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容等人心事重重的回家,迎接他們的是同樣心事重重的家人。
楚開墨直接嗷了一嗓子,撲在楚開翰腿上,抱着哇哇大哭:“大哥,你不是最能耐了麼,你怎麼不打死那死人?我姐,我姐是不是被嚇到了?哇嗚嗚,那小子我不會放過他!”
楚開翰臉色紅了紅,帶上不甘之色,沒有推脫,的確是他沒用,沒有保護好妹妹。
葉燃城走了過來,一把將他拎走,虎着臉道:“你的大哥已經盡力了,那人年紀那麼大,力氣那麼大,你大哥都被打了,你就不要在數落他了,他難受着呢。”
愣了一下,楚開墨面帶愧疚,低下頭,絞着手指道:“對不起大哥,我錯了,我嘴巴沒把門,大哥不要聽我胡言亂語。”
楚開翰勉強笑了笑,卻有些苦澀。
逆境使人成長,逼迫着不得不成長。
楚容猶豫了下,上前抱着孟氏的腿,小心問道:“孃親,我姐她該怎麼辦?”
她想知道孟氏的態度。
孟氏嘆了一口氣,撥開楚容,從楚開翰後背將楚雲抱了下來,揚手就是一巴掌:“死丫頭,小聰明不少,怎麼現在被人誣陷了卻只能受着?真是沒用!”
身體痛疼叫楚雲悠悠醒來,望着孟氏茫然了片刻,然後哭了,哭的撕心裂肺:“孃親,我、我根本不認識那人,那人爲什麼要欺負我…孃親我害怕…”
孟氏無奈一嘆,抱緊了她,才發現她的大女兒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瘦成了一把骨頭,眼淚立刻就掉了下來,埋頭痛哭。
楚容不滿,果然是個孩子說的話大人不願意搭理。
就在這時候,隔壁老宅子的人卻是匆匆而來,以劉氏爲首,周氏隨後,就連小姑姑都來了。
周氏滿臉堆笑:“呦,都回來了呀?那可正好,這屋子怎麼住人?快點搬回家去吧,爹孃可想你們了。”
劉氏不開口,只是打量了三間破屋子,很快,目光落在楚開墨剛剛讓人送過來,還來不及安置的爐子上。
緊接着又落在楚容等人剛剛帶回來的籃子上。
楚開翰等人滿臉戒備,下意識站成一排,將孟氏和楚雲擋在後面,小臉繃得緊緊的。
楚容同樣滿臉戒備,小心翼翼將布包塞給葉燃城,並且眼角抽搐一般拼命給他使眼色。
葉燃城會意,輕輕點頭,輕咳了一聲,道:“嬸子,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回家了?”
孟氏僵硬着嘴角,點頭道:“燃城,那嬸子就不留你了,你得了空過來玩。”
“謝謝嬸子招待,燃城會再來叨嘮的。”葉燃城笑了笑,隨即揹着布包就要離開。
剛走兩步,卻被小姑楚春燕攔住了:“站住,把我家的東西留下來!”
葉燃城愣了下,隨即微微一笑:“你是小不點的姑姑還是堂姐?但姑姑還是堂姐可能弄錯了,這包袱是我的,裡面裝了幾件衣裳,姑姑還是堂姐確定要看?”
楚春燕面色一紅,直接往劉氏後背躲去,羞赧道:“呸,沒臉沒皮,胡說八道!誰、誰要看你的衣裳?”
男人的衣物是能隨便看的麼?
哪怕葉燃城只是個十歲的孩子,那也是個男的。
劉氏老母雞護崽子一樣擋在楚春燕面前,面帶怒氣的瞪着葉燃城道:“把包袱留下,這東西一看就是我們家的,你一個到別人家玩耍的孩子,可沒拿別人東西的道理,還有,十歲了,可不是小屁孩子,不務正業就知道到處瞎胡鬧,將來沒多大出息,沒得帶壞了我們家的孩子,以後不要在來我們家!”
楚容昂着頭,滿臉不贊同:“奶,燃城是我請回家玩的,謝謝他幫我撿乾柴,他可厲害了,一支木材過去,咻的一聲,一隻兔子就死了!”
劉氏似乎愣了一下,隨即道:“你說咻的一下,兔子就死了?”那他們家是不是以後都能吃到肉?那麼這叫什麼城的的確不能趕走。
楚容笑了出來,重重點頭道:“對,沒錯,燃城超級厲害,就那麼一搭弓箭,咻的一聲,殺死了一隻大肥兔子,他還殺過老虎呢,可厲害了厲害了!”不怕死就招惹他,虎都敢殺何況人?
