爹爹在呢!寶兒說得對,他們都是壞人!對了,寶兒,剛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句話是誰教寶兒的?”
寶兒得意道:“祖父教的,寶兒都記住了!祖父給了寶兒松子糖吃!”
安然回頭讚了一聲:“寶兒真聰明!”又道,“孃親不是說過寶兒正在長牙,要少吃糖的嗎?祖父給了寶兒多少松子糖吃啊?”
寶兒摟着爹爹的脖子,躲開孃親的視線,小聲答道:“寶兒吃了少少的松子糖,寶兒刷牙了……”
楊彥見兒子那心虛的模樣就知道這小子肯定吃得不少。不過,兒子能記住這麼長的句子,還知道用在此處,實在是讓他歡喜,便親了他一口道:“好兒,過去的帳就不跟寶兒算了。爹爹知道,寶兒是最聽話的孩子了,以後一定不會揹着爹爹和孃親偷偷吃糖的對不對?”
寶兒連連點頭道:“寶兒是聽話的孩子,寶兒不偷吃……”
這時,飛虎幫那帶頭大哥提着大刀往楊彥他們這裡走來,遠遠地就揮舞着大刀嚷嚷道:“快滾快滾,再不識相要你們好看!”
與此同時,飛虎幫也派了兩人提着大刀去攆那姑娘,那姑娘趕緊後退了幾步,卻一邊退一邊喊道:“你們要幹什麼?想殺人滅口嗎?飛虎幫要謀反了!誰去府衙報信啊?飛虎幫要謀反了!”
“不許胡說!抓住她!”
飛虎幫的人着急了,別的話說說不要緊,這造反的話能胡說嗎?便去追那姑娘。那姑娘雖然跑卻沒有跑遠,反而不住地在人羣裡穿梭,就圍着這一塊跑,飛虎幫的人提着大刀在後面追,嚇得看熱鬧的百姓尖叫連連,場面一時間混亂起來。
這時,原本跟在楊彥他們身後的那兩名新科進士不但沒跑,反而寄上前來,擋在楊彥他們身前,大聲道:“我們是本科進士,你們是什麼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當街行兇?”
飛虎幫的人聽到是新科進士,也不敢胡來,頓了一下道:“咱們飛虎幫是趙家的產業,趙家知道嗎?就是皇后娘娘的孃家!天下誰不知道皇上獨寵皇后娘娘,你們考個功名不容易,還是少管閒事的好。”
安然聽到這句話氣得不行,當即冷笑道:“據我所知,皇后娘娘只有一位兄長,就是今科探花郎。怎麼,難道你們飛虎幫是今科探花創辦的?”
那飛虎幫的人被安然的話噎了一下,惱怒道:“你一個女人懂什麼?我們趙氏家族家大業大,皇后娘娘正是出自我們趙家在瀘州的支脈……”
“簡直一派胡言!”
這話安然很想說,楊彥也很想說,但卻不是他們說的。
隨着這聲音,又一名俊秀的青年站出來,怒斥飛虎幫衆人道:“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扯着皇后娘娘的名頭欺行霸市爲非作歹!我看趙氏家族是活得不耐煩了!”
安然聽得聲音熟悉,轉身望去,卻是表哥顧少霖和兩個朋友,而先前那位女扮男裝的姑娘正被他護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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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稿,待修。
下次更新時間,週三晚九點左右。
12 趙家覆滅,少霖議婚
飛虎幫的人看顧少霖將那搗亂的姑娘護在身後,心中恨極,本想衝過去將他們一起解決了,但見顧少霖一臉義正言辭的樣子,又穿着不凡,倒也有了些顧忌。
飛虎幫那帶頭的將顧少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道:“這位公子須知,閒事莫管,活得長遠。”
顧少霖冷笑道:“本公子向來不喜歡多管閒事,但你們扯着皇后娘娘的大旗爲非作歹,敗壞皇后娘娘的名譽,本公子卻非管不可!皇后娘娘姓趙,難不成天底下所有姓趙的都成了國舅爺了?就可以借用皇后娘娘的名譽魚肉百姓了?你們以爲皇后娘娘是什麼?”
顧少霖看周圍的百姓又圍了過來,便高聲道:“皇后娘娘母儀天下,是我大隋的國母!她愛民如子,公正無私,絕不會允許有人以她的名義欺壓百姓。別說你們飛虎幫的幫主根本就不是什麼國舅,就算是皇后親戚違法犯法,皇后娘娘也會令其與庶民同罪!”
“你,你懂什麼?我們飛虎幫在西市收場地費、保護費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從來沒有人管,你,你少管閒事!”
飛虎幫的人不過是些地痞流氓,向來是欺軟怕硬的,不想今天先來了兩位新科進士,如今又來一個身份尊貴的,他們就沒底氣了。畢竟自家幫主絕不是什麼國舅,他們是心知肚明的,扯着皇后娘娘說事,要是給皇后娘娘知道了,只怕真的要壞事。
他們打着國舅和皇后的名頭成爲西市一霸,長安知府也不是不知道,不過看在趙家面上,睜隻眼閉隻眼罷了。反正這飛虎幫也是極有眼色的,在各地商鋪收保護費還在各商家的承受範圍之內,而外地來的又沒有依靠,也不怕事情鬧大。
顧少霖也不怕暴露身份,當即對着衆人朗聲道:“本人顧少霖,今科進士,也是皇后娘娘的表兄。皇后娘娘只有一位嫡親兄長,就是今科探花郎趙子賢!我們表兄弟自幼一起讀書,一起長大,深知我這位表弟的脾氣,他向來嚴於律己,憐貧惜弱,寬厚待人,與什麼飛虎幫一點關係都沒有!我會將此事上呈皇上與皇后娘娘,一切請皇上定奪!”
飛虎幫的人一聽顧少霖竟然是皇后的表兄,還與真正的國舅關係極好,立即就心虛了,相互對視一眼,轉身就灰溜溜的跑回去報信去了。
百姓們看到飛虎幫的人跑了,不由拍手叫好。
“我就說嘛,皇后娘娘怎麼會有欺壓百姓的兄弟,原來是假冒的!”
“是啊,是啊,以前大隋之音上還刊登過,皇后娘娘幼年喪父,與母親兄長相依爲命,也是吃過苦的人,又怎麼會欺壓百姓?”
“就是,都說皇后娘娘最是仁善孝順,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又怎麼會與飛虎幫這樣的人有關係?”
……
楊彥和安然聽到這裡,心情才稍稍好了些。
這時,之前那兩位想要保護楊彥他們的進士見危險解除,便回頭對着楊彥和安然拜道:“在下袁慕楓(裴晉南)見過這位公子和夫人!”
楊彥見兩人雖然外表不甚出色,但還算有些正義和勇氣,心裡倒是喜歡,便含笑輕輕點了點頭道:“二位既是本科進士,也算是有志之士,不必客氣。”
袁慕楓見楊彥隨和,立即打蛇隨棍上:“敢問這位公子貴姓?”
楊彥道:“敝姓安。”
袁慕楓立即道:“安公子好!安夫人好!安小公子好!”
裴晉南也趕緊誇讚道:“小公子真是聰明伶俐,剛纔那句話說得實在是太好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那飛虎幫真是膽大包天,竟然敢污衊皇后娘娘的名譽,簡直是活得不耐煩了!”
寶兒得了陌生人的誇讚,心裡很得意,卻因爲剛纔偷吃松子糖一事被孃親說了,不敢過分張揚,反而謙虛道:“叔叔過獎了。”
這時,袁慕楓望着顧少霖對楊彥道:“安公子,那位顧公子是我們的同年,他不僅是皇后的表兄,才學也是極好的,待我們上去打個招呼。”
楊彥點頭,笑道:“那位顧公子我們也認識。”
袁慕楓和裴晉南一聽,眼中不禁閃過一道訝異。這位安公子居然認識顧公子?但他們轉念一想,這位安公子氣勢不凡,一看就是非富即貴的,會認識顧公子也不奇怪。
兩人趕緊走到顧少霖那邊打了招呼,然後介紹道:“商秋,我們今天新認識了一位安公子,安公子說也與商秋你認識的。”
“哦?”安公子?誰啊?顧少霖順着袁慕楓的手指看過去,不禁嚇了一跳。皇上怎麼微服出宮了?還有皇后和太子!
顧少霖立即趕了過去,略遲疑了一下,知道楊彥既然自稱安公子便是不想暴露身份,便拜見道:“見過安公子!燕大哥也在!”
楊彥笑道:“商秋多禮了,都是親戚,這麼多禮做什麼。”
燕老三也哈哈大笑道:“商秋你剛剛說得好!趙家那幫王八蛋,竟然藉着皇后娘娘的名義欺壓百姓!”接着他又讓墩子叫表舅。
墩子看着顧少霖,笑嘻嘻地叫了一聲“表舅”。
寶兒聰明,不等孃親和爹爹吩咐就叫道:“表舅好!”
顧少霖笑着摸摸墩子的頭,又誇讚道:“寶兒剛纔說得好!”說着還對着他比了一個大拇指。
楊彥笑道:“商秋和幾位朋友一起來的?”
顧少霖趕緊將身邊的兩位朋友介紹給楊彥,原來都是本科進士,一人姓莊,一人姓餘。今天沐休,他們三人約好了一起去喝桂花酒的。待看到身後那位姑娘,顧少霖介紹道:“這位是我國子監的同窗尹公子的幼弟尹明宇尹公子。安公子別看他年紀小,也是個聰明的。只是爲了照顧生病的母親,纔沒有繼續進學。”
安然詫異地看着表哥,而後又含笑看了看那位尹姑娘。感情表哥和人家認識啊,難怪一上來就將人家小姑娘護在身後。可是表哥這眼睛到底是怎麼長的啊?他怎麼就沒看出來,這位尹小公子是位姑娘呢?
