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人在你們眼皮底下被人劫走了?找回來了沒有?抓到下手之人了麼?”楚長海激動之下直接拎起前來報信的僕從,並且一連串的追問,你晚上看這與他平日裡溫文爾雅的做事方式完全是背道而馳。
僕從差點被嚇死,擺着一張臉,驚恐着不敢說一句話。
好似覺察到自己的不同尋常,長海慢慢恢復下來,深吸了一口氣,冷靜下來,扔了手中的人,沉聲問道:“然後?人去哪兒?”
“對不起,大人,我們的人將屋子任何角落都尋找了遍,但是沒有找到小姐的蹤跡,就是鬧市之中,也看不到和小姐年紀相仿的人,屬下無能還請大人降罪。”僕從面色依舊蒼白蒼白,小心翼翼的上報,頭上冷汗,他知道大人並沒有臉上表現的那麼溫和好相處,相反,他的手段極爲殘忍果決。
回答他的是一陣沉默,偷偷擡起頭,想要看看他們的大人是什麼表情,卻看到陰沉得彷彿能夠滴出水的冷臉。
下意識放輕了呼吸,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不知道過了多久,楚長海纔開口道:“本官不管你們用什麼手段,給你們三天的時間,把人找回來,若是找不回來,你和你們的家人全都收拾東西,等待死亡。”
那人臉色白的可怕,汗水滴答滴答,快男溼了整個衣服,然而他卻好似沒有感覺一般,擦了一把汗,恭敬道:“多謝大人。”
一張悄無聲息的搜尋大戰拉開了序幕。
而此時,楚容帶着傷痕累累的尚遠大搖大擺的出現在縣衙隔壁的一座小院子裡,濃眉大眼,黑皮膚,滴溜溜的眼珠子看着不是個安分的主,看起來像個調皮的小子。
“爹啊,我去給你買藥,你好好呆在家裡,桌子上燒了一壺水,飯也放在桌上,你要是渴了餓了就自己伸手去拿,等我回來再給你做飯!”黑小子叮囑一聲,而後提着籃子,裡面裝着黑漆漆的東西,就這麼走出去。
尚遠爹:“……”喜當爹。
不過老子才二十來歲,卻有一個十二歲的‘兒子’,難道他就長了一張十分滄桑的臉麼?猶豫了下,尚遠摸了摸自己的臉。
嗯,硬邦邦的,好像沒有摸出皺紋來。
一個人孤孤單單悽悽慘慘被扔在掛滿蜘蛛網的房間裡,尚遠瞪着眼睛,神色淒涼,宛若被不肖子孫拋棄的孤獨老人。
卻說楚容提着籃子招搖過市,我是好奇的調皮孩子,繞着縣衙轉了一圈,昂首看着那巍峨雄壯的大門,驚歎於門口威武挺拔的兩尊石獅子,最後被守衛趕走了。
“噗!”嚴卿直接將口中的茶水噴了出去,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個被趕出去,還一臉囂張跋扈的小鬼,顫抖道:“段公子,我眼睛好像不好使,你幫我看一下那個全身黑漆漆好像竈口裡爬出來的小子,可是我家小妹?”
哪怕再冷靜的段白黎此時也難得嘴角抽搐,看着那雙熟悉的眼睛,熟悉的動作,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他看到很多嚴卿看不到的,比如隱藏在暗中等待他吩咐的尚遠根本沒有跟在容容身邊,原因何在?要麼就是被容容給摔甩了,要麼就是出現意外,否則看到他的存在,絕對會隱晦打一個招呼,期待下一步行動。
段白黎更相信後者。
容容俺不喜歡身後跟着分,但是絕對不會對他的人下手,不會在這種需要人手的關頭將人趕走。換句話說,尚遠十之八九出現了意外,而且被容容安置在某一處。
沉思片刻,段白黎不動聲色的打了個手勢,一直關注他的錢老會意,藉着要熱水的功夫悄無聲息退出去。
“噗,虧她想的出來,裝成那麼黑漆漆的小子一看就不像姑娘,而且言行舉止,活脫脫一個調皮搗蛋的小鬼,也難怪楚長海那些人沒有將她認出來,叫她順利的逃脫。”嚴卿止不住噴笑,之前或許還有三分擔心,但是此時已完全灰飛煙滅。
什麼擔心?這個小鬼自己也會逃跑,而且還會耍手段,將這麼多人耍的團團轉,自己玩得不亦樂乎,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過頭,看看他們這些擔驚受怕的家人。
段白黎捻着茶杯邊緣,低聲道:“仔細看着,容容不久之後會有大動作,看看她一個十來歲的小丫頭,與你二十多歲多歲的男人之間的差距。”
嚴卿笑容一僵,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隨即沉思,楚容一個十來歲的丫頭能有什麼大動作,最多搞一下小破壞,折騰一下楚長海,難不成還能殺人滅口?
