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受益匪淺
李孜省怎麼也沒想到,自己跟張巒的會面如此順利。
好像自己什麼都不用說,張巒就瞭解自己心中所思所想,甚至能提前給他安排好一切,爲他專門制定應對策略,甚至已提前給他鋪好了接下來要走的路。
二人即便喝的是茶水,也好似酒逢知己千杯少一般,愣是灌了一肚子的茶湯。
李孜省不得不出恭幾次,吃完飯從張巒府上出來後,他竟然忍不住想找個地方去方便一下。
龐頃在外邊等了半晌,好不容易等到李孜省出來,卻見李孜省一副憋得很難受的樣子,不由很好奇,看了看左右,湊上前小聲問道:“道爺,您這狀態似乎不太對勁啊……喝多了嗎?”
李孜省笑罵道:“混賬東西,總是喜歡無端去揣測別人,我連酒都沒喝,還能喝多?不過人逢知己千杯少,雖只是在張府內吃茶聊天,我都覺得跟喝醉了一般,雲裡霧裡的……”
“嘿,你還說沒醉?”
龐頃不由微微皺眉。
你分明都開始說胡話了!
“快讓開,給我找個沒人的地方,把道給看好了,莫讓其他人靠近,我得方便一下……”
李孜省叮囑。
龐頃一聽眉頭皺得更緊了,這是喝了多少纔會如此放浪不羈啊?趕忙提醒:“道爺,這裡撒尿不太好吧?剛出人家大門,您就……”
李孜省不屑地道:“以我跟來瞻的良好關係,在他府門前擇地方便一下,能怎麼着?再說了,我馬上要跟來瞻去下一個地方,到時或真會喝上幾杯水酒呢……他馬上就要出府門,趕緊讓開道,我真得方便了。”
“啊?還有下一個地方?”
龐頃越發納悶兒了。
你們在裡面商量這麼久,竟然還沒商量完?
需要臨時轉場,來個下半場約會?
李孜省得意洋洋地瞅了龐頃一眼,吆喝道:“咋的,沒法理解嗎?喝茶也能喝高興,換個地方再來一場,一邊品茗品酒,一邊賞鑑世間美好,有何不可?”
龐頃心想,得,不必往下說了。
感情這是在府上放不開手腳,打算去個金屋藏嬌的私宅,到時更爲恣意放縱,也更能加深彼此的瞭解,是吧?
龐頃心說,還是我年少無知啊!
……
……
說話間,李孜省真就找地方方便去了。
龐頃心說,你是屬狗的嗎?
明知道這邊是張巒府宅的範圍,還非跑上門來給人家找不痛快?
正想着事情,張巒拄着拐從大門裡面出來,身後跟着小兒子張延齡。
“放心吧,爲父身子骨沒事,回去回去。”張巒不想讓小兒子跟着,於是連呼喝帶趕人,讓張延齡趕緊折返,別打擾他的好事。
龐頃見張巒出來,急忙上前行禮。
張巒笑着招呼:“原來是龐先生啊,先前咱還跟李尚書問及你呢。”
“勞您惦記。”
龐頃恭敬道。
張巒看了看左右,問道:“李尚書他人呢?”
“哦,他……”
龐頃不好意思地道,“他有點兒事,馬上過來,您這邊……”
“我這兒有馬車,他是乘轎子來的?倒不像平時他一貫低調的作風,不過這節骨眼兒上,倒也無妨。”
張巒一擺手,道,“你知道我要去哪兒吧?我走在前面,你們後邊跟上。”
“是,是。”
龐頃急忙應聲。
……
……
等李孜省回來後,便乘坐轎子去追趕。
“確定沒走錯地方嗎?”
李孜省往窗外瞅了瞅,好奇地問道,“來瞻不是說他走在前面麼?這怎麼追了半天也沒追上。”
“張部堂畢竟是坐馬車,咱們這完全是依靠人的腿力,沒法比啊!”龐頃在轎旁一路小跑跟隨,氣喘吁吁回答:“等到了地方不就知道了?”