“哦,尹小公子啊!看着就是機靈的,最難得還一身正氣,遇到壞人也英勇無畏,的確難得。商秋和尹小公子很熟?”楊彥見那位尹姑娘看着顧少霖的目光似乎與衆不同,那份崇敬和愛慕是怎麼都隱藏不住的,因此他看着顧少霖的目光帶着幾分意味深長的笑意。
“也不是很熟,見過幾次。不過,明宇這孩子實在是很不錯,又聰明又孝順又能幹。他兄長在國子監讀書,家裡的事情就全靠他操持了。明宇,來,見過安公子!安公子的才學可是極好的。”顧少霖一點沒發現楊彥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什麼不對,反而因爲楊彥稱讚尹姑娘而歡喜。
尹明宇落落大方地站出來,對着楊彥抱拳鞠躬一禮道:“明宇拜見安公子!”
楊彥細細打量了她一翻,輕輕頷首道:“尹公子不必多禮。”這姑娘身上倒是極難得有些男子的英氣,一點不扭捏。楊彥對她第一印象不錯,見顧少霖如此在乎她,忽然覺得撮合他們二人也不錯,免得顧少霖心裡總惦記着安然。
顧少霖當即邀請楊彥他們一行一起去吃蟹喝桂花酒。
其餘幾位新科進士不瞭解楊彥的身份,但既然是顧公子的親戚,看顧公子的樣子似乎這位安公子身份還很尊貴,他們雖然覺得安公子帶着女眷和孩子不太方便,但能有機會認識貴人也不錯。
楊彥和安然畢竟不是真正的古人,倒是不覺得有什麼不方便的,更何況安然還帶着帷帽呢。他含笑問寶兒道:“寶兒,表舅請我們吃飯,但是爹爹和孃親今天是陪寶兒出來玩的,寶兒看我們要不要跟表舅一起去吃飯呢?”
長期跟着楊彥的人對此已經習以爲常了,但其他人就震驚了。怎麼做父親的竟然還要徵求孩子的意見?而且這孩子纔多大?這也太奇怪了吧?
寶兒看了看顧少霖和其他幾位新科進士,記得他們都誇過自己聰明可愛,便點頭道:“好,跟表舅一起去吃飯!寶兒要吃好吃的!”
楊彥笑着摸摸兒子的頭,隨後轉身對顧少霖點了點頭,又看了尹姑娘一眼道:“不如也請尹公子的哥哥一起來吧!不知道尹公子住在何處?”
顧少霖沒有多想,隨口報出地址,楊彥立即讓身邊的侍衛趕緊去請。
安然暗自吃驚,想不到表哥竟然連人家家住哪兒都知道,看樣子和這位尹姑娘是真的很熟悉了,只可惜現在不是追問的時候。
他們訂好的位置就在不遠處,一行人邊走邊說,不知不覺中,形勢已經逆轉,楊彥已經佔據了主導地位。其他人見了,不由暗自嘀咕,這位安公子究竟是何身份?怎麼看起來比顧公子還尊貴?怎麼看起來顧公子好像是以他爲主的?
當然,他們壓根兒沒有想過這位安公子會是當今天子。畢竟,他們殿試時都是見過皇帝的,在他們心裡,皇帝是很威嚴的,而眼前的楊彥卻是一個疼愛孩子的父親。
到了酒樓裡,幾個男人圍坐在一桌,安然和兩名侍女帶着兩個孩子隔着屏風單獨坐了一桌。
蟹很快送上來,楊彥先剝了一個,掏出蟹黃和蟹肉放在碟子裡讓給安然送過去,還叮囑道:“別給寶兒吃太多,這東西寒涼。”
顧少霖見了,還是難以掩飾心中震撼。皇上已經登基,是天下之主了,但對錶妹的疼愛一如從前。他竟然親自給表妹剝蟹殼,這不是應該表妹爲皇上做的嗎?
連顧少霖都覺得震驚,可想而知其他人心裡是如何震撼了。
袁慕楓和裴晉南想着寶兒的聰明,心下倒是釋然。這位少奶奶如此聰慧,丈夫疼她也是應該的。只不過外人面前,做女人的還是應該多給男人些面子的。
原本猜測楊彥身份尊貴的,現在也懷疑了。難不成這位安公子只是有錢?據說顧公子家裡是從商的……
沒過一會兒,尹明宇的兄長尹英傑終於到了,顧少霖將他介紹給在座諸人。楊彥細細打量了他一下,奇怪的是此人居然是個很木訥很老實的人,跟他妹妹的聰明機靈完全不同,也難怪他這次考不中了。楊彥取士可不要那些死讀書的。只是這樣的一個人,怎麼會跟顧少霖交好呢?
楊彥不知道的是,顧少霖出身商家,家裡的生意正在擴大,因此他很樂於結交朋友。國子監的同窗將來絕大多數都是極有前途的,他自然是希望現在就感情投資,以後說不定就有用到這些關係的時候。
不過,尹英傑雖然是個書呆子,將來多半不會在仕途上有太大的發展,但這樣的人做顧少霖的大舅哥,安然和楊彥都很放心。
回宮以後,楊彥沒有找長安知府,而是直接下令凌雲收集趙家的證據。他老早就想收拾趙家了,這次正好趙家自己送上門來給了他這個機會。
而安然卻在第一時間找了孃親進宮,她要好好跟孃親說說那位尹姑娘。說不定表哥的姻緣就到了呢?以她對舅母楊氏的瞭解,現在表哥出息了,只怕她是不會喜歡錶哥娶一個沒有根基的小戶女子的。那個尹英傑只是個舉人,也是出身寒門的,而尹姑娘又不像這個時代的大家閨秀那麼嫺靜,只怕舅母不答應。
因此,這事能不能成,一來要看錶哥是不是真的喜歡那位尹姑娘,二來就要孃親出面說親了。
卻說凌雲心裡對趙家一直都是恨的。他恨父親對自己的母親始亂終棄,最後任由嫡妻害死他的母親,多年來對他不管不顧,任他流落街頭乞討,受盡欺凌。
後來他無意中遇到還是三皇子的皇上,出息了,他們又找上門來想讓他認祖歸宗。天底下哪有那樣便宜的事情?
凌雲一直忍着,沒有對趙家動手,不過是想着皇后到底姓趙。其實以他現在的地位,要收拾趙家,實在太容易了。如今既然皇上要辦趙家,那就最好不過了,他一定會“盡心盡力”爲皇上辦好這件事情的。
……
一個月後,趙家以多樁罪名被抄家,涉案的趙家嫡支幾位主事人殺的殺,流放的流放。事後,大隋之音上報道了這件事情,百姓們紛紛稱讚皇上公正無私。
於此同時,顧少霖卻在迷茫。
那位尹小公子,他一直很喜歡的小兄弟明宇,竟然是個姑娘!姑姑問他到底喜不喜歡她,若是喜歡,姑姑可以幫他跟孃親說。
若是以往,不管是姑姑還是孃親,提到他的婚事,他第一反應就是拒絕,但這一次,他心裡卻是震驚,而不是一口回絕。
難道他真的喜歡那個女扮男裝的小丫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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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罪,我本來以爲十點就能寫好的,結果拖到了十一點。
13 良緣天定
顧少霖這幾日很迷茫。
那位尹小公子,他一直很喜歡的小兄弟明宇,竟然是個姑娘?姑姑問他到底喜不喜歡她,若是喜歡,姑姑可以幫他跟孃親說。
若是以往,不管是姑姑還是孃親,提到他的婚事,他第一反應就是拒絕,但這一次,他心裡卻是震驚,而不是一口回絕。
難道他真的喜歡那個女扮男裝的小丫頭?
九月初,王靜妍生了一個女兒,楊氏參加完洗三宴之後回來就對顧少霖一陣埋怨。
“你看看齊哥兒,比你還小兩歲,都兒女雙全了!你呢?到現在連個媳婦兒都沒有!你到底要拖到什麼時候才肯成親給娘生個孫子?可憐我辛辛苦苦將你們兄妹三個養大,你妹妹那麼年輕就去了,你又不肯成親給娘生孫子,你二弟更是整天在外面跑,都不着家。就每一個讓我省心的……”
說起女兒來,楊氏忍不住又哭起來。
“你說你妹妹怎麼就那麼命苦啊!眼看齊哥兒出息了,她一天福氣都沒有享到,就早早的去了,白白便宜了王家的丫頭……你說你妹妹從小身體就好,都很少生病,怎麼就沒過去那一關呢?要是她還在,那該多好?娘也不用擔心你們兄弟的前程了……”
顧少霖從來就不會哄女人,而孃親也是女人,還是傷心之後不太講道理的女人。這要怎麼哄?
“娘,您別哭了。妹妹已經去了,您就是再傷心,她也回不來了……妹妹雖然去得早,但也沒吃什麼苦。子賢一直對她很好。她懷孕的時候,人家送人給子賢,他從來不收;拉他出去,他也從來不去;每天還給妹妹按摩浮腫的腿和腳,天底下上哪兒找這麼好的丈夫?您再想想康哥兒,皇后娘娘多疼他啊!時常讓抱到宮裡去,吃的用的都跟太子殿下一樣……娘,妹妹這一生雖然短暫,但她是幸福的。我們永遠不會忘記她,子賢也不會,康哥兒更不會……”
“哼,齊哥兒有了新人,哪裡還記得你妹妹?你出去聽聽,誰不說他對王氏好?每天都當菩薩似的供着,就差捧在手心裡了……他就是個薄情寡義的!要是你妹妹還在……”
顧少霖皺眉道:“娘,可是妹妹已經不在了!難道你讓子賢年紀輕輕當一輩子鰥夫不成?”
楊氏賭氣道:“反正我就說是見不得他對王氏好!”
