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不願意旁人知道她在屋裡幹什麼,陳氏掩飾的將門帶了帶,隔絕了楚容的視線。
大人的世界她不懂。
深深看了一下三嬸的小腹,楚容無奈一嘆,帶着碗離開了。
之後,楚容便將注意力傾注到陳氏身上,好歹腹中的孩子是無辜的,卻因爲大人的作死而走向滅亡,隱隱生出不忍的情緒。
然,人家不配合,她再用力也是徒勞,只能等待時機。
楚長海考秀才第五天,嚴卿又來爬牆了。
這小子似乎特別喜歡爬牆,然後趴在上面,面露癡癡的傻笑,盯着楚雲看,看她忙碌着剁碎爛菜葉子餵養牲畜,看她滿頭大汗拿着大笤帚清掃院子。
直到時間差不多了,才冒冒然跳下去,生生把人嚇了一跳,再嬉皮笑臉的抱着不撒手,看着她驚慌失措又無能爲力的小臉笑得異常燦爛。
“小百合,你看,這是我做的,送給你。”逗弄了一番,嚴卿趕忙拿出一盒小小的白瓷盒子,不足掌心大小,卻是精緻非常,上面一朵清純的小百合,之下一個蓋了印鑑的‘卿’字。
年紀小,楚雲很容易被分離了心神,那些小盒子把玩了一番,喜歡得不得了,問道:“這是什麼?真好看!”
嚴卿摸了摸她的頭髮,笑道:“你喜歡麼?這是胭脂醉,女孩子都喜歡的東西,不過是我找人多次整改的結果,色澤更加明豔,氣味是百合香,你手中這盒是我親手調配的。”
楚雲愣了下,年紀小,胭脂水粉距離她還有一段路程,但身邊的小姑和楚楚都是擁有胭脂水粉的人,她也曾偷偷羨慕過。
握緊了盒子,楚雲微微紅着臉道:“謝謝你,我很喜歡。”
嚴卿笑容深刻幾分:“我是未來的相公,所以小百合不用這麼客氣。”
紅霞瞬間佈滿臉頰,咬着下脣,楚雲羞憤得不敢看人。
路過的楚容硬是被塞了一嘴狗糧,繃着小臉,一副‘我什麼都沒有看到’的表情從兩人身邊走過,冷冷一聲:“私相授受可是大罪。”
手中胭脂盒瞬間滾燙棘手,恨不得就此丟掉,一隻大手扣住了楚雲的小手,道:“小百合不要聽她胡說八道,我們身上有婚約的,送點東西怎麼了?別人能說什麼?”
就算說了,那也是得不到口酸!
楚雲聽到楚容一聲輕哼,之後好似不準備搭理她一樣,徑直朝着院門走了出去,急忙問道:“馬上就天黑了,小妹你去哪裡?”
去哪裡?自然是去開小竈!
青菜地瓜的吃得人面色發青,山上那麼多野獸可以吃,沒道理放了過去,所以,隔三差五楚容會上山,弄點肉吃吃,再給家人帶點。
天黑了纔好,天黑了人才少。
“姐不要擔心我,我很快就會回來,葉燃城喊我過去吃飯,盛情難卻,我只能勉爲其難答應,以免叫那小子不開心生我氣。”楚容面不改色的扯謊,家住山下,葉燃城成爲了最好的藉口。
被當擋箭牌的葉燃城:“……”我什麼都不知道。
楚雲果然沒再糾纏,只是叮囑道:“葉叔叔一家是好人,小妹你可千萬乖乖的,用完飯就回來,免得奶看不到人又破口大罵。”
楚容自然應下,看了一下挑眉警告她的嚴卿,輕嗤了一聲,暗罵一句‘禽獸不如的東西’,這才大搖大擺的走了出去。
嚴卿對着楚容的後背哼了下,道:“你這小妹,每一次看到都看我不順眼,小百合,若是有一天,我和她同時掉到了水裡,而你剛好可以泅水,那你會救誰?”
楚雲毫不猶豫道:“自然是小妹。”
嚴卿那麼大的人了,還需要她救?五丫卻是太小了,需要人保護的年紀。
嚴卿一臉傷心欲絕,委屈巴巴的抓着她的袖口:“你怎麼這麼狠心?我纔是陪你走一生的人你知道麼?”
楚雲茫然:“可小妹還小。”
保護幾乎是本能,就像大哥覺得他是兄長,就該護着底下的弟弟妹妹,是責任,永遠不可以推卸的責任。
而她是姐姐,保護妹妹不也是義不容辭的事麼?