不久後轎子來到崇文門內那棟曾一度要打造爲成化帝臨時行在的豪華宅子前邊,等停穩後,李孜省掀開轎簾下來,站定後往四下一瞅,竟沒瞧見張巒的身影。
龐頃一臉納悶兒,問道:“張部堂說過真的會來嗎?”
“難道還有假不成?”
李孜省篤定地道,“約定就是此處,我先進院子去瞅瞅。”
龐頃趕緊阻攔,急聲道:“道爺,現在這地方已不是您的了,這麼硬闖真的好嗎?”
李孜省恍然,輕拍了一下腦門兒,搖了搖頭:“倒也是,趕緊找人去敲門,順帶把祁娘給叫出來。我這邊正好對她有所交待”
……
……
過了大約一炷香時間,龐頃帶着祁娘,出現在轎旁。
此時李孜省正靠在轎子的木架子打瞌睡,一點兒沒有當朝權臣的風采。
“道爺,人帶來了。”
龐頃道。
李孜省睜開眼,吸了吸鼻涕,擡頭瞅見祁娘,不由展顏一笑,直起身來打招呼:“又相見了。”
祁娘趕緊向李孜省行禮:“見過老爺。”
“別稱我老爺,稱呼我李先生就行。”李孜省道,“你已經分出去了,不再是我府上的人,故沒必要對我如此客氣。我來只是告訴你一聲,過一會兒來瞻……就是張家老爺就會過來,你給妥善安排。”
“安排?”
祁娘聞言蹙眉,不由爲難地望向龐頃。
龐頃連忙解釋:“道爺,先前你讓我轉告祁娘,說這裡不是宴客和接待之所,讓來瞻最好不要把客人帶到此處。”
“咋的,我是外人,來不得是吧?”
李孜省一聽便臉色不悅。
祁娘急忙躬身:“李大人,妾身並不是那意思。”
心裡更是腹誹,這不是你規定的麼?
怎麼臨到你自己,卻要違背呢?
李孜省道:“行行行,各爲其主是吧?理解理解,就當我是代表張國丈,提前來此通知你一聲,讓你做好安排,這下總該行了吧?又不是我非要來的,是來瞻邀請我過來的,這中間有本質的區別。”
龐頃寬解道:“道爺,您千萬莫要動怒,要不……差遣人去找找?萬一人家不來了呢?”
“誰說不來的?”
李孜省氣吼吼地質問。
龐頃略微有些尷尬:“他比我們先走,乘坐的還是馬車,照理說沒道理比我們晚來。”
“或許是路上耽擱了呢?”
李孜省氣惱道,“祁娘,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就說歡迎不歡迎吧!”
祁娘道:“李大人,您是貴客,還得到我家老爺邀請,自然可以進去……但您得在前廳等待。”
“看看,人家祁娘纔算是真正懂禮數……炳坤,你是不是得反思一下,現在的你像什麼話?”
李孜省埋怨道。
龐頃一臉不爽。
心說,祁娘說的話與我說的話,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嗎?
你是對這女人偏聽偏信吧?
“祁娘,我跟你說,今晚你得好好安排。”李孜省拿出他善於應酬的一面,笑道,“節目尤其得好,最好是你親自上陣。”
“妾身……怕是不行……”
祁娘心想,你這一來就要點名讓我上?到底誰纔是這院子的主人?
龐頃趕緊提醒:“道爺,您這要求……”
“我什麼要求?我只是提醒她,讓她安排妥當。”
李孜省道,“我現在的確已不是祁孃的東主,但好歹也是當官的吧?囑咐她兩句怎麼了?再說了,我跟祁孃的交情一向不錯。”
祁娘心想,你老可千萬別。
你可是權傾朝野的存在,我怎麼惹得起?