而楊氏更擔心的是,康哥兒不夠聰明,身體也不太好。只怕以後安齊有了健康聰明的兒子,王氏又得他寵愛,康哥兒就會被嫌棄,以後的家業也要落到王氏母子手上了……
顧少霖輕輕嘆息一聲道:“娘,子賢是真正的好丈夫!妹妹在的時候,他一心一意對妹妹好;妹妹不在了,他用心照顧康哥兒;如今娶了王氏,他依然一心一意對自己的妻子。這有什麼不對?”
顧少霖沒有說出口的是,這都是表妹教得好,子賢當初才能對妹妹那麼好,要不然,以妹妹那大字不識幾個的樣子,根本就配不上才學出衆的子賢。
看孃親心裡還是不舒坦,顧少霖決定換一個話題道:“孃親,您真想兒子娶妻嗎?”
“當然是真的!”楊氏一聽這個,立即激動起來。“你跟娘說說,到底想找個什麼樣兒的?孃親找你姑姑幫你提親去!你看上誰家的姑娘都行!”
顧少霖也知道自家孃親的脾氣,不得不小心謹慎道:“娘,您說真的?只要兒子喜歡,您就不反對?”
楊氏一聽這話有些不對啊,不由冷下臉來,問道:“你該不會是看上哪個見不得人的女人了吧?”
楊氏想着,這些日子以來,不時有同年和朝中官員邀請兒子赴宴,有時候就是請他去青樓裡喝花酒的。難道兒子在青樓裡找了個相好,想娶回家不成?
“娘,您想到哪裡去了?兒子是那種不自重的人嗎?”顧少霖不悅道。
楊氏一想也對,兒子從小就喜歡安然,在女人的事情上向來不熱衷,應該不會學那些紈絝子弟當青樓孝子纔是。
“那你到底想娶個什麼樣兒的?”
“原本……娘您是知道的……”顧少霖沉吟了一下,還是沒說出口,而是選擇跳過去,“我看誰都不喜歡,可是有一位姑娘,兒子覺得她很特別,好像很喜歡她……”
楊氏一聽,歡喜道:“兒子快告訴娘,她是誰?娘明天就請媒婆給你提親去!”
“她……她家境不太好,娘您別嫌棄……”顧少霖遲疑着不敢說。
家境不好?難道是個貧民?楊氏微微皺眉。以兒子如今的身份,就是公主也娶得,怎麼能娶一個貧民?
“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你先跟娘說說。”楊氏保守地問道。
“她父親早逝,母親身體不太好,還有個哥哥,尚未成家。”
楊氏一聽,不由蹙起了眉頭。這情況怎麼跟小姑之前的情況差不多?
顧少霖繼續說道:“她哥哥是我國子監的同窗,是個舉人……”
聽到這裡,楊氏纔算舒了口氣。好歹還算是個舉人的妹妹,雖然還是配不上自己兒子如今的身份地位,但好歹也是出身書香門第,至少比之前周家那沒有婦德的女人強得多。
“她家住哪兒,娘明天去看看!”只要兒子喜歡,楊氏決定這次依從兒子就是。兒子這麼多年不肯成家,可是把她愁壞了,難得有個讓兒子動心的女人,她也覺得不能錯過了。
顧少霖見孃親沒有反對,心中歡喜不已。他忍不住抱住孃親,歡喜道:“娘,您真好!”這一刻的喜悅也告訴顧少霖,他是真的挺喜歡那個機靈的假小子的!只是要讓孃親喜歡,他得先跟那丫頭說說,適當收斂一點才成。等以後他們成婚了,她再原形畢露就不怕了。
顧少霖沒有立即就告訴孃親尹家的地址,而是故意裝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來,低着頭紅着臉道:“娘,兒子還沒跟她提過呢,也不知道她……要不,我明天先問問她兄長的意思?”
楊氏聽了,心裡更是歡喜。一聽就知道是個有規矩的姑娘,這出身書香門第,就是不同!
第二天,顧少霖便帶着禮物去了尹家。他假裝不知道尹明宇是女扮男裝的,還跟從前一樣,只是在她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打量她。
五官精緻,如果是個女子……啊,還真是越看越像!只不過眉毛有點粗。嗯,很可能是她自己畫的!
脖子上沒有喉結……雖然衣服擋住了,但說話的時候還是能看到的,她頸部的皮膚很細膩……啊,他知道了,她臉上肯定也是塗了顏色的,這才讓皮膚看起來不像女子那麼嫩白。難怪這麼半天才來開門,想是在裡面換裝吧?
胸部麼……雖然衣服穿得寬鬆,但以她單薄的身板來看,胸部還是厚了些!估計是用白布纏起來了吧?
還有那細細的腰,挺翹的臀部……果然是個女子!
他之前怎麼就沒有注意到呢?還是表妹厲害,居然一眼就看出來了。這時,顧少霖纔想起當初皇上看明宇的異樣,難道皇上那個時候就看出來了?
“顧大哥,你,你看什麼?”明宇低頭問道,面色微紅。剛纔,她無意中側頭,竟然發現顧大哥竟然盯着她的臀部發呆……
顧少霖總算回過神來,尷尬道:“啊,哦,沒什麼,只是剛纔突然想起點事情。對了,英傑兄近日可有空?我找他有點事情。”
明宇暗自奇怪,顧大哥有事找哥哥不是應該去國子監嗎?怎麼找到家裡來了?
這時,就聽屋裡傳來一陣一個女人的聲音道:“明宇,誰來了?”
“娘,是大哥的朋友顧公子,找大哥有事。”明宇揚聲回答了一聲,又小聲對顧少霖道,“前兩天下雨,我娘老毛病又犯了。”
顧少霖道:“既然來了,我也去拜見一下伯母吧!”
明宇點點頭道:“我先進去跟娘稟報一聲。”
顧少霖含笑點點頭,看着明宇掀開門簾走進來廂房。
尹家租的這個院子很小,除了廚房和廳房,只有兩間廂房,其中一間尹母住,尹明宇爲了照顧她,就在牀下打地鋪。另一間做了尹英傑的書房兼臥房,因此他們在廳房裡說話,隔壁廂房的尹母就聽到了。
雖然京城房子貴,但尹英傑一個舉人居然混成這樣,實在也非常人,估計跟他古板固執的個性有很大關係。
很快,顧少霖就見門簾再一次被打起來,尹明宇含笑對他道:“顧大哥,我娘請你進去。”
顧少霖微微低頭走了進去,這一次他敏感地聞到從尹明宇身上傳來的一縷幽香。
廂房不大,一張牀,一個櫃子,一個梳妝檯就佔了大半,牀下有一個踏板,顧少霖估計尹明宇晚上就是睡在這裡的,心中不覺升起幾分憐意。他最喜歡的,就是處在這樣的境地,尹明宇身上那一股子樂觀向上的朝氣。
尹母年紀應該並不大,但因爲身體不好,又生活清苦,因此看起來居然像個五十來歲的老嫗。她靠坐在牀頭,頭髮梳得一絲不苟,並且換了衣裳,顧少霖還能看到她衣服上摺疊的摺痕。
“晚輩顧少霖拜見尹伯母!”顧少霖躬身一拜道,“聽說伯母身體報恙,不知請的哪位大夫?是如何說的?”
“聽說顧公子是新科進士,真是少年英才,我兒有顧公子這樣的朋友,是他的福氣。呵呵,老身這病是老毛病了,無甚大礙,吃不吃藥都一個樣,倒是勞顧公子關心了。”尹母從顧少霖進門起就在打量他,對兒子的這位朋友非常滿意。
顧少霖皺眉道:“伯母這話不對,病了就要看大夫,就算是老毛病了,讓大夫看看總能減輕些痛苦的。英傑兄這事辦得不對,怎麼能由着伯母不請大夫呢?”
尹母聽了顧少霖這話,心裡更是歡喜,這樣的話,一般的朋友是斷然說不出來的,這位顧公子既然說話這樣不見外,想來和兒子的關係是極好的。自己的兒子什麼脾氣尹母自己清楚,能忍受兒子的固執脾氣還能引爲知己的人,品性肯定是沒有話說的。
“也不怪英傑,他也說要請個大夫來看看的,是老身覺得大夫看了也沒用,沒讓他去。”其實,最主要的還是家裡沒有錢。
顧少霖如何不知道尹家的情況,當即道:“伯母,晚輩倒是認識一位御醫,不如請來給伯母看看。”
尹母客氣地拒絕道:“這如何使得?老身不過一個庶民,如何能煩勞御醫?”
在尹母看來,一般的大夫他們都請不起,更何況是御醫?當然,這位顧公子既然這麼說了,肯定就是要爲他們墊付診費的,但他們如何能心安理得的接受?
顧少霖含笑道:“伯母不必客氣,這位御醫與其他的御醫不同,他不是那等趨炎附勢的人,對待病人,他向來是一視同仁的。您儘管放心好了,晚輩出面,定將他請來。”
說着,顧少霖就要趕着去請御醫,也不多坐了,尹母和尹明玉留也留不住,也拒絕不得。
顧少霖的從人都等在外面,見主子出來,趕緊將馬車趕了過來。
若是其他大夫,顧少霖就讓自己身邊的小廝去請了,但他打算請嶽先生過來,卻非得自己出面不可。嶽先生可是皇后和太子的專用御醫。
顧少霖離去後,尹母又詳細問過尹明宇顧少霖的情況,得知他竟然是皇后的表兄,不由更加震驚。兒子這是轉運了嗎?竟然與這樣的貴人結識。
下午,顧少霖就將嶽朝城請到尹家。
嶽朝城是個很有醫德的大夫,並未因尹家貧困就擺什麼臉色,反而因爲顧少霖對朋友如此盡心而心中感動,對尹母更加溫和,診治也很細心。
尹母見此,心中更是感動。
“老人家不用擔心,您這是風痹之症,想來是年輕的時候腿上受了寒氣。雖然無法完全根治,但減輕痛苦還是可以的。”這病症與顧老太太的差不多。
尹母客氣道:“多謝嶽大人了!”