殺人滅口。
這四個字浮現在腦海之中,隨即卻自己搖了搖頭,小東西雖然看起來高深莫測,很多時候不像一個小孩子,反而像歷經滄桑的大人,但是絕對不會心狠手辣到殺人滅口。
單看她的家人她的朋友,以及對一直欺負她的楚家人的隱忍來看,就會知道。
但嚴卿明顯小看了楚容,就是段白黎,也重新刷新了對楚容的認識。
“殿下,您不是回京了麼?還是有什麼東西落下了,好叫下官爲殿下分憂。”楚長海看着去而復返的十皇子,面容變了下,很快恢復往昔的冷靜。
十皇子殿下靜靜的居高臨下看着他,這個人有心機,有膽氣,一個草根崛起的寒門子弟,能夠輕而易舉鬥垮陽新郡郡守,並且叫對方從頭到尾想不到下手之人。
卻沒想到,這個人心機不止用在陽新郡郡守的身上,當初爲了向他投誠,兩人有過約定,只要這位寒門子弟可以叫他心悅誠服,他便將之收入門下,得以重用。
然,這個人沒有叫他失望。
郡守想要直接竊取他的功勞,他就繞過郡守,表面上青澀無知,眼睜睜將自己的功勞讓出去,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叫郡守大人放心。暗地裡,卻將自己侄女失蹤按在郡守頭上。
三裡鎮那裡,一個人失蹤太久,而且找不到,終究是報了官府知道,身爲一方的父母官,三裡鎮的縣令不得不派人追查,恰好那位縣令辦事能力不錯,竟叫他抓到了些許痕跡,緊接着便順着楚滄海的安排,一步一步扯到郡守的頭上去。
到這裡本該結束了,畢竟動手自然是自己的上司,身爲下屬,本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假裝看不到,然後這件案子也就了結了。只要這位縣令還想要頭上的烏紗帽,這件案子就只能是無頭案,那位失蹤的人口,只能是莫名失蹤,隨着時間徹底掩蓋。
但是楚長海算計精準,那位縣令清廉無瑕,不允許自己管轄之地百姓失蹤而假裝看不到,他英勇無畏,他不懼權勢,轉頭調轉所有力量,對着郡守開炮!
郡守多次隔空喊話,話裡話外強調自己朝廷之上有人,這位縣令想要活着,想要烏紗帽,最好不要摻和此事,否則下場便是死。
什麼是清官?便是眼中將自己的責任看得很重的迂腐書生,他可不管你朝廷上是不是有個人,他只知道自己的責任,只知道他的百姓遭受破壞,需要他的鼎力相助。所以她便拋棄一切顧忌,哪怕撞得頭破血流,哪怕因此死無全屍,他也義無反顧的和郡守大人互相沖撞。
此事,楚長海將自己完全摘了出來。
就是後來反應過來,知道這是楚長海給他下的一個套子,這位郡守也不敢說出口,因爲盜用他人成果、欺上瞞下,郡守還得顧及十皇子殿下的怒火。
但經過三裡鎮縣令這麼一鬧,郡守這枚棋子註定是廢了,因爲,官場之上很多牽扯不清的關係,密密麻麻,一個不慎,牽扯出來的便是整條繩上的蚱蜢,以免惹麻煩上身,且不說十皇子殿下會什麼決定,就是郡守上面的那一位也會當斷則斷,直接扯斷兩個之間的關係。
看,這是一位天生適合官場的人才。
然,也是這一位天生適合官場的人才,卻在向他投誠的同時,也在他身上留下了一個陷阱。
心裡難免失望,想到這裡,十皇子殿下內心搖了搖頭,沉聲問道:“本殿下想知道,那位足以影響四國格局者,究竟是不是本殿下府中的那一位?”