“罷了,說這麼多有什麼用?時間還長,總有一天,你這顆小心臟會全屬於我。”我又何必和一個乳臭未乾、牙改沒長齊的小東西爭?
嚴卿說得理所當然,楚雲聽得一臉茫然。
隨即,嚴卿一拍腦門,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我倒是忘了此行的目的,小百合,都怪你,勾着我一顆心,叫我邁不動腿…”
楚雲:呵呵…
臭不要臉!
四下偷看了下,確定沒有一個人,這才俯下身,湊近楚雲,輕聲誘哄道:“反正小百合是我的人,那麼親我一口好不好?”
楚雲愣了下,隨即面紅耳赤,想也不想直接擡腳,重重踹了過去!
絲毫不準備閃躲,嚴卿生生受了一腳,而後猛然捧着她的臉,重重在額頭啃了一口,之後拔腿就跑,笑得恣意暢然,道:“我還有事,下次再來!”
楚雲快氣哭了,臭不要臉的男人!
嚴卿追着楚容而去,看她直接繞過了葉家的院子,朝着大山而去,微微挑眉,跟了上去。
一處空曠之地,四周是被砍掉只剩下光禿禿樹樁的空地上。
嚴卿張眼四處尋找,卻找不到楚容的影子:“人去了哪裡?”
楚容突然出現在他身後,雙手環胸,道:“你在找我麼?”
嚴卿被嚇了一跳,驀然轉身,拍着胸脯怒道:“幹什麼鬼鬼祟祟的,你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的麼?”
楚容氣笑了:“你跟蹤我,還要指責我鬼鬼祟祟嚇唬你?你沒毛病吧?”
嚴卿一噎,道:“我跟蹤你,還不是因爲你鬼鬼祟祟避開了葉燃城的家,說什麼人家請你吃飯,想來是你度杜撰的吧?”
楚容嗤笑:“是不是我需要和你交代?真把你當成我姐夫了?告訴你,我姐還小,以後的路長着呢,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你說對麼?”
嚴卿皺眉,十分討厭這小東西一臉天下在握的自負模樣,更厭惡她有事沒事插手他和小百合的事。
既然決定選擇小百合,那麼他就會全身心以待。
想了下,道:“我不會管你的事,那麼你也不要管我的事,尤其是我和小百合之間的事。”
他的出身決定了他可以肆無忌憚做某些事,比如,一不小心殺掉一個人。
楚容脣角帶笑,諷刺的看着嚴卿。
被愛的都是祖宗,現在的嚴卿喜歡楚雲,自然願意爲了她忍耐所有,包括她這個只會無理取鬧的小妹,就是不知道這份喜歡能維持多久?
她拭目以待。
直言不諱道:“你追着我上山幹什麼?別說只是爲了跟蹤我,看我有沒有說謊,這句話我一個字都不會相信。”
嚴卿擦了擦頭頂不存在的汗水。
小東西就像渾身是刺的刺蝟,一伸手就被刺得滿身包,簡直不要太累人,道:“沒什麼,不過是給你送來一份賬冊,我很希望和你合作。”
那張花露的方子,經過專業人士的多次改進,已經舉一反三,得到好幾份叫人讚不絕口的衍生方。
不久之前有聽說風靡三裡鎮、遠銷他方的玩偶也是出自小東西的手中,因此,爲了這顆聰明的腦袋,他也不會輕易得罪了她,免得斷了財路。
楚容眨眼,不該是直接送銀子麼?給她賬冊幹什麼?
彷彿知道楚容心中所想,嚴卿道:“我手下的胭脂醉還沒有正是登上舞臺,因此沒有任何收入,給你賬冊,不過是叫你知道胭脂醉的成本,知道我不曾誆騙於你。”
楚容樂了,點着自己的鼻尖道:“你覺得我一個小農女會識字?”
嚴卿面不改色:“我知道你最近在認字。”
楚容歪了歪頭,看來自己的一切,完全掌握在有心人手中啊,也許不止嚴卿,還有其他人。
嚴卿手中出現一盒白瓷胭脂,白淨無暇,上面幾行小字,兩句詩文:“這是胭脂醉,我叫人通過你的方子融入了胭脂當中,至於美人香…就是你口中的花露,我會想方設法讓它成爲御用之物。”
這是要走高端路線?成爲皇宮女人的御用神物?
嚴卿好大的胃口!