“老人家不用客氣。拙荊是蜀王妃義女,我與顧家不是外人,既然您是商秋朋友的母親,也是我的長輩了。老人家不用擔心,今天我先給你打個火罐,晚上用藥酒按摩一下,明日讓商秋把口服的藥送過來,我再每日扎幾針,三天就能見效。”
尹母聽得嶽朝城這樣說,再一次對顧少霖道:“實在是多謝顧公子了。”
顧少霖含笑道:“伯母不用客氣。”
拔火罐可不是個輕鬆的活兒,但尹母很能忍,一點沒叫痛。不過,過程雖然痛苦,效果卻很好。
就在顧少霖和嶽朝城離開不久,尹英傑就回來了。得知顧少霖請了御醫爲自己母親診治,他心中感激莫名,又聽說顧少霖似乎找他有事,當即決定第二天去國子監請半天假,去顧家拜謝顧少霖。
顧少霖現在還在吏部實習,昨天是沐休,今天也是請了假來尹家的。送了藥,又說了幾句話安慰尹母,便很快告辭離去了。嶽朝城找到了地方,以後就自己抽空過來,倒是無需每次都讓顧少霖陪同。當然,這也是嶽朝城和顧家關係好。
這天午後,尹英傑帶着薄禮到顧家,感謝顧少霖對自己母親請了御醫,還貼了這麼多貴重藥材。別的藥材尹英傑不知道,但那虎骨他還是知道的,那東西貴得很。
顧家門房早得了吩咐,一路熱情地將她請進去,讓尹英傑對顧少霖的看法越發好起來。他從前覺得有錢有勢的人家大多是爲富不仁的,就是看門的都狗仗人勢欺負人,沒想到顧家身爲皇后舅家,居然如此平易近人。
顧少霖迎了出來,將尹英傑帶到自己書房去,稱兄道弟的很是親熱。
楊氏就在書房裡見,隔着門簾聽外面兒子和那位姑娘的兄長說話。
尹英傑是來感謝顧少霖的,顧少霖與他寒暄了幾句,就進入正題道:“昨日去找英傑兄,其實是有事相詢。”說起這個,顧少霖還是有些不自在。
“哦?商秋賢弟有事儘管問。”尹英傑其實只比顧少霖大半歲,但因爲生活清苦,看起來至少比顧少霖大上四五歲。
“是這樣的……”顧少霖紅着臉道,“不知道令妹許了人家沒有?不怕英傑兄笑話,小弟自上次無意中救了明宇,就很喜歡她聰明伶俐又孝順。得知她是英傑兄的妹妹,小弟也很意外……如果明宇尚未許配人家,小弟想娶她爲妻……”
顧少霖因爲不好意思微微低着頭沒有看尹英傑的表情,因此錯過了尹英傑眼中的錯愕和震驚。
尹英傑遲疑了一下才道:“多謝商秋賢弟厚愛小妹。只是賢弟身份尊貴,爲兄家裡的情況你也知道……”
顧少霖忙道:“英傑兄千萬別這樣想。其實我們顧家之前也不過一介商賈,直到小弟這裡纔開始讀書參加科考,要不是表妹當了皇后,其實我們顧家和尹家也差不多……”
尹英傑略沉默了一下,又問:“不知令尊令堂那裡……”
顧少霖聽到這裡,自然知道明宇是沒有婚約的,要不然尹英傑不會這樣問,他趕緊道:“英傑兄請放心,小弟之前已經稟報過母親了,母親也是喜歡的。請大哥放心,若能娶明宇爲妻,小弟一定會好好待她的。”
尹英傑見顧少霖都說到這個地步了,只好答應道:“商秋賢弟能看得上小妹,也是她的福氣。只是小妹的脾氣,商秋賢弟真的清楚?”
顧少霖連連點頭道:“清楚清楚,其實,小弟喜歡的就是她這個性格,跟一般女子都不同。”
尹英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暗自嘆息一聲道:“如此,那我們尹家就高攀了。”
顧少霖歡喜道:“英傑兄說哪裡話?那是小弟的福氣!呵呵,英傑兄,不如我們現在就寫下婚書,好好商議一下六禮的事情?大哥你是不知道,我娘盼着我娶妻盼了好幾年了……大哥你看,我們明日就請媒婆上門正式下聘可好?”
……
尹英傑寫下婚書後離去,說具體的事情等明日請了媒婆看過日子再說。
楊氏在後面聽了尹英傑的話,覺得他不是那種爲了攀附富貴什麼都不顧的人,心裡很喜歡,對這樣家教下教出來的姑娘也很期待。
卻說尹英傑回到家,跟母親說起此事,尹母大驚:“你說什麼?你竟然將小羽許人了?她可是你媳婦兒!”
“娘,我早說了,我不會娶她的!如今有人肯娶她也好,省得兒子耽誤了她。再說顧家那樣富貴,她嫁過去也不會吃苦。兒子看那位顧公子是真的很喜歡她。”
原來,明宇不叫尹明宇,而是姓明,名羽。她不是尹英傑的妹妹而是他的童養媳。
尹英傑一直不喜歡明羽的性格,覺得她經常女扮男裝出去,跟男人一樣說話走路做事,實在不像個女孩子。等他考中以後,這樣的女人如何能當好官夫人?尹英傑夢想中的妻子,是那種溫柔嫺雅的大家閨秀。
尹母一直不同意尹英傑另娶就是因爲心疼明羽,她是真心將明羽當自己女兒一樣疼愛的,她知道一個姑娘要是無故被休,後半輩子就完了。不過聽了兒子的話,再想想那位容貌出身都不俗的顧公子,覺得兒子這樣做似乎也不錯。
既然顧公子喜歡明羽,兒子又正好不想娶明羽,這倒是一舉兩得的事情。
於是,尹母將明羽叫過去,跟她說了此事,問她的意見。要是明羽也願意,她就正式認明羽爲女兒。
明羽低着頭,強忍心中激動點了點頭。其實她一直當尹英傑是兄長,又不喜歡他那古板固執的樣子,對尹英傑這個未婚夫真是半點男女之情都沒有。後來顧少霖在街上救了她,她就不覺有些動心了。
既然當事人都願意,尹母也不做惡人。
第二天,顧家就請了媒婆上門,兩家交換了庚帖,正式定下婚事,隨後的六禮也安排得很緊,婚期就敲定在兩個月後。
喜訊傳到宮裡,楊彥和安然都很歡喜。
安然歡喜道:“等表哥成婚的時候,我要去喝喜酒!”這些年表哥一直不肯娶妻,安然心中其實也有些愧疚。如今表哥也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幸福,她終於又可以放下一樁心事了。
楊彥搖頭道:“我看你還是別去了吧?你要是去了,只會讓其他客人不自在。”
安然想想也對,但還是覺得可惜。
“要不到時候我微服去?”
楊彥笑道:“到時候再說吧!”
讓安然萬萬想不到的是,兩個月後,她還真的去不成了。因爲,她再次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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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盛世大隋,番外皇后篇就完結了。貌似該交代的,都交代得差不多了。
上一章箏後來有修改,最後定稿時七千五百字,如果看的時候不是這麼多字的,可以到回去看看。
明天有事要出門,不能更新,下次更新預計在週日
番外14 盛世大隋(上)
康乾元年,新皇令北方百姓試種棉花,獲得豐收;工部開始棉紡工具的研究。
康乾二年,皇后生下二皇子楊麒。楊彥令內書省修改大隋律,提高了工匠和商人的地位;修改了婚姻法,簡化了和離程序,強調女子的權益,提高了女子的地位。棉花的種植進一步擴大。
康乾三年,太皇太后去世。棉花的種植正式在全國推廣,棉紡工具的改進取得重大進步,棉布棉襖開始進入普通百姓的生活,大大提高了百姓的生活水平,皇帝得到萬民稱頌。
康乾四年,大隋在全國各地開辦醫院、附屬醫學院和技工學院,免費招收學員,簽訂合同,學員可在畢業後慢慢償還學雜費。
同年,崔義帶領遠洋艦隊第一次遠航,因氣候太過寒冷,不得不在即將到達白令海峽之前返航。
康乾五年,南方大水,皇帝號召全國各地爲災區捐錢捐物,同時推行以工代賑之法,在各地修路。
災後,大隋在全國各地開辦國家孤兒院和老人院,接受社會捐助。百姓稱康乾皇帝爲千古“聖君”。
康乾六年,皇后生下三皇子楊軒。崔義帶領遠洋艦隊再次遠航,尋找美洲大陸。
……
康乾十年,六月,皇宮。
安然挺着大肚子扶着齊夫人的手慢慢在御花園中散步。
“娘娘,累了吧?不如去前面的亭子裡坐下歇一歇?”沈怡招手,讓後面跟着兩個宮女趕緊將準備好的墊子拿到前面的亭子裡鋪好。
安然輕笑道:“表姨母,這都六月了,這墊子就不要了吧?”
沈怡勸道:“那石桌石椅都是大理石的,又硬又涼,娘娘現在的身子如何能坐?臣妾讓她們準備的是藤墊,不熱的。”
安然聽到是藤墊,便沒有多說了。她是最喜歡坐藤椅的,只是覺得自己散個步就讓人搬着藤椅跟着一起走似乎不太好,便沒有提。表姨母能想到給她準備藤椅,實在是很細心。
此時已經申時末,陽光不太烈了,不過安然平常這個時候還沒出門。昨日傍晚雷雨,她沒能出來,所以今天出來得早一點,御花園裡花木多,又有綠枝掩映的廊道,其實並不熱。她好多天沒有畫畫了,今天打算畫一幅六月火紅的石榴圖。
安然在樹蔭掩映下的小亭子裡坐下來。宮女擺上糕點,取出溫開水供皇后娘娘和齊夫人取用,兩名宮女站在她們身後,輕輕搖着團扇。
陽光透過花木的枝葉在涼亭外灑下斑駁的光點,涼風徐徐,帶着花葉的清香,只讓人感覺極爲舒爽,一點暑氣都感覺不到。
休息了一會兒,安然讓在石桌上擺出她的畫具來,她要畫畫了。宮女們早有準備,很是利索地做好了準備工作,而後便遠遠地站到一旁,免得擋了皇后娘娘的風。
安然之前就細細觀察過亭子外面的石榴花,怎麼佈局怎麼畫她早已經成竹在胸,因此其提筆便開始畫起來,很快就勾勒出了花枝輪廓。
皇后畫畫的時候自然是不能打擾的,不管是沈怡還是幾名宮女,都安安靜靜的。
忽然,石榴林那邊傳來一個女子的驚呼聲:“皇上?臣女丁香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安然一怔,繼而輕輕一笑,哥哥今天倒是回來得早,想來是想陪她出來畫畫吧!昨晚她好像提過今天下午想出來畫畫的。
就聽楊彥淡然道:“起來吧!”