再說了,我現在只想怎麼在張國丈身邊好好做事,得到他的信任,甚至成爲他在外宅的話事人。
不求能進家宅,也不求有個名分,但必須要在沒有名分的女子中,當最有權勢和號召力的那個,爲將來年老色衰做準備。
你這一來……
很可能讓我徹底失去張國丈的信任,那我可就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李孜省回頭問道:“祁娘,你行不行啊?”
祁娘一怔,急忙道:“妾身進去後,就立即做安排。”
“瞧你說的,當然是你來安排,不然還能怎樣?”李孜省捻鬚笑道,“我乃修道之人,講究清靜無爲,你以爲跟來瞻一樣色令智昏呢?”
“咳咳,道爺,您喝多了,祁娘應該沒聽到吧?”
龐頃趕緊出言提醒。
他還惡狠狠打量祁娘一眼,意思是你現在聽到了也得裝作沒聽到,更不能泄露消息。
“無妨!”
李孜省擺手道:“就算來瞻在這兒,我也會這麼說,我跟他相識於微末,重情重義,我把他當成生平唯一的知己。相識不到一年,卻好像認識了一輩子……”
龐頃趕緊攙扶着李孜省往裡面走,猶自帶着幾分歉意對祁娘道:“道爺先前在張府的確喝多了些,請你多擔待,趕緊給安排妥當。道爺不會把你怎麼着的。”
祁娘看到這一幕,稍稍放心。
要是李孜省真想把她怎麼着,她既沒權力反抗,更加沒底氣。
真要到那一步,那她下半生估計就完了,好不容易纔從風月場出來,估計又得回去重操舊業。
且要是再回去的話,那自己人生可就徹底陷入昏暗,再無翻身之日了。
……
……
沒等多久,正在前廳品茗的李孜省就見到張巒現身門前。
“擔待,請多擔待……”
張巒進來時,懷裡鼓鼓囊囊的,似乎藏着什麼東西。
李孜省一臉好奇地問道:“來瞻,你這是去何處了?比我先走,結果卻比我晚到?你不知道,沒你這個主人家在,我想進個門,都被人數落。”
張巒詫異地問道:“沒說是在下請您來的嗎?”
“說了,沒用。”
李孜省有點兒往事不堪回首的意思,“我也不是非要來你這裡,是你請我來的,你就該比我早到……相熟我才與你說,這是基本的禮數啊。”
張巒無奈道:“這不……來此地的路上,我先去藥鋪抓了點藥……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身子骨得調理一下,要不然的話……我這傷……恐怕一時是好不了咯。”
李孜省笑道:“你親自去買藥?就不能叫別人去?真的只是爲了治傷?你這摔斷腿,還得吃藥內服?”
“咳咳。”
張巒尷尬地咳嗽兩聲,道,“心知肚明即可……咱都是過來人,李尚書,您應該明白我的情況吧?”
李孜省道:“我不像你,我可沒……那些毛病。誰讓你這麼貪戀的?來瞻,我得提醒你,要節制啊。
“酒色財氣固然好,但也不能無止境地揮霍身體。你不愛財,這點是好的,但別的方面……實在是……以後想在朝中立足,這方面還是得剋制啊。”
張巒拄着柺杖到一邊,坐下來後道:“我這一生,窮了大半輩子,啥福都沒享受到,臨半身入土的時候,驟然富貴,還要剋制?不抓緊時間及時行樂,還不如一直清貧下去呢!”
李孜省笑着搖搖頭:“話已經跟你說了,你怎麼選擇那是你的事,隨你吧。我剛纔還讓炳坤跟祁娘說了,讓她安排。”
“怎沒見到她人?”
張巒好奇地問道。
李孜省笑道:“估計是怕我吧。我在官場已經是人人喊打,但在那些升斗小民眼中,仍舊是個煞神,像祁娘這樣從風塵中走出來的,更怕我壞了她的清譽……
“來瞻,我得提醒你,祁娘是個聰明的女人,我從來沒跟她怎麼着,你得善待她。她回報於你,定能讓你受益匪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