劉氏果然駭了一下,拖着身後的楚春燕退開了好幾步,老太太臉上微微發白,道:“你,你走,我們家的事和你沒關係,快走,以後也不要來了!” www .тtkan .¢O
楚容暗笑。
周氏一急:“娘,那包袱一看就是我們家的,怎麼能讓他帶走?我剛纔還聽到銅板磕碰聲了,可多可多銅板了!”
葉燃城虎着臉,學着他爹一邊的嘴角勾起,雙手環胸,眼睛微微眯起,道:“這位大嬸是什麼意思?我拿了你們家的銀子?你腦子沒被門擠着吧?那可是銀子?我嬸子家正是缺少的時候,會送給我?”
周氏嚇了一跳,拍着胸脯梗着脖子,道:“爲什麼不會?你們是一夥的!拿走了還可以拿回來!我親眼看到你們在城裡賣月餅,賺了不少銀子,裝得就是這個布口袋!”
葉燃城怔了怔,下意識扭頭去看楚容,眼神裡寫滿了:怎麼辦?
“燃城,你還是說實話的,好孩子是不能說謊的!”楚容嚴肅着臉凝視葉燃城。
葉燃城一臉懵逼:“……”嘛意思?
楚容微微一嘆,搖頭晃腦道:“大伯孃你是不知道,葉叔叔就要回家了,說是打老虎去了,我說不相信,燃城就帶我去看老虎的皮,可大可大了,還能聞到血腥呢,彷彿看到一隻活生生的大老虎!”
葉燃城重重點頭,哪怕他不知道小不點是個什麼意思。
楚開翰卻是看出來了,接話道:“就是這虎皮,現在在燃城背上呢,要不是葉叔叔看得緊,說什麼誰動了他虎皮,他就找誰拼命,燃城都像賣了它,畢竟虎皮值錢啊。”
“虎皮?那可是值錢了!”周氏一激動,面色微微漲紅,火辣辣的視線盯着那包袱不放。
劉氏卻是知道,他們口中的葉叔叔正是村裡那獵戶,聽說打獵技術很好,每一次都是滿載而歸。
“娘,娘,虎皮啊,虎皮做成襖子壓箱底,一定很有面子,方圓百里的姑娘都比不上我,娘,我想要…”楚春燕眼睛亮亮。
劉氏卻是咬牙拒絕,道:“那戶人家兇狠着呢,你沒聽小崽子說‘誰動他虎皮就找誰拼命’麼?你娘我這幅老骨頭可經不起拆!”
楚春燕一臉失望,隨即恨恨的瞪着楚容,要不是這小東西,她怎麼會剛看到希望就熄滅?
周氏也想要虎皮,卻更害怕葉老爹,畢竟那可是獵戶,手染鮮血,還是通緝犯,說不定會因爲惱怒而動手殺人!
“娘,您不是要將二哥一家搬回去麼?不相干的人趕走了就是,可別耽誤了時辰,爹還等着呢。”楚老三楚長湖小聲開口道。
劉氏虎軀一震,猛然一拍額頭,是了,她的目的可是一顆搖錢樹,忙露出自認爲和藹可親的笑容:“孟氏啊,娘看着,你們養傷也夠了,就搬回去了,屋子還給你們留着呢,有什麼事一家人在一起也好搭把手,你說是不是?”
孟氏猶豫了下,最終還是點了頭,且不說同不同意已經不是她說的算了,畢竟是長輩,說的話只能聽從,就說這屋子實在太破,秋天來了,冬天還會遠麼?到時候一家人才是最艱難的時候!