楊彥說完就要走,他今天特意早回寢宮,是想陪着安然畫畫的。
不想丁香姑娘竟然追了兩步道:“皇上,臣女,臣女有諫言……”
聽到“諫言”兩個字,楊彥不得不停下腳步,轉身回去問道:“嗯?你有什麼諫言?爲何不告訴你父親在朝中上書?”
雖然楊彥心裡並不認爲一個閨閣少女能說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來,但作爲一個敢於納諫的皇帝,卻不能在這個時候拒絕。
丁香擡頭望着楊彥,一雙水汪汪的漂亮眼眸閃閃放光。
“皇上,臣女自幼以三字經啓蒙,皇上在臣女心裡就像天神一樣。臣女也是看着《大隋之音》長大的,見了皇后娘娘的字畫詩詞文章,對皇后娘娘的才華崇拜不已,曾經皇后娘娘在臣女心裡,就像天上的仙女一樣……”
楊彥很敏感地注意到丁香說的“曾經”兩個字,不由細細打量了這位丁香姑娘一眼,暗自沉思。
這位丁香姑娘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五官精緻幾乎沒有任何瑕疵。一雙極其明亮的眼睛,脣角含笑,天生一副溫婉的氣質,有如四月江南的煙雨,又好似六月隨風起舞的柳枝,能讓人一見之下便心生憐愛之意,而不會產生任何防備之心。
那麼,她現在在御花園裡攔着自己的目的便幾乎是呼之欲出了。
這些年來,各部上書請他廣納后妃繁衍子嗣的摺子不少,他從來都是扔火盆裡燒掉,有大臣在朝上提出,他就駁斥幾句。若識趣,他也不計較;若是不識趣,一再糾結這個,他就在事後讓凌雲抓對方的小辮子,攆出朝堂去。
儘管如此,宮裡宮外仍然會有不少女子與他“偶遇”,眼中的傾慕就是瞎子都能看得見。特別是在安然懷孕的時候,那些女子特別大膽,好像他這個皇帝幾個月不碰女人就過不下去一樣。
而眼前這位丁香姑娘,據說在京城裡廣有賢名,丁侍郎拒絕了很多名門公子的提親,原來是打的這個主意。
知道他喜歡才女,就用十多年的時間打造一個才女出來,就連那氣質,也是刻意培養的吧?他們以爲,這樣溫婉的女子,皇后一定容得下,他也會喜歡?又正好現在皇后年紀漸長,他們以爲這個時候他這個皇帝就算對皇后再是情深,也該納妃了。
“丁姑娘是說,現在的皇后,已經不是你心中的仙子了?”楊彥語氣淡淡的,既沒有喜歡,也沒有生氣的樣子。
“不!皇上,在臣女心中,皇后娘娘永遠都是大隋第一才女,是臣女心中的仙子。可是,在民間,卻有些愚民在詆譭娘娘名譽,說皇后娘娘善妒無德,有違女誡,實在不配母儀天下……臣女懇請皇上爲皇后娘娘闢謠!”
楊彥怒道:“什麼人如此大膽竟然敢污衊朕的皇后?”
丁香見皇帝動怒,立即俯身一拜道:“請皇上息怒。這,這不是臣女說的,這都是宮外那些愚昧的百姓不懂得皇后娘娘的好,胡亂說的……”
楊彥皺眉道:“皇后明明賢良淑德,當爲天下賢妻良母之表率,那些愚民都是如何說的?”
“那些愚民說,說女誡有言,‘夫不賢,則無以御婦;婦不賢,則無以事夫。夫不御婦,則威儀廢缺;婦不事夫,則義理墮闕。’又說‘夫婦之好,終身不離。房室周旋,遂生媟黷(音褻瀆)。媟黷既生,語言過矣。語言既過,縱恣必作。縱恣既作,則侮夫之心生矣。’皇后娘娘身懷有孕,不能侍奉皇上,卻不肯爲皇上納妃,豈是賢妻所爲?”丁香低着頭,聲音比起剛纔小了些。
一般百姓也知道女誡?楊彥冷笑道:“果真是愚民!不知以丁姑娘之意,此事,朕該如何爲皇后闢謠?”楊彥心中清楚,只怕這話不是百姓說的,而是朝中官員及其家眷因爲他不肯納妃而說的吧。
丁香擡起頭來,小心地注視着楊彥的神情,面上卻是一片坦然道:“臣女以爲,只要皇上廣選嬪妃,這等污衊皇后娘娘的謠言自然不攻自破。”
楊彥忽然笑了笑,說:“此話倒也不錯。只是丁姑娘一個未出閣的姑娘說這樣的話,似乎不太妥當吧?”
丁香面色微紅,微微垂下眼瞼,羞澀道:“臣女實在是仰慕皇后娘娘,想到有人這樣敗壞娘娘的名譽,心裡就憤怒。所以剛纔看到皇上,一時激動,就……就沒有想那麼多……”
楊彥忽然笑道:“難得丁姑娘對皇后一番心意。既然如此,不知丁姑娘可願爲皇后分憂?”
丁香眼中閃過一道驚喜,卻依然低垂着頭,柔婉道:“能爲皇后娘娘分憂,是臣女的福氣……”
“既然如此……”楊彥忽然停頓了一下,再次看着丁香問她,“朕再問你一次,你可是真的仰慕皇后,願意爲她做任何事情?”
“願意!只要對皇后娘娘好,臣女就是粉身碎骨也心甘情願。”說到這裡,丁香脈脈含情地望着楊彥,好似一束雨後清新柔婉的丁香花。
“好吧!既然丁姑娘如此忠義,朕就成全你。”楊彥看着丁香的眼睛,脣角含笑,眼中卻閃過一抹殘忍。“朕正擔心皇后此次是否能平安生產,丁姑娘就去水月庵出家爲皇后祈福吧!”
丁香眼底的喜悅慢慢凝滯,她疑惑地看着楊彥,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是否聽錯了。皇上剛剛說什麼?
“怎麼?沒聽清楚?”楊彥脣角輕揚,帶着幾分譏誚道,“你方纔不是說爲了皇后好,就是粉身碎骨也心甘情願?朕也不要你粉身碎骨,只讓你去給皇后祈福就好。怎麼,你不願意?”
丁香櫻脣微啓,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她難以置信地望着楊彥,不知道皇上怎麼說出這樣殘忍的話來。不是都說皇上最是寬厚仁慈,是千年難得一遇的明君聖主嗎?
楊彥看着丁香那難以置信的神情,忽然變了臉色,沉聲道:“怎麼還不謝恩?難道方纔你跟朕說的話都是假的?你膽敢欺君?”
“不,不,臣女不敢……臣女……皇上……”丁香再也忍不住落下淚來,驚恐地望着楊彥,連連磕頭道,“臣女錯了,求皇上寬恕……”
楊彥冷聲道:“還不接旨謝恩?”
丁香聽到楊彥冷酷無情的催促,徹底絕望,不由吼出了心裡話:“皇上!您爲什麼要這樣做?您是一代聖君,如何能讓皇后娘娘壞了您的名譽?皇上,您多納嬪妃,不管是對您還是對皇后娘娘都是最好的,如此簡單的事情,誰都知道……爲什麼您要這樣?”
“哼!”楊彥冷冷地看着丁香,譏諷道,“爲什麼朕不納妃?因爲你們這些女人的虛僞和醜陋讓朕噁心!你以爲你長了一張美人的面孔,朕就看不出你內心的醜陋?”
內心醜陋?丁香震驚地看着楊彥,含淚搖頭。這個世上,哪有人在乎女人的內心是美是醜?爲什麼皇上就非要看得那麼清楚?
楊彥嗤笑道:
“可笑你們這些自以爲是的女人,明明心裡覬覦皇后的地位和寵愛,卻裝模作樣擺出一副一切都是爲皇后分憂的虛僞臉孔。你們以爲朕就那麼傻?你都說了朕是千古難得一見的聖君,又怎麼會被你這樣的小把戲騙過去?”
丁香恍然明白過來,忽然趴在地上失聲痛哭。
“皇上,臣女錯了,求您饒了臣女這一次吧!皇上,臣女以後再也不敢了,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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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安然終於扶着沈怡的手,慢慢轉了出去,輕聲喚了一聲:“皇上?”
楊彥回身,就看到安然挺着大肚子站在一樹火紅的石榴樹下,目光如水,脈脈含情,脣角含笑,燦若桃李。這次懷孕以後,安然的氣色比前幾次更好,嶽朝城說,這次她懷的是位小公主。對此,楊彥非常期待。
“來人,送丁姑娘回去!告訴丁侍郎,丁姑娘自願去水月庵出家爲皇后祈福,朕允了,特賜黃金一百兩以作嘉獎!”
“皇上!?皇上饒命!娘娘饒命啊……”丁香哭倒在鵝卵石鋪就的小路上,但很快就被楊彥的近侍衛打暈,送出宮去。
“怎麼這麼早就出來了?”楊彥大步走過去,小心地扶着安然道,“就在前面的亭子裡畫?”
