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晧然將筷子放下,顯得認真地迴應道:“初時,王時舉雖然頗有才華,但身上難免有一些讀書人的迂腐之氣。只是跟隨我下揚州大半年,其品行端正,做事亦是慢慢懂得靈活變通,確實是一個難得的可造之材!”
“你覺得他今科能考上舉人嗎?”吳秋雨扶着筷子,又是繼續進行追問道。
林晧然伸手從阿花的手裡接過湯碗,只是阿花有些緊張的樣子,接過來卻是差點灑了,令到他古怪地望了阿花一眼,這纔回應吳秋雨的問題道:“他的才學肯定是夠了,不然我當初不會點他爲經魁,但他此次能不能考中舉人,這得看一些運氣了。就像你夫君,如果當年沒有一點運氣,怕亦是拿不着這個文魁的頭銜呢!”
八股文取士看似很公平,但亦不可能做到真正的公正,畢竟審卷的考官始終是肉體凡胎,卻是難免會加上一些主觀因素。
亦是如此,很多才華橫溢的士子在科場總是顆粒無收,特別淘汰率最高的鄉試更是一個大關卡。
“他是不是還沒有婚配?”吳秋雨的眼睛微微一亮,又是滿臉認真地詢問道。
林晧然喝了一口鮮美的魚湯,古怪地望了一眼吳秋雨,卻是輕輕地搖頭道:“這事我倒不清楚!”
不說他現在有着諸多事務要煩心,這歷來都是弟子孝敬老師,他這個老師哪怕是再負責任,亦不會替弟子操心這種事情。
吳秋雨幽怨地望了林晧然一眼,卻是不再多說話。
夜幕降臨,京城的盞盞燈火亮起。
由於夏季來臨,後花園多了一些蟲蛙的聲音,特別蟋蟀的聲音格外響亮。
在得到的同時,亦會失去一些東西。隨着林晧然的地位提高,只能是不斷地改變和剋制自己,起碼要在表面塑造聖人官員的形象。
如果不是要前去拜訪朝堂的大佬,林晧然基本上是不會再出門,更別說去煙花之地尋花問柳了,總是老老實實地呆在書房之中。
蠟燭正在燭臺上燃燒,整個書房顯得很是敞亮。
林晧然已經洗過澡,正在書桌前翻閱一些信件。雖然他身處於京城,但在地方亦是建立了消息渠道,瞭解着廣東、浙江和南直隸那邊的動靜。
他此時正在看着花映容的來信,瞭解着蘇州絲綢風波整個事件的始末。
林晧然對蘇州絲綢風波的結果倒是滿意,雖然聯合錢莊不能一舉吞下蘇州的絲綢業,但聯合錢莊如同釘子般釘在了蘇州城中,已然是爲聯合錢莊將來的發展打下堅實的基礎。
不管有任何地方都是一個道理:有利益的地方,難免會產生紛爭。
銀行的吸蓄放貸無疑是一項很誘人的業務,但其實這項業務會侵害地方官紳和地主階層的利益,很可能會遭到他們的強烈反撲。
大明並不是沒有金融業,其實大明的金融業一直存在。
地方官紳和地主階層早已經完成了原始資本積累,他們通過直接或間接的高利貸方式,不僅從中獲得到豐厚的利潤,而且還能得到田產或房產等資產。
正是如此,哪怕明律對高利貸進行了明確的限定和打擊,但在地方官紳和地方勢力的保護下,這個條文實則是形同虛設。
聯合錢莊如果貿然打出“低息放貸”的牌子,必然會遭到地方官紳和地主階層的強烈反對。只是現在蘇州錢莊將絲綢業讓出,且沒有即刻全方面推出“低息放貸”,無疑給予各方一個可接受的時間和空間。
現在通過絲綢的利潤將一幫人綁到一起,哪怕將來遭受地方的官紳和地主階層的強烈反對,那亦不會陷入孤立無援之境。
當然,事情阻力太小,主要還是取決於他的官職和權柄。
如果他將來能夠登頂,不僅可以推出“吸蓄放貸”的模式,而且還能冠冕堂皇地發行通用紙幣,甚至成爲大明的中央銀行。
林晧然的手指在桌面敲了幾下,便是執起手筆,在一番寒暄之後,便是鄭重地寫道:“天下之人皆爲利也!今絲綢貴,則生絲貴,紳與民此後幾年,必舍稻而種桑,豐年無恙,災年必成禍端。聯合銀莊可推生絲期票壓其價格,防絲多而賤傷民,並着令廣東備糧以防災情,另在蘇州推土豆、紅薯……”
任何事情都不可能盡善盡美,在蘇州絲綢業崛起的同時,卻免不得會侵佔農田這種生產資源。如果不加以防備,不僅會令到蘇州陷入災荒,而且保守派官員會藉機抑制蘇州絲綢業的發展,從而重創大明的海上經濟貿易。
正是如此,他不得不未雨綢繆,防止這種事情的發生。
林晧然將事情交待完畢,便又是認真地寫道:“紅妝傾城,吾愛猶存,慕君嬌媚動人,恥己癡心不改。吾心甚念,盼妾早歸!”
在寫完之後,他吹了吹上面未乾的墨跡,裝進一個信封中,然後放到一個帶鎖的特製皮匣裡面,打算讓聯合商團的渠道將這皮匣送到花映容的手中。
此舉其實是效仿了清朝於康熙晚年的密摺制度,由皇上和官員各持一把鑰匙,任何人都無法開啓,從而大大地加強了密摺的保密性。
林晧然剛將信封放到皮匣裡面,孫吉祥則是走了進來。
孫吉祥的白頭髮多了一些,但那雙眼睛似乎更加睿智,來到書桌前見禮道:“見過東翁!”
“孫先生,京城可有什麼動靜?”林晧然鎖上皮匣,便是隨口詢問道。
孫吉祥替林晧然掌管謔而着京城的消息源,便是老實地迴應道:“董份今日並沒有任何異常的舉動,怕是接受前往山東主持聖人祭了!”
林晧然將皮匣放到顯眼的位置,林金元看到必定會將皮匣送往東南,便是走向茶桌,同樣認真地求證道:“孫先生,你覺得董份真的會老實接受我的提議嗎?”
“如果東翁推薦其他人,怕是會惹來麻煩!只是東翁選擇董份,卻是一個高明之舉,簡直是神來之筆!”孫吉祥跟隨林晧然圍桌而坐,接着侃侃而談地道:“袁煒和董份本是一體,現在你提議董份前去,他若是公然反對的話,難免會引起袁煒不快!另外,明年纔是外察之年,現在董份前往山東是利大於弊,故而應該不會跳出來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