楚容接過胭脂,打開了盒子,指尖挑了一點塗抹手背之上,輕輕將之推揉開,淡淡的清香充斥,彷彿滲入了肌膚當中。
一系列嫺熟的動作看得嚴卿眯起了眼睛,心思百轉。
輕輕吸了一口氣,楚容道:“味道不錯,也夠細膩滋潤,色澤均勻,乾的漂亮。”
嚴卿眸光深邃了幾分,道:“我給你一個建議。”
“你說。”
“做胭脂的材料完完全全來自新鮮的花朵,而這些花朵從別的地方快馬加鞭送過來,我的建議就是,建一座百花山莊,專門用來種植各種花…將來的用量只會大不會小。”嚴卿說道。
百花山莊,在胭脂成型之後他就有了打算,但他不介意分楚容一杯羹,原因之一便是叫小百合擺脫貧苦,二是給他製造接近小百合的機會,三啊…他猜測,就算他不說,小東西也是心有成算,畢竟小東西的小花園已經成型。
而他開口,不過是賣個好,哪怕雙方心知肚明,但他開口了,心意到了。
楚容笑着點頭:“多謝建議,我接受。”
百花山莊麼?
她的心可更大些,她想要一座百花城!
然,心中怎麼想,楚容並不準備告知旁人。
嚴卿不再多言,道:“我的目的達到,那麼我就告辭了…你是小百合的小妹,自然也是我的小妹,山上很危險,你一個三歲的孩子再怎麼不容尋常,也是個孩子,千萬別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
說罷,不等楚容開口,身後有鬼在追一樣撩開步伐就跑。
誰知道會不會聽到小東西扎心的話?
所以,還是早早躲開的好。
楚容張了張口,想要說的話止在了喉嚨之中。
胭脂醉,美人香…
低頭看着手中的小盒子,反過來一看,底下竟是一朵小百合同一個蓋了印鑑的‘卿’字,稍稍一想就知道這當中的意思。
嘆了一口氣,往回懷裡一揣,轉身朝着深山而去。
……
“爹爹,你要不要再躺躺,就這麼下地了,頭暈不暈?”楚容站在牀上,看着楚長河扶着牀邊閉起了眼睛,彷彿在忍受痛苦一般,不由得擔心道。
楚長河笑着擺擺手,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上帶着躍躍欲試,道:“我沒事,五丫不要擔心。”
馬上就秋收了,不知道自己的身體能不能撐住?
不說幫忙收割穀子,好歹可以支個棚子,看着穀子,以免被貪嘴的鳥兒吃了去。
楚容不滿道:“怎麼會不擔心?爹爹,你那張臉,比小哥哥桌上的白紙都要白!”
楚長河慢慢轉生,額頭滲出了汗水,隨手一抹,道:“白點好啊,爹爹黑了大半輩子,能白回來不好麼?”
好個屁!
楚容忍不住想要爆粗口,有病不養亂折騰,這不是自找苦吃麼?
“你去玩,我再走一會兒。”躺久了,骨頭都硬了,楚長河相信自己可以站起來,虛弱點無所謂,能自由行動就好,能離開牀榻就好。
人心就是這樣,一點點被消磨了野心,要求隨着現實不得不一降再降,也一升再升,起起伏伏,反覆不斷。
旁邊的楚開霖抱着千字文盤腿而坐,臉色同樣煞白煞白,一雙清澈的眼睛卻是光彩奪目,扭過頭道:“小妹不要多管閒事,爹爹想走你就讓他走,過幾天就習慣了下地,一看我,前幾天做起來都是睡過去,現在不是能夠一坐大半天的麼?”
楚容竟然無言以對,再一次懷疑,兩人中的不是蛇毒,而是傳說之中的軟骨散、軟筋散、嗜睡散、各種散!
楚長河揉了揉楚容的腦袋,點頭附和道:“你小哥哥說的沒錯,走走就好了。”
楚容輕哼一聲,雙手環胸,別開腦袋不搭理她,餘光卻是忍不住關注,生怕他跌跤了。
門被推開了,楚楚那鬍子男貌美如花的臉探了進來,道:“二叔好,小姑找二妹有事,不知道二妹身在何處?楚楚到處都找不到呢。”
楚容扭頭就道:“你以爲誰都和你一樣十指不沾陽春水麼?我姐外出撿人家不要的爛菜葉子了,你有事麼?”
口氣不好,明顯因爲楚長河的‘不聽話’,遷怒了楚楚。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