安然點頭,微微仰頭看他,一縷金色的陽光從花木的縫隙中射過來照在他頭頂的金冠上,折射出道道金光,使得他原本就俊美威嚴的容貌又多了幾分神秘高貴。
四十出頭的男人,又勤於鍛鍊,保養得當,安然覺得他跟自己初見時似乎也沒有兩樣。若說一定有變化,那也是比以前更加英俊有氣勢。
“哥哥,你真好看!”
楊彥微微一怔,而後忍不住低着頭笑出聲來。成婚這麼多年,孩子都生了好幾個了,她才忽然發現他長得好看?
楊彥低頭看着她眼如秋水,面若桃花,皮膚好似牛奶一般光滑細膩,哪裡看得出來她已經年近三十,是幾個孩子的母親?
“安然,你好像比我們剛剛成親的時候更美了。”楊彥伸手摸摸她的臉,脣角輕揚,眉梢眼角都是幸福和滿足,又低頭在她脣邊親了親,含笑道,“今天我們的小公主乖嗎?”
“當然!”安然含笑點頭,一手放在腹部輕輕撫摸,“今天該你彈琴了吧?”
楊彥點點頭,略帶幾分不悅道:“那三個臭小子,彈又彈得不好,還非要彈給妹妹聽,我真擔心我們的小公主被他們影響。”他的小公主,若沒有音樂天賦可怎麼是好?
安然靠在楊彥胳膊上笑道:“呵呵,我怎麼覺得我們小貝喜歡聽幾個哥哥彈琴說話呢?”
小公主尚未出生,不過乳名已經有了,就叫小貝。
……
半個時辰後,楊彥扶着安然回寢宮。三個孩子已經做好功課等着了。
“爹,娘,你們去哪兒了?”已經十二歲的太子楊瑾蹙着眉頭,趕緊上前扶着安然道,“娘,您身子重了,怎麼能走那麼遠?”
“唉,自從你入朝歷練以後,真是越來越愛嘮叨孃親了。”安然嘟着嘴道,又伸手撫平兒子蹙着的眉頭,回頭瞪着楊彥道,“你到底怎麼教他的?”
楊彥無奈道:“太子年紀還小,到了朝中,要是不學老成一點,只怕有些老臣倚老賣老心裡輕視他。”
安然瞪着他道:“既然知道兒子年紀還小,你這麼着急讓他到朝中歷練做什麼?”
“現在都沒有太傅能教得了他了,不讓他入朝歷練,你讓他整日裡無所事事嗎?”說起這個,楊彥又是頭疼,又是得意。
或許是胎教早教教得好,寶兒的智力非同一般孩子,太上皇自他一歲多就給他啓蒙,兩歲半的時候就正式請了師傅習文學武。這還不到十年,已經換了好幾位太傅,而每次更換太傅的原因都只有一個,這些人深深覺得沒有什麼可以教太子的了,太子的學習能力讓他們深受打擊,還是早點請辭的好。
從詩詞歌賦到天文地理,從自然科學到算學醫卦,從騎馬射箭到兵書陣法,他以那幾乎過目不忘的記憶力和超出年齡的理解能力,在這十年裡都學得像模像樣。
安然撇撇嘴道:“兒子才十二歲,還是個孩子呢,要是在……才上小學六年級吧?這麼小的孩子,本是該玩樂的時候,你就讓他學這些國家大事,我想起來就心疼。”
楊彥輕輕嘆息了一聲道:“可惜,我們在大隋,而他是太子!”
楊瑾立即道:“娘,寶兒喜歡去朝中歷練。書上看到的知識,能運用到具體的朝政上,兒子很喜歡。”
安然聽到兒子說喜歡,這纔不生氣了,卻還是叮囑道:“你正在長身體的時候,可別太累了。”
“孃親放心,寶兒知道‘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寶兒會愛惜身體的。”
“你兩個弟弟呢,怎麼還沒做好功課?”
“他們去御花園找孃親去了。”事實上,是楊瑾誘哄兩個弟弟出去找人的。他自然知道,時候到了,孃親肯定會回來的。他都好久沒捱到孃親的邊兒了,今天機會難得。
想到這裡,楊瑾偷偷看了父皇一眼。父皇最陰險了,一個人霸佔了孃親大半的時間,還總是振振有詞。他知道,父皇這麼早就讓他入朝歷練,是想早點讓他繼位登基,父皇好退位帶着孃親過逍遙日子去。
不過,看在這也是孃親的心願的份兒上,他就假裝不明白遂了父皇的意吧!
“娘,娘,你回來了!”一個歡喜的童聲從身後傳來。
楊瑾微微皺眉,怎麼三弟怎麼快就回來了?三弟來了,孃親的注意力就會放到三弟那裡去了,小的總是最吃香的!爲什麼他要長大呢?唉!
“孃親,孃親,軒兒想你了!”四歲的楊軒飛跑過來,就要撲到安然懷中。
楊瑾及時擋住,將他抱在懷中教訓道:“跟你說過好多次了,孃親懷着小妹妹,不能往孃親懷裡撲!”
“軒兒一天沒看到孃親,想孃親了嘛!”楊軒小聲嘀咕了一句,而後便抱着哥哥的脖子,叭地一聲在大哥臉上親了一口道,“大哥別生氣,軒兒也想大哥了。”
楊瑾眉頭微微抽搐了一下,他雖然很想裝老成,臉上還是忍不住有些泛紅。他是大哥,小的時候孃親和爹爹只疼他一個,算起來他得到的愛應該是最多的,是不應該跟弟弟搶孃親的關心疼愛。而且,弟弟還是他求着爹爹孃親生的。
這時,九歲多的二皇子楊麒也回來了,一邊跑還一邊喊着:“大哥,大哥,孃親回來了沒有?我在御花園沒看到孃親……”
安然忙招手道:“麒兒你跑什麼?看這滿頭大汗的,快去洗洗,等會兒該吃飯了。”
等三個孩子洗了澡坐下一起吃飯,安然看着聰明可愛的三個兒子,又側頭看了楊彥一眼,只覺得滿心滿眼都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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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爲能寫完的,誰知道才寫了一半,看樣子還得有一個盛世大隋下。下一章明天或者後天更新。
15 盛世大隋(番外皇后卷完結)
康乾十年九月廿九,皇后發作,要生小公主了!
產房佈置在浴室裡。這幾胎安然都是在水中生產的,能縮短生產時間,並減輕痛苦。
楊彥陪在安然身邊,不時幫她擦去臉上的汗水,一邊安慰她“別怕”,一邊又親吻着她的額頭,感激道“安然,辛苦你了”,一邊還學着接生嬤嬤加油鼓勁道,“來,深吸一口氣,用力——”
……
產房外面,三位皇子着急地走來走去。
“大哥,孃親怎麼還沒把小妹妹生出來?真是急死人了!”二皇子楊麒性子有些急。
三皇子楊軒拉着大哥的手,小聲道:“大哥,軒兒聽到孃親在叫,孃親一定很痛是不是?軒兒很害怕……”
太子楊瑾一臉沉穩道:“急什麼?這纔多久?孃親生你們的時候比這還久呢!放心吧,沒事的!父皇在裡面守着呢!”
話雖如此,其實楊瑾如何不急?他已經長大了,知道得比兩個弟弟多,他知道很多女人都是生孩子死的,雖然說孃親已經生了他們三個,沒有意外應該不會難產,但這種事情誰說得準呢?讓他如何不擔心?
“爲什麼父皇可以在裡面守着孃親,我們卻不準進去?”楊麒不服氣道。
楊軒也搖着楊瑾的胳膊道:“大哥,軒兒想進去看孃親!”
楊瑾皺眉,看了看產房門口守着的兩位嬤嬤,忽然將兩個弟弟拉到一旁,小聲道:“我記得這間浴室後面應該還有一個小門吧?”
楊麒雙眼一亮,立即道:“對的,對的,後面還有一個小門,走,我們偷偷過去!”
等三個孩子避開宮女繞到浴室後面,悄悄開門鑽進去。三人將通往內室的門簾掀開一條小縫,三顆小腦袋豎着排成一列偷偷往裡面看。
只見孃親抓着爹爹的手,原本躺在浴池裡的身子忽然擡起來一些,滿頭滿臉的汗水,因爲痛苦臉色有些猙獰扭曲。只聽她大叫一聲,隨即接生嬤嬤便歡喜道:“生了!生了!”
三個孩子看着那一池子流動的藥水已是被孃親的鮮血染得通紅,心中的震撼難以言喻。
過了許久,楊軒才道:“大哥,孃親生我們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嗎?孃親流了那麼多血……”他想起自己不小心磕傷了腿,只流了一點血就好痛好痛,孃親流這麼多血,該有多疼啊!
楊麒更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道:“原來生孩子這麼可怕……”
楊瑾忽然要緊牙齒,半天才開口道:“明天咱們就去對父皇說,以後不要弟弟妹妹了!咱們有兄妹四個,夠了!以後大哥會保護你們的!”
“嗯,別讓孃親再生了!”
“軒兒以後會孝順父皇和孃親的。”
楊麒和楊軒連連點頭,雙眼都有些溼潤。
“皇上,是位小公主!”
“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
安然強撐着看了女兒一眼,就暈了過去。
“孃親!”
“孃親你怎麼了?”
“父皇,孃親沒事吧?”
三個孩子一看孃親暈倒了,什麼都顧不得了,當即從簾子後面跑了出來。
“誰讓你們偷偷跑進來的?出去!”楊彥冷着臉瞪了楊瑾這個大哥一眼,回頭熟練地抱着安然從池子裡起來,放到牀上。他要幫她上藥,並換上乾淨衣物。
見三個兒子紅着眼睛看着他們孃親不肯走,楊彥心中一軟,放低了聲音道:“別擔心,你們孃親只是太累,暈過去了,讓她好好睡一覺就好。你們先去看妹妹吧!不是嚷着要小妹妹?”