“謝謝娘,我們搬回去。”
楚開翰、楚開墨、楚雲、楚容,四個孩子面面相覷,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把小算盤,打得啪啪直響,這個冬季也許比以往難一些,但絕對不會太難。
只是孟氏始終將他們當成孩子,縱然心有小聰明,孩子就是孩子,不長大,永遠頂不起一個家。
最終,一家人還是被搬了回去,還是原來的屋子,多了幾分溫暖,卻也多了一絲沉重。
“既然都是一家人,那麼娘就不說兩家話,這不是今天中秋麼?你嫂子看見幾個孩子在街上賣月餅麼,而且賣得不錯,我們家從來不會打孩子自己賺的錢的主意,但本錢得拿回來吧?孟氏你也別否認,孩子那麼小,身上能有幾個銀子?一定是你給的,娘也不要多,就隨便給個十兩銀子,老二還要吃藥吃飯,這還得娘來張羅啊。”
一家人剛剛安頓,劉氏就走了進來,彷彿說心裡話一樣慈祥和藹,說出來的話卻叫孟氏去遭雷劈。
懵了半天,孟氏才找回聲音:“娘,孩子們的月餅完全是他們自己做的,我最多就幫忙看看爐子,還有那本錢…”
本錢哪來的,孟氏還真沒想過,這會兒一想,想來就是雲兒作繡帕攢下來的銀子,多的可能沒有,二兩三兩還是能夠拿出來的。
“那本錢是雲兒刺繡攢下來的,娘,您看…”
劉氏面不改色,繼續道:“你不要推脫了,這些年下來,你賣的繡品是有上交,但娘也知道你留着一部分,這會給孩子們弄什麼月餅瞎胡鬧的,娘也不說什麼,畢竟是你的銀子,但是,娘得顧着這個家啊,沒道理兄弟幾個養着你們一家人吧?說不過去。你看看,拿個十兩銀子,娘也好在他們面前說話是不是?”
若非看到幾個小崽子會賺銀子,她纔不會同意海兒把老二一家接回來,沒得看了鬧心!
但海兒說了,那幾個孩子素來有點聰明,大錢不敢指望,平日裡能幫忙賺點小錢,而且翻了年就多了兩個孫子了,家裡需要的錢財只會多不會少,地裡莊稼可是離不得人啊,那幾個小崽子能掙銀子,還能幹活,一舉兩得。
孟氏苦着臉,舌頭都僵硬了,道:“娘,我要是能拿出十兩銀子,就不會在那屋子裡呆那麼多天了!”
口氣有些衝,卻是事實。
楚長河倒了,楚開霖倒了,看病要錢,買藥要錢,弄點小碎米粥也要錢,你的銀子精打細算,半分不敢多加挪用,更不用說修繕房屋了,自然也不會拿出來給幾個孩子敗禍。
劉氏不滿,只覺得這女人不知好歹,給臉不要臉。
扔下一句‘你自己想想,我一會兒再來’,然後果斷走了,走之前,將一籃子提走,裡面裝着準備留給自家享用的月餅。
孟氏嘆了一口氣,轉身看着幾個規規矩矩站在排的孩子,道:“你們過來。”
四個人如同螞蚱一樣連成串,齊齊在孟氏前站定。 wωω▪тт kΛn▪℃O
“看到了麼?這就是你們奶,看上你們能夠賺銀子纔將我們接回來,但你們奶一句話說得不錯,一家人在一起,有點事能搭把手,哪怕心有不甘不願也得出手。”
楚容昂頭道:“孃親,能不能不要把我們當孩子?”
孟氏微愕,道:“可你們就是孩子啊。”
“孩子也會長大,我們只是比別人長得快而已,一家人不該有說有量的麼?我們的想法不一定比大人差,不能因爲我們是孩子就完全否決,孃親你說對不對?”楚容據理力爭,年紀小個子小,一直叫她說的話沒人願意搭理。
孟氏奇怪的看了楚容半天,隨即伸手摸了摸她的臉,暗暗心疼,這些孩子,在她不知不覺已經長大了麼?
“我知道孃親擔心我們一家人沒有爹爹掙錢了活不下去,但我們有手有腳啊,小孩子也能掙錢的,孃親你看到了麼?”楚容抓下孟氏的手,小臉嚴肅。
有些話必須說開了,爲了這個家以後的美好生活,爲了自己不再偷偷摸摸。
孟氏緘默。
她看到了,就是因爲小孩子能掙銀子,才叫老太太惦記了,自古財帛動人心,沒有哪個人會不喜歡銀子。
但她潛意識裡將孩子當成需要保護的對象,叫他們在父母的護佑之下平安長大,可以有小聰明,那是爲了保護自己不受傷害,沒什麼大不了的。
但是掙銀子…
城裡可不是小村莊能比的,什麼人都有,魚龍混雜,那麼小的孩子能幹什麼?再機靈也有犯糊塗的時候。
楚開翰突然開口道:“孃親,我十歲了,我能掙銀子。”弟弟妹妹就留在家裡好了。
楚開墨紅着臉,小手一攤,一個精緻的荷包出現在手掌上:“孃親,我也能掙銀子,你看,這是一個富貴夫人打賞我的。”
楚容看了那荷包一眼,鼓鼓的,份量似乎不輕,眉心一跳,只覺得事情沒完。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