盛世天下,影響四國格局,當年國師的預言,在每一個人心目中,都留下深刻的痕跡,隨着時間的推移,這些怨言也漸漸淡出人們的視線。但四國的皇家子弟並不會這麼認爲,當年國師的厲害,神機妙算、算無遺漏是衆所周知的,並且載入史冊,每個皇族弟子都必須修習那一段歷史,並且將之扛在身上,當成責任,不能放棄,哪怕這位影響四國格局之人,在他們所在的時代並沒有出現,也要傳遞給下一代。
這是使命,也是責任。
事關重大,十皇子殿下可不想自己送給宮中的那一個人是個騙子,到時候不只是一場笑話,還是叫他無緣皇位的重擊。
楚長海眼皮一跳,他不確定這位十皇子殿下是不是發現了什麼,慢慢對自己的佈局十分的自信,每一個可能發生的意外,他都算過了,並不覺得自己會失誤。
因此,楚長海猶豫了一下,便重重點頭:“殿下,卑職這位侄女絕非常人,當年她曾經深陷劫匪手中安然無恙的回來,然後我二哥一家突然崛起,不再將爹孃放在眼中,此時殿下絕對可以派人前往香山村一探究竟。而且,當年那個三歲的孩子,明明已經死掉,卻突然之間醒了過來,此處本就不同尋常,殿下儘可以詢問當時爲她診治的大夫。”
楚長海說得言之鑿鑿,低着頭的他,並沒有看到十皇子隨着他的話,眸光漸漸發沉,一抹強烈的殺意迸發出來,真是轉瞬即逝,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本殿下相信你,也希望你莫要叫本殿下失望,九月,金鑾殿,本殿下等着你。”十皇子說完這句話,深深的看着楚長海半天而後轉身離去。
天才並不少,但是天才不知道珍惜機會,那也只能被放棄。
“怎麼樣?我沒有說錯吧?”黑黑的小子鑽進十皇子的馬車,身份自然熟的,拿了一塊糕點塞入口中,那雙又黑又亮的眼睛好像會說話一般亮若星辰,叫人無法忽視。
十皇子皺着眉,暗道,果然是鄉野之中沒見過世面的小鬼,半天不知道禮數。
“楚長海是不是死而復生之事?我就說他在騙你吧?這個人陰險狡詐,我家爹爹就是被他帶人重傷的,話裡話外,都說是我爹爹衝撞了他,其實不過是貪圖爹爹手裡那塊上好的墨罷了,那可是我們家祖傳的,卻被一個道貌岸然的東西給搶走了。”好像十分的氣憤,黑黑的小子重重地咬了一口糕點,將這塊糕點當成楚長海,恨不得咬碎了,吃入腹中。
“什麼死而復生完全是唬人的,那孩子根本就沒死,不過是一時閉過氣,假死罷了!爲了給那侄女鍍上一層神秘的色彩,纔拿出來嚇唬人。不然他爲什麼不敢將第五的侄女送上去反而送的是排行第四的姑娘?一看就有鬼!”黑小子好似來了興趣:“不過我偷偷看過他送給大人的那個丫頭,長得也就一般,倒是看着就不是普通人,那什麼雜交水稻,一聽就沒見過,好厲害的樣子!”
然後神秘兮兮的湊近十皇子:“我還看到她捏了一塊泥,說是什麼改良馬車…”
黑小子口中覺得很厲害的東西,在十皇子眼中卻是了不起的東西,雜交水稻是什麼他不清楚,但是聽到大概的意思就知道這是一項多麼偉大的發現。
自古民以食爲天,百姓安居樂業,兵強馬壯,便是盛世天下的預兆,叫老百姓吃飽,叫他們安居樂業,是每一代帝王的畢生追求。
若是糧食收穫翻倍…
那已經吃飽喝足,安居樂業的日子還會遠麼?強馬壯,他國不敢侵犯,還是夢想麼?
想想都覺得熱血沸騰!
“楚長海那廝不就是想要用死而復生之事徹底點出四姑娘的不一般麼?又怕大人懷疑,纔會擄走那五姑娘吧?”
【未完待續】