三個孩子聽說孃親沒事,這才微微鬆了口氣,立即又歡喜地去看孃親如此辛苦才生下來的小妹妹妹。
“小妹妹怎麼長這樣?”楊軒驚呼。又紅又皺的,怎麼那麼像小猴子?
楊麒皺着眉頭,憋了半天才道:“不好看。”
楊瑾小心地將妹妹抱在懷中,用手指輕輕點着妹妹細嫩的臉蛋,脣角含笑道:“你們懂什麼?小孩子生下來都是這樣,慢慢的長開了就好看了。你們兩個剛剛生下來的時候也是這樣的。”
楊麒想了想,忽然笑道:“我想起來了!三弟剛剛生下來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我還說他像小猴子來着!”
楊瑾和楊軒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心中暗忖,怎麼二弟(二哥)跟自己想的一樣?
當天晚上安然就醒了,睜開眼睛,尚未看到自己剛剛生下來的小公主,卻看到三個趴在自己牀邊已經睡着了的小腦袋。
楊彥靠坐在牀邊,一隻手放在被子裡抓着她一隻手。她剛剛醒來,手微微一動,他就醒了。
“你醒了?還疼麼?要不要去更衣室?”
安然嗯了一聲,一邊由楊彥扶着坐起身來,一邊問道:“他們三個怎麼在這兒?”
楊彥微笑道:“他們見你暈過去了,不放心,非要在這裡守着等你醒了才放心。”
楊彥小心地抱着安然去屏風後面的更衣室小解,又由他抱回來放回牀上。
“餓了吧,先喝點雞絲粥吧!”說着,楊彥拉了拉牀頭一根繩子。
雖然楊彥動作很輕,還是驚喜了趴在牀邊的楊瑾。他擡頭看到孃親已經醒來,正靠坐在爹爹懷中,氣色看起來還算不錯,總算是放心了。
“孃親,您還好嗎?”
安然伸手摸摸兒子的小臉,溫柔地笑道:“別擔心,孃親好好的。你和弟弟都回去睡吧!明天再來看孃親和妹妹!”
其實這個時代原本是不允許男人進產房的,女人就是生了,未滿月之前也認爲是不潔的,說男人要是進了產房會倒黴。但楊彥自然不信,因而才讓三個兒子也能跟着進來看他們的孃親和妹妹。
“那孃親您好好休息,兒子帶弟弟回房去了。”楊瑾點頭,小心翼翼地抱起楊軒。這時,沈怡進來,將一碗雞絲粥放在牀頭,而後抱起楊麒跟着楊瑾一起回房。
後宮很大,有很多空着的宮殿,但安然卻沒有讓三個孩子分出去住,而是跟他們住在一起,就住在偏殿裡。這樣他們和三個孩子早晚都能見面,三個孩子相互之間也能相互照顧相互影響,感情也好。
第二天,楊瑾很慎重地對楊彥道:“爹爹,孃親已經生了我們兄妹四個,您以後別讓孃親再生了吧!我們兄弟以後會好好孝順你們的。”
楊彥詫異地看着兒子如此嚴肅的樣子,笑問:“以前不是追着要小弟弟,後來又想要小妹妹的?”
楊瑾認真地看着父親道:“兒子看到孃親生妹妹那麼辛苦,很是心疼。孃親每次生產都要流那麼多血,都那麼嚇人,難道爹爹就不心疼不害怕嗎?”
楊彥聽到兒子的話,不由輕輕拍着他的肩膀,欣慰道:“寶兒,你真的長大了!好,以後爹爹和孃親不生了。我們有你們兄妹四個,已經很知足了!你們都是天底下最可愛最懂事的孩子,是爹爹和孃親的驕傲!”
“那是爹爹和孃親教育得好……”楊瑾已經好幾年沒聽到父皇叫自己小名了,又聽到父皇誇讚,一時間忍不住心中激動,雙頰也不禁有些發燙。
比起三個哥哥打小的懂事聽話,小公主楊璐卻是脾氣最不好最嬌氣的一個。
吃奶只吃孃親的,平時只讓爹爹孃親和三個哥哥抱,每次醒來都要有她喜歡的人給她說故事彈琴,不然就哭給你看!
楊彥將政務搬到了寢宮,親自照顧女兒,抱她吃奶、游泳、給她換衣服換尿布、哄她睡覺等等,等他的小公主睡了才能看奏摺。
事實上,四個孩子出生時,他都是這麼過來的。
楊瑾不是第一次看父皇做這些事情,他記得以前二弟三弟出生的時候,父皇也是這樣照顧他們、哄他們睡覺的。他想,他剛剛出生的時候,父皇應該也是這樣疼愛他的。
但以前,他都沒有細想,原來父皇對他們的疼愛是這樣與衆不同。他聽說,有些男人是根本就不會抱兒子的,更別說親自給孩子換尿布了。父皇還是天下至尊,是聖主,只要他願意,自然會有很多人幫他照顧孩子,可是父皇寧願自己辛苦,也要親自照顧他們。
他們都喜歡小妹妹,可據說在民間,重男輕女,生了女孩產婦都不能睡牀,得睡在地上……
就是在民間很有名氣的好丈夫,他的舅舅趙安齊,在舅媽生了小表弟以後,也從來沒有親手給小表弟換過尿布。
只有父皇與衆不同,他不要嬪妃,皇祖父說那是父皇怕別的女人生下孩子會對孃親和他們兄弟不利,父皇這樣做是想保護孃親和他們三兄弟。楊瑾覺得,父皇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父親,也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好丈夫!
還有孃親,雖然他們都有奶孃,卻都是吃孃親的奶長大的。他自己小時候的事情記不得了,但二弟三弟小妹他都是看着出生的,他們都是吃的孃親的奶。孃親說,給自己的孩子餵奶,她能感到很幸福,而且孩子還能少生病。
孃親都是爲了他們,纔不顧惜自己的身體。他知道,在宮外,只要稍有家底的人家都是請奶孃餵奶的。
他的孃親,不但是大隋第一才女,是大隋最最尊貴的女人,也是天底下最好的母親。
能給父皇和孃親當兒子,是他最大的福氣!他一定會好好孝順父皇和孃親的。
……
康乾十年年底,崔義帶領的遠洋船隊歷時四年,終於回到大隋,按照皇上皇后的指點,他帶回了紅薯、馬鈴薯、花生、向日葵、橡膠等作物的種子或樹苗,小心翼翼地培育着,總算是不辱使命地回到大隋。
爲嘉獎崔義的重大功績,楊彥封其爲揚威侯。
安然一聽,不禁想到那兩個諧音字,暗地裡好笑,也不知道楊彥是不是故意的。明知道崔義風流,卻偏偏封了他一個揚威侯。
楊彥將紅薯、馬鈴薯、向日葵和花生的栽培要點整理出來,先在京城附近培植,經過三年的培育繁殖,正式向全國各地推廣。而橡膠樹,則直接送去福建海南一代種植,又慢慢引種到南亞東南亞一帶。
有了橡膠,很多發明便都可以動手嘗試了……
康乾十三年,第一盞沼氣燈誕生了。同年,大隋之音上刊登了沼氣池的製作和使用,並由工部趕製了很多沼氣竈具和沼氣燈,在全國售賣。
沼氣竈和沼氣燈的使用極大地方便和改善了人們的生活,並節約了能源。在鄉下,人們只需將動物的糞便和野草什麼的扔在沼氣池裡發酵就能產生沼氣,供他們煮飯照明,實在比使用柴火方便,更比使用油燈省錢。
對於發明沼氣這一新能源的皇帝,在百姓心裡已經上升到神明的高度。而皇帝專一癡情,只娶皇后一人,又誕育幾位聰明的皇子,也同樣被百姓們津津樂道。
這樣的皇帝古往今來從未有過,百姓們都說,皇上和皇后一定是天神派來的……
而紅薯、土豆和棉花的廣泛種植更讓絕大部分百姓基本擺脫了飢餓和寒冷,再加上發達的海外貿易,大隋盛世之相已顯。
康乾十五年,太上皇楊昊駕崩,帝后和幾位皇子都很悲痛。楊彥寫了悼詞發表在大隋之音上,並做了專題回顧太上皇祁豐帝的一生,其間很多溫馨的父慈子孝的片頓,令人感動。
楊彥希望用這樣的方式,讓全大隋的百姓一起懷念父皇,並永遠銘記父皇的功績。
楊昊離世前唯一的遺憾是沒能看到太子楊瑾大婚生子。
這十多年來,楊昊最大的樂趣就是幫着皇后帶孩子,還親自教導太子帝王心術,對二皇子三皇子四公主也很疼愛。原本,皇子十六七歲也也可以成婚了,但在楊彥和安然看來,十六七十還是孩子呢,自然不着急。
而且,安然是希望兒子可以像自己和他爹爹一樣找到自己真正心愛的人,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自然也沒有催促他。哪裡想到,這竟然成了太上皇最後的遺憾。
太上皇過世以後,楊彥有心將皇位傳給太子,自己退位好好研究發電機、點燈等基本電器。當然,有了時間,也可以帶着安然和女兒一起出去遊山玩水。
楊瑾捨不得父皇母后離開,以自己尚未成家,還是孩子爲由,一直拖着不肯答應。如此,一拖又是三年。
康乾十七年,塑料輪胎問世,自行車和點燈被製造出來,並很快傳到民間。爲此,皇帝的聲望再一次高漲,大隋各地百姓自發給皇帝建了生祠,完全當成神明一般祭拜。歷朝歷代,從未有哪位皇帝有過這樣的民心。
康乾十八年,大隋國富民強,百姓安居樂業,處處都呈現出一片繁華景象。
這一年的萬壽節(皇帝生日),西域諸國、高麗、日本、南亞和東南亞等各屬國都派了使臣前往大隋京城朝賀。其中高麗使者除了送上高麗土特產之外,還送來三名絕色美人,在當晚的宴會上跳了一支舞,而後當着各國使臣的面被敬獻給皇帝。
要說這三位美人,確實是五官精緻至極,幾乎毫無瑕疵,身段更是凹凸有致,增一分則胖,減一分則瘦,那氣質也是溫婉和順楚楚動人,聲音也有如黃鶯出谷,舞姿更是婀娜動人。朝中大部分大臣的目光都忍不住在三位美人身上掃來掃去。
楊彥今年整整五十歲了,因爲堅持鍛鍊,看起來也不過四十來歲的樣子,很是年輕。而皇后雖然看起來也很年輕,不過二十多歲的樣子,但所有人心裡都很清楚,皇后娘娘已經年近四十了。就算再保養得當,一個年近四十,生過四個孩子的女人,如何能比得上好似帶着露珠的花骨朵一般的十六七的少女?
這些年來,皇帝從不曾納妃,據說,就是在皇后懷孕生產的時候,皇上也沒有碰過別的女人。聽說,很多大臣都打過將自家的女兒送進宮去的主意,可惜都沒有成功。據說,爲此惹怒了皇上最後被罷官抄家的都有。以此殺雞儆猴,後來這等事情才少了些。沒想到事隔多年,高麗使者居然也打起這個主意來。
滿朝文武都偷偷看着坐在主位上的帝后二人。以前的事情都是聽說,不知道皇上會如何處置?高麗是屬國,可跟朝中的臣子們又不同。而皇后娘娘真的那麼善妒嗎?到現在仍然不讓皇上沾染別的女人?
楊彥看了看跪在殿中的三名美麗少女,忽然側頭對太子道:“太子,你年紀也不小,要不要送到東宮去?”
楊瑾一怔,淡淡地瞥了一眼地上的三位美貌少女一眼,脣角輕揚,帶着幾分譏諷道:“父皇,我大隋什麼樣的絕色找不到?”
聞言,楊彥不禁哈哈大笑道:“太子說得不錯,若朕想要,我大隋什麼樣的美人沒有?不過,既然是高麗國主一片心意,不收倒是不給高麗面子。這樣吧,揚威侯才從美洲回來,也該好好休息放鬆一下,朕就將這三位美人賜給揚威侯吧!”
揚威侯崔義,帶着遠洋船隊兩次渡過重洋到底美洲,帶回好多種高產物種,爲解決大隋百姓的溫飽做出了巨大貢獻。而這位侯爺,除了此項功績令人傳誦,最大的名氣就是他的風流之名了。整個京城,誰不知道這位侯爺是最喜歡各色美人的?
“臣崔義謝主隆恩!”崔義起身出列謝恩,欣然笑納。能幫着皇后解決麻煩,又有美人相伴,何樂而不爲?
看着崔義鬢角忽然有了幾縷華髮,楊彥忽然有一種別樣的感觸。他已經五十了,也不年輕了。誰知道還能活多少年呢?又有誰能保證他們死後真的能回到二十一世紀去?
這些年政務上有蜀王和太子看着,但他也並不輕鬆。他爲了這個國家的經濟和科技發展費盡心力,陪伴安然和孩子的時間實在不多。他希望剩下的時間他能陪着安然好好出去走走,好好看看大隋的大好河山,也不枉他們一起穿越一場。
楊彥堅定了傳位的決心,也跟自己父皇當初一樣,懶得跟太子商議,不顧羣臣反對,直接吩咐禮部準備禪位儀式和新皇登基儀式。
太子楊瑾得到消息,找來抗議,希望父皇收回成命。
楊彥淡淡地看了兒子一眼道:“君無戲言,難道你想讓父皇言而無信?”
“可是,父皇,兒臣還小……”
實在太突然了,楊瑾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他怎麼能代替父皇坐上那個至高無上的位置呢?他覺得自己比父皇實在差得太遠了,他不知道自己當了皇帝能做什麼。可是,這些理由他卻說不出口。
“馬上都二十了,還小?你十二歲今日朝中歷練,六部和內書省都實習過,也跟着我處理政務好幾年了,少跟父皇找這些藉口!再說……父皇和你母妃年紀也不小了,也不知道還有多少年好活,父皇想帶着你母后出宮走走看看我大隋的大好河山。難道你真要父皇走不動路了才肯幫父皇將這肩上重擔接過去?”
“可是,父皇,兒臣還沒成家呢,俗話說‘成家立業’,總要先成家,再立業吧?”
“那你什麼時候成家?”楊彥淡淡地問了一句,心裡已經打定了主意,無論如何都要把皇位傳給兒子。
楊瑾忽然嬉笑着湊到楊彥身邊,抱着他的胳膊道:“父皇,你看母后都說了讓兒臣自己找個喜歡的再成婚,您就再給兒子一點時間吧?父皇你和母妃成婚好像是二十八歲?要不您給兒子寬限到三十歲?”
楊彥擡頭淡淡地看了兒子一眼,板着臉搖着頭道:“父皇早就想過了,最多再給你五年時間,你可以慢慢挑選。不過,傳位之事沒得商量,不管你說什麼。”
楊瑾一看父皇這個樣子就知道父皇這回是鐵了心了,只好灰溜溜的回去。難道真的要被皇位套牢了?楊瑾想着父皇退位以後就會帶着二弟三弟和四妹出去遊山玩水,留自己一個人在這皇宮裡,就很不甘心。
而想着父皇這一生的功績,他再想想自己,忽然間一點信心都沒有。他當了皇帝,又能爲百姓做點什麼呢?好像能做的,父皇都做了……
可是,父皇辛苦了一輩子,如今想休息了,他這個做兒子,要是拒絕也是不孝啊!
就在這天晚上,楊彥將幾個孩子都叫過來,屏退了所有的宮女內侍和暗衛,給他們講了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
“今天將你們幾個都叫來,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們。這也是父皇母后這一生最大的秘密。其實,父皇和母后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楊彥緩緩道來,安然時不時地補充,說了一個時辰才說完。而後,四個震驚的孩子又問了很多關於未來的事情,如此又說了好多天。
其他三個孩子只是感到震驚、好奇,而太子楊瑾卻更關心父皇說的那些未來的歷史和未來多動多樣的政治制度。他將父皇說的全都記了下來,而後暗下決定。
高麗那個彈丸小國以後竟然如此無恥,以後一定要徹底收拾了他們!陸路不好過去,就從海路過去!大隋的海軍如此強大,哪兒不能去?
那個小日本最可恨,侵華戰爭、南京大屠殺令他憤怒不已。這個卑劣的民族就不該存在於世上!等他當了皇帝,第一件事就是收拾小日本!
還有那東南亞的菲律賓,西邊的天竺,以及遠在歐洲的英法德意等國,雖然隔得遠,但大隋海軍發達,而那些國家都還很落後,現在正式收拾他們的時候!
他一定要讓大隋強大起來,絕不給別人欺負的機會!
對了,還有以後的蒙古、滿族,都要防備。不過,最主要的不是打壓別人,而是強大自己。
自從知道了父皇母后的秘密,楊瑾熱血沸騰,他找到了人生的方向和奮鬥的目標。
之前,他很排斥繼位登基,是因爲他覺得自己永遠不可能達到父皇的高度,但現在,他有了動力,還有了目標。
……
楊彥決心已下,誰勸都不聽,朝臣們見皇帝是真的想退位,又知道太子聰明能幹,也沒什麼好說的。兩個月後,楊彥退位,新皇登基,大隋又翻開了新的篇章。
在退位儀式上,楊彥說了幾句話,被史官記錄下來,感動了後世無數人。
那一日,楊彥當着滿朝文武總結了自己的一生。從三省六部制的改革,到大隋律法的修改;才發展遠洋貿易,到提高商人和工匠的地位、創辦醫院和學校等等。他說了自己取得的成績,同時也點出了這些制度的不足之處以及以後需要改進防範之處,令百官感動不已,基本上所有人都紅了眼睛。
他們有幸能在史上最偉大的君主手下爲臣,實在是他們的幸運。可惜他們的英明聖主竟然要退位了……
拿得起放得下,歷朝歷代,如此不看重權勢,如此不喜好享樂的皇帝,也僅此一位吧!
最後,不想楊彥忽然起身握住身邊安然的手,拉着她站起來,而後舉高兩人緊握在一起的手,對着百官朗聲說道:“在此,朕要感謝皇后!她聰慧、善良、堅強、仁愛,是當之無愧的母儀天下的國母!如果沒有她的這些年的支持陪伴,沒有她幫着出謀劃策,就沒有現在繁榮富強的大隋!朕所有的功績,都有她一半的功勞;朕的所有尊榮,願與她共享!”
百官們又是震驚,又是感動,不禁再次跪下叩拜道:
“皇上萬歲萬萬歲,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這時,楊彥忽然低頭,深情地望着安然的眼睛道:“這一生,我最幸運的,不是生在皇家,而是排除萬難堅持着不肯成親,終於等到了你,娶你爲妻;這一生,我最大的滿足,不是這帝王之尊的身份,而是我摯愛的妻子給了生了幾個聰明孝順的孩子……安然,謝謝你!謝謝你這些年的陪伴,謝謝你給我生了四個天底下最可愛的孩子……安然,我愛你!”
那一刻,安然再也忍不住起身撲到他懷中,熱淚盈眶……
哥哥,我也愛你,永遠愛你!
燦爛的陽光照射下來,又因爲帝后二人身上的金線折射開去,給這一對必將流芳千古的帝后罩上一層金色的光霧,遠遠望去,好似有一條金龍一隻金鳳在帝后二人頭頂飛舞盤旋。而帝后二人深情相擁的一幕也永遠銘刻在當場無數百官侍衛等人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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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皇后卷就完結了。
後面的番外有兩個部分,一個是其他人物的番外,想看哪些人的,親們留言,箏考慮。
另外一個是兩人回到現代的番外是肯定要寫的,但是估計不長,幾章交代一下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